很快又到了九月时节,宫中都为边城战事所鼓舞,因为捷报频传,皇激动难抑,每日都满面含笑,看着心情非常舒畅。.
这日我在宫内的小花园里看星儿、雅儿和醇秀一起玩捉迷藏,三个丫头高兴的叽叽喳喳。一回头看见皇站在我身后静静看着。
我忙站起身笑道:“子微怎么静悄悄的来了?”
皇含笑说:“朕今日想偷个懒陪陪你们,所以就悄悄来看燕儿做什么呢。”这三个丫头已经冲了过来,又笑又叫,皇忙蹲下把跑的最快的星儿抱起来。
星儿奶声奶气的说:“父皇来了,是不是要跟星儿捉迷藏?”
皇笑着问:“你们在捉迷藏呀?那怎么不蒙眼睛呢?”
雅儿在下面拉着皇的衣襟说:“父皇,雅儿也要抱抱。”
皇也把她抱了起来,雅儿说:“我们蒙眼睛了。”
皇有点奇怪的问:“那父皇怎么没看到?”
我在旁边又好气又好笑的.说:“她们把旁边四只猫儿的眼睛蒙了,然后自己玩捉迷藏。”
皇哈哈大笑,忙问:“这是不是又.星儿出的主意?”星儿“嗯”了一声点点头,看着特别可爱。
皇亲了亲星儿,然后对我说:“.这丫头的精灵古怪跟你一模一样。”
醇秀在我膝头爬着,有点委屈的对我说:“父皇不抱.秀秀,母后抱抱。”
我赶紧把她抱到怀里,对皇笑着说:“这小丫头吃.醋了呢。”
皇看着她们三个粉团一样的小人,幸福的长.叹了一声,旁边的乳母带她们下去换衣裳,皇便与我回到内殿坐下。
皇笑着对我.说:“如今大大小小打了七八次仗了,都是咱们全胜,宝卷信来报,那边也捉了大小十几个首领,但最大的一个还在拚死抵抗,就是不愿降服。现在命人送来信说要送他们藩帮最美的两位公主入京,想与朕议和。”
我笑着说:“那要恭喜皇了,听说异域的女子别有风情呢。”
皇“哎”了一声,笑道:“朕才没兴趣呢,就算她们入京了,朕也没打算纳她们为妃,所以燕儿就不用吃这种干醋了。”
我被皇直白的一说,反而不好意思了,含笑问:“那皇是怎么打算呢?”
皇昂头一笑说:“朕这次已经出兵了,誓必要拿下藩帮所有族部,他要送来,朕也没意见。可这次无论如何要让他们俯首称臣,藩帮从来说话言而无信,多次滋扰我朝边城,所以朕早就想好了,此次定要一举拿下,今后才不会再生变故。”
我含笑点头称是,又问:“如果捉了藩帮最大的头领,那皇如何处置呢?”
皇笑了笑说:“那就将藩帮改成藩省,多封几个首领互此牵制,让边城居民与藩帮通婚,以后和平共处。如果他们敢抗旨不遵,那朕也不客气,杀掉他们再扶几个就是,京城这边再派过去几个官员,慢慢汉化他们。朕为我儿一统天下,以后四海升平,繁荣昌盛就由我儿所为……”
皇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亢,我看着他不禁心潮澎湃,神思恍惚起来。
自我入宫那一刻起,我就步步为营,事事谋算,这么多年心机终于如愿以偿。如今我是后宫最贵之人,我儿将是天下最尊之人,终于到了今日,反而心中不再气势如虹,只有温情脉脉。今后的数十年,我要伴在皇左右,与他携手共度今生。
我的眼睛慢慢红了,过了一会,我含笑问:“两位王爷可好?”
