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失手
胡车儿一直都想出名,出大大的名,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靠这种方式出名。被他暗杀的对象在三军面前叫着出来受死,即便他再蠢,他也知道今日过后他将成为三军嘲笑的对象。
他中了皇甫坚寿的瞒天过海之计。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张晋的功劳,但至少皇甫坚寿的假死还生已经让他有些飘飘欲仙了。
原来郭奉孝和刘备沆瀣一气是有原因的!
曹操向胡车儿瞪了一眼,眼神冰寒如刀,但他并未发作,也没有立时就翻脸不认人。
不管胡车儿那日是因为什么原因刺杀过皇甫坚寿,事情已经发生了,此刻再去追究胡车儿的责任,除了让众人嘲笑他没有替属下扛责的胆略外,别无任何好处。
更何况,有些事情越抹越黑,有些事情当断则断。
他是曹操,也是威震中原的一代枭雄。他自有他的气度,自然也有他的尊严。为了典韦,说上两句服软的话并不为过,但是要想让他低头,仅凭眼前的郭嘉、皇甫坚寿以及城里边的大耳贼,那是远远不够的。
“胡将军,既然皇甫坚寿在三军阵前认定你对他暗下杀手,那么本将军现在就命令你,立即捉拿皇甫坚寿,生死勿论!”曹操朝胡车儿挥了挥手,胡车儿一声长啸,手中的两把斧头就向皇甫坚寿劈了过去。
曹操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夏侯渊、夏侯惇和许诸等诸将喝道:“全军冲刺,务必要将典韦给本将军救出来!”
“诺!”
一声令下,一呼百诺。
人长啸,马长嘶。身后的将士气焰滔滔,手中的武器猛然朝天一指,五千匹战马,两万名步卒,亦如滚滚的长江黄河水一样卷其遮天的狂沙呼啸向前。
夏侯渊忿怒,一把寒月刀大开大合;夏侯惇暴躁,一杆寒铁枪神出鬼没。
许诸同为曹操的侍卫首领,与典韦虽不说是什么肝胆相照,却也知道相互扶持,双手握着大刀左劈右砍,不时还趁空从衣甲的袋子中掏出一枚枚飞蝗石向前方投掷过去。
刀落,枪出,刀复起,石再至。
只大老虎领着一群群饿的嗷嗷叫的野兽周而复始的挥动着各自手中的武器,战场上弥漫起无边的杀气。
当然,也有雨,血色的雨。
夏侯渊、夏侯惇、许诸、曹真、胡车儿以及胡车儿的老上司张绣就沐浴在雨中,在他们面前的却是张辽、周仓、皇甫坚寿、张达和范强等人,以及他们麾下的白马义从和白眊兵。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对峙的夏侯渊、夏侯惇和张辽、周仓并不是什么杀父的仇人,甚至以前他们还有过袍泽之谊,但此刻却容不得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喝喝茶叙叙旧。
他们的眼珠子已经红的犹如空中飘起的血雨。
“杀!”
数道怒吼骤然响起,五对半人马十一员大将,各自瞅着眼前的对手扑了上去。
……
曹操这次出兵,本就和程昱他们筹策好了先败后胜、反败为胜的打算,曹仁、曹洪、曹纯甚至曹昂等一干曹氏族人以及乐进和臧霸等外姓武将都已经潜伏在他们预计的道路上。
曹操的身边只有夏侯渊兄弟、许诸、典韦、曹真以及张绣和胡车儿等人。
夏侯渊他们已经冲了上前,帅旗之下除了亲信就只剩下一些普通的护卫,没有一员猛将。典韦当然也不在他的身边,他还在张飞三人的围困中苦苦挣扎。
从李典突然倒戈一击开始,他已经坚持了二十余个回合。他的双手已经开始乏力,他的衣甲已被浸湿,他的战马同样犹如水中捞出来的一般,鬃毛上全是汗珠。
这不能怪他,任谁在张飞、李典和徐盛三人的围杀中,能够坚持到现在的除了吕布之外,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典韦喘了喘粗气,刚刚躲过徐盛的铁索连环刀,胯下战马猛然一声哀啸,李典的白蜡枪已经狠狠的扎在马背上。
一股鲜血冲天而起,带着些许温度的血水四处喷溅,纷纷扬扬落了他一脸。
战马吃痛之下,屁股一抬高高撅起,只听得轰然一声,典韦仿佛一座倾倒的煤山一样从战马上颠了出去,好似炮弹一般腾空而起径直的摔落在张飞的马下,直摔得他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差点
将昨夜的陈饭都吐了出来。
紧接着,一把白蜡枪,一柄铁索连环刀和一杆丈八蛇矛交叉着搁在他的喉咙上。杀意森然,无数的鸡皮疙瘩顺着毛孔赶趟儿似得钻了出来,蚁群一样密密麻麻。
典韦紧紧抓着手中的两把铁戟,无奈的在地上捶打。
“典将军,你已成为我等阶下之囚,又何必再负隅顽抗做这些无用之功呢?”
手中的白蜡枪略微松了松,李典大手一招,数名魁梧高大的汉子飞速的奔了过来,叠罗汉一般将典韦紧紧的压在身下。卸甲的卸甲,除刃的除刃,绑人的绑人,很快就将典韦像一只拔了毛的公鸡一样拥簇到了三人的身前。
看那吃人架势和行动的迅疾,这几个山一样的汉子只怕长期以来都是李典童鞋在战场的“帮凶”!不然,他们怎么能够练习出来如此熟稔的手法呢?
张飞、徐盛和李典相视一笑,心中默契于胸。
突然听得耳边纷纷扰扰,自家兄弟和曹军将士的惨叫声充绝道中,三人扭头一看,只见身前数万人马已经完全绞杀在一起,若非他们身上的戎装,根本就分辨不出谁是谁。
张飞顿时勃然大怒,双脚微微一踢,一个俯身顺手将典韦捞起放在马上,马鞭一扬纵马来到两军阵前,直把典韦朝脚下一贯,丈八蛇矛顶在他的喉咙上,一声长啸震慑全军。
“姓曹的狗贼听真了,我乃燕人张翼德是也,你家黑厮已被老子所擒,你等还不快速速下马就缚?休要惹得老子火起,一枪结果了这煤炭般的汉子!”
声音高亢有力,恍如雷霆。
战场上立即慢了下来,也静了下来。
无数的曹军将士看着倒在沙场上一动不动的典韦以及战马上那威风赫赫的黑厮,恐惧陡然而生,手中的刀剑缓缓的垂下。
主公帐下数一数二的大将典韦将军都被张飞那厮吃拿了,他们又如何能敌?
曹操心中同样一片苦涩,这些年来典韦随着他东奔西走浴血黄沙,早就融入到了他的生活之中,和他的影子并无两样。
如今,影子已然失去,他又该何去何从?
第481章 曹操的反击
历史中的曹操的确非常强大,甚至在中国的枭雄排行榜之上也能够名列前茅。一个人能够走到这一步,往往都是伴随着杀戮、冷漠,以及翻云覆雨。
但,曹操并非这样的人。
他或许有些多疑,但他并不曾对下属翻手为云覆手雨;他或许有些无情,“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早已流传千年,但这一切好像也只是罗大忽悠的一句谎言。
因伤痛长子曹昂之死,丁夫人毅然决然的回了娘家,而曹操也只能心生愧疚,好言相劝不敢用强;而典韦、郭嘉等人的死更是让他痛彻心扉凄入肝脾,每每想起二人便会痛哭流涕。
他确实是一名枭雄,但他更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虽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可我们的挖煤大汉典韦典将军乃是曹操的影子,影子突然之间就离开了,他的真身又怎么会没有伤痛呢?
俗语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曹操当然不熊,可他一旦陷入苦痛之时,战令的不顺畅和主帅的情绪瞬间就能够影响三军,战场上的形势立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诸、夏侯渊、夏侯惇、曹真和张绣、胡车儿刚刚压住张辽他们正准备收取胜利的果实,张飞、李典和徐盛三人已经纵兵掠了过来,潮水一般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时间,长矛同利箭齐飞,大刀与短剑共舞,夏侯渊、夏侯惇和许诸三头猛虎竟然已经克制不住军中士气的颓败,不断的向后撤退。
“杀!”
什么时候几只臭虫也敢来捋老虎的胡须了?
许诸心中愤怒,气吞丹田,一声怒吼震遍全军,手中的大刀已如一条暴怒的蛟龙向眼前的张达狠狠的飞了过去。
那狰狞的大嘴、凶悍的眼神、冰冷的牙齿以及雷霆般的吼声无一不在告诉众人:他许诸依旧是山林中的猛虎,一切宵小之徒也不过是几只围着腐尸嗡嗡乱叫的苍蝇。
众人俱皆失色,手中的武器也稍稍有些拿捏不定,张达更是一双眼等得犹如铜铃,紧紧的看着迎面而来的刀锋,脸上冷汗直冒不敢呼吸。
然而,总是有人不信这个邪。他相信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这个战场上也只有他
才能被称之虎,其他的大不了也就只是一群没有血性的山猫罢了。
这个人当然就是刚刚拿下典韦的张飞。
一道森然的杀气从天而降,数不清的光影向猛虎吐出猩红的蛇信,丈八蛇矛后发而先至,许诸的大刀还没有落在张达的头上,丈八蛇矛已经稳稳的架在大刀之上。
“当”的一声,火光四溅,金戈盈耳,许诸的漫天杀气已被张飞给压了下来。
夏侯渊大急,因为他知道如果将曹公手下的所有军队当做一支锥子的话,那么许诸无疑是这支锥子上最尖利的那一道锋刃。锋刃的作用是急速的刺穿,而不是漫长的僵持。
许诸纵然有不下于张飞的武力,可是,张辽、李典和徐盛、周仓等人已经重新组织兵力冲了上来,他们的士气正盛,一旦长久僵持下去,曹公又当如何?麾下的勇士又能所剩几何?
君不见一旁的郭嘉已经磨刀霍霍了吗?
“主公,快走!”
夏侯渊奋起一刀劈开张辽的明月戟,拍马来到曹操身前,一声高喝将曹操从失去典韦的悲痛中唤醒,曹操打了个寒蝉,下意识的将马缰一提,乌云骓如追月的乌云一般腾空而起,沿着自家的阵脚疾驰远去。
一将动,千军动。
曹操的乌云骓和他头顶上的帅字大旗就是曹军的风向标,他走了,麾下的将士难道还留下来过夜吗?郭嘉和诸葛亮可不会好心的给他们煮一碗面条。
夏侯渊、夏侯惇、许诸、张绣以及曹真纷纷拔马回转跟在曹操的身后,成为了逃亡大军的一员,而胡车儿却还在和皇甫坚寿用刀剑进行一对一的理论。
不过嘛,这个一对一估计很快就会变成一对多的单挑或者多对一的群殴了。
……
风,刮在脸上,刺骨的疼。
曹操一行却没有感觉到脸疼,反倒是屁股一阵一阵的疼。屁股后面的大军不时传来及时的战况,押后的将士们或者一不小心就被吃掉了一两千,或者沿途又掉队了数百人。
“仲德,此地离青龙山还有多远?”曹操再也坐不住了,急得是屁股疼肝也疼,匆忙之中一把抓住马缰一勒,乌云骓长嘶一声停在了程昱
的身前。
程昱看了看四周,又瞄了瞄前方的树林,禀道:“如果属下判断没错的话,青龙山应该就在前方那座大山背后,主公,张飞和张辽等人已经追过来了,还请主公切勿停留,火速赶到青龙山!”
曹操点了点头,心如刀绞一般扫了一眼身后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老兵,再度拍了拍马屁,和那些已经掉队了的士兵默默的道了一个别。
……
青龙山,蜿蜒数百里,远观如一条曲折绵延的长龙,近看群山重重叠叠,繁茂的和成荫的翠竹在轻风里频频点头,仿佛波涛起伏的大海,蔚为壮观。
“文远,曹阿瞒那老小子不是向这个方向奔逃的吗?怎么特么的一转眼就不见了,难不成那厮是属兔子的,在这青龙山里也有他的窟穴不成?”
张飞沿着青龙山脉追了十余里,却始终没有发现曹操和夏侯渊等人的影子,心中不由焦躁起来,嘴里难免不会将曹操的十八代祖宗挨个问候了个遍。
张辽闻言心中一动,向四周打量了一番,问道:“翼德,你刚才那句话可否再说一遍?”
“怎么了?俺刚才说曹阿瞒那老小子是朝这个方向逃跑的,难道不对吗?”
“不是这句!”
“不是这句?莫非你也赞同曹阿瞒那厮是属于兔子的,在这青龙山中也有窟穴?俺只是一个粗人,一惯的吹牛打屁,你不会当真了吧?”
张飞摸了摸额头,有点摸不着头脑。
张辽却是面色顿变,神情格外的凝重向张飞点了点头,朝着传令兵就是一声怒吼,差点让张飞跳将起来:“传令三军:前军变后军,后军作前军,迅速撤离此地!”
