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决战前夕
一缕寒风从山坳中窜上来,给夜晚的山丘又增加几分肃杀,张辽等人齐齐朝王黎抱拳辞别跨马离去,王黎却独自背负着双手站在山巅凝望着山下渐行渐远的火把沉默不语。
“主公,吕布已经逃走,接下来我们是回雒阳吗?”周仓手捧大氅轻轻给王黎披上,问道。
王黎摇了摇头,转过身指着南面隐隐绰绰的关山:“不,吕布已然逃走,袁绍又兵发易京与公孙瓒斗得难分难解,陈留郡王麾下的势力只怕再也无法与朝廷抗衡,正是我等一举收复中原大地的大好时机,此刻回雒阳作甚?”
“主母生下麟儿,主公后继有人,难道主公就不打算回一趟雒阳吗?”周仓嘴里嘟嘟啷啷了一句,蓦地眼前一亮,嘴巴差点合不下来,“莫非主公你早就打定了平定中原的注意,所以才将子龙和子义两位将军都调到此处的?”
“还不算笨!”王黎一拍周仓笑道,“区区一个吕布,哪里需要我将麾下几大将军都派遣至此的道理?走吧,回九原,看看文和和儁乂他们是否都已经到了!”
……
近代女英雄秋瑾在《满江红》中曾写道: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折。莽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
远在易京的公孙瓒虽然不知道这首词,但是他却已经感受到了“四面歌残终破楚”的悲凉,他现在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纵横幽燕的白马将军,他已经来到了当磨折的英雄末路。
本来,他因黑水池一战阵斩了袁绍麾下的吕威璜和郭援两员大将,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一次袁绍已经不想再在和他玩什么过家家,而是打算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将他彻底的钉在历史的耻辱簿上,袁绍直接动用了十数万大军上百员将领从卢奴直扑易京而来。
“乌延,宗纪和邹丹他们来了吗?”公孙瓒站在城楼上,遥望着数十里外的方向,那里黄沙漫漫狼烟四起,转头向一旁的亲卫头子问道。
乌延还未答话,城头上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步伐声,公孙瓒麾下所有将领包括邹丹、严纲、关靖、公
孙范等人已悉数到齐,甚至远在青州的田楷同样也来到了此处。
“参见主公!”
众人抱了抱拳,公孙瓒已经大手一挥,肃然的看着众人:“如今战事紧急,那些虚礼就暂时不用了吧。长话短说,今日的形势大家都已知晓,袁绍来势汹汹,数日内便连克蠡吾和高阳,大军离我等也不过百十里之地,本帅想问一问各位,你们可曾有什么退敌良策?”
邹丹和田楷对视了一眼,摇头答道:“主公,末将还是以为主公当暂避其锋,退至我幽州境内,一方面拉长袁绍的战线,另一方面以空间换取时间休养生息,来日再一决长短,何必争与一时!”
邹丹此意很明显有一些论持久战的味道在里面,按说也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但是公孙瓒却并不愿意就此离开。这里虽然不是他的老窝,但他同样也倾注了很多的血汗。
易京南邻易水,公孙瓒据易京后,曾召集数万的将士和民工挖壕沟十道环绕,堆积成山高各五六丈,又在其上筑营驻兵。中间的山丘更是高达十余丈,其上又建了一座大的城池,也就是现在他们脚下的这座“易京”。
而城中储谷约有三百万斛,足可支撑麾下军队数年的用度,端的是易守难攻,他自然也不会听着袁绍的大名便望风而逃。
更何况,按照自己心腹亲信刘纬台的说法,易京者,更改天下之都也,他公孙瓒再不济,也是一个怀抱壮志雄心的大丈夫,又怎会对这“易京”无动于衷呢?
刘纬台,就是公孙瓒的结义兄弟,一个以占仆为生的神棍。
说起来也是搞笑,也不知这公孙瓒是脑子除了问题还是人格有问题,人家刘备的结义兄弟都是关羽和张飞这样名震天下的猛将和忠义之士,而他的结义兄弟呢?除了一个神棍刘纬台,另外两人却是卖布的李移子和商贩乐何当。
偏偏这三人仗着他的身份在易京狐假虎威,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强取豪夺凝聚了大批的钱财,连带着公孙瓒的风评也在易京城中跌到了低谷。
闲话暂且不提,见公孙瓒是铁了心的要坚守易京,邹丹二人微微一叹:“既然主公打算死守易京,末将等也只能誓死追随主公
镇守此地了,袁绍大军来势甚急,还请及早主公下令。”
公孙瓒望向其他人,见单经、严纲、公孙越、公孙范和那楼等人皆无异议,这才说道:“诸位将军不必烦躁,袁绍此贼虽然兵强马壮,但是我易京城池险固,又有诸位将军全力以赴,却也不是他袁绍放个屁就能崩下来的。
本帅前日已经得到了前将军王黎的塘报,不日他就要对并州太原发起攻击,只要他拿下整个并州就会立即掉转马头袭击中原,届时袁绍腹背受敌,势必不能长久。
一旦袁绍分兵回防中原,兵力必然不足,这就是我们反败为胜的契机!所以,本帅令:那楼负责南境营寨,邹丹、田楷二人负责北境营寨,严纲、公孙越负责东境营寨,而单经和公孙范却负责西境营寨的镇守。
其余诸将则随本帅坐镇城内,随同本帅一同对敌,这一次务必要让袁绍也和吕威璜等人一样,将他的头颅留在我易京城下!”
……
这厢壁公孙瓒摩拳擦掌准备反扑,那厢壁袁绍也同样在精心准备着这一场大的盛宴。
高阳县衙中,袁绍危坐帅椅,看着两壁的武将和谋士,捏了捏手中的塘报眼神闪过一丝决断,霍然站起。
“本帅昨日得到伪朝消息,王德玉亲率张文远、赵子龙等人兵围吕奉先,乐平也下,太原城岌岌可危,并州同样也在王德玉的刀锋之下。想那吕奉先虽然武勇不俗却是单枪匹马,麾下并无知名战将,想必也不能与王德玉持久抗衡。
而王德玉此人素来野心勃勃胸怀大志,出动数员大将不可能仅仅只针对并州一州之地,如果他一旦拿下并州,必然将掉转马头挥师中原。
形势急迫,本帅已经严令颜良、文丑两位将军和军师郭图、逢纪前往广平和赵国。但恐怕依旧只是杯水车薪,因此,我等切不可在此耽搁许久。
本帅令:以鞠义为前锋蒋奇副之,韩猛为左军蒋义渠副之,牵招为右军眭元进副之,淳于琼为后军韩莒子副之,各率领精兵一万直扑易京城下四座营寨,务必于三日之内悉数拿下将易京孤立于我军的包围之中,不得有误!”
“诺!”
第361章 四面歌残终破楚
天刚亮,清晨的风还没有将夜晚的寒露吹散,鞠义和蒋奇就已经挥师来到易京城下的南境营寨前。
猎猎的旌旗在寨外飘扬,赫赫的兵锋在兵士手中耀武扬威一般散发出森然的寒意。鞠义巍然坐于马上,手中的长刀遥指营寨前方的那楼军马,满目仇恨。
试想一下,他鞠义一生戎马倥偬能征善战,在袁绍帐下屡建奇功,手下的先登营同样名扬九州,乃是天下稍有的貔貅之士。
当年冀州白川一战,区区两百将士就将韩馥帐下的精兵打得望风而逃,而他的副将林磐更是以一己之力拼掉了上将潘凤,为先登营正了正名。
但在那之后呢?
先登营先是在卢奴与公孙瓒的旋风突骑僵持不下,后来又在黑水池被公孙瓒一把大火烧得抱头鼠窜,数千出征将士仅剩下他只身脱逃,他亦只能集合残余的先登死士重新打造一个全新的先登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虽然那楼并不是他的仇人,但是谁让他跟随了他的仇人呢!
“杀!”
鞠义一声怒喝,朝前方的营寨一指,四千军马如洪流一样直奔正那楼。
“先登死士,有死无生!”
一阵阵怒喝从喷张的血脉中涌出,箭雨齐飞,刀剑共鸣,无尽的戈矛高举手中,先登营的将士们亡命也似的扑向对手。
“弯刀!”
那楼本就是纵横塞外的男儿,平生崇尚的也是草原狼群的那种嗜杀,见了鲜血和杀伐比见了亲爹还亲,又怎会惧怕不久前才败于主公的手下败将?而且兵力也仅和自己仿佛!
一声厉啸,兵马尽出。
五千余弯刀在半空划过一道道嗜血的弧线卷向前方,与空中的利箭、锋刃和长矛交织一起,撞了一个正着。千儿八百支夺命的利刃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而更多的却成功的绕过了双方的武器罩向众人,乌云一般密密麻麻的压在众人头顶之上。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两方的将士哪里顾得上来自头顶上的威胁,他们的眼中只有对面的仇人。万余将士齐齐将盾牌竖立身前,听着利器刺穿队友的惨叫声和砸在盾牌上铿锵
的金戈之声,脚下的步伐一刻也不停止,坚定不移的迈向对方。
“轰!”
剧烈的声音犹如冬雷在易京城下炸响,鞠义麾下的先登营和那楼手中的旋风突骑终于再次碰撞在一起,犹若两股江水经过重重峡谷和关山在狭小的弯道处猛然汇流一般散发出滔天的气势。
僕一交锋,那些兵刃就带起了无数的鲜血和性命,双方的将士就好似饿极了的虎豹,他们争先恐后的与眼前的敌人近身肉搏,或将敌人劈于自己的刀下,或把自己的性命送给对方。
哼,姓鞠的狗贼,上次在黑水池就让你侥幸逃脱了,你特么的当你是属泥鳅的吗,这次老子要是再放你走脱,老子就是这个!
那楼暗暗比了一个亡八的手势,粗重的狼牙棒已经紧紧的握在手中,胯下战马猛然一夹就欲向鞠义奔去。
蓦地听得两道号角冲天而起,接着大阵两侧响起排山倒海的呐喊声,两股铁甲洪流带着千钧之势突然从左右两侧冒了出来,重重的撞击在大阵腰间,直撞得大阵七零八落,儿郎们喊爹叫娘。
“将军,我等不敌,请速回营中镇守!”
两员副将纵马来到那楼身前,脸上惊惶不定,头发一绺一绺的搭在额前。那楼定睛一看时,只见鞠义麾下的两员副将蒋奇和蒙顶已经各率领三千军马将儿郎们给分割成了若干个包围圈,儿郎们在包围中惨叫连连。
这些该死的中原蛮子果然狡猾,这是老子们在草原上围猎的法子他们竟然也用的得心应手!
那楼麾下只有五千兵马,虽然这其中近一半的兵力都是公孙瓒的旋风突骑,但是另一半却是陪同他从草原上来的族中儿郎。刚才面对鞠义四千兵马一战他或许尚有余力,但是现在若是他还想强行在这一万兵马中杀个几进几出,那是扯淡!
这些都是将来要追随少主楼班重振草原的儿郎,岂容有失?
“撤!”
心念起,那楼当机立断,也不再去找鞠义对战了,狼牙棒的棒头一转已经径直回身飞马向蒙顶杀了过去。
……
易京城头上,公孙瓒看着数里外的东南西北四境营寨全都被袁绍大军所困,那股“四面歌残
终破楚”的悲怆再次涌上心头。
不过,他还是心怀坚定,他相信王黎必然将出兵中原,他相信四方龙争虎斗之时袁绍并不敢在此与他纠缠许久,所以他也相信只要坚守他就一定能够取得成功!
“主公,那楼将军派人前来求救!”长史关靖手持一枚令牌快步走到公孙瓒身前。
公孙瓒点了点头,接过那楼的令牌朝一旁的刘纬台问道:“刘兄弟,那楼将军请求本帅支援五千军马前往南境,你以为如何?”
那刘纬台不过一占卜的神棍如何懂得军中之事,这一听见公孙瓒询问,急忙朝天一稽将手中的木卦抛掷于地,瞅了瞅卦象回身言道:“兄长,此卦为兑为泽,其意为上下相和团结一致,乃是大吉之兆。虽然袁绍兵马暂时看起来略占上风,但是持久必败,兄长何妨再等上一等?
更何况那楼将军和鞠义对峙也只是微处下风,远没有到需要兄长显露底牌的时候。以小弟愚见,那楼将军不过是想保全他麾下的草原儿郎罢了。如果每座营寨都和他一样,稍微愚挫便寻求兄长支援,敢问兄长这城中还有多少兵士可派呢?”
要说刘纬台在占卜上还是真的有一手,但是他解卦却明显只是一个半吊子,竟然忘记了兑为泽必须两兑相叠、两泽相连方能上下相和,团结一致。
如果公孙瓒任由那楼孤军奋战,那楼那路军马又能和谁去相叠相连呢?当然,这些都是公孙瓒的事,并不在他刘纬台这个卜数师的考虑范围之中。
公孙瓒闻言略略一想,拍了拍城墙点头应道:“关长史,刘兄弟所言正是。如果救一人,必将使其他将领以后都依赖于本帅的救援,他们又如何再肯努力奋战?你告诉那楼本帅暂无精兵可援,让他务必再坚守十日。
他也是一方大将之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想必也勿需本帅重申,只要能够将袁绍军马拖住十日,届时袁绍兵困马乏粮草衰竭,本帅再穷尽所有兵力与之决战城下,定然能够将袁绍一举击溃!”