皇笑着说:“很好,这次出征虽然辛苦,但战事却势如破竹,他们俩直说这次藩帮一战,令他们热血沸腾。还说身为男儿没有驰骋沙场为终身憾事呢。”
我笑着说:“那就好,两位王爷金尊y体,虽说是坐阵可也要到边城去,还是辛苦两位王爷了。昨日两位王妃进宫请安,有些担心他们在那边过不惯呢。”
突然听到殿外高声的笑叫,我就知道这几个丫头换完衣裳肯定又看到什么了,皇高兴的转身跑去跟她们一起玩闹。
天越来越冷了,又快过年了,今年的冬天雪真大呀,一场连着一场,现在还不停的从天撕扯着鹅毛般的雪花。可宫里人完全不觉的寒冷,人人都兴高采烈,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闹喜庆。
宫里人都在议论着边城战事,自开战以来,捷报频传,宫中下全被这些喜讯渲染的激动万分。
现在虽说不是大获全胜,可也快了,皇也下旨让两位王爷回京了。我算了算日子,估计要到三四月份他们才能到呢,我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心,只盼他们平安无事才好。
樱桃对我说:“娘娘,听说两位王爷回京,不仅把藩帮最大的头领押进京,还带了好些藩帮的公主和王妃呢。”
我笑着说:“是,这次大小首领有十几人呢,公主王妃也有好几十位。”
爱奴在旁边说:“我还没见过藩帮的女子长什么样呢,会不会与我们长的不一样?”
绿娥笑道:“大家都是人,能差到哪里去。”
爱奴正服侍我换衣服,她蹲在地理我裙边的流苏,完了站起身说:“肯定不一样,他们住的都快到天边了,那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有,不定他们长四个眼睛,两只鼻子呢。”
我们全都被爱奴逗的哄笑起来,爱奴有些得意的说:“肯定被我说中了,咱们走着瞧。”
胭脂笑着说她:“你就好好编排,就你一天乱七八糟的事多,咱们宫里谁都没有你爱胡思乱想。”
梦影走进来说:“娘娘,丁一那边把茶准备好了。”
我笑道:“好,点心也端来了吗?”
梦影笑着说:“是,都摆在桌了。”
我走到外面去看,桌的茶香味清新扑鼻。这是秋天时,丁香将白龙须、紫金铃和雨过天晴好些菊花摘了下来晒成干。丁一又用这些花和茶叶一起烤制,再加了不同的东西配成了五色茶。我尝过一次,非常好,就命丁一多做些,想着皇下朝了能尝尝。
外面报“皇驾到”,我忙去迎接。
皇还未进来,就听他大声说:“燕儿做什么呢?这花香味怎么这么浓?不像是梅花啊。”
我笑着前拉住皇的胳膊,说:“子微肯定没喝过,这是燕儿才制出来的。”
我把皇拉到紫檀西番莲纹桌旁,面摆了一套五彩十二月花神杯,每个杯子里有一朵盛开的花苞在水中逐渐伸展。花香味越来越浓郁,随着热气升腾,满屋里不同的香味混杂,像是在初春时节一样。
皇有些惊奇的问:“这是什么茶?”
我含笑说:“五色茶,皇快尝尝好不好。”
皇坐下,小言儿忙端四杯茶,内监们将各色点心摆在桌。
皇抿了一口,脸露出陶醉的神情,笑道:“似花非花,似茶非茶,茶中带有花香,花中又有茶味,不错,朕喜欢。”我听了很高兴,皇的兴致很浓,将十二杯茶挨个尝了一遍,连连叹赏。
我给皇夹了一片双喜玲珑脆说:“皇这阵子太辛苦了,每日忙着战事不说,还要为朝中诸事费心,连着三四日都没有睡好了。”
皇一笑道:“没什么,等宝卷和宝璟回来,再将前些日子行赏的旨意发下去,朕就可以宽泛几日了。”
我笑问:“战事全都结束了吗?”
皇又喝了一口茶,舒服的叹口气说:“虽然没全部结束,还剩几个小首领不足为惧,他们也不了什么气候。朕已经命了四位边城将军和藩省官员任命去了,再派三十万大军驻守在那,早晚会将他们清扫一空。”
我笑着点头说:“皇此次平定藩帮,不仅圆了多年心中抱负,更将先皇和列祖列宗的天下之愿一并了了,臣妾贺皇,各位先祖的在天之灵肯定也会盛赞皇呢。”
皇将我搂入怀中,豪情万丈的说:“朕不敢比开国先祖,但朕也不愿做无为之君。此次虽能平定,但今后治理也是件头痛的事,任重而道远啊!”
