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飞燕
“夏侯匹夫休得猖狂,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你家纪灵爷爷的厉害,你家爷爷今天非要给你放放血!”见夏侯渊三人横刀立马,纪灵勃然大怒,当先便抢出阵去。
袁术上前一步拦住纪灵,淡淡一笑:“伏义莫急,今天这场仗有的是打,这一阵还是先交给他们吧!”
“谁?”纪灵急忙滚下马来,看着那彪勇之士面带疑虑,“陛下你是说他吗?陛下他是谁?夏侯渊乃是当世名将,曹仁也算中规中矩,而且听刘将军说那许诸也不是善茬,他一人能顶三?”
“不,我说的不是他,是他们!”
袁术摇了摇头,那人已经飞身上马,大手往后一招,身后十余名骑士飞奔出来,一水的站在阵前,另有四名同样精悍的勇士直接分两列仿佛燕尾的坠在他身后。
“曹孟德,你派了这夏侯妙才等三员猛将,朕这边呢就只出一员大将和四名勇士与你赌斗,想起来也不算是欺负于你,你今日可敢应下?”袁术长笑一声,说是不欺负曹操,声音中却明显带着就是要欺负你的味道。
夏侯渊本来就是性子刚硬急躁又一身傲骨之人,哪里禁得起袁术的挑衅,手中的寒月刀已然直愣愣的插在地上,朝着袁术就是一顿猛喝:“姓袁的,有种你就将你手中的兵马都使出来,看看你家夏侯爷爷能不能给你悉数吞下!”
“在常山飞燕子面前你还敢猖狂,夏侯匹夫,你的人头老子取定了!”彪勇之士手中两把板斧猛地一提,双腿一夹,战马箭一般的冲向夏侯渊。
身后那四人同样亦纵马疾驰,双双夹攻曹仁和许诸,不过眨眼的功夫,八匹战马已经在两军阵前厮杀在一起。
只见:
夏侯单挑常山燕,曹仁许诸捉对杀。寒月刀虎虎生威,铁胆枪赫赫扬名,环柄刀熠熠透寒,两板斧咔咔猛响。还有那镔铁剑、梨花槊、钩镰枪、毒蛇矛齐齐祭起,直向曹仁许诸飞去。一时间只杀得刀光剑影,大道森然。
好一个常山燕子,虽然还不曾闻名,力气也不如夏侯渊,却依仗着自身的灵活和剽悍捷速与夏侯渊战得不分上下
而许诸和曹仁却又各尽不同,一个手中的环柄大刀一刀重似一刀,仿佛碧海潮生压得钩镰枪和毒蛇矛毫无招架之力。一个掌握铁胆枪正敌上镔铁剑和梨花槊,却不想镔铁剑轻盈,梨花槊势沉,曹仁来回于轻巧和刚猛之间转换,早已汗流浃背岌岌可危。
约斗了三五十回合,场中惊叫连连,三人同时落于马下。众人极目视之,正是曹仁和那钩镰枪及毒蛇矛。
“子孝!”
夏侯渊飞马挡住镔铁剑和梨花槊,俯身一把拉起曹仁放在马背上,只见曹仁胸前血肉模糊,面色如金,已陷入昏迷之中。
而常山燕子同样撇下夏侯渊直奔许诸,两把板斧牢牢的架在身前,镔铁剑和梨花槊亦双双上前将钩镰枪和毒蛇矛扶了起来,但是很可惜的是那钩镰枪已然没有了气息,毒蛇矛同样也身负重伤。
“头儿,白雀已经被那许诸杀死了!”镔铁剑和梨花槊搀扶着钩镰枪和毒蛇矛二人回到阵中,虎目泪流,两把武器在手中直捏的格格直响。
常山燕子面色一寒,抽身出来退至阵前,朝袁术点了点头,两板斧一别一声怒啸:“曹狗侵略宗主杀我兄弟,累及白雀阵亡雷公重伤,我常山燕子今日以黑山军张燕之名起誓:今日务必杀尽曹狗为我兄弟报仇,为我大道报仇!”