“咚!”
“咚咚咚!”
话音刚落,两边的密林中响起密集而急促的战鼓,一面面旗帜从草丛和灌木丛中冒了出来,无数的将士手握利刃呼啸而至,一声声长啸震响整个山脉。
“休教走了张文远!”
“活捉张飞黑炭头,替典韦将军报仇!”
“将张飞那厮千刀万剐,挖出他的心肝来,看一看是不是和他的脸色一样的黑!”
第482章 林中斗狠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张飞骂典韦黑炭头之时,并没有想到这脸被抽的如此之快,曹营的将士居然也敢骂他为黑厮。
张飞气得哇哇直跳,恨不得将迎面而来的夏侯渊、许诸等人抓到身前,使劲的敲他们一个头破血流,顺便告诉他们:老子这是沐浴阳光后的健康色!
可惜,不管他怎么想,他已经从猎人摇身一变成为了猎物眼中的猎物。
“张飞狗贼,纳命来!”
两道怒喝齐响,夏侯渊和许诸两人在战马上一踢,亦如两头出柙的猛虎一般窜出山林,手中的两把大刀直面飞来,气势汹汹,恍若闪电。
好一个莽张飞!
见夏侯渊两头猛虎杀至眼前,张三爷竟不思带领将士们先行避过锋芒,反而好像一只见了腐尸的苍蝇一样心中欢喜的不得了,丈八蛇矛一挥,趁着二人之间的间隙,一把荡开夏侯渊的寒月刀向前一趋蹂身而上,一道寒光直刺许诸。
“来得好!来了,就不要想走了!”
许诸嘿嘿怪叫一声,也不硬接张飞的招式,双脚牢牢的架住马腹,将身子向后一仰,从怀中掏出一把飞蝗石迎面就向张飞砸了过去。落石如雨,蛇矛如电。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张飞的必杀之技已然落空。
张飞一阵懊恼,仿佛许诸并非天下闻名的猛将,而只是他盘中的一只鸭子,结果却硬生生的让他从嘴边溜走了。
看着张飞那懊悔的表情,许诸和夏侯渊气不打一处,武器一扬再度扑了上来,三人你来我往就在林中拉开架势,斗在一起。
只瞧得张飞麾下的将士张达、范强等人暗自心惊,唯恐张飞一个不小心,马失前蹄折了一世的英明,而他们也跟着倒了血霉,成为了曹军的刀下亡魂。
遗憾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们还在祈祷张飞能够杀一杀曹军的锐气,然后带着他们火速离开此地,两侧的密林中却再度响起一阵阵惊心动魄的鼓角声,夏侯惇、曹真、曹仁、曹洪已经臧霸和乐进等人各自领着一彪人马从山坳后、道路旁转了出来。
旗蔽日,刀戈成海,无数的战马践踏起路边的枯枝烂泥和野草野花打着响鼻腾空窜起,眼睛瞧着两旁的道路,也没有给众人一个正眼,眨眼看上去像是在睥睨着他们。
张达、范强心中一凉,夏侯惇、曹仁、曹洪以及曹真和乐进这么多的绝世强人齐聚于此,看那架势曹操大有将他们大卸八块的趋势,而他们的主将张飞却还在一旁与夏侯渊二人杀得难分难解肆意飞扬,他二人心中如何不慌?
“列阵!”
张辽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张达二人一眼,他是历史上有名的五子良将,更是威震逍遥津吓得东吴小孩不敢夜哭的魔头,区区数万人马又怎能让张辽心服口服?
明月戟一甩,张辽一声长啸,数千将士飞涌而至,齐齐聚集在张辽的身边。
只见刀盾兵列于阵前,长枪兵紧随其后,弓弩兵遥立阵尾,按八列站定,眨眼之间就已经布置出了一方攻守兼备的雁形阵,将林中的大道遮盖的严严实实。
盾牌映照着来人的面容,刀枪反射着红日的光芒,密密麻麻的箭簇和长矛上却是自身的冰寒。帐下的将士们神情冷峻,眼中没有畏惧,只有熊熊的烛火在无尽的杀气中闪烁。
这就是张辽的嫡系,这就是张辽的底气!
“箭!”
“矛!”
还不得夏侯惇等人冲上前来,两声怒吼已经从张辽的胸腔中蹦出,千余只利箭和长矛脱手而出,铺天盖地的腾在空中,瞬间就将林间斑驳的阳光切割成万道碎片。
特么的,居然敢先下手为强!
夏侯渊面色一变,手中的寒铁枪将几支冷箭敲落在地,一声长啸,纵马一跃鹰隼般落在张辽身前三二十步,随同他一起的自然还有曹仁、曹洪以及乐进等人。
“张文远,你莫非还把自己当做了张黑厮吗?我等齐聚至此你居然还敢捋我老虎须?”夏侯惇冷冷一笑,脸上的腾起的股股青筋却昭示着他的怒意已经到了顶点。
张辽轻轻摸了摸明月戟,就像摸着情人的脸蛋一样的温柔,淡淡一笑:“自从吕布那厮逃离中原之后,我这戟已经多日未曾饮过故人的鲜血了。
元让,数年前你我曾经并肩虎牢,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故人,正好可以让我这明月戟开一开张了。你画个道吧,单挑还是群殴,张某都随你!”
张辽的神色和言语格外的淡然,甚至还带着些许挑衅,仿佛他此刻并非置身于群狼的环伺之中,而是在和昔日的故友暗中较劲欲争一个高下一般。
都说夏侯渊性刚,夏侯惇却也不让他这堂弟半分,闻言勃然大怒,话也不回,寒铁枪蓦然出手,一树梨花陡然就在张辽的眼前绽放,摇曳的梨花飞溅直下。
“哈哈,夏侯元让,多年不见你果然还是那个急脾气!”
张辽大笑一声,力灌双臂一戟飞出,将寒铁枪震离原来既定的轨道抽身一退回到阵中,已有两名大汉从他身后飞了出来,一刀一剑架在寒铁枪前,令夏侯惇一时间进退不得。
“是你们?”
夏侯惇眼色一凝,手中的力量再度暴涨几分。原来,那二人并非什么无名之辈,而是白马义从的首领周仓和王德玉的大舅子他们在褒信有过一面之缘的假天使皇甫坚寿。
“答对了,可惜没有奖!”
皇甫坚寿轻轻踢了周仓一脚,等周仓避开一旁,手中的长剑却向前一递,一帘的洁雪陡然在手中腾起,白雪皑皑,漫天肃杀,万朵洁白的雪花刹那间就笼罩在夏侯惇的四周。
远处观之,夏侯惇已仿佛置身于一处冰雕雪砌的世界之中。
没错,这就是皇甫坚寿的飞雪剑!
乐进、曹仁和曹洪等人纷纷色变,曹真更是按捺不住,径直冲向周仓,唯恐周仓悄悄的给夏侯惇补上一刀!
“这是要群殴吗?”
张辽轻轻一咳,似笑非笑的看着乐进和曹洪等人,直将他们看得有些脸红,这才放声长笑,“不过,很可惜。就算是群殴,张某也不见得就怕了诸位!”
手中的明月戟一挥,军中战鼓雷动,中间的将士突然如碧波分浪般朝两侧一涌,让出一条三尺宽的长道,两员大将骑着高头大马从阵营后飞奔而来。
赫然正是在新息城下让典韦吃了暗亏的李典和徐盛!
第483章 刘备的反击
不知不觉之间,除了张飞之外,张辽的身旁已经聚集起了一大帮猛将,皇甫坚寿、李典、徐盛以及周仓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甚至还有两个打酱油的张达和范强。
“踢踏踢踏”,缓慢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曹操、程昱等人信马由缰来到曹仁大军中央。
扫了一眼打斗中的三对七人,曹操又转向张辽以及他身旁的李典和徐盛等人,冷冷一笑:“张文远,要论人多的话,只怕你这点人马还不够曹某塞牙缝吧?”
“咚!”
战鼓再次鸣响,林中再次飞出一彪人马来,为首者正是曹操手下几名外姓大将张绣、臧霸和李通等人。
显而易见,曹操几乎将他帐下的所有大将都搬到了这里。
夏侯渊、夏侯惇、许诸、曹仁、曹洪、曹真、乐进、张绣、臧霸以及李通,他们哪一个不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
看着曹操旗下诸将,以及在夏侯渊、许诸二人的夹击下脱身不得的张飞,张辽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看来曹操出兵之前就猜测到军师并非和他一心,早已在此处布下了重兵。
如果没有奇兵的话,单凭他们几个人只怕很难带着将士们全须全尾的撤回新息。罢了罢了,张三爷的命是命,自己麾下兄弟的性命难道就是草芥吗?
他虽然不惧生死,却也不是张飞张三爷那样莽撞的人物,非要拿着鸡蛋去碰石头,让弟兄们上前送死。再说,张飞也不是自家兄弟,他自己搞出来一个被困的局面,我又何必非要赶着趟的去帮他收拾呢!
一时间思绪万千,还不等曹操率领主力大军冲上前来,张辽已经萌生去意。
突然,离曹操更远处的山坳中一道烽烟飘起,密集的战鼓声再度从密林中直达九霄。
曹操和程昱等人神色微微一变,诧异之情溢于言表。
张辽可谓是百炼成钢,哪里还不明白明白这山坳中的并非曹操的伏兵,一声长啸手中的明月戟一扬,怒喝道:“曹操刺杀天使阴谋败露,兄弟们随我杀了此獠,但得其首级者,不拘官职大小,一律官升三级黄金千两!”
“轰!”
张辽的话仿佛点燃了炸
药库,数千名将士纷纷举起手中的刀剑戈矛潮水一般滑过张辽的两侧,直向曹操等人冲去。
“杀!”
徐盛、李典、张达和范强同时大喝一声,亦纵马直上,渐渐的逼近了曹操身前一箭之地。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帮子草头军是还没有见过我曹营真正的精兵吧!
曹操纵马急退,曹仁、曹洪等一干将领却是不怒反笑,兵刃一举,上万支利箭倾盆暴雨般腾空而起,锋锐的箭簇带着狂怒从天而降,洋洋洒洒的向涉及范围内的敌军将士扎了过去。
令人牙酸的声音开始伴随着将士们的惨叫声响了起来,一蓬蓬鲜血亦跟随着离体的箭矢在空中肆意的挥洒。
“盾!”
张辽一戟击飞眼前的几支冷箭,回首朝众人大喝一声,自己却在马背上重重的一拍,如闪电一样窜向前方。
他的目标依旧是曹操!
富贵险中求,拍案定乾坤!
只要他能一举拿下曹操,这数万曹军算得了什么?就算是再来十万他也不惧!
“贼子,你敢!”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曹仁、曹洪和李通三人一声轻斥,同样飞一般的来到张辽的前方,手中的大刀、铁枪和铁棍向张辽砸了过去。
呵,也不知道是老张家祖坟冒了青烟,还是张辽如有神助,居然在众人的夹攻之下闲庭胜步。
只见他右手一探,一戟架住曹仁的铁胆枪,顺势一削逼得曹仁不得不后退一步,然后在马背上轻轻一按,身子腾在半空。接着再次使出一个铁板桥,躲过曹洪的镔铁刀,将腰一扭稳稳当当的落在李通的马背上。
不等李通反应过来,明月戟在李通的喉咙间轻轻一抹,一股鲜血飞起,李通那颗硕大的头颅就此与身体作别。
可怜的李通,才刚刚率众投奔曹操,还未来得及封侯,就被张辽的这一系列神操作活生生的断送了。
“嚯嚯嚯!”
张辽帐下的将士们纷纷摇旗呐喊,士气大振。而曹操部队的士气则开始缓缓下落,曹仁与曹洪二人同样愕然。
张辽的武艺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过,论起来或者也就比他们高一点,而且高的甚是有限,实在想不通他是如何从他们的围攻之下逃了出去顺便反杀了李通的。
不过想归想,他们二人手上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甚至比刚才更加的用力了。
铁胆枪和镔铁刀在他们的手中虎虎生风,或如一轮明月升空光芒万丈,或似万树梨花落地遍体生寒,一片片银色的光芒将张辽四周照得亮堂堂的。
“呔!曹子孝你们特么的要脸吗?居然敢以多欺寡?还想不想要你家曹阿瞒的脑袋了!”
一道声音在曹仁身旁数十米外炸响。曹仁心中一惊,慌乱之中抬头一望。
只见乐进、臧霸正在和李典、徐盛激斗,夏侯惇、曹真却被周仓、皇甫坚寿牢牢拖住,而夏侯渊和许诸身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穿鹦哥绿袍手舞青龙偃月刀的赤面长髯大汉。
主公的身边只剩下张绣一人!
身侧数十米开外一条银甲大汉冰冷的看着自己,他手中的一对银剪戟明晃晃的直刺人眼。
陈到!