我点头说:“潘帮治理需民心所向,皇乃贤德之君,燕儿相信子微。”
皇搂住我深情的吻了几下,过了会,皇又笑着说:“此次行赏,有七位将军功不可没,朕已经将赏赐都拟好旨了,可还是觉的缺点什么,燕儿帮朕想想,看再赏些什么好呢?”
我想了想说:“这七人里有四人是程侍郎举荐的,此次又立了头功,加官进爵不可盖过程侍郎的风头,那不如招为驸马。”
皇听了眼里一亮,但马说:“燕儿主意不错,可宫中适婚的帝姬只有一位,其余年龄太小不合适呀。”
我笑着说:“皇忘了进京的藩帮公主了?”
皇有些不解又有些疑惑的问道:“燕儿的意思……?”
我含笑说:“就是如此,臣妾以为这次平定藩帮是皇应天命而为,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虽然藩帮之众沦为阶下囚,但并不一定甘为臣子。皇以德服众和格外施恩才会让他们真心实意,负弩前驱。如果皇对他们以礼相待,不仅他们会感激皇仁德,就是藩帮子民也不用害怕成为失国无依的飘零之人,他们定会以为皇将他们视为同样子民。臣妾想如果皇选几位年龄相适又品貌出众的藩帮公主封为我朝公主,然后赐婚给几位将军,如此一来,不仅将军们格外荣宠,就是……”
我的话还未说完,皇已连声赞:“妙,妙,妙,燕儿的想法果然妙。”
皇高兴的双眼发亮,搂住我感叹:“燕儿不仅是朕的贴心人,更是朕的左膀右臂,此事一举两得就这么办。”
皇因为下午有国事要处理就先走了,但交待晚要留宿在坤宁宫。皇走后,我便开始配香或看,等太后午歇后便去陪她老人家说话。太后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格外伤感,我有些担心。
太后叹了口气,摸了摸脖子挂着的翡翠串,虽然是在笑,但却觉的凄楚。太后对我说:“五儿,哀家是不是老了?为何这几日总能梦到先皇?”
我忙笑着说:“母后怎么这样说,先皇的冥寿前两日刚办过,母后牵挂先皇,晚就梦到这也是常有的事。再说母后精神矍铄,神采奕奕何谓老来一说?”
我看太后脸色仍然落寞,就笑着说:“母后,义恒和星儿听说臣妾要来请安,都吵着要跟来呢。”
太后一听,马脸带笑问:“那为何不见他们那两个小家伙呢?”
我摇摇头说:“义恒是皇今日查字,不敢乱跑,说写够字才能出来。星儿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又做什么呢,说等会来了要向母后讨赏呢。”
太后特别高兴,忙说:“她又做什么呢,次来给哀家带来一堆干树叶子,说都让高僧开过光了,让哀家放在床,晚能睡好。”
我笑了起来,说:“不知这丫头像谁,说话做事精灵古怪,常常出人意表。”
正说着,外面报皇来了,只见念宿跑的飞快,一来就扑到太后怀里,手里举着个泥兔说:“皇奶奶,这个泥兔说想皇奶奶了,星儿就把它带来了。”
我忙嗔她:“先请安,又不守规矩了。”
太后一把搂住她,满脸放光,高兴的合不拢嘴,说:“真的?”
星儿眨着大眼睛说:“嗯,皇奶奶看。”
说着拉了一下泥兔的短尾巴,马泥兔的两只眼睛和血红的舌头就吐了出来,星儿放声大笑,太后也跟着笑个不停,皇搂住我在旁含笑看着。太后见到星儿就一扫刚才的落寞神情,跟星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笑的前仰后合。
晚我们陪太后用了素斋,又品了茶,太后要我们回去,我们便告退了。
回宫后,皇问我:“母后这两日怎么样了?好象心事重重的。”
我有些担心的说:“就是,听魏姑姑说母后这几日睡的都不安稳,还总说梦话,时常对着先皇的影像流泪不止。”
皇面露郁色,说:“父皇与母后极为恩爱,每年这个时候母后都会伤心,但今年更为严重一些,这该如何是好?”