原来那钩镰枪名唤白雀,毒蛇矛则叫做雷公,而常山燕子却是赫赫有名的后黄巾时代的黑山军首领张燕。
张燕,本姓褚,常山真定人,赵子龙的老乡。
中平元年(184年),黄巾起义爆发,褚燕聚集了一帮少年为盗,于山水间转战,响应张角的黄巾起义。因其身轻如燕,又骁勇善战,所以军中皆称他为“飞燕”。
中平二年(185年),褚燕率领麾下大军与张牛角合兵一处,并举张牛角为首领,进军攻打瘿陶。张牛角不幸中箭身亡,众人遂拥戴褚燕为首领,褚燕为感激张牛角知遇之恩,随更名为张燕。
后来,张燕不断与常山、赵郡、中山、上党以及河内等地的叛匪相互联络勾结,队伍滚雪球一般不断的壮大。
比如:孙轻、王当、杨凤、于毒、白雀、雷公、李大目、于羝根等人俱皆效力于其麾下,部队亦发展到三五十万人,一时风光无二威震河北,天下人称之为“黑山军”。
而在历史上,张燕同样大大的有名。当年灵帝时期,天下大乱朝廷无力围剿,恰逢张燕上书请降,灵帝任命其为平难中郎将。后来,曹魏得了北方,张燕又复降曹操,曹操亲封其为安国亭侯,并食邑五百户。
这人竟是黑山军张燕?他不是应该在冀州和袁绍对战吗?曹操一懵,知道自己已经掉入了袁术的算计,正待挥军后撤。
却见张燕已经重新回到掉转马头,看着麾下众将喝道:“兄弟们,当年张某随同大帅征战瘿陶,大帅不幸中冷箭亡故。大帅弥留之际把张某托付给了大家,亦把大家托付给了张某。
张某那时就发誓,今生今世都将视众兄弟为股肱手足,只要张某在,就绝不容许任何人割舍我等的血肉亲情。然而,今天曹贼欺凌我教宗杀害我兄弟,使我兄弟手足分割,你们说我们应当如何处置?”
“报仇!”
“报仇!”
镔铁剑和梨花槊齐齐一声怒吼,那十余名勇士以及身后众军同时将手中的武器高高扬起,怒声喝道。
“好,这才是我张燕的好兄弟!”张燕点了点头,复转身面向曹军,手中的两板斧举过头顶一声大喝,“辱我兄弟者,我兄弟复辱之,杀我兄弟者,我兄弟复杀之!众兄弟听令!”
“诺!”
“令:于羝根、李大目、白绕为左路大军,率领五千黑山铁骑直插曹军右侧夏侯惇部队;杨凤、于毒、陶升为右路大军,率领八千黑山精锐步卒攻击曹贼左侧夏侯渊部队。其余浮云、五鹿、左髭丈八、刘石和左校随我直捣黄龙,务必将曹贼聚歼于此!”
“诺!”
一声令下万军滔滔,张燕、浮云、五鹿等人一马当先便向曹操迎面而去,于羝根和杨凤同样亦挥舞着手中的大纛,率领着黑山铁骑和步卒如洪流一般向碧峰峡口漫延过去。
第301章 程昱的忧心
俗话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曹操本来还想借着东风再下一城,却没有想到这次吹得不是东风而是西风。所以,他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两军僕一交锋,张燕的黑山军、袁术的禁卫军以及纪灵等众将麾下的兵马就爆发出无敌的气势。
虽然袁术的军马都是来自不同的阵营,但是,这一刻他们就是股肱手足,就是拧成一股绳的生死兄弟。
不管是为了战死沙场的兄弟报仇也罢,还是为了太平道的教宗也好,或者就是为了袁术这个伪君的御驾亲征都无所谓,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踢走前面的畔脚石,将曹操逐出谯郡,甚至砍下他的脑袋。
振长策而御宇内,执搞朴而震天下。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相逢不需要长策,需要的是搞朴,而张燕、纪灵以及麾下所有将士手中的武器就是他们的搞朴。他们紧握着手中的“搞朴”鞭笞、殴打和砍杀着前面的敌人。
旌旗如雨,飞箭如雨,兵戈如雨,千万的兵士和战马也如雨。一瞬间,所有的雨点就汇集成从九曲源头奔腾而下的黄河,携带着滔天的杀意,将曹军悉数湮灭在碧峰峡中。
“老典,快带着主公走!”许诸、夏侯渊和夏侯惇三人一声怒喝,不退反进,如一股清流反向冲入到人群之中。可惜,许诸三人虽然猛如虎,但袁术的兵马也不是什么羔羊而是一群群非洲鬣狗。老话说得好,蚁多咬死象,蚂蚁多了尚且能够咬死大象,更何况是数不胜数的非洲鬣狗呢?
张燕及麾下的将校孙轻、王当、于羝根、李大目、杨凤、左髭丈八、左校、浮云等十余人许诸三人团团围住,任许诸三人在人群中左右腾挪就是不得脱身,而白绕、陶升、五鹿则和于毒及刘石等人继续冲向曹操的大军。
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没有了领军的将领,曹操的左右两路大军仅凭几员副将和校尉怎么是白绕他们的对手?白绕和于毒一群人挥舞着长戈短矛如若无人之境,只杀得两路大军纷纷溃散血流成河。
“夏侯,走!”