关羽!
曹仁心中一个疙瘩,急忙从对阵中退了回来。
虽说他们如今的兵力远超刘郭联军,但刘备和郭嘉同样将所有能打的牌悉数都放在了这条路上。
将是兵之胆,兵是将之戚!
关羽、张飞、张辽可都是那种万军之中可取上将首级之人。
他们今日如果能够大胜则罢,如是不能全胜,被关羽或者张辽等人抽了个空,再斩落一两员大将于马下。此长彼消,自家的军心也会骤然瓦解,到时候主公的性命可就危也!
更何况,青龙山绵延数百里,山中林木繁茂,谁又敢保证这里面是不是还潜藏着郭嘉或者刘备的杀招呢?那近在宋县的田迟和徐晃,以及襄阳的甘宁和老黄忠不是也还没有见到踪迹吗?
可惜了今日这个布局!
“鸣金撤兵!”
曹仁向中军一声悲啸,不敢再和张辽等人缠斗,在马背上使劲一拍,双腿猛然一夹,径直奔向曹操。
第484章 风向
曹操还未名闻天下之时,曹仁便随他南征北战,从虎牢杀到长安,再从长安杀到中原。
其人作战不可谓不勇猛,经验也不可谓不丰富,结果却在今日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或许这便是《警世通言》中说的:始终一幅香罗帕,成也萧何败萧何那般吧。
忠诚已经完全刻入到他的骨髓,在他的心目中曹操的性命比天还大。看见曹操身旁已经只剩下张绣一人,他的心里早已慌乱,毕竟鬼才郭嘉的大名以及南阳诸葛亮的名头这段时间他都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
“鸣金收兵!”
一声怒喝曹仁拔马便回,只不过他还未行到曹操身旁,心中便已开始后悔起来。孙膑曾经说过:兵多悔,信疑者也。即将领在领兵打仗之时切忌时常后悔,否则让必然因为他的轻信多疑而致使军队失败。
他现在就是多疑了!
刘备麾下最著名的将才不过只有关羽四人,如今他们已经全部现身于此,刘备哪里还抽得出人来?
而郭嘉身为王黎的亲信谋士,或许还可以调动徐晃、田迟、黄忠和甘宁等人,但襄阳有刘表,宋县也与谯郡比邻,不管二者任何一个风吹草动,自己终究也能知道一些蛛丝马迹,不是吗?
曹仁既是懊恼又是赧然的看着曹操,曹操倒也不好说什么。
这位族弟和爱将的心思他非常的清楚,只是想着就算关羽和陈到二人领兵而来,他们的优势依然明显,要知道眼下他的兵马足足有四五万人,而刘郭联军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三万余人。
可惜,自己的这位兄弟急躁躁的一吼,瞬间就让这些优势荡然无存。
果然,曹仁这一撤,曹洪、乐进、臧霸、曹真以及夏侯惇等人就仿佛听到了集结号一样,跟在曹仁身后成了一个个明目张胆的逃兵。
世人常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如果说曹操的大军就是长江沿岸的堤坝,那么曹洪和臧霸等人此刻就成堤坝上的白蚁。数只大蚂蚁从堤坝里爬出来,连带着堤坝上的泥土沙屑纷纷扬扬,堤坝也顿时
变得不再严实。
张辽、徐盛和李典带着将士一冲,曹军立即大乱,众人在兵刃和锋芒的逼迫下纷纷溃散,狼狈而逃。
“杀!”
“活捉曹操!”
一声声长啸从张辽、陈到、徐盛、李典以及打酱油两名副将的口中蹦出来。
六人跨着高头大马来回纵横,宛如雷神降世仿佛天兵临凡,一路上马踏联营砍瓜切菜,只杀得大军人仰马翻。
明月戟、银剪戟、铁索连环刀、白蜡枪、凤嘴刀和鎏金镗数般武器在他们的手中时快时慢、忽刚忽柔,不时的带起阵阵寒风片片血雨,曹营将士好似秋收时地里的麦子一般,一茬接着一茬的倒在血泊之中。
“啊!”
掌旗兵身重几刀,惨叫连连,一杆上书着“曹”字的大旗亦在斑驳的阳光和血色重轰然倒下。
“退!”
钲鸣响起,曹操无奈的摇了摇头再度转身向褒信方向狂奔。
这本来是他为刘备精心准备的盛宴,却不曾想因为皇甫坚寿一事,郭嘉临阵倒戈,结果客人没有吃上几口,大鱼大肉却全落在了他自己的口中。
……
“孔明,郭奉孝他们还在城下吗?”
诸葛亮还在城头上遥望着青龙山脉的尘烟,刘备已经匆匆的从衙门口赶了过来。
见刘备面带焦虑,诸葛亮眼神一亮,摇了摇头:“主公,这郭奉孝号称鬼才,心思缜密鬼神莫辩,只怕我们的心思都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又怎肯亲临险地呢。
适才翼德和张文远他们追击曹操之时,郭奉孝就已经悄然隐身军中不知所踪,我本来还想邀约他上城叙谈一番,顺便将他拿做人质,可惜终究功亏一篑,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哎,真是可惜了!”刘备跟着叹了一声,使劲的在城墙上一跺,一副亏大发了的表情,“不出你所料,那王德玉果然在天梯山布下伏兵,一举端掉了袁本初和袁公路两人。
刚刚子方的斥候混在曹
营之中从县城北边鹰愁涧的小道冒死潜回来,据他所言,袁公路已经在天梯山上殒命身亡,而袁本初同样也成为了王德玉的阶下之囚!”
鹰愁涧在新息县城的北边,地势险要,想必那名斥候也是吃了不少的苦才将这消息传回来的。
诸葛亮点了点头,面向刘备:“主公,唇亡齿寒,既然曹操已经败北,翼德和文向丢失褒信之仇也算报了一大半,是否就此转告云长等人,让他们不要在急着追杀曹操?”
刘备毕竟还是一方枭雄,心中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思虑再三终于还是放下了一己之欲,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亲手交到诸葛亮的手中,郑重的向诸葛亮说道:
“嗯,告诉云长,这是刘某的命令,让他必须严格按照你的指令行军,否则影响了我豫州大局甚至未来的战略主张,刘某严惩不贷!
孔明,战场之势瞬息万变,刘某就悉数托付于你,你有什么好的想法或者锦囊妙计尽管实施便是,刘某给你全权做主。对了,还有一件事,或许你也很感兴趣。”
“多谢主公的信任,诸葛亮今生定当唯主公的大业为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诸葛亮感激涕零,朝刘备盈盈一拜,接着起身问道,“主公所言何事?可是与王德玉有关?”
刘备颔了颔首,面带喜色:“斥候回报说,袁公路麾下大将纪灵兵出徐州潜伏在青州东平郡,准备给予王德玉致命一击,现如今袁公路授首,麾下将士群龙无首,正是拉拢和收服之际,还望孔明早做打算!”
“好!我明白主公之意了,我心中已有定计,这就让他们前去安排!”
诸葛亮闻言大喜,在城墙上重重一拍,转身向一旁的亲卫嘀咕了几句,数名亲卫微微一稽首,蹬蹬蹬的跨上战马一扬马鞭,消失在城头下。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晨风已经变作寒风,一会从西边吹来,一会又从东方吹来,越吹越大越吹越烈,城墙上遍插的旌旗在风中不时的换个方向尽情的摇曳,就仿佛眼前的战局谜团一样,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第485章恍惚形势生变化,氤氲杀气乍回旋
亲卫已经离开了,而且还带走了孙乾,诸葛亮却还在眺望着青龙山脉,感受着来自山野中的风。
风,当然不会告诉诸葛亮孰胜孰负。不过,诸葛亮却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他做好了应变的准备,他就一定可以稳稳的压过曹操甚至郭嘉一头。
……
等亲卫们护送着孙乾来到青龙山脉的时候,整个大战已经接近尾声,曹操在夏侯渊、夏侯惇和许诸等人的护送下逃之夭夭,只留下了满地的刀剑、血河、残尸以及那些还在嗷嗷直叫的伤兵。
不过这一次,关羽、张飞和张辽他们却没有乘胜追击。激战了数个时辰,痛歼曹操大军万余人,他们也需要休息一下补充一点能量。
此刻,他们就散坐在青龙山的道路两侧,看着麾下的将士打扫战场,互不相扰,泾渭分明。
“这位兄弟,二将军和三将军他们现在身在何处?”孙乾在战场上四顾张望,除了满目的疮痍,根本就没有看到那标志性的绿帽子和黑胡子,急忙拉住一旁打扫战场的兵士问道。
兵士刚从一具尸体身上搜出一锭碎银子,突然被人打断,心中一惊,抬起头来只见孙乾焦急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将银子揣在袖笼中,朝孙乾行了个军礼。
“不知道孙中郎呼唤,属下失礼了,敢问中郎呼叫属下有何见教?”
刚才兵士的那一番动作自然没有逃过孙乾的眼光,不过孙乾也没有揭穿他的心思,从他的言语中孙乾已经明白这是一名老兵,而且还是一个油滑的老兵。
孙乾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问道:“曹操已经逃了吗?云长和翼德两位将军现在可在?”
兵士心中一松,匆忙抬起手指了指前方山坳的拐角处:“回禀孙中郎,几位将军带领我们痛击曹操,曹军大败,丢下了五六千具尸体和三二千的俘虏。
可惜功亏一篑,曹操终究没有留住,他已经跟着夏侯渊、夏侯惇等人逃离了青龙山脉。二将军和三将军此时正在那边休息,两位将军的心中颇有不甘!”
孙乾点了点头,拍了拍兵士的肩膀,长鞭一挥,箭一般的向山坳的拐角飞驰而去。
“哎,中郎,如果有机密事还请小心走漏了行藏,文远将军的大帐离他
们不远……”兵士话还没有说完,就只见孙乾的马屁股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只好摇了摇头,弯下身子继续去进行自己的找钱大业了。
孙乾没有听到兵士最后的那句话,骑在马上快马加鞭,很快的就来到山坳处,远远的瞧见关羽和张飞二人对足坐在帐外,迅速翻身下马:“两位将军,孙某奉主公和军师将令至此,请两位将军务必暂缓出兵!”
暂缓出兵?
关羽、张飞二人本就因为没有捉到曹操心中多有不爽,听闻此言顿时犹如炸了毛的公鸡一样,站起来一把揪住孙乾的衣襟,拳头握成钵一般的大。
“孙大秀才,你今日给张某实话实说,这话究竟是诸葛那个亮说的,还是俺家哥哥下的命令?”
“三将军,你这是何意?军师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怎能拿他的姓名开这种玩笑?而且,孙某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孙某此行乃是主公将令,两位将军休得无礼!”
孙乾虽然有些畏惧张飞那莽撞的性子,却也是忠于刘备的诸葛亮脑残粉,听到张飞言语中略有不逊,立时忿然作色,最后一句话更是直接从胸腔中喷薄而出,声音之大犹若雷霆,差点没有将张飞那个粗嗓子给震哑。
“禁声!”
关羽向四周打量了一番,见四下里只有自己的亲卫,这才把心放到肚子中,拉着孙乾在一旁坐下,压下心中的不快,向孙乾抱了抱拳说道:
“公佑,三弟的那个脾气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么些年的相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乃一方名士闻达天下,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公佑,我等才离开新息不过半日的功夫,兄长便让你匆匆赶来,必然有什么重大事故,还请你以大局为重,切勿因三弟之故而忘记了兄长所托!”
孙乾一惊,也知道自己有一点忘形了,急忙整了整衣冠朝二人盈盈一拜,正色道:“两位将军,曹操已然大败,主力大军伤折严重,想必他不日就将离开褒信返回安丰。
孙某奉主公和军师之令前来告知两位将军:王德玉已经在天梯山大胜袁本初和袁公路二人,如今本初被擒公路殒命,主公请两位将军务必要压住心中的仇恨,暂缓对曹操出兵!”
“袁本初和袁公路兄弟二人,一个谋篡帝号,
一个挟伪帝诏令天下,搅得中原大乱,生灵涂炭。虽然他们都是四世三公袁氏一门中人,却也都是一丘之貉。
王德玉能够拿下这两货,这是在为中原的老百姓积福关我等屁事,要我们放过那曹阿瞒一马?”张飞果然还是那么急躁,孙乾的话刚刚说完,那口粗嗓子就已经叫嚷了起来。
关羽果然不愧是熟读《春秋》的兵法大家,或者借用相声界中的一句话,那都是茅房拉屎脸朝外的汉子,他很快就明白了刘备的意思,或者说是诸葛亮的意思。
不过,诸葛亮目前除了光山一役之外还没有展露出来让关羽心服口服的战绩,关羽的心中对兄长出则同行入则同食那么的抬爱诸葛亮多有怨气,自然也就不会承认这些是诸葛亮的意思了。
轻轻咳了一声,那双丹凤眼一横,止住张飞的叫嚣,关羽继续问道:“公佑,虽然你刚才说道曹军大败,但我想你应该是沿途所见或者听到的吧,我兄长可知悉此时的战况?”