我说:“母后心情寂寥就会总念起以前人和事,这两日母后就时常提起婉夫人,臣妾想着这阵子多陪陪母后。”皇听了点点头,没有说话。
之后我天天都是一大早就去太后宫里请安,陪太后念经诵佛,喝茶进膳。太后总让我回去,我也不听。
太后有些无奈,就笑着说:“你呀,性子倔的很,看着柔顺其实比谁都刚硬。有你在宝隆身边,哀家很是欣慰呢。”太后很少这样直呼皇的名字,我听了有些奇怪。
太后冲我笑笑,伤感的说:“你和婉儿很像呢。”太后说着突然落了泪,我吓坏了,忙跪下。
太后擦了擦眼睛说:“五儿快起来,哀家无事,这些话早想和人说说了,憋在心里这么多年,就当吐个痛快。”
旁边的魏姑姑端来两杯茶,便命宫里站着的十几位宫女和内监全出去了,整个殿里只有我和太后两人。
屋里太静了,静的似乎让人窒息。我不敢动也不敢问,只能等着太后说话。
太后气度雍容,神情淡定的冲我笑着说:“身为女子入了后宫,想要活着,当然清楚要做什么。我做了,而且从不后悔也没有害怕过。”
太后的话掷地有声,字字敲在我的心头让我极为震动。因为太后说话的口气不像是对晚辈,而像是对多年知心老一样,我心里感到太后要对我说一些很隐秘的话。
太后轻叹一声,含笑说:“你既聪慧又灵动,资质乘,能让宝隆心中只有你一人,想来花了不少心机。”太后这女人对女人的剖析让我浑身冷汗直冒,但我不动声色依然神情镇定。
太后又说道:“当年我入宫时,年轻气盛虽有所收敛但还是锋芒太露,先皇虽说对我宠爱有加,但仍比不过当时盛宠的裕妃。”
我静静听着,太后这一刻心门向我敞开,我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但我没的选择,只能硬起头皮听。
太后沉浸在往日的遐思中,慢慢道:“后来婉儿进宫了,她像你一样让先皇眼里不再有其它人,以前盛宠的妃嫔都暗自神伤又嫉妒愤恨非常无奈。因为婉儿从不邀宠,还处处谦恭退让,使先皇无比怜惜。我们是亲姐妹,彼此性情当然清楚,我不止一次暗叹和自愧,以婉儿的年纪,竟能如此明白男人的心。她手段高明,极其娴熟而且分寸和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我好像不认识这个三年前见过的妹妹了。她是天生就有一颗玲珑心,还是在宫里看到人心险恶而脱胎换骨,我不得而知,但我们是这个宫里最亲近的人,必须互相依靠。”
太后脸带着回忆的淡淡笑容,说起曾经的往事已经没有任何波澜:“我十六岁入宫,连生了三个女儿但都没有活下来,二十二岁那年生下宝隆,那一刻我明白了,为了儿子必须要争。婉儿也是生了两个女儿后又怀了一胎,这期间先皇后已薨逝,皇要在我与婉儿中挑一人立后,当时我极力婉拒,而婉儿却一反常态拚命争取。那时,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已经淡薄了。婉儿不久滑胎了,皇便立我为后,虽然又进了众多美女,但婉儿仍是先皇心中最重之人,虽然我有些许醋意,但也别无它法,毕竟她是我妹妹。”
这就是我不喜宫里的地方,这里最亲的人反而比外人更要彼此防备和提防。
太后又继续道:“直到宝隆五岁那年与先皇去狩猎,在婉儿的宫里被毒蛇咬伤,当时解救及时未落下毛病,可我又恨又怕。因为那时婉儿为了宝卷已经开始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了,所以我认定是婉儿所为。虽然她后来一再表明并没有这样做,可我已经不信她了,再后来虽然是我们两人的天下,但也是我们两人之间在斗。我们越来越恨彼此,都认为对方比自己狠毒不念姐妹之情。婉儿后来又有过几次身孕,但都滑了胎,她始终认为是我做的手脚,我也从不争辩。因为我之前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就算我真的没有,她也不会信。可叹我们当年被人挑拔利用,白白姐妹反目多年,直到婉儿死都没有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