一缕寒风从城头吹过,刮得公孙瓒的衣襟呜呜作响,配合着他那俊朗的容貌和高大的身长倒颇像是一位临风而立傲笑天下的英雄,但一旁看着他的亲信却不由得齐齐打了一个寒蝉。
第362章 说客
打寒颤,这个本来只是人体的一个正常反应,但是在这个冬天却仿佛会传染似的。
公孙瓒的一句话,亲信们只是在城头上打了一个寒颤,但易京城下的南境营寨中那楼和他的部下却觉得心都快凉透了,虽然帐中的火也还未灭,虽然他们的身前也还摆着一只烤熟的羊羔,那羊羔上还冒着腾腾热气。
“启禀将军,速仆丸单于求见!”
那楼和帐下几员副将正值心如潮涌怒气难消,忽然听得门口亲卫一声高喝,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胡袍的络腮胡从营门口走了进来,那人正是乌桓部落的另一名首领,袁绍矫制单于印绶之一的速仆丸。
速仆丸走到堂下,右手按在左胸微微朝那楼弯了弯腰:“我亲爱的那楼兄弟,你与我亦有一年未见,不知一向可好?”
“速仆丸,我那楼顶天立地,没有你那样背主的兄弟!”那楼冷笑一声,“当初我乌桓王丘力居单于仙逝,你和蹋顿贪图权利接受了袁绍的矫制,都成了我乌桓的单于,却不知你们又将楼板少主置于何处?
我那楼和乌延固然不忿你等作为,但你二人过去也是我们的兄弟,不愿再与你等见面也不愿与你等兵戈相向,因此才远赴幽州寄身于公孙瓒麾下。
速仆丸,你我交情在当初你选择投靠袁绍之时就已经了断,你也勿需再与我攀什么交情,今日究竟因何事前来还请直言,如果你只是前来当一会说客,那么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众副将齐齐将刀从腰间一拔,一阵铿锵之声响彻营帐。速仆丸却是咧嘴大笑:“那楼兄弟,你那些下马威就算了吧,你知道我速仆丸从啦不怕这个!
你放心,我今日前来主要是想和你解释一句:当初是你和乌延兄弟误会我与蹋顿单于的忠心了。我速仆丸今日敢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我速仆丸与蹋顿一直都奉楼班少主为我草原共主,但有违背万箭穿心!”
“速仆丸,你说的可是真的?”一名高约八尺的胡人将领走上前来,一双牛眼睛瞪着速仆丸。草原人最讲信诺,长生天乃是草原人共奉的天神,如果有人以长生天的名义
起誓,结果违背了长生天的意志必遭整个草原的耻笑,死后其灵魂也将无处安放。
速仆丸这样一说,众人自然不再疑他。而当初在袁绍矫诏册封蹋顿、速仆丸和那楼及乌延四人为单于的时候,那楼和乌延二人就是担心这是袁绍的分化之策,蹋顿等人会对楼班不利,所以才力辞册封带着楼班出逃幽州。
速仆丸认得那人是那楼的心腹大将呼延陀,也不再辩解直接就地坐下,从怀中掏出腰刀在那烤熟的羊羔上削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大嚼起来,嚼了半响打了一个饱嗝,将腰刀一把丢在案桌上嘿嘿一笑继续说道。
“若非如此,为何当初你们投奔公孙老儿的时候,我和蹋顿并未派一兵一卒追击你们,而是在你们入幽州之后却屡次遣人送信于你们呢?若非如此,我今日又如何敢只身前来?
那楼兄弟,我速仆丸虽然武力不及与你,智力也不及于乌延和蹋顿,这颗忠心却并不弱于你们。我速仆丸既然敢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自然当一诺千金,否则日后岂不被长生天诅咒?”
那楼心有所动,当初他和乌延带着楼班出走之时,速仆丸和蹋顿的确并未派遣任何兵马出营追击,否则等他们到达幽州之时他们的族人至少将会少一大半。
但是速仆丸说的信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迄今为止,不知道乌延是否有收到过他们的来信,反正他是连信皮都没有见到一眼。
见那楼已经心思活泛却依旧心存疑虑,速仆丸接着下了一道猛药:“我草原男儿识英雄重英雄,当初公孙瓒确实也算得上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和乌延兄弟选择投靠于他,我和蹋顿也无可厚非。
但是,如今的公孙瓒早也不是当年那个马踏黄沙槊舞残阳的热血男儿了。那楼兄弟你自己好好想一下,他现在身边重用的都是那些人?除了刘纬台、关靖,就是乐何当和李移子这样的卑劣小人。
鞠义将军一战将你等困于营寨之内,公孙瓒非但不派兵支援反而还要求你等务必严守,只不过是打算用我草原儿郎的热血消耗掉袁绍的精兵罢了。这些儿郎们都是我草原上的雄鹰,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们命丧于此?”
“将军,速仆丸单于说的没错,这公孙老儿让我们独抗帐外万余大军明显就是见死不救,不如咱们直接反他娘的吧!”那楼还没有回话,身旁的呼延陀已经跳将起来。
所谓一呼百诺,呼延陀这壁厢刚刚开口,那壁厢另外几员副将什么拓跋龟、慕容豹也同声喝叫起来。
“将军,反了他娘的!”
“将军,反了他娘的!”
那楼看着壕沟外林立的鞠义大军和数里外十丈高矮的城池,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速仆丸:“速仆丸,你我虽已断交,但我亦深知你的为人,既然你敢用长生天的名义起誓,那我就再相信你一回。
但是,乌延兄弟和楼班少主尚在城内,公孙瓒如果不傻就一定会将他们牢牢捏在手中以便控制我们草原儿郎。如果你能保证他们的安危或者将他们从公孙老儿手中救出,本将军便与你再重新做一回兄弟!”
“哈哈,乌延兄弟处你勿需担心,蹋顿单于数日前就已经悄悄遣人到他和少主身边。对了,那几人就是当年伺奉在我主丘力居帐下的勇士卓陀雄和夹谷英他们。如果我所料不差,相信过不了几日你、乌延兄弟和少主都将和我们一起回归草原!”
速仆丸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再度朝那楼行了行礼,这才一把搂住那楼在他耳边笑道。
那楼颔了颔首,一道利芒从眼神中一闪而逝:“公孙老儿,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呼延陀、慕容豹、拓跋龟,你们都是我草原上的神箭手,也是我草原上的雄鹰,今日我那楼打算反了公孙瓒重归大草原,你们可敢再次追随?”
“长生天在上,我呼延陀、慕容豹、拓跋龟愿以性命效力那楼将军,务必救出少主同归草原,若敢违背此誓人神共诛!”呼延陀三人右拳猛地在胸口一砸,齐齐拜服于地。
那楼霍然转身大步走到帐中,一把拿过亲兵手中的狼牙棒砸在案椅上,任凭案椅轰塌在地,看着众人厉声喝道:“我那楼今日为公孙瓒所逼,愿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从此脱离公孙老儿旗下,奉我少主楼班为主转战草原,重振我乌桓雄风!”
第363章 破寨
永安三年十月十八清晨,浓雾。
公孙瓒还在昨夜的宿醉之中,易京城已经被浓雾中的喊杀声给吵醒。
那楼既然已降,而且又收到速仆丸送来的一封乌延亲笔信,喜出望外再无后顾之忧,遂点起帐下兵马和鞠义副将蒋奇并做一路联合韩猛、蒋义渠穿寨而过,直扑西境单经和公孙范。另一头,鞠义则同样率领麾下的另一半人马与牵招、眭元进围攻东境的严纲、公孙越二人。
冈穷得水马不进,雾暗失道人相呼。
单经和公孙范二人正在营帐中商议如何对敌韩猛,忽见亲卫来报韩猛又在帐外搦战,二人勃然大怒。
昨日他二人才与韩猛、蒋义渠交过锋,双方从午时杀至傍晚不分上下各有胜负,不想今日这厮又来找死,二人提起马槊和点钢枪点起军马就往营帐外飞奔。
刚打开鹿砦出得营帐,猛听得营帐后传来一阵鼓角声,犹如霹雳落在营外,接着大地震动雷声滚滚,似有万余匹战马同时踏在河桥之上。
二人急回头时,只见一杆大纛从身后一两里处飞奔而来,数千名将士紧随其后,浓雾中虽不能辨得清楚,但是大纛上那只白狼却是忽隐忽现。
“那是那楼将军的大旗!”
“那楼将军来援助我们了!”
将士们欢呼雀跃,盾牌和刀剑齐齐砸在地上,好像他们已经战胜了对面的韩猛一般。
单经顿时喜上眉梢,朝公孙范嘿嘿一笑:“那楼将军果然不愧是草原上的虎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破了与他对阵的那一营人马。公孙将军,看来你我兄弟二人要抓紧时间了,今日务必要将韩猛和蒋义渠那厮拿下,否则我们就得为那楼等人笑话了!”
“单将军所言正是!”公孙范点了点头,手中的马槊一横厉声喝道,“孩儿们,那楼将军已经攻破贼营拿下首功,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你们连最后的这些汤汤水水都不想要了吗?”
“幽燕男儿,天下无双!孩儿们随我冲!”
单经亦高高举.asxs.钢枪怒喝了一声,一
马当先便向韩猛等人冲去。战马四蹄翻飞快如闪电,跨过鹿砦,越过壕沟上的木桥再行百十米就是韩猛和蒋义渠的大军了,单经傲然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韩猛脸上的悲戚和无奈。
然而,令他惊疑的事情却在这一刻发生了,面对他气势汹汹的冲击,韩猛大军并没有如昨日那般退避三舍,也没有像前日那样迎头赶上半渡而击,而是手握弓弩箭簇和火把静静的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仿佛草原上围猎的健儿们一样。
“单经,韩某等你多时了,怎么这么磨蹭啊?”
单经刚刚过了桥,对面的韩猛已经冷笑一声策马来到阵前,接着大手一招,身后的队伍立时丛中劈开,两百名重甲骑兵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身着铁甲铁盔手上一把把长刀寒光闪闪,胯下的战马同样也身披铁甲,与骑士一样只露出鼻子和森寒的双眼。他们每挥动一次长刀,身上便哗哗直响,而长刀带过他们和战马的铁甲之时,也只是荡起一道道明亮的火星,衣甲并无半点伤损。
这特么的哪里是骑兵啊,分明就是来自地狱的魔鬼!果然有陷阱!
单经打了一个寒颤,手中的点钢枪一举,公孙范和二人麾下的亲兵纷纷将缰绳一提勒住战马驻足桥边。但其后面赶来的将士却是刹不住脚,一头撞在前方袍泽的背上,阵营中一阵骚乱,还在桥上的兵士同样亦被挤下了壕沟,一时间尖叫四起,哀鸣阵阵。
“杀!”
开山大斧一提,韩猛纵马直奔,紧跟着蒋义渠将大纛一招,旗下所有弓弩兵急忙张弓搭箭,左手如抱婴儿,右手如托泰山,一支支利箭闪电也似的罩向桥头。
前日韩猛也曾半渡而击,不过那个时候单经和他的军队都还在桥上,而且凭借胯下战马的脚力他们很快就冲入到了韩猛的阵营之中,所谓的半渡而击也只能伤及一小部分的士兵。
但现在的情况却又和前日不太一样了,只要韩猛将这两百名重甲骑兵在桥头上一堵,就仿佛峡谷中放置了一块泰山石一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单经他们进退两难,就只能在桥头上当做敌军的活靶子。
今日还是不能拿下韩猛了,看来这斩将夺旗之功只能任由那楼独享了,罢了罢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反正主公也只是让我们坚守营寨!
单经叹息了一声,手中的点钢枪再次举起:“众将士听令: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速速退回大营不得有误,其余兄弟且随本将挡住韩猛,为兄弟们争取时间!”
“轰!”
单经不愧是公孙瓒麾下数一数二的战将,对战场上的形势把握还是非常准确的。
但可惜的是,今天注定不是他的吉日,整个战局给他的意外实在是太多了。他刚刚下达退兵的命令,就听见背后一阵巨响,如同一道惊雷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他的头上。
转头望去,只见自家的营帐火光冲天,无数的火星在浓雾中腾空而起,白色的帐篷在无边的火光里呜咽哭泣。一彪人马赫然屹立于桥的那一头,他们手中的利箭和弯刀直直的对准桥上的将士,而为首之人赫然正是“援兵”那楼。
那楼叛变了!
单经一懵,就欲挥师冲向桥那头,战马的缰绳却已经被一旁的亲兵牢牢的拉住:“将军,撤吧,兄弟们已经保不住了,再不撤公孙将军也只能留在这里了!”
两军夹击,而且两边都是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还特么的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局,就算是白起在世只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公孙将军,我们回城!”