孙乾一顿,摇了摇头:“将军大胜之事尚未传回新息,主公或许不知!”
“你说的不错,关某也这么想!”关羽点了点头,向青龙山脉外望了一望,心中依旧有些不舍,“让关某就此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关某实在不愿哪!公佑,可否再辛苦你一趟,回城与兄长说个清楚,再由兄长重新定夺?”
孙乾苦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笺递给关羽:“二将军,你所言恐怕不行。孙某临走之时,主公已将兵符交给了军师,并告知军师:任何人不得无故抗令,否则军法从事!”
张飞神色一变,又想对着不在眼前的诸葛亮破口大骂,关羽却一把将他按在石头上,将纸笺顺风张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十数个大字:恍惚形势生变化,氤氲杀气乍回旋!
这是诸葛亮在告诫他们:天梯山之后,整个天下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一旦曹操覆灭,那么等王黎腾出手来后,他们的下场就将和曹操一个鸟样!
看来,刘郭两军的蜜月很快就要过去了!
关羽望着远处张辽的大帐双眼一眯,大手使劲一握将纸笺揉成一团,然后再缓缓张开,纸笺已经化作片片蝴蝶,在半空种轻轻的飞舞,像极了周仓帐下白马义从奔腾时毡帽上飘起的那根根白丝带。
第486章 各怀心思
“公佑,兄长打算放过曹操,还是打算再次与曹操结盟联手对抗王黎?”
“主公到不曾细言,只是让孙某转告两位将军,穷寇莫追。曹操乃是佣兵大家,如果他大败则务必要小心他是否还留有后手,切勿擅自出兵,以免中了曹操的诱敌之计!”
诱敌之计?
这刘备明明就是怕主公的势力在豫州坐大想放曹操一马,然后再与曹操重新联手抗衡,原因却偏偏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若是让张辽和李典等人知晓,他二人一定会嘲笑大耳贼的不要脸和虚伪。可惜,他们都不在此地,此地只有两个对刘备言听计从的好兄弟。
关羽和张飞当然不会反驳兄长的命令,虽说他们脸上也有些发燥,却也知道兄长之言实在是事出公心,急忙点头应道:“公佑尽管放心,我兄弟二人一定不会无故出兵的!”
孙乾开怀大笑,仿佛关羽二人能够听命于刘备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一般。
张飞却不像他那般高兴,而是向张辽的军帐指了指问道:“大头巾,兄长既然不打算追击曹操,那么张文远那里我等应当如何交代?还是说兄长打算干脆一举吞了张文远的部队?”
“三将军,切不可胡说!”张飞一言下的孙乾面色卡白,仓促间将张飞的手拽了下来,“三将军,王德玉已经拿下袁本初,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冀州就只剩下他的声音,你切不可在这个时候给主公制造一个强敌啊!”
关羽颔了颔首,说道:“兄长兵微将寡,壕浅城低,本就有倒悬之急,累卵之危。刚刚又和曹操打了一仗,杀了杀他的威风,顺便还帮着王德玉捉拿了他的爱将典韦,颇有几分孤军的味道。
而王德玉自下长安驱陈留之后,一直以来就是蝎子的粪便独(毒)一份,此时又吞下袁绍兄弟二人,气势正宏,的确不能与之交恶,否则只能给他留下出兵的把柄,遗祸无穷啊!”
“这张文远特么的还真是成了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张飞嘀咕了一句,将关羽一道严厉的眼神扫来,讪讪的摸了摸额角,“二哥说不打,小弟不打便是。但张文远那里总要给一个交待吧,否则他也要起疑心不是?”
关羽眉毛微微一皱:“三弟这话说得在理!因为张文远从远处赶来之因,我们约定休息一个时辰再度追击曹操。现在一个时辰之约马上就要到了,公佑可有办法搪塞过去?”
孙乾重新将手伸
到怀中,摸了半晌掏出一封血书递给关羽,笑道:“二将军的担忧军师早已预料到了。这封信便是军师之计,到时候二将军直接将这信笺交给张文远便是,他阅信之后必然再无疑心!”
见孙乾放置得那么小心那么慎重,关羽面色一凝:“公佑可知信中写得什么内容?”
孙乾点了点头说道:“无他,无非是主公打算从城西带兵追击曹操,却不想曹操那老贼老奸巨猾,居然在城西处伏下重兵,主公一时不查身受重伤,军师特遣孙某前来调军回防!”
“好计!”
虽然知道这心中所言不过是些许雕虫小技,张飞却依旧暗自不爽,那诸葛村夫竟然敢拿兄长的性命开这种玩笑,但关羽已经拍手叫好起来。
“公佑无需多言,关某定然不负兄长所托,让曹操正大光明的从我等手中溜出去!”
言讫,关羽一把将血书抢到手里,把信封撕的个稀巴烂,而信中的内容看也不看,直接揉作一团塞到袖笼中大步便向张辽的军帐走了过去。
……
关羽和张飞在帐外休息,张辽、李典、皇甫坚寿和周仓等人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他们的休息之地却并不是帐外而是账内,而账内除了他们之外却还端坐一人,就坐在他们的面前,坐在帅椅之上。那人当然就是新息城下消失在诸葛亮视线中的郭嘉郭奉孝。
“军师,你说的都是真的,主公已经在天梯山大败袁氏兄弟将整个冀州牢牢的控制在我们手中?”张辽和李典等人听了郭嘉的介绍,顿时喜出望外,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周仓更是直接在脸上绣了一朵花。
郭嘉点了点头:“这是谛听堂飞鸽传书传来的捷报,郭某昨日辰时在新蔡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只不过事关重大,又和曹刘两军交战在即,怕走漏了风声,一直不敢让众人知晓罢了!”
“军师之意,莫非是怕刘备或者曹操知晓了冀州的形势,会另有打算?”李典和皇甫坚寿还在思索郭嘉的用意,张辽却已经一针见血,直接问道。
“不错,当今天下枭雄者,无外乎袁本初、曹孟德、刘玄德和孙文台数人,而其中佼佼者又仅有主公一人。袁本初一旦覆灭,曹操和刘备等人必然会对主公心生惧意,抱成一团。
因此,郭某无可奈何,也只好昧着往日的兄弟情义将诸位将军一起给隐瞒在鼓里,还请诸位将军切莫怪责。”郭嘉打开手中的
葫芦盖,凑在鼻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头应道。
怪责,开什么玩笑?大家都是行军之人,自然知道君不密则失臣的道理,又怎会要求军师随时随地和他们信息共享呢?
张辽摇了摇头,突然眼前一亮,向郭嘉抱了抱拳问道:“此事事关豫州大局,军师不言自然有军师的道理,但军师却从新息城下赶到此地,当着我等的面一一道来,可是又有了其他原因?”
“文远说的不错。不言有不言的道理,言语自然也有言语的道理。”郭嘉轻轻阖上葫芦的盖子,嘿嘿一笑,“如今曹操新败,典韦也落到了我等手中,曹刘的关系再也不复往日。
就算此时让那曹阿瞒知道了主公的消息,他也应该不会赶着趟去和刘备联手!所以,郭某现在自然也就不再怕这个消息给泄露出去了,又何必再揣着心思整日里像个老头子惴惴不安呢。”
众人哈哈大笑。
张辽却并不领情,反而似笑非笑的看着郭嘉:“军师之言恐怕有些言不由衷吧。”
“哦,文远何出此言?难道文远在生郭某的气?”郭嘉同样瞪着眼睛没好气的看了张辽一眼。
张辽哈哈一笑,说道:“张某自然不会生军师的气,不过张某倒是知道那曹操虽然不会赶着趟去和刘备攀亲,可刘备的屁股上却没有长钉子,军师是担心刘备屁颠屁颠的去巴结曹操吧,否则以军师之尊又怎会光临张某的营帐呢?”
“知我者文远也!”郭嘉抚掌而笑,刚刚装出来的那副欠揍的模样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错,据郭某了解,刘备在曹操和袁绍帐下都曾安排了些许密谍。
如果郭某猜得不错的话,刘备此时应该已经知道了主公大胜的消息。此行曹操大败,以往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对于我等而言实乃百利而无一害,可是对于刘备而言却未必如此!”
张辽点了点头:“是啊,唇亡齿寒,刘备刚刚将曹操拉下豫州老大的宝座,转身就得考虑和曹操重新联手了!”
“谁说不是呢?所以,郭某怕诸位将军不知道豫州最新的战况稀里糊涂的上了刘备的当,就只好辛苦一番赶过来和诸位凑一个趣儿了!”
郭嘉脸上再度浮现出慵懒和赖皮的神色,只看得众人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走上前去按抓他,将他的酒葫芦一把抢过来悉数喝个干净,然后潇潇洒洒的转身离去,留下他独自一人在营帐里痛不欲生。
第487章 食言
当然,这终归只是一句玩笑话,否则曹操和刘备二人说不定在睡梦中都能笑醒。
郭嘉现在可是王黎手中的宝贝,他在王黎心中的重要程度早已直追皇甫灵儿和雒阳城中那个小屁孩王缅,与赵云这帮好兄弟的地位已经不相上下。
这些年来,王黎一直都很担心戏忠和郭嘉这两人步了历史上那个短命的结局,因此每逢出征,他都将樊阿或者他的徒弟安置在二人的身旁,从来都不敢离开他们半步。
张辽、徐晃、赵云等武将也非常喜欢郭嘉的性子,痞赖慵懒随性至极,没有半分所谓名士的酸儒之气,正合了他们的脾气。
而我们的郭嘉郭奉孝呢?同样也是如此,一旦兴之所至,便立即呼朋唤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又哪里像是什么文士,分明就是一个行走的酒罐子。
与郭嘉打闹完毕,张辽立刻陷入了沉思:“军师,你觉得刘备和曹操联手的几率有多大呢?”
“我敢保证大耳贼百分之百会和曹操联手。虽然他刚和曹操翻脸,但是他织席贩履之时早就将脸皮练就的比城墙道拐还厚,当初主公将清河借给他,转头来他还不是捧着陈留郡王的臭袜子攻击主公?”
郭嘉向帐外瞧了一瞧,眼神中露出嘲讽的笑容,“不过,此贼阴阳怪气最是善于揣摩人心,郭某相信他纵使与曹操联手却也不敢立即对我等下手,所求者不过是想趁主公未到之际和曹操共同打造一道防线罢了!”
众人点了点头,却听见帐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张辽的亲卫大步奔了进来:“启禀将军:刘皇叔帐下大将关羽前来求见!”
“果然不出郭某所料,诸位将军一去便见分晓!”
郭嘉哈哈一笑,向众人拱了拱手,又朝那亲卫摆了摆手,接过亲卫递过来的一袭军袍军帽覆在身上头顶,退到帐门口伪装成一名站岗的小兵,站直了不再动弹。
张辽明白这是郭嘉不想让关羽
知晓他的到来,歉意的朝郭嘉点了点头,旋即带着李典、皇甫坚寿和周仓等人迎了出来:“关将军大驾光临,可是前来催促我等起兵伐曹?”
关羽在孙乾和张飞面前是拍了胸脯子,兴冲冲的跑过来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差点没有被张辽的一句话给噎死,那张常年枣红色的大脸上亦爬起一丝不为人知的红色。
“关将军,你大驾光临,张某这个简陋的帐篷简直就是蓬荜生辉。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还请关将军屈尊降贵随张某进去饮杯淡酒聊上一聊!”见一句话就拿住了关羽,张辽面色不改,学着那大耳贼大打情亲牌。
关羽进退两难,急忙摆了摆手,尴尬之色溢于言表:“文远将军,并非关某不识抬举,文远将军重情重义敢作敢为,妥妥的一枚英雄好汉,关某早就想与你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只不过,今日关某前来却并非因杯中之物,而是想给将军赔一个不是,还请将军切莫如此厚爱,否则关某都不知道这张脸皮应该放在何处了!”
“哦?赔不是?将军这是何意?”张辽神情一滞,佯装不知关羽的来意,照着米洛斯的维纳斯摆出一副沉思状,“张某不曾记得关将军又对不起张某的时候啊。
莫不是外面的那些儿郎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和贵军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将军尽管放心,你我两家乃是一衣带水的关系,怎么能够因为些许小事闹腾呢?
将军你告诉我,究竟是哪个兔崽子在破坏你我两家的情义,张某这就去把他给拿来,让将军狠狠的抽上一顿!”