电光火石之间心中百念转过,单经长叹一声朝公孙范吆喝了一句,带着桥头上的千余人护送着公孙范箭头一般杀入韩猛大阵。几进几出,二人终于杀出重围,再回头时麾下的千余将士亦仅仅只剩下百二十人。
看着已经快要熄灭的营帐和倒在敌人刀锋之下的兄弟,两行眼泪终于从单经的眼眶中滑过滴落马下。默哀了片刻,单经收回心思拨转马头就向城北的邹丹营寨飞马疾奔。
忽然,“砰”的一声,一支利箭从前方敌军大营中破空而至,迅如疾风快如闪电,还不等单经格挡就已经穿胸而过,带起一蓬鲜血落在尘土之中。
第364章 同归于尽
一箭东来,单经西去。
刚才还和自己谈笑风生的战友倒在马下,至于他的遗骸,公孙范哪里还敢停下来拾掇,长鞭猛地一扬落在马背上,战马亦如闪电一般向城北窜去。
等公孙范赶到邹丹大营的时候,公孙越同样已经赶到此地,身上衣甲残破,脸上一道疤痕,身后仅跟着千余残兵败卒,而同他一同镇守东境营寨的严纲却不见身影。
公孙范心底一沉,心情亦越发的焦躁起来:“越儿,你如何也到了此地,可是东境已经被破,严纲战死?”
公孙越苦涩的点了点头:“那楼那狗贼背叛了父帅,鞠义和他的先登营从南境营寨穿营而过直奔我军大营,侄儿和严将军一时不查腹背受敌,严将军为掩护侄儿撤退,死在了牵招和眭元进二人手下。”
“为叔也是如此,韩猛和蒋义渠出奇兵将为叔困在桥头,而那楼却率领他的狼骑断了为叔的归路,单将军也因此而亡!”
公孙范叹了一口气,下马掀开营帐,径直走到营帐前,转向邹丹、田楷二人继续说道:“两位将军,我易京城下四境营寨已破其三,袁绍狗贼的四路大军即将逼近于此,北寨只怕也收不住了,你们还是先随本将和越儿回到城中再做商议吧!”
“当日我等就曾劝谏主公应当退守幽州,可惜主公听信谗言一意孤行如今也只能困守城中,我等上不能劝谏主公纳善言下不能退敌于城外,还有何面目去见主公?”
邹丹与田楷相视一眼,走下大堂朝公孙范二人拱了拱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兵符递给公孙范,接着说道,“两位将军,今日兵败之事邹某和田将军早已从败军口中知悉,烦请你二人立即回城并转告主公易京已是一座孤城。
一味的死守只怕难也长久,若是能够寻得一二战机,还是尽快带领儿郎们逃回幽州以待他日。另外,邹某和田将军麾下的将士也请你们一并带回城中吧,我二人已经选了一千死士决定留守此营与袁贼后续追兵同归于尽!”
邹丹和田楷已经萌生死志,其挑选出来的死士同样已经做好了捐躯的准备,公孙范接过兵符朝其余的
将校大手一挥,走出营门跨上战马直奔城门。
二人刚刚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那楼、韩猛、鞠义、牵招以及淳于琼的五路军马就已经赶到了北境营寨。
虽然同为四境营寨,但北境却又与其他三处营寨不大一样。不管是东境西境还是南境,它们都没有直接连接到易京的道路,它们与易京之间有一条巨大的壕沟,而北境却恰好有一条道路直通易京城下。
北境的营寨就坐落在道路之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看着营前的邹丹、田楷二人,鞠义一声长笑,纵马上前:“邹丹、田楷,鞠某久闻你二人乃是公孙伯圭麾下最为聪颖之人,今日一见却也不过尔尔。
这易京城下本来有四寨相辅相成相互支援,如今已为我等破掉其三,难道你还想凭借这一处孤寨和数千将士便能挡住我数万人马四路大军吗?”
“两位兄弟,公孙老儿早已非当日的白马将军了,他如今尽管听信刘纬台、乐何当和李移子等小人的谗言,弃我等于不顾,一心只想着他自己的性命,你二人何必还要死心塌地的效力于他?
本初将军久慕二位兄弟大才,求贤若渴。二位兄弟何妨与那楼一同归顺将军,届时也可以谋一个王侯将相的出身庇佑后人?”见鞠义正在劝诫二人,那楼趋步上前言道。
“哼!一个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的无耻鼠辈也敢在我等面前狺狺狂吠,也不怕羞杀了你先人!”邹丹和田楷二人闻言勃然大怒一声长啸,双双取过亲兵手中的弓箭张弓搭箭就向那楼射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老东西,竟敢捋你那楼爷爷的虎须,找死吗!”那楼匆匆将身子往马背上一藏,避开双箭,重新在马背上坐稳,手中的狼牙棒一挥,已经踏马向北寨飞奔而去。
“杀!”
队伍已有箭头,只需冲锋便是。鞠义见那楼和其麾下的狼骑已直扑邹丹二人,急忙大手一招,与韩猛、牵招、淳于琼等人率领旗下大军紧随其后如潮水一般漫向北寨。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五员猛将手中的武器好似秋天扫落
叶,将阻挡在前面的敌人一一扫落马下。鹿砦、箭楼、绊马索以及飞逝而来的利箭已经招架不住他们的冲锋之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已经突破防线来到了北寨面前。
整个北寨百十座帐篷按纵深排列,层层推进,仿佛一枚落在原野上的大铁锥。但此时的北寨,除了当先数座营寨的兵士正与袁绍大军交锋外,其他的营寨竟然没有半点的声响,死一般的沉寂。
“退!”
鞠义等人既然已经入彀,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呢?邹丹冷笑一声,轻轻一喝钲音随之而起,众将士闻令急忙放弃与敌人争锋匆匆散入到四下的帐篷之中。
哼,在鞠某面前玩伏兵这一套,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你爷爷吃剩了留给你的吗!
鞠义暗笑一声,朝韩猛、牵招、那楼和淳于琼笑道:“北寨邹丹和田楷帐下约有五千余人,而今我们所看到的却不过只有一千多一点,想必另外四千人应该就是藏在营帐之中。
狭路相逢勇者胜,在实力面前所有阴谋诡计都是镜花水月。我等帐下均有万余人,烦请四位将军率兵分作四队由帐篷两侧冲穿大阵,本将军径直跃马中军拿下邹丹、田楷,与诸位将军会师易京城下!”
一声令下,五股洪流席卷大营,而鞠义则带着他的先登营直奔中军帐。
然而,鞠义所想的局面并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的营寨依旧安静的犹如坟场一样,除了洒血帐中的将士遗体之外,他们并没有见到一个活人,直到鞠义走入中军大帐与邹丹、田楷二人面对面的时候。
“滴!”
邹丹张弓搭箭,一支鸣镝穿透营帐飞向半空,营帐中那些已经“死去”的尸体纷纷翻坐起来,将怀中的火折子往嘴上一吹,接着迎风一撩丢到一旁的衣甲杂物和粮草之上,星火就在所有的帐篷中蔓延开来。
百十座帐篷瞬间点燃,帐篷里虽然也不再是寂寂无声,却依旧带着死亡的气息。“吱吱吱”的火焰声伴随着百十颗星星在易京城下点亮,巨大的火龙咆哮着舞动着妖艳的爪牙冲天而起,将北寨染成一片血色。
第365章 英雄末路
杜甫在《火》一诗中曾写道:风吹巨焰作,河棹腾烟柱。势俗焚昆仑,光弥焮洲渚。腥至焦长蛇,声吼缠猛虎。神物已高飞,不见石与土。
公孙瓒没有听过这首诗,甚至也不知道杜甫此人究竟是谁,但是此刻的他如果手中拿的不是马槊而是一杆秃笔的话,相信他也能够写出类似的诗篇。
看着数里外熯天炽地的大火和乌云一般的浓烟,听着那大火和烟雾中传来的惨叫声和嘶鸣声,两行眼泪从公孙瓒的眼眶中流了下来。
公孙范和公孙越兄弟二人一刻钟前刚刚回到城中,城外的消息他已尽知。那楼叛主,严纲、单经战死,而邹丹、田楷二人却用自己的身躯和热血为他驻扎起最后一道防线选择了与袁绍主力大军同归于尽。
大火越来越旺,远处的哀鸣声也越来越小,公孙瓒的心亦沉得越来越深。他恨自己为何没有听信邹丹等人的建议,他也恨自己为何听信了刘纬台的意见。
他虽然刚愎自用,却也纵横沙场多年,当然也知道邹丹和严纲等人劝他离开易京或许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但是他没有选择。他重用刘纬台、李移子和乐何当等人,甚至和他们结拜兄弟其实只是想扶持另一方势力与邹丹等人分庭对抗。
刘纬台三人虽然没有军中的势力,但是他们钱多,而且他们也只有他这个后台,所以他们也只能牢牢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这数百年来,不管是先秦还是大汉朝廷不都是这样经营的吗?不都是将平衡这两个字当做法宝吗?
可惜,他等不到那一日了,他的平衡之术让他彻底的败在了袁绍的手下。
“乌延和楼班抓住了吗?”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公孙瓒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声,他知道这是他的兄弟公孙范和公孙越二人,他刚刚知道那楼叛主的消息后便让这二人去了乌延的将军府。
公孙范和公孙越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口气:“大兄,乌延狗贼和楼班带领数十狼骑于大半个时辰前离开了将军府,适才城门校尉来报说那狗贼二人已经持将军令离开了易京,现在乌延府中只剩下数百旋风突骑的兄弟。”
终日打雁,今朝却被雁啄了眼,谁也
没有想到乌延和那楼这两名贴身侍卫头子竟然成了压死他公孙瓒最后的一根稻草。
公孙瓒心中一阵憋屈,邹丹、严纲、田楷和单经等兄弟都已经为他尽忠,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盯着肇事者悄然离去,他必须给邹丹他们一个交代,否则以后在泉下相遇,你让他情何以堪?
“将刘纬台、李移子和乐何当三人拿下,以他们的头颅送众位将军最后一程吧!”公孙瓒退而求其次,朝身旁的亲兵交代了几句又转向公孙范二人道,“北境内营寨大火,邹丹、田楷战死,想必袁绍大军多数已经葬身火海,二弟、三弟你二人速去整顿大军半个时辰后随我出城。”
“出城?”二人一懵,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坚守吗?
公孙瓒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邹丹兄弟虽然一把大火阻挡了鞠义等人的道路,但毕竟数万人马怎么可能悉数付之一炬,更何况鞠义、淳于琼等人征战天下数年,最是能够把握战场契机,并非一般将士可比。
若是我猜测没错的话,相信他们应该已经逃出了火海,正准备对我等进行疯狂的报复!三弟,等我们出城之后,你带领续儿转向正西,由范阳经中山前往雁门找王德玉替我复仇,二弟则随我直奔幽州,若是我等不死来日再与袁绍重新一较高下!”
“王德玉他会收留我和续儿吗?”
“当然,王德玉乃是天下枭雄,且不管我之前与他的交情究竟如何,至少送上门来的出师名义他是绝对不会拒之门外的!”
……
邹丹一把大火将北境营寨烧了一个精光,等公孙瓒等人赶到之时营寨早已成为一片废墟,满目疮痍满目焦炭,残留的余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灼烧,浓烟中还有隐隐的烤肉味道。
“走吧!”
公孙瓒寻了半晌也没有找到邹丹和田楷二人的遗骸,无奈的摇了摇头朝众人说了一句就欲纵马离去,忽然一阵鼓角从前方小丘后急促响起,密集的声音仿佛暴雨打梨花骤雨落芭蕉一样,重重的击打在众人心上。
“公孙老儿,哪里去?”
一声长喝,数道人马从小丘的两侧转了出来,
为首之人正是鞠义、那楼、韩猛、淳于琼和牵招等人,至于蒋义渠、蒋奇和眭元进等人却已不见踪影。他们的身后也仅仅只剩下万余将士,而且一个个都是黑脸黑手,好像刚刚才从西山挖煤归来。
“哼!鞠义,老子今日想去哪里只怕你还拦不住吧!”公孙瓒长啸一声,朝公孙越和公孙续点了点头,马槊一横纵马上前直扑鞠义,其身后的公孙范、关靖、王顺和林缚等人也跟着他如潮水一般席卷前方。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公孙越带着公孙续转道西去,公孙瓒却已经和鞠义、那楼等人杀成了一团。
但见:
将军猛如虎,兵士急似豹。
将军猛如虎,公孙瓒、公孙范双敌鞠义、那楼,关靖、王顺、林缚合斗韩猛、淳于琼、牵招,刀来剑去戟落槊飞,招招直往敌酋头顶覆盖,式式带起鲜血腾空;
兵士急似豹,一队队冀州精兵催动着手中的长枪短刃呐喊着斩向眼前的贼人,一列列幽燕男儿挥舞着利箭戈矛怒啸着暴雨一般将敌人覆盖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中。
有你无我,有我无他,双方将士两万余人怀抱无边的仇恨就在这废墟之中亡命的搏杀,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鲜血共断肢横飞,刀枪和箭矛齐落。
约莫半个时辰,听得阵中数声惨叫,数道人影倒撞马下。公孙瓒旗下仅剩他和公孙范兄弟二人,而鞠义一方却也伤了牵招和那楼二人,幸得兵士们拼死抢回,才没有被乱马践踏成泥。
鞠义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单刀一紧,直指前方:“公孙老儿,你还有何话可说,亏得你往日还敢自诩打遍幽燕无敌手,我瞧你今日也只能在地府中称雄了吧!”