张辽一句话把诸葛亮也归入到了兔崽子的行列,关羽只觉得面皮一阵阵的发燥,脸色也愈发的红了,只好强行打断张辽滔滔不绝的“演讲”,从怀中掏出那封血书递到张辽身前。
“张将军,关某要和你说一声对不住了。新息城下一战,曹阿瞒丢盔弃甲,你我也大获全胜,本当手把剩勇追曹寇,一举奠定你我在豫州的地位。
却不想我家兄长出城追击曹操之时在城西落入曹操手下大将曹纯的圈套之中,身受重伤。关某三人义结金兰情同手足,听闻兄长伤情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插上一对翅膀飞回新息!所以…”
“所以,关将军这是打算食言而肥了?”
“当初主公将清河郡借于刘皇叔之时,刘皇叔曾经亲口许诺会将三姓家奴捉到主公眼前。可是现在三姓家奴早已经被主公赶往关外了,却不见刘皇叔带兵追击,莫非关将军也和刘皇叔一样,从此不再信守男人间的诺言了?”
“诺言?你说刘皇叔守诺言?我呸,他有个屁的诺言!”
“主公以诚待人,将清河郡借给了他,他却因一己之利掉转马头攻打主公。主公不计前嫌,再给他一次联盟的机会,他又半路而逃,你还敢说他又诺言!”
一听关羽打算就此离开,张辽、李典等人才从郭嘉处知道真正的原因,顿时心生愤怒,众人言语间再无尊重之意。
关羽心中一片苦涩,兄长已经被他们划到非男人,而自己同样也和历史上那食言而肥的孟武伯成了一类的人,好像适才的那些尊敬只是他自己产生的幻觉。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忍受。
他不怕张辽等人手中的刀,却怕他们的言语。
毕竟,和张辽、李典等人比起来,兄长交待的那项任务好像是不怎么光风霁月。而且,依照兄长的势力,现在也不是能够和王黎翻脸的时机。
关羽化身磕头虫,一张老脸挣得通红,一个劲的朝张辽等人道歉作揖:“诸位将军,关某委实对不住大家,但是兄长伤重,关某实在不敢耽搁,只好就此拜别,异日相逢之时,关某必当为众位牵马坠蹬!”
言毕,也不等张辽假惺惺的回个礼,关羽滚也似的匆匆从张辽的大帐中逃了出去,生怕再给他们的言语一激,胸中的热血再也按捺不住和他们大干一场。
第488章 郭嘉的反击
“军师,那关云长适才所言你可听真?”
见关羽已经消失在道路尽头,张辽将那封所谓的血书交给一身兵士打扮的郭嘉问道。
郭嘉三下五除二除下毡帽和衣甲,长长的舒了口气,向张辽摆了摆手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聋子,这位关二爷说话就向放炮竹一般,你还担心我听不见吗?”
众人也跟着一阵大笑,张辽接着问道:“那依军师的看法,这大耳贼上演的这一出戏是真是假?”
“这句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毕竟,我们不可能跑到大耳贼的地盘上去询问他治下的兵士或者拉着他前去和曹阿瞒对质!”郭嘉点了点头,一声长笑。
“不过,纵使那大耳贼和诸葛村夫绞尽脑汁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一样。你们有没有发现关二爷虽然看上去行色匆匆,但并没有那种心急如焚的模样,反而是一脸的愧疚和心虚?”
“你不说,我等还真没有注意到关云长脸上的表情!”张辽和李典相视一眼,旋即摇了摇头。
周仓却咋咋呼呼的站了出来,大声辩解道:“我倒是注意到了这位关二爷,可是关云长和那张飞一个德行,一个脸黑的像煤炭一个却又红的像是春节时主公挂的对联,他们要是脸红,我又哪里看得出来?”
众人再是一阵大笑,郭嘉也差点笑得仰了过去,皇甫坚寿急忙一把拉住,郭嘉这才抚了抚胸膛笑道:“关羽一惯轻世傲物,为人也颇为光明磊落,若非知道此事乃是刘备刻意而为之,他又何必撒下这弥天大谎呢?
适才你们在对话之时,全是对关羽和刘备的挤兑嘲讽,按理说关羽应当非常的生气、非常的愤怒。但我在关羽的脸上只发现了生气、忍耐和愧疚,却并没有一丝丝的怒意。
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关二爷知道刘备受伤是假,要找个借口撤军才是真!否则,依他那脾气,又怎么容得下你们将大耳贼骂的体无完肤?”
张辽脸色渐渐生寒,冰冷的气色让一旁的兵士都不
禁打了一个寒颤:“依军师之言,这大耳贼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个劲的想再度与主公分道扬镳了?
军师,大耳贼这狗贼仗着主公对他的仁义,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守诺言,我等现在应当如何?是否需要张某立即挥兵将关羽、张飞给留下来?”
“文远莫急,郭某既然已经算到他狗改不了吃屎,又怎会轻易的放他一马?”郭嘉淡淡一笑,回到营帐中在帅椅上坐下,平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此事郭某早有定计,定要替主公讨回一个公道!”
众人齐齐抱拳,傲立在堂下:“敢问军师计将安出?我等愿随军师痛打这个伪君子!”
郭嘉颔了颔首:“刘备此次撤军的目的无外乎是想和曹操重新联手,一起对抗主公。我等只要来一个釜底抽薪,将刘备的希望彻底掐断让曹刘从此狗咬狗,岂不是于我等更加有利?”
“釜底抽薪?军师是说我等也和刘备一样与曹操结盟?”张辽恍然大悟,旋即却又陷入疑惑之中,“可是曹操本性多疑,今日有败在我等手下,他还能相信我们吗?”
果然不愧是值得主公放心的大将之才!
郭嘉目露赞许,扫了张辽一眼:“难道文远忘记了典韦和胡车儿?据那胡车儿所言,他不过是因为受了张晋的挑唆罢了。而今日开战之时曹操依然不知其事,显然那张晋一定是刘备的细作!”
“众将听令!”郭嘉猛地一拍惊堂木,霍然起身,手持兵符冷冷的看着众人,“曹操此次战败,必将回师褒信。而青龙山脉去褒信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断头崖。
令张文远即刻率军一万骑兵出青龙山脉直抵断头崖,佯装追击曹操败军牢牢的坠在他们身后,暗自里却布置好埋伏,切不可放过刘备帐下任何一人靠近曹营。”
“诺!”张辽抱了抱拳,大喝一声,接过兵符自去准备。
“曼成,你乃是曹操旧将,与曹营众人毕竟还有些烟火气,着你将典韦和胡车儿两位将军提到你的营帐中好生安置。”郭嘉又转向李
典,递过去一枚兵符,“待明日追上曹操大军之后,你带领他二人与本军师前去拜访曹操!”
“诺!”李典接过兵符,笑盈盈的向一旁关押着典韦和胡车儿的营帐走去。
待二人离去,郭嘉手持剩下的兵符缓缓的走到场中,看着皇甫坚寿和周仓说道:“两位将军,你们一人是主公的大舅哥,一人却是主公的心腹爱将,郭某又一事相托,你二人可敢应下?”
“军师,你休要看不起人。我皇甫坚寿虽然行事有些吊儿郎当,却也是有血有肉敢做当当的好汉子。你有什么安排就尽管吩咐吧,大不了我这一百多斤就全交给你了!”
皇甫坚寿拍了拍胸膛,周仓也将身子挺直的犹如一棵山崖上的劲松:“就是,皇甫将军所言极是,军师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俺周仓是主公的兵,难道此刻就不是你的兵了吗?”
郭嘉满意的在二人的胸口擂了一拳,轻声道:“三日前,郭某为防新息之战出现变数,已经去信徐庶,将大将黄汉升和甘兴霸秘密的调到了附近的杨村。
我要你二人立即与黄汉升、甘兴霸暗中汇合,然后与他们兵分四路,直抵断头崖附近的四处山坳,遥看曹营,一旦曹营生变立即挥军杀出。我和曼成将军的性命就全交在你们的手中了!”
“诺!军师尽管放心,我二人现在就去部署!”皇甫坚寿和周仓郑重的向郭嘉点了点头。
郭嘉长舒一口气,一个人徐徐的踱出帐外,看着帐外已经整装待发的大军,心中竟然是格外的舒逸,向掌旗兵一挥手猛然一声长喝:“出兵!”
“咚咚咚!”
旌旗翻飞,鼓角齐鸣。
无边的战鼓在山野间骤然敲响,大地上顿时落下一片惊雷。三万大军兵分三路,在张辽等人的带领下沿着山脚纵马驰骋,仿佛三条数十里长的青龙在这山脉中蜿蜒。
将士们则跨着大马,高举刀剑,声嘶力竭的嘶吼着,那泛起的阵阵寒意,将这个山脉都给冻结住了。
第489章 出使
将军出使拥楼船,江上旌旗拂紫烟。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莫道词人无胆气,临行将赠绕朝鞭。
青龙山外没有江,却有一条大河,河虽无名,河的前端却是闻名新息和褒信两县的断头崖。
断头崖地势险峻孤峰突兀,无名河绕着断头崖两侧激流,就像是青龙山脉行至此处之时,被无名河拦腰截断,只剩下身子和头颅傲然屹立,而脖子却消失在水中,故曰断头崖。
郭嘉、李典以及典韦和胡车儿一行百十人走出青龙山脉,远远的便瞧见了断头崖前坐落的数百顶白色的帐篷,仿佛白日的太阳透过树林散落在山崖上的斑驳日光。
四人骑着战马悠闲的走在道路上,边走边聊,气氛还算融洽。
原来李典经过郭嘉的指点,在典韦和胡车儿二人面前中大展厚黑之术,一番刻意的套近乎和栽赃嫁祸,已经成功的和他们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并且将他们的仇恨巧妙的引诱到了刘备的身上。
典韦是一个粗犷的性子,李典原来又是曹营中的兄弟,经过最初的抵触之以及李典的低声下气之后,典韦的心防很快瓦解。
而胡车儿呢,却因为被张晋陷害以及曹操冤枉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李典和郭嘉的劝慰更是让他萌生出知己一般的看法,同样早就对亲手捉拿了他的皇甫坚寿再无芥蒂。
二人能够跟随郭嘉、李典二人重新回归曹营,而不再是成为他们的阶下囚,简直就如出来旅游一般,虽然面子上依旧还有些抹不开,但心里确实已是雀跃至极。
刚转过断头崖前的那道路口,胡车儿便兴奋的指着帐篷中一顶大帐向郭嘉介绍道:“奉孝先生,那里便是主公的帐篷!”
果然,只见前方数里外的群帐之中有一顶帐篷的颜色与周边的群帐有些格格不入,仿佛鹤立鸡群,哦不,是鸡立鹤群,因为那顶帐篷的颜色很明显陈旧了许多。
郭嘉暗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虽然曹操为了激励军士,自己住进了最为破旧的帐篷,但是在用兵大家的眼中,却无意之间暴露了自家主帅的位置,实在是有些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奉孝先生,还请你在此稍微等候片刻,且
容典某和胡将军进去通报一声!”又行了几步,典韦忽然勒住战马,朝郭嘉拱了拱手说道。
郭嘉颔了颔首,双手朝典韦虚扶一下:“将军尽可前去,郭某在此等候便是!”
“哪里来的蟊贼?竟敢窥探我曹营重地!”
二人刚刚说完,典韦还来不及拔转马头,就听得一声暴喝犹如炸雷,三五百名兵士从两侧的山腰上飞速的奔了下来,手中的利器齐齐的指向众人,将他们牢牢的围困在中央。
“放肆,你等休得无礼,此乃前将军帐下军师祭酒郭奉孝和中郎将李曼成,他们前来有事与主公商议!”胡车儿见众人面露怒色言语如刀,急忙呵斥道。
那领头之人也是一员副将,昔日倒是与胡车儿平起平坐,数日却前因为胡车儿升任鹰扬将军心中本就有些嫉妒,见胡车儿带着郭嘉等人不告而入,进入到他们的巡视范围,顿时勃然大怒,言语间也尽是刻薄刁钻。
“我道是谁,原来却是主公日前亲封的鹰扬将军啊?不知道鹰扬将军此次带着郭军师和李将军前来所谓何事?还是因为鹰扬将军已经重新拜了码头想在昔日的主公面前重新嘚瑟一番?”
此话真可谓恶毒至极,一边暗指胡车儿已经投靠了郭嘉,一边却又嘲讽胡车儿忘恩负义。
胡车儿又不是傻子,怎能听不出此人言下之意,当时便从腰间抽出长刀一亮,典韦急忙上前按住他的双手,凶目一扫喝道,吓得那人打了一个寒颤。
“胡车儿将军不过是因为身中鼠辈奸计,误落入郭军师等人手中,怎么到你们这里就成为了他通敌背叛的罪证?胡将军有没有投敌,自然有典某给他作证,你等还不快前去禀告主公!”
树的影,人的名。
有了典韦这诸杀神的证词,副将倒是不敢再对胡车儿多言,却也不愿意就此散去,毕竟那典韦不也是被郭嘉擒获了的吗?谁又敢保证典韦就不会和胡车儿一样投靠了郭嘉呢?
他当然不敢保证,但有人却敢!