“一点英雄气,四顾浩无边!鞠义,老子虽然没有你狡诈,却也不是你一介匹夫可随意置喙的,若不是胡酋小儿背叛了老子,今日一战老子岂能让你活着走出去!”
公孙瓒转头看了看西边,公孙越和公孙续早已消失在道路尽头,长笑一声,与公孙范点了点头,手中的缰绳猛地一勒恍如扑火的飞蛾急速的插入到鞠义军中。
第366章 腊八粥
正所谓天下形势纷纷扰扰,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易京一战,公孙瓒一战而歿,公孙续不得不得夹着尾巴逃往并州投奔王黎。
永安三年腊月初,王黎在接到公孙瓒战死的消息以及公孙续本人的时候还在厉兵秣马准备一举拿下整个中原,却不知道一场巨大的阴谋已经悄悄向他笼罩过来。
……
腊八节晚一更时分,冀州信都。
一轮弯月已经升到半空,当初王芬亡命的那座古寺外的草坪上已经黑压压的坐了数十人,有僧有道,有老有少,有一副外出访友打扮的富家公子哥,也有江湖大汉模样的中年人。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道更鼓的梆子声和打更人口中的呼唤声从不远处的街面上隐隐传来,一名身形矍铄、颔下长须飘飘的士子站了起来,向众人抱了抱拳开口说道:“各位兄台安好,在下陈宫有礼了!”
原来这士子便是曹操曾经的谋士,今日的陈留郡王殿下谋臣陈宫陈公台。
却不知道他今日在这城外与这些什么僧道、什么公子哥等等三教九流之辈在一起又为何事?难道是腊八节来了,他要与这些人共享一碗腊八粥?或者说这些人也和他的身份一样,只是乔装打扮来此与他共赏今夜的弯月?
果然,陈宫一报家门,周围的人群亦纷纷起身,互相抱拳自我介绍。
“在下刘皇叔帐下孙乾!”
“在下抑佛教昆仑!”
“在下曹将军帐下程昱!”
“……”
陈宫点了点头,双手微微一按,朗声道:“各位兄台皆知,今日我等在此相聚其实只为一件大事。我大汉自高祖开疆拓土至今也有四百余年,但这四百年以来,我大汉子民却经历了多少次的苦痛和生离死别。
远的不说,就以伪朝前将军王黎来说,王黎出生太原王氏,其叔父王允曾先后身居尚书令、司徒等职,其岳父皇甫嵩亦官至车骑将军、槐里侯、雍州牧。
而王黎自己同样也因先帝的屡次提拔,成为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按说这正是朝廷忠臣世家,王黎这厮也应该
为朝廷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事情却与我等的期望恰恰相反。
王黎此贼不思报效朝廷报效先帝,却把持朝政拥立伪帝永安称帝雒阳,逐我陛下于长安,擅动兵戈与诸位将军争夺地盘,将我大汉的天下搅得七零八落,浑浊不堪。
陈某实在不忍天下十三州皆落到此獠手中,特奉我主维新帝陛下的诏令,召集各位前来信都商议如何平复天下,谋取此獠,还我大汉朗朗乾坤。
但又因此獠麾下潜藏着一支谛听营,据说这谛听营乃是此獠暗中爪牙神龙见首不见尾,各位的行踪都难逃他们的监视和追踪,因此不得不委屈诸位乔装打扮,以各种三教九流的名义前来信都……”
原来此次腊八节聚会正是陈留郡王倡导,只因王黎如今一花独秀,占据了近天下三州之地,引起诸侯惶恐,因此才纷纷遣人前往陈留郡王帐下听令,就连王黎昔日的盟友曹操和刘备亦在其列,意欲效仿当年十八诸侯讨董之策。
而在座的自然也是这些诸侯麾下的谋士和大将,譬如:袁绍帐下荀谌,陈留郡王殿下陈宫,曹操麾下程昱,刘备帐下孙乾以及张鲁、刘表等人麾下的心腹。
程昱等人随同曹操南征北战,自然见过了诸多世面,陈宫的一席话不见干货倒也并不着急。
但张鲁和刘表的人却是亟不可待,毕竟张鲁和刘表都与王黎接壤,而且张鲁势力在众人中最小,刘表更是被王黎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整个荆州已经丢掉了数郡的地盘,心中对王黎的怨恨不见得就比陈留郡王少。
当下便有刘表帐下的谋士刘先起身说道:“公台先生,我等主公都是精忠卫国之士,我等同样也是赤胆忠心之人。既然我等已奉主公之令前来与公台先生商议如何讨伐恶贼,还请先生不用拐弯抹角,直接商议我等行事便是!”
张鲁的代表阎圃亦起身赞同道:“始宗先生所言不差,如果我等整日在这里商讨,七嘴八舌定然也讨论不出来什么结果。时间紧迫,我等既然奉陛下为君,又奉先生诏令而来,想来先生心中早有成算,先生何妨直言!”
“仲德,公佑,你等以为如何?”
陈宫向程昱和孙乾问了一句,见二人并无异议,遂
与一旁的荀谌低语了两声,抬起头来转向众人言道:“既然如此,那陈某就将与友若、正南以及陛下和袁大将军所议之策与诸位通报一声。
如果有什么遗漏或者考虑不当之处,烦请诸位如实道来。毕竟此事事关重大,王黎此獠的地盘和势力也必非昔日董贼可比,稍有不慎我等就将彻底的断送今日之局面,陷入存亡生死之中!”
众人点了点头,陈宫继续说道:“王黎手掌天下雄兵,据雍司二州并荆州数郡,其腹地更是深入雒阳和长安等地,如果想要按照昔日讨董之策兵寇雒阳一举拿下王黎,绝对是滑天下之大稽。
因此,陈某和友若先生以为与其合兵一处专攻雒阳,莫若由各位将军同时起兵四面开花,让王黎顾此失彼,从而将他彻底拖入到战争的泥潭,任由我等宰割。
自古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是**,机事不密则害成,我等既然身为剿叛大军一员,自然应当歃血为盟。但今日恰逢腊月初八,因此我们一改往日习俗奉大家一碗腊八粥,以腊八粥起誓,若是在座诸位但有背叛陛下之贼,人神共戮,天下人尽可诛之!”
言毕,陈宫一摆手,便有侍从于一旁的马车上取下数十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奉送到众人面前。
“哐哐哐!”
程昱等人接过腊八粥三下五除二的吃个干净,齐齐举碗向地上一甩,地面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陈宫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从马车中扶出一名面目俊朗神采奕奕的青年男子来到众人身前:“朕刘协受命于天,却因国有大贼潜逃至此,今愿与诸位豪杰共戮此贼,以正天下!”
“诺!”
“令:拜袁绍大将军,领兵十万为右路大军,由常山、赵国及广平等郡兵出并州直取雒阳;拜曹操车骑将军,统领八万雄师为中路大军,由豫兖两州出兵,讨汝南、安丰、颍川等地,北上雒阳与袁绍遥相辉映。
拜刘表卫将军,拜刘备前将军,拜张鲁后将军,各统兵数万同时从荆州和巴蜀等地出兵,奔袭雒阳和长安等地,务必要一鼓作气将王黎的势力从我大汉的地图中抹去!
……”
“诺!”
第367章 遍地英雄下夕烟
雁门山,又名雁门塞,位居并州雁门郡辖内,今山西省代县西北。
《山海经·北山经》中曾写道:水行五百里至于雁门之山,无草木。而袁珂校注的《海内西经》亦云:雁出其门,在高柳北,高柳在代中,其山重峦叠嶂,霞举云高,连山隐隐,东出辽塞。
王黎此时就在雁门山上,陪同他的不但有赵云、张辽、太史慈等一干武将,亦有徐庶、庞统的数位谋臣,当然也还有不久前才效力于他帐下的公孙越和公孙续叔侄。
腊月中的雁门山天气格外的寒冷,鹅毛般的大雪从天而降,纷纷扬扬洒在山巅、山腰、巨石和树木之上,将整个雁门山雕刻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经久不化。天色渐晚,附近山脚下的几处村落中已经燃起袅袅炊烟。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巨石后上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落入众人耳间。
王黎抬起头一扫,只见周仓已经疾步从巨石后走了过来,手中捧着数道信笺:“启禀主公,荆州西城郡(魏兴郡)守黄忠、水军都督甘宁、豫州汝南郡守荀攸以及乐平郡守高顺飞鸽传书,汉中张鲁、荆州刘表、刘备、豫州曹操和冀州袁绍同时出兵我西城、汝南和乐平等地,还请主公定夺!”
一起来伐?这是打算四面开花吗?
袁绍、曹操和刘备这三人原就是枭雄一流,仁义和诚信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手中征伐天下的手段,其用心自是不用多说,自己倒是早有防备。
只不过没有想到,就连张鲁、刘表这二人居然也敢在那角落中蹦跶出来,这是想把本将军当做董卓还是袁术,或者还是他们都把自己当做了下夕阳的遍地英雄?
哼,几根杂草还真把自己当做一盘菜!
王黎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看着山顶上的茫茫白雪朗声道:“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本将军原本还打算先破塞外再平中原的,不过既然袁绍他们都悉数跳将出来,那就只有先满足他们的愿望,将他们一起打入到谷底之下。”
“主公
,这里还有一封曹孟德的亲笔信,是由曹孟德遣人送至荀郡守手中,再由荀郡守飞鸽传过来的,主公可要一阅?”周仓从那数道信笺中检出一封呈给王黎问道。
王黎摊开信笺,只见那信上赫然写着几行汉字,其文曰:
德玉兄台鉴:弟操与兄数年交往,深感弟之为人侠骨柔情忠贞不屈,亦曾获兄之宽赦才成就今日之基业。然,兄这些年来统掌天下雄兵屡破州郡,已成为天下之霸主。
本初、公祺、景升和玄德等人奉陈留伪诏意欲以伐兄之名义瓜分天下。操虽不才,却也不敢忘记陛下之隆恩兄长之厚德,故操欲与绍等人暂为一体作兄之内应,待他日兄之战事正急时,及时拨乱反正与兄一道将鼠辈驱逐于天下。
“你们觉得这曹阿瞒之言可信吗?”王黎晒然一笑,将信笺复递给徐庶和庞统等人,“这曹阿瞒颇具枭雄之姿,竟然因本将军的原因打算作对方一内应,小媳妇一般潜伏在袁本初的帐下,实在也是委屈之至。”
徐庶收起信笺哈哈一笑:“宁信这世上有鬼,也不敢相信曹孟德的嘴。主公帐下谛听营之美名早已传遍天下,虽然袁绍等并不知道他们身边有哪些人效力于主公,但是终究还是有些顾及不是?
曹孟德身具枭雄姿态,又岂能不注重军中消息,他又怎敢保证主公不会知道他们的谋划?他这一出戏不过是想卖主公一个好,他日与主公对阵之时,也好让主公手下留情罢了。”
“元直之言颇有几分道理,不过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以我看来这曹孟德恐怕不止是想卖主公一个好那么简单,更深层次的或许还有隔火观望、将计就计之类的意思在里边。”庞统亦点了点头。
张辽、赵云还在深思,公孙越和公孙续一头雾水,周仓却已焦躁起来:“军师,你就不要打哑谜了,你知道俺脑子不够用,你说话能不能直接一点,不要再那什么云山雾罩的?”
“这隔火观望不过是想看一看主公是否能够抵住联军,想必曹孟德如今虽然挥师汝南,但其肯定还未正式与公达交战。”庞统捋了捋颔下短髭自信一笑
,拍了拍周仓的肩膀,接着解释道。
“至于将计就计,那就更简单了。如果主公一旦与联军交战不利,曹孟德则会迅速挥师攻城,将汝南据为己有,同时出兵颍川直奔雒阳在主公的心窝上再插一刀。
而联军失利,曹孟德却将调转枪口在联军的背后捅上一刀,与主公瓜分他们的地盘。毕竟他是主公的内应,主公也不好意思与他较真,不给他分个三瓜俩枣不是?”
周仓恍然大悟,一拍额头笑道:“这么说起来,曹阿瞒如果去行商倒是能做的一手好买卖,首尾两端稳赚不赔。”
“稳赚不赔?那要看他是和谁做买卖了?”庞统轻蔑一笑,缓步走到王黎身前,“主公,属下以为主公当立即回信曹孟德,告知其意俱已悉知,主公愿和他一道为我大汉永镇国土!”
瞧着庞统那奸诈的神情,徐庶抚掌而笑:“主公,冀州、兖州和豫州同属中原,人丁兴茂,商旅繁华,切不可操之过急,倒不如按着士元之意将计就计徐徐图之?”
王黎闻言一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既然曹孟德敢算计本将军,本将军又岂能不给他一个回礼,否则世人不是要笑话本将军为人不够大方?”
“主公之意何解?”徐庶和庞统二人齐齐问道。
“着令贾文和为征东主帅立即前往乐平主持冀州战役,太史子义、徐南翼、龚都随道前行,与高伯循、成廉及曹性等人一起辅助贾文和,务必维持冀州目前局面。
着令徐元直为征南主帅,士元辅之,文远为前锋,领军一万直奔西城,黄汉升和甘兴霸俱为麾下大将。魏续和宋宪统兵一万坐镇雁门,非战事紧急不得出关,务必将吕布牢牢的困在关外。
子龙、元福且随我一同前往汝南与曹孟德会上一会,再着人奔赴雒阳向陛下请一道圣旨,加封曹操为车骑将军、谯侯,等联军交战激烈之时告之于天下!”
王黎缓步走到崖边,背负双手遥望群山,只见群山白头,数道炊烟从山坳里飘了上来,在空中飘飘荡荡氤氲缭绕,仿佛中原山河重新燃起的浓烟。
第368章 年将尽
夜幕渐渐降临,落雪依旧轻轻的飘舞在半空,西城郡治城中依旧繁华热闹。
青楼和酒肆里张灯结彩,士子和富绅们或聚在一起谈论着哪家姑娘,或拥簇着几名长相美好的女子倚靠着栏杆饮酒观灯。一些卖衣物和古董的店铺倒是早已经关了门,店家和伙计已经纷纷赶回自己家中团聚,但是街面上却还有更多的老百姓挤在一起品上一壶小酒张家长李家短的,满脸的喜悦,他们的小孩则拥成团捡上数枚爆竹在一旁的巷陌里亲手点燃。一点也看不出来大战来临的迹象。
“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庞统将一副亲手誊写的对联贴在门柱上,朝一旁的徐庶笑道,“值此家家户户团圆之际,徐帅是不是也愈发想念老夫人了?”
徐庶捋了捋胡须笑道:“徐某当年白面披发杀人复仇,因官府所迫,不得不带着阿母潜逃荆州,这么些年来徐某并未尽到人子之职责。
反倒是跟随主公后,阿母安居雒阳,主公又请来樊阿先生去了阿母旧疾,心中有说不出来的快乐,我徐某又何必惺惺作态效仿女儿之姿?
不过,士元刚才说到‘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徐某倒是在想如果说我等今夜就开始发动攻击,那么张鲁帐下那些即将亡故的兵士算不算是万里未归人呢?”
“怎么?明日才是大年初一,徐帅现在就想赶着给张鲁送一份大礼,你就不怕张鲁难为情?”庞统指着徐庶促狭一笑,“兵者诡道也,除夕之夜家家团圆,徐帅却想让张鲁没有心思过年,那徐帅可曾想好如何兵寇汉中了吗?”
徐庶点了点头说道:“主公虽然将这西城大军悉数交于徐某手下令徐某坐镇荆州,但徐某并不想急于求成一蹴而就。如今袁绍兵入乐平,曹操也心怀鬼胎,主公所受的压力非同小可。
汉中地处汉水河谷,沃野千里,乃是少有的繁华富庶之地。这些年因张鲁占据汉中,隔绝了通往益州的道路,流民都被留在了汉中,汉中人口剧增,再加上张鲁在百姓中推行五斗米教,其地盘虽小势力却是令刘璋都不敢轻易缨其锋。
而刘表同样身领数郡,麾下的水军同样称霸诸镇。如果我等此时仓促用兵,不管是荆州刘表也好,还是汉中张鲁也罢,都不可能急切间便能平复。所以,徐某想徐徐图
之,今夜就先给张鲁一个开胃菜罢了!”
庞统将门柱上的对联轻轻抹平,朝徐庶颔了颔首:“不错,攻则当一举而下,否则我们就只能被刘表和张鲁牢牢的按在此地,不得动弹。而守则简单多了,稳固的防守和循序渐进也是此战制胜的关键。
所以荆州和汉中之势并不在攻,而是在守。只要我等能够守住西城、南乡和南阳诸郡,令张鲁、刘表以及刘备等人不得扣关,那么只要主公平定了中原,其联兵之势必然破矣,届时再整合兵马南下分头击之,汉中和荆州也将会纳入主公麾下!”
“知我者士元也!”徐庶抚掌而笑,转向一旁的张辽、甘宁和黄忠等人,“文远、汉升,你二人去通知谛听营,令他们今晚务必给张鲁献上一份贺礼!”
……
汉中,因汉水而得名,位于今陕西省南部,北依秦岭,南屏巴山,中部为汉中平原。自古就被赞誉为“鱼米之乡”,也是赫赫有名的“天府之国”,可谓是关中平原繁华之都。
而这些年来,汉中的富商巨贾不计其数,其中张家米行、李家粮油、王家谷铺、朱家棉麻更是其中翘楚,而张家、李家和王家还都是姻亲关系,三家联合号称富甲半城。
据说,汉中百姓的日常衣食和张鲁军中的粮草和军械大多也来自这几家的供应。
除夕之夜,本就是阖家团圆的时日,张家乃是全城富户,自然更不能免俗。这不,天还没有擦黑张家的姻亲李家和王家家主已经携带儿子儿媳来到了张家大院之中。
大院外张灯结彩,大院内觥筹交错。同贺同喜六味拼、鸿运烧味大拼盘、双双对对烧鱿筒、鲜人参炖珍珠鸡、福星高照、福寿双全、宫保鸡丁、佛跳墙、罗汉斋、三套鸭等等美味的菜肴流水一般的上到主桌之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家家主张恒刚刚举杯,正准备敬在座的诸位亲朋一杯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落外传来,管家张福疾步走到张恒身前轻声低语了几句。
张恒霍然色变,朝众人挥一挥手,除了其他两大家主以及长子外,院落中霎时为之一空,不管是家眷还是小辈或者是仆人全都消失在门外。
张恒看着座下数人朗声道:“各位
,张某刚刚收到西城大军主帅徐元直先生将令,令我等今夜在汉中制造一场乱局,务必要将汉中的民生搅得乱七八糟让张鲁一时间不得安生。各位可有良策?”
李家家主李光抱拳回道:“李某听说主公用兵最爱的便是火攻之策,昔日长社城下一把火烧得波才焦头烂额,蒲坂津口又是一把火将夏侯渊、夏侯惇、吕布烧得丢盔弃甲。
而凤凰崖前更是火烧荆州大军,使得刘磐等人落荒而逃,刘表也因此失了荆州数郡。我等莫若效仿主公之策,一把大火将这些粮食、谷物、棉布等付之一炬,届时城中百姓日常生活难以供应,而军中同样也会缺食少穿,张鲁必然再也无力兴兵。”
“李兄说的固然不错,但是直接了断汉中民生是否有些过于残忍?”听闻李光之言,王家家主王苏一阵肉疼急忙起身打断,“依愚弟之见,何妨先将我等粮物潜藏起来,再火烧仓库暂断汉中的民生之计,这样既可以掩盖我等的行为,同样也可以让张鲁肉疼?”
张恒沉思片刻,抬起头来盯着二人目光如炬:“王兄之言甚是有理,我等要的是断了张鲁出兵的念头,却并不是要真正的将汉中子民置于死地。
不过时间紧迫,我们也不能将所有仓库都搬空,而且大火之后张鲁必然派人核实,若是残存的灰烬中没有足够的量,张鲁也会因此对我等产生怀疑。
这样吧,从我们三家的私兵中选出数百可靠之人,令他们悄悄的将库中粮物般掉三四成然后大火付之,并在城中散播谣言,让张鲁将怀疑的对象指向我西城外的元直先生大军。”
……
天快亮了,永安四年的大年初一终于就要来临了。突然,汉中城郊的几个方向响起惊天动地的锣鼓之声,中间还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呼唤声。
“不好了,快来人啊,城中有奸细,王家谷铺走水了!”
“不好了,快来人啊,城中有奸细,张家米行走水了!”
“不好了,快来人啊,城中有奸细,李家粮油走水了!”
张鲁从梦中惊醒在小妾和丫鬟的侍奉下穿好衣服走到窗前,推窗一看,只见城南、城北和城东三个方向浓烟铺天盖地将汉中遮了一个严严实实,好像永夜一般。
第369章 徐庶的大礼
“看样子应该是汉中城外起火了吧?”
“应该是吧,徐帅你不是已经传令下去了吗?虽然现在还没有得到汉中谛听营明确的消息,但是看样子想必就是张、王、李那几家大户的地面吧!”
“嗯,应该差不离吧。这张、王、李三家的是主公前年就已经安置过去的暗桩,他们所购买的粮食和棉布都来自关中,此事也只有我和贾文和寥寥几人知悉。
幸好他们经过谛听营的洗脑后还能够抵制住心中的贪欲,坚定不移的完成了将令。否则一旦影响了我大军的筹划,徐某也就只能军法从事了!耗费了这么些钱粮给张鲁赶出一份大礼,希望他还喜欢吧!”
……
喜欢?喜欢个屁!
天还没有亮张鲁就已经被吵醒,早就揣了一肚子的火,而谋士阎圃的进言更是火上浇油,张鲁差点就让自己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被内火活活烧死的诸侯,哪里会有半分的喜悦?
阎圃倒是不管张鲁是否有起床气或者担心激怒了张鲁,依然不厌其详的向张鲁汇报道:“张家米行全部被焚,原本存有三十万石大米的粮草被徐庶派来的奸细付之一炬,最后抢救出来的不过原来的三成左右;
而王家的谷仓和李家的粮油同样也遭受了祝融的袭扰,剩下来的稻谷和粮油也只是与张家仿佛,仅仅七八万石的库存,汉中百姓和军中的口粮恐怕拖不过上半年了。
属下今晨已去见过这几家的家主,他们虽然表示依旧会供应城中口粮,但昨夜这几把大火一烧,城中的库存已经严重不足。商人重利,库存既然不足,那么粮食价格的节节攀升也必将越来越烈。
腊月初的时候,一石黍米的单价还只有两百钱,到了腊月底单价却已经涨到了两百八十钱左右,而他们今日开盘的时候,黍米的单价更是直接飙升到了三百六十钱。
属下做了一个统计,发现现在的米价与腊月底相比涨幅达到了三成,与腊月初相比更是超过了八成。如果不加以控制,任其持续发展,相信过不了一旬,城中的老百姓就已经吃不起大米了。”
张鲁揉了揉额头,强行按住心中的怒火:“先生说的这些本州都知道,但是本州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口粮啊。汉中这下年来收养流民,早已不复往日的颓败,如今的汉中人口足有三十余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本州一边要满足他们的日常,一边还要滋养军队,你让本州到哪里给他们弄那些粮草过来?就算是将城中那些大户的钱粮都给抄个底朝天了,估计也
只能勉强撑到六月底吧!”
虽然知道张鲁也只是一时的气话,阎圃依然摇了摇头,苦笑着劝解道:“如果真的能撑到六月底倒也不用担心了。但是主公,那些大户与州中官员的关系千丝万缕盘根错节,又怎能用一个抄字去与他们协商?
就算是主公亲自打一个欠条向他们索要千百石大米,只怕他们也能阴奉阳违吧?毕竟有远见的官员和富绅并不多,反而那些鼠目寸光之辈如过江之鲫比比皆是。米价大涨,他们不趁此捞一个盆满钵满更待何时?”
“无量那个天君,这也不是那也不行,那你要怎的?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空手变万石粮食出来?”张鲁没好气的白了阎圃一眼,双手一摊,一副颓败的模样。
阎圃思忖片刻试探性的问道:“我汉中还有两大粮仓,汉北的五斗仓和汉南的军用仓,如果属下没有记错的话,应该还有百十万石存粮,主公是否可以先拿出来…”
“拿出来?开什么玩笑!”阎圃还未说完,张鲁已经跳将起来打断了阎圃的话头,“五斗仓乃是我五斗米教中所有教徒所缴纳的入教费,现在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怎么可以随便拿来赈灾?
至于那军用仓更是想都不要想,老百姓断粮或许还不能动摇我汉中之根本,军中断粮却是要直接动摇军心的,军心一乱,汉中又如何对敌?”
原来这张鲁乃是五斗米道创始人张陵的孙子,也就是后人口中张天师的嫡亲后代。
《三国志·张鲁传》记载:祖父陵,客蜀,学道鹄鸣山中,造作道书以惑百姓,从受道者出五斗米,故世号米贼。陵死,子衡行其道。衡死,鲁复行之。
鲁遂据汉中,以鬼道教民,自号“师君”。其来学道者,初皆名“鬼卒”。受本道已信,号“祭酒”。各领部觽,多者为治头大祭酒。
说白了,汉中张鲁的政权就是一个宗教迷信与官僚地主互相勾结和利用的政权。张鲁如何敢轻易的将教徒积攒起来的粮食全部用于赈灾?
虽然这些五斗米教大部分就是来自于民间,但国人的思想历来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五斗米教徒知道张鲁将他们的入教费用于他人,又让张鲁如何去管理这五斗米教?更何况,这五斗仓早就成了张鲁自己的禁脔,又岂容他人染指?