郭嘉骑着大马慢慢悠悠的来到副将身前,笑骂道:“你这厮好不晓事,典将军给胡将军作证,你不愿意相信。郭某给两位将军作证,只怕你也同样如此。
难道你就打算带着这三五百人在此处与我等僵持吗?你还不快去叫你主公前来,顺便问问你家主公,他可会怀疑这提一双戟八十斤的帐下典君?”
帐下典君的故事说的是曹操有段时间无聊,给典韦编了一段军谚,美名曰:“帐下壮士有典君,提一双戟八十斤”!
但从这一句话中便可以瞧出曹操对典韦的喜爱和欣赏已经深入骨髓,这样的人,曹操又怎会相信他半日不见就投敌了呢?
副将当然听过这句话,想起昔日主公对典韦的信任,心中猛地一突,正准备让手下的亲卫前去禀告主公,却听见一道雄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哼,瞧你那点出息,整日里就知道矜名妒能,一点眼力价也没有,还去请求主公?有我乐进给典将军作证,你可安心?”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李典一起加入曹军的五子良将之一的乐进乐文谦。
“乐某早就在山间看见先生的大旗,只是一直不明白先生是何用意,竟然百十来人便敢闯我军阵营,因此耽搁了些许时间,迎驾来迟,还请先生和曼成恕罪!”
乐进朝郭嘉和李典抱了抱拳,又转向典韦二人道,“主公一直忧心两位将军的下落,心中悲痛欲绝。待会见到你们安然无恙,定然心满意足,两位将军还不随我前去拜见主公?”
乐进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典韦和胡车儿二人失陷于敌手的事情揭过,顺便还提到了曹操对二人的担忧,典韦和胡车儿立时热泪盈眶感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奉孝先生、曼成将军,请吧!”
叹了一口气,乐进拍了拍典韦的肩膀,向郭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接着打了一个口哨,大手一挥。
众人循着山腰望去,就见两侧的山腰间无数的旌旗滚动,草木丛哗哗直响,仿佛被泥石流践过一般,一列列兵士陡然在山腰间亮了出来。刀剑的光芒和他们的神色一样的冷厉肃杀!
原来,这断头崖早就被曹操围得铁桶一般,只不过外松内紧,旁人看不见罢了!
郭嘉暗自向历史上的这位五子良将竖了一个大拇指,跟着他大步迈向曹营。
第490章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
虎老雄风在,龙隐壮志存。
曹操不是什么老虎,但他却是一条龙,一条在历史的长河中掀起无数浪花的蛟龙。
演义中曹操、刘备小亭中青梅煮酒,遥看天上龙挂之时,就曾言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后来,曹操平定乌桓和袁绍的残余势力后在《龟虽寿》中又提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按照现在的说法,他曹操就是一个有野心、有韧性、有军队也有地盘的四有青年。
一场失利,虽然陷了影子典韦也丢了胡车儿,说起来的确也有些刻骨铭心,但这一切并不能消磨他的壮志。
相反,他的斗志却是越发的高昂。
等郭嘉和李典在乐进的带领下走进大帐之时,映入郭嘉眼帘的并没有当初杨修在弘农典农校尉府中见到的磨刀霍霍和那口五尺见方的大油锅,而是夏侯渊、许诸以及程昱等一众文臣武将围坐在曹操身旁谈笑风生的惬意。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会叫的狗不咬人。
郭嘉知道,这曹操绝非昔日的牛辅可比。牛辅没有底气,所以摆置了百十名刀斧手和大油锅给自己增加气势,而曹操却是真正无畏无惧的人,所以他的表现才显得那么云淡风轻。
“大汉朝前将军麾下军师祭酒郭嘉拜见曹公,一晃几个时辰不见曹公沿途可安好?”不知道郭嘉是那种蔫坏的性子,还是他想看一看曹操的肚量,一见面居然就直接亮起了手中的软刀子。
“放肆!哪来的山野之人在堂下聒噪?”
“好一个郭酒鬼,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竟然敢跑到我军主帅大营大放厥词?”
见过欺负人的,没有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居然敢上门打脸,他郭嘉以为他是谁?夏侯惇、许诸和曹洪等三五个脾气不大好的将领顿时暴跳如雷,指着郭嘉便是一阵大骂。
就连刚刚从郭嘉大营中回来的典韦面色也十分难看,若不是因为这一路上的交谈让他对郭嘉和李典有了些许好感,估计他背上的两支大铁戟已然出手。
唯有夏侯渊、张绣、钟繇和程昱数人并未开口,依然陪着曹操坐在一旁。
“够了,坐下!奉孝先生远来是客是朋,难道这就是本将军平时教导你们的待客之道吗?难道你们就不知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曹操直起身缓缓走到帐中央,犀利的扫了众人一眼,见众人讪讪的
回到座中,这才朝郭嘉和李典二人深深一稽:“多谢两位护送恶来和胡将军归营,曹某感铭肺腑无以为报,特备薄酒两杯,还请两位赏个脸,以尽我心中少许感激之意!”
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
曹操轻描淡写的姿态不由得让郭嘉对曹操高看一筹,急忙拉着李典向曹操拜了一拜:“不知曹公雅量雍容,郭某适才言语见甚是冒昧,还请曹公海涵!”
“哪有那么多冒昧?你郭奉孝的大名我等早已知悉,只不过今日才算是真正的打交道罢了。至于曼成,你我一别之后同样已经有三五年的春秋未见了吧?”曹操哈哈一笑,邀约二人坐下,神色中没有半点的芥蒂。
李典脸上点了点头,一丝尴尬在眸子里一闪而逝:“差不多五年了吧?曹公一向可好?”
“好,好得很,只是当初因为谋算不成致使你身陷囹圄,有些亏欠了你。正好今日与你相逢,曹某敬你一杯酒,过去的一切就让他过去吧!”曹操颔了颔首,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李典,大气的朝李典微微一笑,颇有些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李典备受感动,举起杯一饮而尽。
说实在的,郭嘉当初选择和他一起出使曹营,他心中还是有一点尴尬的,毕竟曹操乃是他的故主,而他却背叛了曹操。
郭嘉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不然又怎会直接点他的将呢?
拍了拍李典的肩膀,郭嘉同样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的酒水笑道:“多日未曾饮酒了,今日曹公设宴款待,却是将我肚子中的蛔虫都给勾出来了!”
“哦?难道前将军还能管着你这个酒鬼的酒水吗?”曹操抚掌而笑,“要不,你和曼成都到曹某这里来,只要你看得起,我这里的酒水绝对管饱!”
郭嘉自来熟一样,直接挑了一块猪腿放身前,拔出腰刀划上几刀,撕下几块肉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那割肉的刀子一般锋利尖锐。
“曹公厚爱了!郭某虽然贪杯好酒,可惜却在主公那里给养刁了。曹公的酒倒是好酒,辛辣甘冽,但是曹公帐下的大将,好像就没有酒的那份烈了。
郭某尝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郭某有仇一般当天就给报了。不过曹公帐下的将军们却是有仇不报,反而任由仇人在那新息城头上耀武扬威,实在是有些…”
“哐当!”
话音未落,一只酒樽砸在地上,酒水四溅,曹洪猛地在案
桌上一拍,宝剑出鞘,指着郭嘉骂道:“你这只酒鬼,我家主公好吃好喝的款待着你,不计较你临阵倒戈之罪,你居然还敢口出狂言,信不信曹某今日就结果了你?”
“哼!曹子廉,李某听说你这些年来刀法渐涨,要不要李某陪你在曹公面前走上几招?”李典同样将酒樽一摔护在郭嘉身前,纵使面对着曹洪、夏侯渊和许诸等人的怒目,半步也不退。
“哟哟,这是打算上演鸿门宴啊?”郭嘉将啃完的猪腿轻轻的丢在案桌上,瞥了曹红一眼,“曹将军,你手握刀剑,难道是你绝得郭某说的不吗?
昔日光山之事,孙观战死,文则将军也失手被擒,最终才在汝北原血战而亡。今日,新息城下一战,虽然有郭某些许之功,但终究做主唱的不也是刘备帐下的张黑炭吗?”
“你这狗…酒鬼,要不是你在城下倒戈一击,大耳贼今日焉能全身而退?士可杀不可辱,李曼成,出来与曹某一战!”
曹操使劲捏了捏手中的酒樽,手背上青筋直冒,脸上却还是古井不波。曹洪却已是气得蛋疼,但有不便将郭嘉骂作狗贼,只得将自己的宝剑向李典的脚下一掷,再从曹仁手中接过一把腰刀,下了挑战书。
李典冷哼一声,刚才他已经和曹操断了过往,哪里还怕折了曹操的面子,双手在案桌上轻轻一按,一个鹞子翻身站在场中,脚尖在轻轻一勾,地上的宝剑就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
“来吧,曹子廉,今日也让你见识见识李某的厉害!”
李典长啸一声, 一个鱼跃扑在曹洪身前,接着宝剑一横,一道光环从他的手中亮起,仿佛照耀青山的月光一样格外的明亮,不经意间就已经将曹洪笼罩在茫茫的银色之中。
寒光闪耀,金戈争鸣。
曹操不解的看着郭嘉:“久闻先生乃是智谋之士,今日为何却敢在曹某的主帐中屡屡挑衅曹某的底线?”
“无他,不过是想证明郭某前来曹营乃是行光明之事,而并非因为畏惧曹公而已!”郭嘉淡然一笑,指着张绣身后兀自忐忑不安的胡车儿说道,“今日新息城下之事的确是郭某不对,但其中有些误会,还是让胡将军和你细说吧!”
因为光明,所以不惧。
因为不惧,所以光明!
曹操好像有些懂了郭嘉的意思,思索片刻,向胡车儿点了点头:“胡将军今日归营,尚未饮酒,还请胡将军上前一步与曹某共饮一杯!”
第491章 计成
胡车儿回来之后就一直比较忐忑。
虽然郭嘉和典韦都已经答应帮他洗清身上的冤屈,但他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正是因为他的贪功才导致了主公出征的败局,也让主公丧失了上万名精锐。
他不清楚主公会怎么处置他,毕竟他回来之后主公都还没有正眼瞧他一眼。
听见曹操的召唤,胡车儿整个心弦猛地一松,好像一块大石头落在地上,急忙离开自己的老领导张绣三步当作两步的跨到曹操身前,单腿跪地抱拳而言:“罪臣胡车儿拜见主公!”
“胡将军,你可知罪?”曹操任由胡车儿跪拜在前,既不发怒也不搀扶,只是淡淡的扫了胡车儿一眼。
胡车儿虽然算不上曹操的心腹,却也知道曹操此人颇有些笑面虎的味道,他最讨厌的并不是什么今日又吃了败仗,明日又丢了土地,而是对他不够忠诚,不够坦白。
一句话,曹操憎恨欺骗!
胡车儿腰杆陡然挺得笔直:“属下知罪,前番因属下贪功之故致使主公损兵折将,属下不敢推卸责任。不过,此事皆因主公身侧的张晋一手挑拨,还请主公明辨!”
“嗯?”
曹操重重的挤了一个鼻音,胡车儿刚刚直挺起来的腰杆又弯曲了下去,唯恐曹操认为他在推诿,急忙禀道:“主公,属下确不敢狡辩,只是害怕主公再次被他人蒙蔽!
那日张晋下职后前来营中见我,言及主公密令:务必要在新蔡境内暗杀天使,并给了我一支可有‘刘’字的利箭。此事属下营中的兄弟皆可作证,恳请主公详查!”
曹操颔了颔首,示意胡车儿起身,复朝身旁正在观战的许诸低语了一声。
许诸领着数名亲卫悄悄的离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许诸便已回到大帐,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启禀主公,属下前去亲卫营寻找张晋,却不想那张晋发现事情可能败露,在典将军和胡将军回营之时便已自尽身亡。
而胡车儿将军帐下的几名伍长同时证明,胡将军护送天使的前一日,张晋曾到营中拜见过胡将军,只不过胡将军和张晋曾经有过一番密谈,具体内容他们并不知道!”
说完,许诸将那书信递给曹操,曹操匆匆一阅,只见那信中写道:
“主公容禀:
属下张晋,昔年与主公相遇于战乱,遂意主公为名主,弃家相投,至今已跟随主公五六年也,而属下同样也从一大头兵升至主公亲卫什长。主公视属下如股肱,提携之情至死或不敢忘。
然,日前属下发现将军胡车儿有投敌之嫌,本欲上报主公,却被胡车儿所制并以性命相挟,不敢有违。故暂时潜伏主公身边,为其掩护。
后,主公兴兵出征新息,郭嘉举戈反目,主公于阵前为王黎大军所趁,胡车儿也因此而失去下落,属下虽贪生怕死不敢举报胡车儿,却也暗自替主公高兴。
不想今日再次见到胡车儿重归大营,身旁随行竟还有王黎之军师祭酒郭嘉,想必胡车儿已经和郭嘉暗通款曲矣。属下心中惶恐不安,唯恐胡车儿再次迷惑主公。
可惜,属下愚笨,胡车儿之勇和郭嘉之智,属下皆不能敌,只好出此下策已死谏之,以报主公之恩遇!还请主公及时醒悟,切勿中了郭嘉胡车儿之计!”