“主公,既然五斗仓中的粮仓暂时还不能动用,我们是不是可以先从军用仓支取一部分?虽然我们已经和袁绍、曹操等人达成了协议要一同对敌王黎,但我们并没有承诺要优先出境以单军对抗王黎啊?
主公,我们何不如以佯攻之势来防守汉中,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既不用我等出兵,解决了粮草供应的问题,也给了袁绍和维新帝一个交代?”阎圃想了一会也觉得有些为难,还未答话,便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谋士杨松已经疾步闯了进来。
阎圃霍然起身骂道:“无知小儿,王黎手掌百万雄兵,天下英雄无不侧目。如今难得有袁绍和维新帝等人愿意做那执牛耳者,正是主公趁虚而入壮大自己之时,你却满口飞沫阻碍主公出兵是何道理?”
“屁的道理!”阎圃虽然愤怒,言语间却还克制,但杨松却是一副无赖的样子,指着阎圃就破口大骂,“你特么有道理你就给主公变些粮草出来啊?
姓阎的,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无非是因为不满城中那几家富户和主公的教义,想借此征用五斗仓或者在城中富户那里强征粮草吧。哼,军心?光军心有个屁用,难道你就不考虑民心和官心吗!”
见张鲁的心思略微有些动摇,阎圃直气得须发倒竖,一个劲得向张鲁谏言,差点没将额头磕出血来:“主公,粮草之事我们还可以继续想辙,切不可因一时的困难便毁了自己的大计啊!”
杨松袖子一甩,瞅着阎圃一个劲的冷笑:“阎先生,你想让主公单军对抗王黎,可是如今这西城之下已经聚集了徐庶、庞统、张辽和黄忠的若干大军。
敢问阎先生,你是敢自我比拟那数战便平了荆州数万人马的徐庶和庞统呢,还是觉得主公麾下的杨任、杨昂或者主公的弟弟张卫可以力敌张文远、黄汉升?
哼!阎先生,你的谋略老子还没有领教过,但是张辽和黄忠的威名,只怕却是杨任等诸将难以匹敌的吧?阎先生,你只不过出使了一趟冀州,就特么的这么赶鸭子也似的想将主公的大将都耗费于此,究竟有什么居心,是不是那维新帝给你承诺了什么!”
阎圃一时气急,半响也说不出话来。
张鲁叹了一口气,冷冷的看了阎圃一眼,他虽然相信阎圃不会投敌,但是如果阎圃得了维新帝什么封赏这却有些拿不定了。
张鲁摇了摇头,朝阎圃喝道:“既然阎先生没有话说,那就按照杨松的意见去办吧。传令军中,令诸将大张旗鼓以作佯攻之势镇守边境,再令杨昂将军用仓的粮食先支取五万石用于百姓生计!”
“诺!”
看着阎圃无奈的立在一旁,杨松将袖中的数张千两的银票轻轻的捏了捏,朝张鲁拱了拱手,施施然转身离去消失在张鲁府中。
第370章 盟约
徐庶一计将张鲁的大军暂困汉中不敢主动攻击,又给杨松送了好些银票,方才可以全心备战荆州刘表、刘备族中兄弟二人。
王黎却并没有如徐庶一般分心二用,他此刻就坐在宋县的县衙中,手中捏着一份信笺来回的翻看。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扫向一旁的荀攸问道:“公达,曹孟德快到了吗?”
荀攸点了点头:“据探子来报,曹孟德与夏侯渊领了一百余人出了城父正向桃花渡而来,算算时间大概一个时辰便至。主公,微臣想想还是觉得主公此行过于冒险,曹孟德虽然身具凌云之志,但其毕竟也只是一州诸侯,主公何妨让微臣前往与曹孟德谈一谈?”
“公达,你也知道曹孟德身有野心,王某不亲自走上一遭见识一下曹孟德后续谋策又如何放心与袁绍决一死战?”王黎摇了摇头起身朝一旁的赵云、周仓喝道,“立调一百白马义从随我出发!”
西淝河由陈郡一路向东,经过宋县与城父交界之地,在到下游利辛县。而桃花渡就坐落在西淝河畔,与宋县不过数十里地,以王黎、赵云和白马义从的脚力也不过区区一个时辰。
众人一路上快马加鞭,等到日头高悬的时候,一百人便感到了桃花渡口。勒马驻足凭风远眺,曹操及夏侯渊等人早已经坐在了桃花渡口旁的酒肆之外。
城父离桃花渡要比宋县远了二十里地,曹操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但一见王黎亲至,曹操脸上的疲惫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孤身一人便迎了出来。
“孟德,你的武功不过二流,你孤身上前就不怕王某效仿你当年背信弃义的行为,一剑将你斩杀于此地吗?”王黎挥了挥手,令赵云和周仓等人带着白马义从立足酒肆一侧与夏侯渊遥遥相望,自己却大步走向曹操,僕一见面言辞便咄咄逼人。
“当!”
王黎话音一落,夏侯渊等人唰的一下就将腰刀抽了出来,赵云和周仓同样紧握手中利器。
曹操急忙向夏侯渊等人呵斥了一声,又转向王黎道:“曹某当然知道将军武艺不是曹某可以抗衡的,曹某亦深知昔日背叛将军是曹某的不对,但曹某今日前来的确仅为将军之故和天下之故,心无杂念,为何不来?”
好一个曹孟德,一句话便将当年之事略过,除了稍微带了一点歉意之外还向王黎示之以诚,表现的何其坦荡,让王黎都不好意思真的给他一剑。
王黎暗赞了一声,缓步走到西淝河畔,在双方中间的距离寻了一块大石坐在其上拍了拍身边的石头:“昔日之事就暂且不提,既然孟德心中无私,那就请孟德陪王某坐上一坐!
见王黎亲自掸了掸石上的灰尘,表现得更是不卑不亢,气度从容,夏侯渊暗自松了一口气。曹操却是心中一凛,仿佛屁股下扎了几根刺似得坐立不安。
昔日的王黎虽然看上去同样显得谦卑有礼,但那也只是藏锋敛锷,就好像一把藏于剑鞘中的宝剑,剑鞘看似温润如玉,而宝剑一旦出鞘便是锋芒逼人。
而现在的王黎,显然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还需要藏锋的前将军了。
他手握重兵坐拥两州,天下诸侯没有能掩其锋芒者。所以,他的锋芒已经刻骨,虽然刚才他只是很平和甚至很有礼的给自己腾了一块地,并让自己坐于一旁,但是一句话之间却已经占据了二人之间的主导地位。
这样下去恐怕不行,难道自己以后也要成为王黎的附庸永远跟在王黎的屁股后边吗?必须要迅速拿回主导权!
曹操暗忖了一下,按捺住心中的些许不爽,徐徐吐了一口气决定直奔主题:“德玉,曹某听说汉中张公祺和荆州刘景升、刘玄德已经出兵,而袁本初同样已经令颜良、文丑直奔乐平贾文和,三路大军来势汹汹士气凶猛,你可还能够抵挡?”
“三路大军?不是应该四路吗?”王黎哈哈一笑,瞥了曹操一眼,“难道你忘记了你曹孟德也正是他们中的一员?”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这王黎果然人如其剑,端的是犀利无比。脸上微微一红,曹操仿佛看见自己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刚抢回来的主动权又交到了王黎的手中。
曹操摸了摸额头讪讪一笑,继续说道:“德玉,曹某昔日的确背叛过你不假,但当时也只是因为阿翁亡故之事乱了方寸,才听从了麾下几个不成器的家伙的撺掇。
不过,今日之事你当明白我的心意。德玉,你虽然暂时忝为天下诸侯之首,但袁本初、张公祺、刘景升和刘玄德等人也绝对不是吃干饭的泛泛之辈,曹某约你前来是打算与你立盟约同进退,一同扫荡寰宇,重振我大汉雄风!”
“同进退?”王黎抚掌而笑,“孟德,既然你已经觉得王某腹背受敌四面楚歌,为何你不干脆直接与袁本初等人一起用兵讨伐王某呢?毕竟你麾下谋臣武将辈出,就算是王某对上你也未必有多少把握!”
曹操摇了摇头:“昔日曹某已经失信于你一次,今日又怎可再负于你?更何况,袁本初志大才疏并非天下英明之主,张公祺和刘景升等人同样也不过是守家之犬,也岂能君临我泱泱华夏?”
“哦?你的意思是说本将军才应该是这天下的英明之主?”王黎冷笑一声。
曹操点
了点头,斩钉截铁道:“天下英雄,唯将军与操。而天下之主,非将军不可!”
“孟德此言差矣,天下之主是我雒阳城中的永安帝,永安帝聪颖仁孝胸怀大志,将来也必能成为我大汉朝一代明君,孟德以后还请再勿说出这大逆不道之言。”王黎看了看曹操,淡淡一笑,“不过,孟德这结盟之言倒是甚合我意,如若孟德不弃,那王某今日就和你共缔盟约,相互守望!”
两只大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二人又轻声商议了半天,最终就双方的意见达成一致。
曹操将挥师佯攻安丰和弋阳两郡,王黎假装不敌退守汝南。而曹操却必须在王黎与袁绍交战白热化之时,暗助王黎背后捅上袁绍一刀,并及时与王黎共享袁绍大军动态。
日渐斜,曹操已经带着夏侯渊等人度过西淝河直奔城父。
看着曹操等人远去的背影,赵云附耳王黎身旁:“操豺狐之心揣奸把猾不可与常人比拟,兄长为何要与他定下此等协议,若是他据了安丰和弋阳两郡之后却调转枪头杀向兄长又当如何?”
“曹操乃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枭雄之辈,他的言语我本来就不相信,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能让我对他放心,所以这盟约根本就是一个笑话。盟约,就是用来撕毁的!”王黎拍了拍赵云的肩膀,朗声笑道。
赵云点了点头,旋即又疑惑的问道:“那如果曹操舔着脸皮前来索要安丰和弋阳呢?”
王黎看着西淝河水溅踏在岸边的朵朵浪花,淡然一笑:“要想征战天下,有时候一城的得失就不能看的太重。目前我们虽然坐拥两州,但兵力铺散的太开了。
要想一举解决当前的局面,就只能先把拳头缩回将袁本初一股踢出战局。至于弋阳和安丰,他曹孟德不会真的以为王某会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上吧?子龙,你或许不知道,刘玄德已经率领关张陈三将和两万荆州大军直扑我弋阳而来。”
“刘玄德?他准备攻打我弋阳和安丰了?兄长,这个卑劣之徒实在是气杀我也,兄长,就让小弟去取了他的首级回来!”历史上赵云最是忠心于刘备,但现在他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就如炸了毛的公鸡一般。
这也不怪他,毕竟现在他是王黎的兄弟,而刘备最早却是在王黎借给他的清河成就的一番作为。如今刘备背信弃义,自然是再也入不得赵云之眼。
“不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王黎摇了摇头,指了指远方马蹄掀起的灰尘笑道,“既然刘玄德和曹孟德二人都想要这弋阳和安丰两郡,那就让他们各凭本事自己抢去吧!”
第371章 破镜
王黎说的没错,刘备已经率领关张陈三人统领两万大军离开了襄阳,目标正是他治下的弋阳。
刘备这一年来过得并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有些高开低走。数月前他还是春风得意统领徐州六郡的徐州刺史,如今他却只是一名飘蓬四海寄居在他人篱下的过客。
在数月前最后那一战之时,根据关羽和陈珪等人的建议,他没有选择坚守徐州,而是选择了投靠荆州刘表。他本来以为他的选择正确无误,但是现在看来他的命运依旧如往昔一般多舛。
他投靠刘表非但没有得到重用,反而受尽了刘表麾下蔡瑁、刘磐等人的排斥,同样也遭遇了刘表的冷淡甚至猜忌。
历史上刘表还曾将新野赠给了刘备,但是现在的新野已经隶属于王黎治下,刘表连一县的地盘都没有给他准备。他虽然还想东山再起,但是他现在早已不是往日那个八面威风的徐州刘州牧了。
徐州丢了,淮南的半个郡也丢了,他的十万雄兵经过淘沙的巨浪之后还余两万之数,他的麾下也只剩下阎象、孙乾、糜竺和关张陈徐等人。
他的那班同期生王黎、曹操和袁绍等人早就成为了一州或者数州的霸主,而他还只是一只寄居蟹。他想摆脱当前的局面,他就只能选择主动出击。所以,他将自己绑在了陈留郡王和袁绍的战车之上。
这是他唯一还有可能翻身的机会!
虽然这样做或许有些不仁义,或许也有些不地道,但是终究还有一线希望不是?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刘备骑在战马上,心绪难排,脸上的表情亦如那山边的落日一样,落寞沧桑。
“兄长,天下终究还是靠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您就别再想那些烦心事了!”看着刘备的表情,关羽策马来到身旁安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征战天下很多时候本来就是顺势而为。
这一次就算我们不与王德玉撕破脸面,下一次等王德玉继续坐大后,他也会和我们翻脸的。更何况,兄长不是已经决定了等以后王德玉落难之时,我们同样也赠送给他一块地盘,以报往昔收容之恩吗?”
“二弟勿忧,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没有想到这风水轮转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一时有些惆怅罢了。”刘备点了点头,徐徐吐了一口气岔开了话题。
“孔明虽然年轻,却有大才。昔日水镜先生司马徽曾赞他与庞统二人为卧龙凤雏,得一人可得
天下。庞士元去了王黎麾下,数战而定荆州,想必孔明的智略也不再其下。
二弟你为人孤傲,三弟却又失之于粗鲁,平常你兄弟二人都有些瞧不起文人的那股酸辣劲,但这孔明和文纪毕竟还是与公佑、子仲他们多有不同。
我们行军打仗出、谋划策都要靠他们二人谋思,以后这军中之事如果孔明和文纪有所派遣,你和三弟还得多担待一些,切勿与两位军师生了龃龉。”
刘备口中说的的孔明当然就是卧龙诸葛亮,诸葛亮当初未受王黎的征辟,而是随其叔父诸葛玄隐居隆中。可惜好景不长,诸葛玄一病不起,诸葛亮从此也就失去了叔父的庇护,成了隆中的一名耕夫。
刘备闻其大名,重新演绎了一出三顾茅庐的戏码,将诸葛亮收归麾下,并任其为副军师祭酒,协助阎象统管三军。
不过,此时天下大势已易,诸葛亮倒也没有再提出三分天下的隆中对,而是直接谏言当联合陈留郡王以及袁绍等人合攻王黎,再乘袁绍、曹操与王黎交锋之际,袭取曹操的谯郡和淮南郡,然后剑指徐州纪灵、张燕等人将徐州和青州重新纳入旗下,屯田集粮招兵买马徐徐图谋天下。
如果说争夺天下乃是刘备的终极目标,那么曹操和纪灵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刺不除,终究意难平。
诸葛亮之言,刘备听之简直就是如闻仙乐,二人顿时仿佛**一般一拍即合。
见刘备老调重弹,关羽郑重的点了点头:“兄长尽管放心,关某和三弟都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罔顾大局之人,庞士元的谋略我兄弟二人早有耳闻,与其齐名的诸葛军师,我等又岂敢怠慢?”
时间飞逝,二人边走边聊,不到戌时三刻大军就已经来到了与弋阳交界的罗山脚下。
刘备刚刚准备安营扎寨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兵发弋阳,前锋大将陈到使人飞马来报:“启禀主公,陈将军适才在前方弋阳界面的轪县附近发现有数名往山中潜逃的老百姓。
据他们说:王黎大军已于未时离开弋阳回师汝南,如今弋阳郡中只剩下本地的一些寻常捕快和郡府僚属管理日常。而曹操的部队则已经从城父到了安丰,王黎不战而退,他们担心弋阳同样会遭战火的灼烧,故弃家逃往附近山中。”
竟有此事?
刘备一懵翻身下马,就见阎象和诸葛亮二人携手而至,急忙开口将此事与二人做了一个说明。
阎象思索片刻
,抬起头来看着刘备:“事出反常必有妖,王黎未与曹操一战便从安丰和弋阳两郡退兵,阎某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这王黎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主公莫若问一问孔明,或许孔明能够猜中王黎心思一二?”
诸葛亮颔首接过话题:“王黎坐拥雍司两州,帐下名将谋臣如过江之鲫,虽然面临袁绍、曹操、张鲁、刘表和主公四面围剿,但根据其往日的作风,他明显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之人。
开战之初,尚未与曹操交锋便节节后退,要说王黎心里没有鬼任谁也不会相信。亮以为此事无外乎有两种情况,一则是王黎打算暂时放弃战略纵深,想以空间换取时间,然后集中兵力稳固防守。
二则是他和曹操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曹操不费一兵一卒便占据了两座城池。然后接下来,他们或许将进入道一个长久的僵持阶段,王黎方能腾出手来一心一意对付袁绍!”
“那我等但如何是好?”这诸葛亮果然不愧是与凤雏相提并论的谋士,一言便看穿了王黎的一些意图,刘备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诸葛亮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主公何须忧心,我等本就打算袭取弋阳和安丰两郡,不管这两郡是在王黎手中也好,还是在曹操之下也罢,终究这目标没有发生变化。
更何况,如今弋阳虽然已经易主,但是据那些百姓而言城中并没有大军驻扎,主公何妨让大军连夜入城,然后伏兵袭击曹操前来收拢城池的部队,以报当日徐州之仇?”
“孔明,虽然我们的目标就是以安丰、弋阳为根基,直取徐青两州,但开战之初便与盟友抢夺地盘钱粮,是否会有不妥?”刘备心中依旧存有顾虑。
诸葛亮手中的羽毛扇轻轻一摇,笑道:“主公,我等并不知曹操和王黎有什么协议,只是负责抢城池而已,曹操心中纵有不满却又能奈我何?难道他还敢将他与王黎的协议公之于天下吗?
至于伏兵之事,那就更简单了。我军新建斥候不力,以为是王黎的贼军深夜前来一时不查而已!届时,该据城池就据城池,该请罪就请罪,反正到手的鸭子是不能让它飞了的,这个哑巴亏必须让曹操咬牙吞下!”
“好,既然如此,那就按孔明之意立即兵发弋阳!”刘备顿时豪气勃发,手中的长剑猛地一挥,千军万马趁着黑夜杀向前方。
趁着夜色,一名兵士悄悄的脱离了队伍淹没在路边的野草中,他的手中握着一张纸条,纸条上赫然写着两个字:破镜!
第372章 二桃杀三士
破镜?
赵云紧紧盯着案桌上的那张消息字,眼睛都快长出花了却也没有发现那纸上除了这两个字外还有其他的东西,但这两个字又代表了什么呢?
破境,他倒或许知道,毕竟他就是当世少有的枪术大师。从学武之初的窥径、登堂入室到如今的一流武将,他经历了多少次内力提升和灵魂的洗礼,而每一次的提升和洗礼他便要破一次境,破境对于他来说已经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寻常之事了。
但是破镜呢?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赵云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转向王黎:“兄长,谛听营传回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们打破了谁家的铜镜?”
“不是他们,而是诸葛亮!”王黎将纸条丢给一旁的郭嘉和荀攸,淡淡一笑,“鱼儿既然已经上钩,那我们的二桃杀三士之策也可以开始实施了!”
赵云一懵,一改往日沉稳的作风口中如连珠炮一般问个不停:“诸葛亮?他不是现在正效力于刘备麾下吗?他打破别人家的铜镜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怎么又扯着我们的二桃杀三士之计了?”
王黎笑了笑,指着纸上那两字解释道:“昔日楼兰古国之西有一小国,其国中太子舍人徐德言与妻乐昌公主情比金坚,唯恐国亡后二人不能相守,因此以刀破一铜镜,各执其半,约于他年正月望日卖破镜于都市,冀得相见。
果不其然,不久国亡家破,公主没入楼兰国某国公家中。德言逃得性命,依约至京都,见有苍头卖半镜,于是拿出自己手中的半镜相合,发现苍头的半镜正是其妻子乐昌公主所拥之物。
德言百感交集,于镜上题诗一首,诗云:镜与人俱去,镜归人不归;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乐昌公主见诗如见昔日二人相聚之时,数日内悲泣不食。国公闻之,遂召德言,将乐昌公主重新归还于他。这便是破镜的典故,破镜重圆之意!”
当然,破镜重圆并非什么前朝楼兰之事,而是发生在汉朝三百年以后的隋朝,而典故中的人物除了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外,其国公也不过是以隋朝的越国公杨素映射罢了。
说到越国公杨素,王黎倒是颇为敬佩。
不管是徐德言和乐昌公主的啊“破镜重圆”,还是成全李百药的“成人之美”,抑或是李靖携红拂上演一出“红拂夜奔”,这些后世中耳熟能详的典故都是发生在杨素的府上,但杨素却并不因此而记恨,反而是大度的助三人一臂之力抱得美人归,实在是人世间一名奇男子。
呃,扯的有些远了,还是言归正传吧。
当下赵云闻言一惊,急忙问道:“兄长,你以徐德言和乐昌公主之事暗示破镜重圆,莫非是想说曹操和刘备打算抛弃往日成见和仇恨重新携手对敌我等吗?”
郭嘉举起手中的酒樽长饮了一口,笑道:“铜镜既然已破,哪里还能那么容易的重新粘合在一起?又有谁能清楚的知道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后续之事呢?这些故事的结局,大抵上都是人世间需要美好才编撰出来的罢了。
昔年刘备借陶谦之手占据徐州,曹操一直深以为恨,这才趁纪灵和张燕用兵之际,亲手将刘备逐出徐州,如丧家犬一般投在刘表麾下。刘备痛失往日根据地,征伐天下更是远远的落后于主公和曹操等人,只怕那大耳贼连杀曹操的心都有了。
而不久前,陈留郡王借腊八节在冀州招待天下诸侯,约定统一联盟,更亲自出面与程昱、孙乾交谈,并许诺日后给曹操和刘备二人各一州之地,才隐隐的将二人的矛盾给压了下去。
不过,铜镜既然已经破了,不管怎么粘合,怎么修复,那道疤痕终究还是太过显眼。所以,我们决定干脆顺势而为,利用安丰和弋阳两郡挑起曹刘的矛盾,顺便也将江东孙权给拖下水,使得我等可以安心备战袁绍。”
“兄长,这就是一女许几家的意思?但这和诸葛亮又有什么关系呢?”赵云低头思索片刻,重新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如水,“我明白了,想必是我们撤军为刘备知悉,所以诸葛亮打算趁曹操还没有反应趁虚而入,顺便再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虽不中也不远矣,果然不愧是文武双全的赵子龙,不过刘备能够知晓此事,却并非是他能够自己打听出来的,而是我们的人主动给送上门去的!”
王黎抚掌而笑,酒樽朝郭嘉、荀攸和赵云三人遥遥一敬,三人举樽一碰,朗声长笑
……
夜,已经很深了,弋阳城下的风并未停下,依旧如将士们手中的刀剑一般锋利。
前方那座巍巍的黑影万籁俱寂,城墙上的旗杆上好像也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于禁紧张的心绪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信马由缰来到队伍前,看着身侧的副将笑道:“宣高,我们特么的终于到了,主公白日得了安丰,令我等夤夜前来弋阳,并告诉我等弋阳也将会和安丰一样,王黎将会丢给我们一座空城。
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会不会又是王黎使的空城之计,沿途会不会埋有重兵,只等我军入网然后再来一个瓮中捉那啥,将我们一网打尽。毕竟此人善于用计,也非浪得虚名之辈。
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此人能够在短短数年之间便闯下偌大的名头,安丰和弋阳两郡之地说丢就丢,说转手就转手,倒也还算得上是一个有着大心胸的信人啊。”
“久闻王黎大名,却始终擦肩而过未能谋及一面,今日倒是因他之恩惠让我平白捡了一场功劳!”宣高点了点头和声笑道,“看来,我这副将的职位又待不久了!”
原来这宣高正是原泰山郡郡守臧霸!
只因当初张燕借道泰山郡之时,臧霸、孙观、尹礼和吴敦他们四人犯了欺瞒之罪,导致曹操险些葬身城父。
军中谋士、大将程昱和夏侯渊等人都欲问其罪,幸而一向多疑的曹操难得这一次居然没有生出猜忌之心,故数罪齐罚,曹操也只是将他们四人贬为军中副将,随大军出征安丰和弋阳等地,允许他们戴罪立功。
这臧宣高果然还是耐不住寂寞!听闻臧霸类似复出的宣言,于禁心中暗笑一声,三尖两刃刀一举策马就向弋阳城下奔去。
“咚!”
于禁一行还未近城下,一声鼓响,适才还黑黝黝的弋阳城忽然间灯火通明白夜如昼,五千余貔貅之士傲立城头,手中的弓弩早已上弦,在灯火中熠熠生辉。
他们身后的那根光秃秃的旗杆上不知何时亦飘起一面大纛,大纛随风起舞,一个银钩铁画的“刘”字跃然其上,在火光中格外的刺眼。
第373章 一败于禁
一声鼓响,城下夜色如墨,城头灯火通明,刘备赫然巍立于银甲金刀的人群之中。
他的身旁却立着一名头戴纶巾、手摇羽扇的青年儒生,那儒生虽不到弱冠,见到城下兵马却也格外的兴奋,手中的羽扇遥遥指着于禁喝道:“赵子龙,本军师知道你等上演空城计不过是想引诱我等入城,以便你与城内贼子里应外合,阻杀我大汉天军。
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皇叔既然已洞悉王黎那厮的阴谋又岂会上当?现在皇叔与我等俱已在此,你城中的内应却为我军铲除,你孤身城下,还不束手就缚更待何时?”
言毕,城中鼓声大作,刘备身侧的健儿们纷纷从城头上抛下数十枚殷红色的球形状物事,落在城下砰砰直响,鲜血飞溅,赫然正是那儒生口中所谓的内应的头颅。
这王黎在城中莫非还真有什么内应?但主公在安丰时经过数次清洗也没有发现有王黎细作的行踪啊!