曹操勃然大怒:“这狗贼实在可恶,前番因为他的缘故导致我铩羽而归,如今却还想凭借一封书信再次离间我等。仲康,你速去营中将张晋的脑袋砍下来遍传诸军,以儆效尤!”
“诺!”
看着许诸再次离去的背影,胡车儿局促不安,不知道张晋所遗留的信中究竟又写了些什么,居然惹得主公大动肝火,紧紧的跪伏在曹操身前,身如筛糠。
郭嘉虽没有看到心中的内容,却照样心知肚明。
这些伎俩都是昔日他用剩下来的,哪里还能够瞒得过他的火眼金睛?而且,他也很清楚曹操秉性多疑,说不得这胡车儿仍然被曹操钉在了怀疑的十字架上。
虽然胡车儿的生死于他无关,但想起胡车儿背后的张绣、张济,郭嘉却是怦然心动,既然要埋钉子,那就干脆埋的深一些!
郭嘉淡淡一笑,朝曹操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胡车儿将军有没有背叛曹公,想必以曹公之智现在应该一清二楚了,曹公又何必为了一个无名之辈而大动肝火呢!”
“哎,要不是那几名伍长都能证实这狗贼给了胡将军一支刻着大耳贼姓氏的利箭,曹某恐怕今日又要冤屈胡将军了!”
曹操叹了一口气,走下案椅亲手将胡车儿扶起,又拍了拍胡车儿腿上的泥土将他牢牢的按在一旁的座椅上,再次亲斟了一樽酒满怀歉意的递给胡车儿。
“胡将军,曹某险些便错怪你了,这杯酒就当曹某给你赔个不是。来,满饮了此杯,此前的功过就此相抵!”
胡车儿感激涕零,双手紧紧的抱起酒樽仰头就是一倒。
白酒辛辣刺激的味道、惶惶不安的心情以及身陷囹圄和洗清冤屈后重见天日的欣喜在这一刻全都融入到胡车儿的血液中,他
的眼泪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顺着嘴角的酒水缓缓的流入喉咙。
“奉孝,我看曼成和子廉都有些乏了,是不是就让他们先歇上一歇?”曹操低头向郭嘉耳语了一句,双手一拍,李典和曹洪接着对方刀剑上的力量顺势一跃跳出战圈,重新回到二人身边。
郭嘉亦点了点头,敬了曹操一杯酒:“曹公,这下贵军中的奸细已除,典韦和胡车儿两位将军安然无恙回到大营,你可相信郭某此行的诚意了吗?”
“相信,当然相信!”曹操拉住郭嘉的双手重重一握,“若是不相信,曹某又怎会一直视先生为贵客呢?”
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愿相信这些政客的嘴!郭嘉哈哈一笑,不动声色的抽出双手:“既然如此,那么郭嘉冒昧的问上一句,曹公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当然也和曼成、子廉他们一样,还是让儿郎们先歇上一歇吧!”
“哦,大耳贼栽赃陷害以至于你我两家兵戎相见,而曹公也因此损兵折将退避三舍。曹公难道还打算继续让子廉将军他们背负着一个有仇不敢报的懦弱名声吗?”
“先生言之有理,可是我曹营的将士毕竟已经兵疲马乏粮缺草稀了。曹某虽然贵为一军之帅,却也不能为所欲为强迫儿郎们勒紧裤腰带杀敌吧?”曹操终究不是曹洪等人,面对郭嘉如刀的言语依旧不为所动。
看来这曹操国人并非轻易能够激将的!
郭嘉暗自叹了一声,终于跑出来杀手锏:“今日新息一战,郭嘉实在是有些伤怀,整日里猎鹰,今日却被大耳贼那鹰啄了眼。如果曹公不弃,郭某愿身先士卒重临新息。
当然,如果曹公还是不肯相信郭某的诚意,那么郭某愿意率军回到新蔡,并支付曹公一应粮草十万石,以兹曹公军饷,便于曹公再次备战大耳贼!”
“好!那就依先生所言,粮草到褒信之日,便是曹某重征新息之时!”曹操哈哈一笑,也不看许诸刚刚拎回来的张晋的首级,青釭剑猛然出鞘一剑劈在案桌上,怒视着众军。
“众将听令!”
“诺!”
“令:胡车儿为先锋,全军即可启程班师回营,在褒信修整数日,只待奉孝先生的粮草一到,便立即兵伐大耳贼,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诺!”
众将齐齐抱拳扬声长啸,雷霆般的吼声威震山冈,将潜伏在断头崖四下里的甘宁、黄忠、皇甫坚寿和周仓都吓了一跳,差点就带领着大军前去营救军师了。
第492章 双簧
甘宁一行人当然没有出兵,因为一个时辰后郭嘉和李典就已经带领着兄弟们出现在杨村。
“军师,刚才那道声响是怎么回事,老子还以为那姓曹的龟儿子准备撕破脸皮了呢?”甘宁率先迎了上去,开口就是他那标志性的老子和龟儿子。
郭嘉知道那是甘宁的秉性和口头禅,倒也并不在意,当初主公第一次遇见这厮的时候,这厮不也是朝着主公一口一个老子,一口一个龟儿子吗?
只不过这么人多当面,这厮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实在是不成体统!
郭嘉狠狠的瞪了甘宁一眼:“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那曹阿瞒一时气不过想给郭某来一个下马威罢了。”
“这龟儿子还敢给军师耍威风?看老子不活剥了他!”甘宁怪眼一翻,一把抢过身旁亲卫手中的刀,一声怒喝就向村外迎了出去,“兄弟们,且随本将军去砍了曹操那龟儿子的脑袋!”
李典实在看不下去这厮这番拙略的表演,一把拉住甘宁的长袖喝道:“水鬼头,你那肚子里有几根蛔虫军师都一清二楚,又何必在军师面前拿腔拿调呢!”
甘宁哈哈一笑,整了整衣襟朝郭嘉和李典双双一拜:“大汉朝荆州水军都督甘宁奉命在此等候军师指令,军师、曼成将军,两位里边请!”
一会调皮的像一个缺了一根弦的二货,一会又正经的如朝堂上那些老夫子,若不是自己亲眼看见了他的那身武艺以及他在战船上的指挥若定运筹帷幄,郭嘉真的会怀疑主公当初是不是看中了这厮的捧哏气质。当然,捧哏这个词也来源主公对这厮的评价。
“郭某费了一番口舌,又凭空许出去若干粮草,这才激起曹孟德及其麾下将士对大耳贼的仇恨,现下他们已经班师回军。”郭嘉苦笑一声,扶起甘宁继续说道。
“相信我等再花费点经历,再添上一把火,必然可以让这团仇恨的火焰最终化作燎原的火海。兴霸,传令文远和元福他们,令他们半个时辰内赶至杨村,我倒要看一看他们是否已经抓到大耳贼抛出来的鱼饵!”
甘宁点
了点头,朝亲卫一挥手,四束紫色的狼烟呈“品”字结构飘扬在杨村的上空。
片刻后,断头崖的东南西北四面传来一阵阵闷雷般的声音,红橙黄绿四色不同的烟火开始在断头崖上方缭绕。
……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周仓自从军以来,就一直舞动的是一柄八尺见长的大刀。
哪怕他在王黎身边作为亲卫的时候,他也只是将王黎的剑插在腰间,而他的手中永远都是那把大刀。但是此刻,他却恨不得手中握着的是主公的中兴剑,因为只有这把中兴剑或许才能配得上这首主公亲谱的曲子。
虽然他和甘宁、皇甫坚寿、黄忠三人都奉了军师的将令负责镇守断头崖四方,而张辽却一直抵在曹军大营的最前线。
可是他知道,他的责任重于泰山。他在接到军令后就一直战战兢兢,时刻关注着曹营的风向,他怕自己一个纰漏就会丢了主公的颜面,负了主公的信任。
皇甫坚寿,皇甫大帅的嫡传衣钵,当年雒阳城中的豪杰,主公如假包换的大舅哥;
黄汉升,主公为了他亲入荆州,启用了埋在荆州最深的一枚钉子,才让他顺利脱困,接着便是一场大火烧得刘磐狼狈而逃;
甘兴霸,主公帐下唯一的水军将领,当年汉江偷袭刘表荆州水师营,一曲“潮如注,火龙怒,艨艟千群谁敢渡”名扬华夏。
而张辽张文远,那就更不消说了,雒阳城下丁建阳力荐其人入了主公的骑都尉,然后便是一路开挂。虎牢关、潼关、长安以及襄城,哪个地方没有留下他的足迹,哪个地方又没有留下他的威名?
好像也只有他,才是这群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他既没有主持过一方战局,也没有领着大军独当一面,甚至他最高的军衔也只是白马义从的首领。
幸而,苍天还是非常眷顾他,军师在曹营中安然无恙,而他却不小心捉了刘备派往曹营的说客,在皇甫坚寿和甘宁一群人中独
领风骚。
他很开心,也觉得自己此刻简直就是战神附体,一时间各种意气风发。
可惜,这一切都是周仓自己孤芳自赏,在孙乾的眼中只不过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因为他越高兴,孙乾就越郁闷,甚至都觉得自己有些流年不利,刚刚从那个混不吝的张三爷帐中出来,转眼间却落在了这样一个人的手中。
或许,他孙乾就是本年度刘备帐中的悲情人物吧!
孙乾低着头苦叹了一声,却听见胯下战马一声长嘶,不知不觉之间他随着周仓就已经来到了郭嘉的临时指挥所杨村。
“咦,我当是谁,原来是公佑先生!郭某愚钝竟不知公佑远来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公佑先生恕罪!”郭嘉远远的迎出村口,一边朝孙乾致歉,一边朝周仓喝骂。
“元福,你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公佑先生是刘皇叔帐下的大谋士吗,为何不知道提前告知于我?切勿仗着主公对你的信任就肆意挑衅本军师的威严,信不信本军师请出主公亲赐的王命令箭斩了你这厮?”
周仓连连作揖轻饶,孙乾却是一脸的难堪,怎么告知,难道告知主公打算背叛王德玉与曹操结盟?而且以自己那三板斧的本事怎么就成了主公的大谋士了呢?
“军师切莫怪责,元福将军克忠职守严防曹贼,乃是个顶个的大将之才。怪只怪孙某名声不显,出游之时又并未注意,这才导致误入了将军的埋伏,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认不识自家人。”
张辽、黄忠、李典以及皇甫坚寿等人急忙替周仓求情,孙乾也不得不掩饰住满脸的尴尬向郭嘉进言。
“哼,这次看在公佑先生的面上,暂时不与你计较,若是敢有下一回,休怪郭某不给主公颜面!”
郭嘉怒斥了一声,又朝孙乾点了点头,背地里向周仓暗暗地竖了一个大拇指,上前亲手扶着孙乾下马,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差点将孙乾吓得摔下战马就此不举。
“郭某听闻曹公素来喜欢少妇,公佑先生这趟出游,可是打算去曹公的营帐里玩耍一番?”
第493章 赚孙乾
郭嘉这句话太有杀伤力了,短短的几十个字中不但暗指了自己和曹操很熟悉,也一针见血的道出了孙乾此行的目的。
雷霆之威或许也不过如此吧!
诸位看官,想一想历史中的孙乾虽然对刘皇叔忠心耿耿,却好似也并无多大的建树。如果不是他很早便追随了刘皇叔,就凭他文不成武不就的资质,或许就连那个“秉忠将军”的杂号将军他都捞不上。
他想和郭嘉交锋?
开什么玩笑,太阳又没有打西边出来!
郭嘉淡描轻写的一句话就吓得孙乾手足无措,一个筋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若非郭嘉眼疾手快,只怕孙乾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战马摔死的文官。
“奉孝先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我家主公和前将军乃是昔日故友今日联盟,奉孝先生,说话时还请三思,切勿因一时最快误了你我两家的关系,徒惹曹阿瞒笑话!”孙乾借助郭嘉的双手努力挺起身子,“义正言辞”的抗议道。
张辽冷哼一声:“公佑先生,刘皇叔屡受我家主公大恩,若是你我两家的关系仅仅因为军师的一句玩笑就从此恩断义绝月缺花残的话,那才是叫曹阿瞒看了笑话吧!”
孙乾闻言一滞,知道张辽的话是在暗指皇叔当初因陈留郡王一封伪诏选择了违信背约忘恩负义,但他毕竟是皇叔的使臣忠臣,自然不甘心皇叔蒙受这样的名声,依然努力的向众人辩解。
“郭军师、文远将军以及各位兄弟,当初伪诏之事乃是因为主公受了陈留郡王的蒙蔽,兼且主公身为皇室血脉,方才碍于宗室亲情不得不而为之。
如今,主公已经就此事上书朝廷和前将军做了一个说明,还请诸位对主公有所成见。同样的,今日之事孙某虽然有些莽撞,但也不过只是无心之举,若是没有证据的话,还请诸位慎言!”