于禁一愣,心头数道疑虑泛起:常山赵子龙闻名天下,谁人不知其所用武器乃是一杆盘龙亮银枪,老子手中的不过是一把三尖两刃刀,那儒生莫不是眼瞎了?
还在思索之中,忽觉手腕一紧,于禁急忙抬头一看,却见臧霸已经纵马身前紧紧的拉住自己:“文则,快令大军撤退,刘备这孙子是想黑吃黑!”
九言劝醒迷途仕,一语惊醒梦中人。
臧霸当头一棒道破刘备用意,于禁顿时幡然醒悟:不错,刘备那老小子就是此意。想当初刘关张与王黎多有交往,他们岂能不认识王黎帐下的大将赵子龙之理?他们错把冯京作马凉故意将于某喊做他人,其目的就是打算鱼目混珠,黑了主公治下的弋阳!
“传令三军,火速退至光山!”于禁一声怒吼,大军后军作前军调头就向光山方向飞驰而去。
“咚!”
众人行了不过三五里路,忽听得前方三五百米外一道鼓角声冲天而起,一彪人马从黑暗中转了出来,众人腰间钢刀生寒,手中火把熊熊。
为首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中一柄丈八蛇矛如森蚺一般巍然插在道路之中。
见众人迎面而来,那人一声长啸,手中的长矛一抬挑起一块巨石向空
中一抛,接着长矛从中劈下落石纷纷,那人的声音亦穿过这石雨飞入于禁耳中:“赵子龙休走,燕人张翼德在此!”
原来那人便是刘备麾下大将,关羽口中那个可以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张飞张三爷。
于禁闻言一惊,若是阵地战他自是不把这莽夫放在心中,但是这遭遇战嘛,而且还是后有追兵的遭遇战,他恐怕就不能与之纠缠了,毕竟他自幼便饱读兵书,这两军相逢勇者胜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想到这,又仿佛隐隐听到身后弋阳城门洞开的声音,于禁手中的三尖两刃向前一挥,猛然喝道:“众将士听令,想要活命的就随本将冲吧!”
“杀!”
万余将士齐声长啸高举兵戈,跟着于禁、臧霸和孙观等人分作六路便向张飞冲杀而去。
声声嘶吼,道道剑光,惊醒了弋阳城西沉寂的夜色,也割破了道路两旁枫林中的枫叶。一枚、两枚、十枚、百枚、上千枚…无数枚枫叶如蝴蝶一样从枝头上飞下。
飘曳如雪,殷红似血。
长矛如银蛇飞入于禁军中,左劈右扫,上下腾挪。张飞每挥动一次就在人群中溅起一蓬鲜血,带走一条人命,飞起一颗偌大的头颅,盏茶的功夫道路中已经被染成一片血色。
“逆贼纳命来!”
于禁、臧霸和孙观三人相视一眼默契在胸,一声怒吼,手中的三尖两刃、霸王刀和吴钩等纷纷祭起,将张飞围在中央。吴敦和尹礼则率领众将士如决堤的潮水一般漫过张达和范强以及他们身后的兵士,冲入到黑暗之中。
“走!”
见吴敦等人已经冲过路口,于禁又是一声长喝,力灌双臂,奋起九牛二虎之力荡开张飞的丈八蛇矛率先撤出战斗,臧霸朝孙观点了点头,同样亦将霸王刀往马下一拖,紧紧的跟在于禁身后。
但,张飞既然能够以武力名闻这个时代,又岂是好相与的?
于禁和臧霸二人同时一撒手,整个压力瞬间就交到了孙观的身上。就算那孙观有三头六臂也尚且抵力不住,又怎么能够从张飞手下撤得出来呢?
不及两三个回合,孙观便已经气喘吁吁臂软筋麻。
“狗贼
,去死吧!”
张飞舌绽春雷一声暴喝,长矛荡开双钩直抵中门,竟然一矛从孙观前胸插到后背将其刺了一个对穿。接着张飞将孙观一举挑过头顶,猛然向前方的臧霸一甩。
“嘶!”
孙观落下,战马哀鸣。听见身后杀气骤然袭来,臧霸双腿猛地一夹,战马撒开四蹄狂奔。但张飞暴怒之下出手,这一击之力何止百十钧?孙观的尸体亦如石弹一样落在臧霸战马的屁股上,战马吃力不住,一声长嘶就向两侧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这一来一去都不过眨眼之间。
臧霸从马背上颠下,又见孙观的尸首就在眼前,心中的怒火和悲伤顿时犹如春天里田野间疯长的草木一样,霎时就呈现在他的眼底。
想当初,他和孙观、昌豨、吴敦以及尹礼四人最是投契,因此才一起聚义在那泰山之下。
可谁知不过短短一年的功夫,昌豨和孙观就已经离他而去,他的兄弟也只剩下吴敦和尹礼二人。这怎么能够不让他怒火中烧,又怎么能够不让他悲痛欲绝?
“宣高,走!孙将军之仇来日再报!”
臧霸在战马倒下之前一跃而下,他手上青筋直冒,手中的霸王枪也紧了又紧,心中还在百感交集。忽见前方一匹战马飞奔而回恍如天边的月光出现在自己身旁,于禁已经弯腰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他抛于马背之上。
张飞离自己还有数十步之遥,张达和范强二人却已逼近于禁的马头。
于禁忽的将缰绳一提,战马前蹄腾空,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含恨出手,一缕风过,刀刃刺破寒风陡然出现在张达眼前。而臧霸更是瞋目切齿,单掌在于禁肩上一搭,人如苍鹰高高跃起,霸王刀从天落下,宛如泰山压顶重重的砸向范强。
三尖两刃如风,霸王长刀如山,战马却像闪电。“哐哐”两声巨响,张达二人不敌于禁他们的大力倒跌下马,战马却已经掠过他二人的身旁,闪入前方的黑夜。
“哼!两个蠢货!”
看着于禁等人消失在前方的山坳里,张飞马鞭轻扬,将刚刚从尘土中爬起来的张达和范强各抽了一鞭,纵马一提,远远的掉在了于禁大军的身后。
第374章 再败于禁
江动月移石,溪虚云傍花。
弋阳没有滚滚长江,光山也没有潺潺小溪,移动的当然也不是江中的石头和溪畔的花朵,而是月光和月光下的兵马。
从弋阳城下发现那杆挑着“刘”字的大纛开始,于禁就知道刘备的将士早已经布下了一个大大的口袋,正在等着他们钻进来。所以他只能当机立断命令大军撤向光山。
但是很可惜,当刘备发现弋阳是一座空城的时候就已经火速的占领了城池并将大军都撒了出去,而且并不仅仅只局限于弋阳的城池范围内,因而也才出现张飞带头埋伏他们的那一幕。
张飞还是那个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莽撞人,而于禁却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身先士卒的大将。更多的时候,他已经不再向敌人炫耀自己的武力,而是开始展现他的智慧和他的用兵。
弋阳被刘备黑吃黑,身后亦还有两支追兵,于禁并没有生就什么挫折感,只是一个劲的催促着将士们向光山撤退。
时光流转,风动月移。
不过两个时辰,于禁就已经带领麾下的将士摆脱了张飞和刘备的追击,赶到了光山。
光山,当然并不是指某一座光秃秃的山,而是他们脚下的这片山脉就叫做光山。
光山上有花、有草、有树、也有灌木丛和嶙峋的怪石林,而真正让光山在后世闻名的却是籍贯光山的司马光以及坐落在光山之上的“敕赐梵天寺”净居寺,这座中国第一个佛教宗派天台宗的发源地。
众人下马歇息,帐下的斥候早已经潜藏在两三里外的道路两旁和密林中,于禁却是心生萧瑟。他并没有和臧霸、吴敦以及尹礼一起聊天遣怀追思刚刚故去的孙观,而是独卧在一旁的巨石上仰望星空。
说是星空,倒不如夜空更为准确,天上没有繁星,只有闪烁的北斗七星陪伴着一弯明月。明月的光辉透过稀疏的树叶撒到他的身上,和他一般的清冷孤寂。
突然,远处两声划破宁静,惨叫将他从沉思中唤醒。一朵乌云在头顶铺天盖地的压过来,遮住了北斗七星,也遮住了明月,光山之上再无光辉,只有无边的夜色和夜色中如星的篝火。
“布阵!”
于禁一声怒喝,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飞快的奔到营前百十米处的小丘上悄悄的伏下,双手却在背后偷偷朝众将打了一
个手势。
臧霸、吴敦和尹礼虽然与于禁交往不多,却同样身经百战,对军旅之事熟的不能再熟了。三人心中暗自凛然,各率百十名亲卫扑到篝火旁,手中的武器和双脚飞快的拨动。
片刻间,营帐前的数十堆篝火就在他们的脚下散开,火光渐渐熄灭,只剩下点点火光如萤火虫一样在空中飘舞,紧急着那些萤火虫同样也消失在半空。
等火光熄灭,于禁这才悄悄的退到臧霸等人身前,向他适才卧着的那片石林后指了指,说道。
“宣高,大耳贼如今据了弋阳,麾下的大将我们也只见到张燕人,而关羽、陈到和徐盛三人至今也没见到他们的踪迹。如果本将所料不差,陈到定然是守在刘备一侧,而关徐二人却早就布下了埋伏专等我等上钩。
宣高,你速带三千弓弩兵沿着大道直奔两三里,并将身上的干粮和残甲丢弃在一旁,动静越大越好。然后再找寻一片密林埋伏其中,等我军从道中冲过去之后再掩杀出来!其余兄弟则随本将潜伏石林,静等关羽、徐盛的到来!”
言毕,于禁大手一挥,带着吴敦、尹礼二人和六千余将士趁着茫茫黑夜悄悄的溜到石林里,将身子完全的隐藏在黑暗之中。而臧霸却欣然领命,三千弓弩手咆哮着悲鸣着,重新点燃手中的火炬跨上战马奔向前方。
战马如龙,火炬亦如龙,但是这火一般的长龙上却不断的有残盔、败甲、断刃和干粮等杂物掉下来,仿佛长龙掉下的皮屑,也好似见龙卸甲。
光山重新恢复了宁静,也恢复了黑暗。如果没有那些白色的帐篷和散在四处的柴火,相信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驻扎过万余军马。
明月还在乌云的背后,光山已经开始从黑暗中走出来。
远处,一道星光骤然亮起,接着两道、三道、百十道、上千道星光同时从数千名黑衣骑兵手中的火把上散发出来,光山瞬间就被点亮。
“是关羽!”
吴敦悄悄的凑近于禁身旁低语了一声,手中的弩箭却已经悄悄的从石缝中探了出去。关羽是张飞的义兄,而孙观则是臧霸、吴敦和尹礼他们的义弟,张飞杀了他们的义弟,他们当然得杀了张飞的义兄为孙观报仇,一饮一啄,不外如是!
于禁没有说话,还在等着关羽的大军靠近。
近了,越来越近了,于
禁都已经看清楚关羽那张红脸下飘动的长髯了,他的心脏也跟着关羽的脚步剧烈的跳动起来。
吴敦打算杀了关羽替孙观报仇,他于禁又何尝不是?
自他效力曹操以来,大小战阵已不下百十次,甚至当年还在定陶城下的小丘旁与天下第一猛将吕布进行过战阵搏杀。可是那一战吕布也并没有从他手中讨得一个好字,而今他却在张飞的矛下失去了一员副将以及千余兵马,落得一个仓皇逃窜的名声,你让他情何以堪?
呼卢百万终不惜,报仇千里如咫尺。
于禁看着关羽的面容,努力的压制着情绪的波动,唯恐关羽听到了他的心跳之声。
终于,关羽已经到了一箭之地,而且翻身下马,站立一旁仔细的端详着散落在四周的柴火和帐篷,眉头微蹙沉默无语。
“放箭!”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于禁知道这是杀关羽最好的机会,吴敦也知道这是他报仇的契机,二人同时一声呐喊,数千支羽箭从石林中升腾而起密密麻麻的飞上半空,遮住了刚从乌云中探出脑袋的明月,也遮住了关羽麾下将校手中的火光。
箭刚出手,箭还未至,于禁、吴敦和尹礼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舞着兵器从石林后跳了出来。
可惜遗憾的是,剧本似乎并没有按照他们的脚本演下去,他们的神情瞬间凝固在脸上,他们的眼神充满震惊,他们的嘴巴也张的大大的。
关羽和他麾下的将士并没有受到箭雨多大的伤害,他们的身前和头顶各竖着一面面盾牌,千余面盾牌紧紧的融合在一起,巨大的海龟般匍匐在山顶。
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箭簇落在盾牌上敲打出美妙的音符,如骤雨打芭蕉,似马蹄落石板,唯独没有惨叫声,也没有一支利箭穿过盾牌间奉缝隙射入到人群之中。
关羽他们竟然早有防备,好像他们已经知道了这是陷阱。
于禁勃然色变,却听得一声长啸从身后传来:“赵子龙,我家军师早已推演出你等将藏于此地,徐某在此恭候多时,你等还不受降更待何时?”
言讫,石林后的密林中冒出火把无数,如群星闪烁在众人四周,中间一彪人马从林中转了出来,为首者赫然正是刘备麾下大将徐盛徐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