“慎言?”郭嘉哈哈一笑,突然脸色一变,双眼紧紧的盯着孙乾一字一句顿道,“公佑先生说得固然不错,没有证据的确不该妄言,但是如果这句话并非什么玩笑呢?
长安不是一天建成的,胖子也不是一天能够吃出来的。要想让我们大家对刘皇叔不再抱有成见,那也得看刘皇叔自己如何选择今后的道路,不是吗?公佑先生!”
孙乾再次失语,主公当初北上豫州给前将军和他帐下的勇士带去的伤害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去的。
“送公佑先生去客房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不等孙乾答话,郭嘉朝左右亲卫一瞪眼,两袖一甩便率先向杨村的临时指挥所走去,脸上再也没有初见时的那般艳阳高照,而是一副雨雾阴霾的模样。
就这样给软禁了?
孙乾看着郭嘉远去的背影,无奈的苦笑一声,身在乱世就是这般,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
“军师,俺已经将孙乾安置好了,与这里就隔了两间草屋,声音如果稍微大一点的话,他应该能够听到!”郭嘉刚刚在帅椅上坐下,周仓已经回到了指挥所。
郭嘉点了点头示意周仓坐下,扫了众人一眼:“不可否认,从我们之前的判断和孙公佑今日的迹象显示,刘玄德已经知道了豫州发生的事情,而孙公佑也不会只是出来当个驴友。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要和曹孟德重新联盟,共同阻挡主公收复豫州的脚步。好在我们先下手为强,已经成功的将曹孟德激回了褒信,同时给他和刘玄德之间再次挖了一道天堑。
刘玄德要想打破僵局,重新回到当初二人联盟的局面,亦非易事。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我们还需要继续加深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而孙公佑恰好就是这条计策的完美执行者!”
“军师,计将安出?”张辽、李典、甘宁以及皇甫坚寿等人全都将脑袋凑郭嘉的身前,好似一群好奇宝宝。
……
夜,已近子时。
窗外没有明月,没有星星,一片漆黑,只有旁边的临时指挥所还在燃着蜡烛。
孙乾今日的东西实在是喝的太多,不管是青龙山脉中的西北风还是郭嘉他们“招待”的茶水,刚睡下没有多久,他就被一泡尿给憋醒了。
摸着黑寻到门后的木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孙乾满意的打了一个哈欠,正准备重新翻身上床一觉睡到自然醒。突然,从风中隐隐约约的传来几句话让他抖了一个激灵,手也顾不得擦拭一下,急忙扑到窗前盯着指挥所的那几盏高亮的红烛。
他知道他的住的地方名唤杨村,他知道他的房间离郭嘉的指挥所并不远,他也知道刚才的那些话一定是郭嘉他们在商议什么,甚至他还知道郭嘉他们肯定已经发现了皇叔的心思。
与曹操结盟或许很重要,但是如果能够偷听到郭嘉他们的下一步打算,或许比那更加的重要!
孙乾竖着耳朵紧紧的贴在窗沿上,心中默默的记着郭嘉他们话中的内容以及他们的声音。
“军师,既然那刘玄德不识抬举一心想与主公为敌,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那孙公佑斩了祭旗,然后趁刘玄德还没有察觉之际兵发新息,一举端掉他的老窝,将他逐出豫州!”
言语铿锵有力杀伐决断,就算是隔着两堵墙,孙乾也能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之气,这是
王黎手下大将张辽张文远的声音。
“不可,文远分析的固然有些道理,可是那刘备小儿终究还没有旗帜鲜明的反叛主公,我等切不可因为一时的猜测而伤了主公的圣明,毕竟刘玄德在荆州还是素有贤名的。”
声音沧桑低沉慢条斯理,却敢直接质疑张辽的想法,言语中又充满了对王黎的维护和崇敬,这是老将黄忠黄汉升的声音。
孙乾一阵激动,恨不得立即跑出去抱着黄忠那张爬满梯田的老脸狠狠的亲上几口。
刚才张辽的发言已经令他坐立不安,唯恐郭嘉也和张辽一般冲动致使主公在新息折戟,幸好王黎的营中还有一名分量不轻的荆州老将,几句话便将他的压力给卸到了一边。
“黄汉升,你什么意思?竟然敢质疑本将军的策略,你这是想给大耳贼背书吗?”张辽陡然发怒,声音也越来越大,震得孙乾的耳朵嗡嗡直响。
黄忠的声音依旧不慌不忙:“文远将军,黄某当初被刘荆州陷害,主公不顾自身安危亲赴荆州救黄某及犬子于火海,黄某这一身武艺和鲜血早已悉数刻上了主公的名姓,你又何必出言中伤?黄某只不过担心主公的声名受损罢了!”
二人的声音时起彼伏,争吵不断。孙乾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继续躲在窗前。
却听见郭嘉仿佛拍了一下案桌,“哐”的一声在黑夜里格外的清晰,将他也给吓了一跳。
“都在瞎嚷嚷什么?本军师是让你等前来商议军情的,可不是来听你二人争吵的,一个个的朝廷重臣没有半分风度,偏生像骂街的泼妇一般,说出去就不怕羞死个人?
都给本军师听好了,本军师白日里刚刚和曼成将军从曹孟德军中回来,已经将典韦和胡车儿两位将军给曹孟德送了回去,顺便和他结成了联盟。
传令下去:我等明日返回新蔡,十日后复攻新息,并令曹孟德和夏侯渊从褒信、原鹿两县兵分两路,剑指期思。刘玄德既然不想要主公的友谊,那么这一次必须让刘玄德彻底的滚出豫州!”
黄忠继续说道:“可是,这样一来主公的声名只怕会受到天下人的质疑…”
“怕什么?哪有什么质疑,只要将刘玄德欲结交曹操之事公之于众,主公的声名不照样不受半点伤损?”黄忠刚求了一句,郭嘉就已经蛮横的打断,完全颠覆了文弱书生的形象。
孙乾一惊,一脚踢在门后的木桶上,一声闷响打断了指挥所中的声音,几个声音同时在夜里冒了出来。
“是谁?”
“谁敢在一旁窥伺?”
“亲卫们都去哪里了?”
第494章 孙乾出逃
噼里啪啦和手忙脚乱的声音同时响起,指挥所周边的高烛已经熯天炽地的燃了起来,数百名兵士在指挥所外面一边吆喝着一边搜寻着“敌人”的声音。
看着窗棂上影影绰绰的背影,孙乾打了一个寒颤,蹑手蹑脚的爬上床沿躺了上去,将被褥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只耳朵悄悄的偷听着外面的动静。
忽然,几道“歘歘歘”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孙乾翻了一个身面向着墙壁,鼻中开始扬起轻微的呼噜。
紧接着,又是一道嘶哑的门枢的转动声在耳旁响起,好像有一只大手在门外推了柴门一把。孙乾心中一紧,仿佛已经看到了几张狰狞的面目低着头俯视着自己,心脏砰砰砰的乱跳,都快从胸腔中跳出来了。
“蹬蹬蹬!”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名兵士从远处跑了过来:“文远将军让收兵回营,不要打扰公佑先生休息,明日我等也要早起回新蔡县城呢!”
“啊,敌人的踪迹都还没有发现难道就这样放之任之了吗?依我看这孙乾就最为可疑,毕竟他便是大耳贼的人,说不定就是他想刺听我军中信息惊动了什么!”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嗤!”
好像是刚才那兵士笑了一声,孙乾听他继续说道,“就凭孙乾那厮的身手也敢在我军中刺探消息,你们未免也太高估他了吧?走吧,周将军身边的白马义从已经将罪魁祸首给逮了个正着,没有我们什么事呢!”
“逮住了?是大耳贼的细作还是曹阿瞒的斥候?快说说!”
“都不是,是老乡家里的一只猫在指挥所的屋檐上发现了一只老鼠…”
声音越来越轻,脚步声也原来越远,孙乾拍了拍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双眼却越发的精神起来,再无半点睡意。
明日郭嘉的大军就要启程了,他必须想办法逃出去,尽快通知主公郭曹已经达成联盟。
当然,最主要的是十日后他们将兵分三路径取新息和期思。
……
这一夜,孙乾翻身起来喝了十七八次水,上了五六次厕所,直到将周仓为他准备的一大桶水全部喝的一滴不剩,这才上床将被褥蹬在一旁,蜷缩成一团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呜呜呜!”
一声号角划破了黎明,村子里驻扎的数万大军在一干将领的指挥下叠军被、收军帐开始忙碌起来。
一名兵士拎着一壶水、一块干馍匆匆的闯进孙乾的驻扎:“孙先生,请起床用餐了,用完餐我们就得赶回新蔡了。军师说了,他和刘皇叔联系过后便会派人护送先生回去!”
“唔!”
兵士连续喊了几声,孙乾也只是从喉咙里蹦出一个字,依旧恋床不起。
兵士大急,匆匆放下水壶和干馍来到床边掀开孙乾的被褥,只见孙乾一张脸惨白如纸,一双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右手紧紧的按在腹部,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的呻吟,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的点缀在他的额头上,仿佛排兵布阵一般。
在孙乾额头上一摸,只觉得手心如同被火燎过一样的灼热,兵士心中一寒,急忙放下被褥跑到门口着急忙慌的叫了起来:“快来人啊,孙先生生病了!”
“大惊小怪,慌什么慌?世人都是吃五谷杂粮才长大的,哪有不生病的?战场上牺牲了那么多的兄弟,咱们不也是照样走过来了吗?”一声呵斥,张辽陪着郭嘉和一名军医出现在大门口。
郭嘉朝张辽摆了摆手,军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孙乾身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摸了摸孙乾的脉搏说道:“军师,将军,孙先生所患的并非风寒,应该是昨日里受到了惊吓,晚上的时候又踢了被褥饮了些凉水才着了凉,问题倒是不大。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张辽瞪了那军医一眼,“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像个娘们儿吞吞吐吐的?”
军医苦笑一声,整理了一下言辞继续说道:“只不过孙先生身体本就不够康健,这一着凉,一条命已经去了个三五成,实在不宜随军长途跋涉,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你是说公佑不能随我等前往新蔡了?”郭嘉眉头微蹙,“文远,是不是干脆留下一支军马在此照顾公佑,等他病愈后再启程赶往新蔡?”
张辽摇了摇头,阻止道:“军师这恐怕不成。杨村与青龙山接壤,恰巧在新息和褒信的中间。若是兄弟们不慎走漏消息,曹操和刘备只怕会大做文章,而孙公佑本就是刘备属下谋士且不必说,兄弟们却将陷入两难的境地!”
郭嘉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就让兄弟们打一个担架,轮流抬着公佑回新蔡!”
“诺!”
……
风,轻轻的吹拂着原野。
经过一系列的小插曲,郭嘉的大军终于踏上了北归的路程,孙乾静静的躺在担架上聆听着河水拍打两岸的声音,随着担架的起伏“行走”在大军的中央。
“这是到哪里了?”
“已经在汝水的支流河畔,马上就到断头崖了。孙先生,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毋庸理睬那些闲事,兄弟们会安安全全的将你送到新蔡的!”
孙乾向护送自己的兵士问了一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微微一喜,努力的支撑起上半身,有气无力的朝那兵士作了一个揖,掉过头四下打量。
众人没有觉察出孙乾有什么异常,反而是见到孙乾服药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够自行起卧,暗自替他欢喜,手上的劲愈发的大起来,脚下也跑的更快了。
突然,最前方的一个兵士一脚踢在一块石头上一个踉跄,人已向前倾倒,而担架同时顺势一歪,孙乾也跟着滑到了担架的前方。其余的三人大吃一惊,急忙站定立在原地,双手用力的要将担架稳定下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众人唯恐惊扰了孙乾,孙乾却是暗自高兴,一只手悄悄的伸出被褥拉住担架的边缘,趁着众人不留意,双脚猛然一蹬,手臂再同时一用力,整个身子已如游鱼一般从担架上掉了下来,接着一滚顺着道路两侧的斜坡和灌木丛,扑通一声掉入河中。
“啊,孙先生,孙先生,你怎么样?”
“不好了,孙先生掉入河中了,快来人哪!”
一声声呼唤,惊动了中军的郭嘉和前锋营的张辽等人,众人速速奔过来,调兵遣将安排兵士下河搜寻。
哼,孙某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们还想让孙某回去再吃上几碗冷水吗?
寒风一吹,孙乾悄悄的从河畔的草丛中探出脑袋打了个冷颤,朝四下里张望了几眼,见郭嘉和张辽正在指挥着兵士们下河,暗喝一声,借着草丛的掩护长吸了一口气,双臂向前一插再次扎进滔滔的河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