许诸朝夏侯渊兄弟二人一声怒吼,站在马背上一跃,奋
起一刀劈开张燕的双斧跳出阵外,从怀中掏出一把石子向场中一抛,石弹破空,众人纷纷闪避。
夏侯渊和夏侯惇借势将缰绳一勒跳出重围,拨转马头与许诸并肩一处慌不迭的向城父方向逃去。
……
月亮渐渐的落了下去,天却越来越明亮了,碧峰峡中除了满地的尸首、兵刃外也只剩下飕飕的冷风了,但是喧嚣了半夜才刚刚沉睡的城父县城又热闹起来了。
“缚虎不能太急,此次碧峰峡兵败皆是曹某之过,是曹某处事太过于急躁,也太小觑了他袁公路。”曹操拖着疲惫的身躯站在城头上,看着带伤而归的许诸、夏侯渊和夏侯惇三人及于禁众将,叹了一口气,“你们麾下的健儿还有多少能战之士?”
于禁朝曹操抱了抱拳:“启禀主公,因末将率先护卫主公返回城父,麾下健儿尚余六成左右。但左右两路大军肩负抵挡敌军追击的重责,妙才、元让和仲康的队伍也不足五成战力。
末将和妙才等人尚能够支撑数日,但将士们连夜征战杀伐只怕是体力不济,已经无力支撑。而且子孝将军重伤,主公及妙才等人帐下的副将和校尉也折损了十数员,面对即将到来的袁术大军估计有点难以为继!”
曹操点了点头刚欲向身侧的曹洪下令,却见一旁的程昱微微皱了皱眉,一颗心立即悬了起来:“仲德,你可是觉得我们的安排有何不妥?”
程昱摇了摇头,长吁了一口气:“主公,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由子廉守城,你的安排甚是合理。今日一战,儿郎们伤亡惨重身心俱疲,白天确实应当让健儿们稍作休息。
否则,在惨败和疲劳的重压之下,属下只怕儿郎们会心生不满从而产生一系列的不良反应!不过,属下现在担心的并不是城父的安排也并不是子廉如何守住城父,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曹操心中一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萦绕,但是无论如何努力却又抓不着一丝的痕迹,急忙问道:“什么事情?”
程昱转向西北,看着东北方向的遥遥关山叹道:“主公,张燕身处冀州黑山,按说应该正和幽州公孙伯圭联手对抗袁本初,定然分不
开身。那么,张燕的大军究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呢?难道真想那王德玉说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仲德,你是说这袁公路不但和张燕勾结,而且还和袁本初达成了某种协议?你担心袁本初会于我军不利?”曹操面露疑色,神情逐渐转重。
“若是袁本初只是单纯的与袁公路勾结,属下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袁本初如今正在北方与公孙伯圭交战,战事极为胶着,一时半会倒是抽不出身伐我兖州。”
程昱摇了摇头,于禁也接着问道:“仲德,既然你不担心袁本初,那你又在担心什么?”
程昱苦笑一声,朝众人解释道:“主公,你们可莫忘记,张燕的黑山军遥居北方,虽然与我等隔了袁本初的势力范围,却也同样隔了整个兖州。
兖州乃是主公的地盘,张燕的数万大军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主公的眼皮底下溜到这豫州腹地的?主公,文则及诸位将军,难道你们不觉得这里边有问题吗?”
曹操倒吸了一口冷气,惊疑的看着程昱,于禁和夏侯渊等人同样面露惊骇之色:“你是说我们军中也有袁公路的人,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袁公路一党?”
“正是如此!”
“那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程昱颔了颔首,捋了捋胡须指着东北方向问道:“主公,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曹操疑惑的看着东北方向,哪里只有微微的青山和隐隐的城廓,什么也看不见。
程昱苦涩一笑:“主公,豫州东临徐州,而城父东北方向数百里外正是徐州,其境内有一座大湖名曰微山湖,微山湖以北却是主公治下的泰山郡。
而泰山郡的郡守臧霸和其麾下诸将孙观、吴敦和尹礼等人并非是一同随主公征伐多年的将校,他们与在座诸位不一样,他们是与陶恭祖闹翻后才投效的主公!”
“可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的确不能说明什么,但是你们莫要忘记了,他们本身就是泰山寇,与那太平道黄巾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302章 名声未必江山美
“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浅,绝对并非你我以及孟德所想的那么简单!”程昱和曹操还在城父揣测臧霸等人是否与张燕有关的时候,袁绍就站在冀州黑山的山巅之上,他努力的张开双臂,尽情的呼吸着山顶新鲜的空气,脸上带着心满意得的神色。
荀谌点了点头,接过侍卫手中的衣服递了过去:“不错,张燕如果和臧宣高等人没有关系的话,他又怎肯借道让黑山大军从他的地盘前往徐州,还要用瞒天过海之计瞒过他的主子?
不过说真的,袁公路这步棋只怕是打破脑袋也没有人能够想得到,他居然和这黑山黄巾也有关联,而且关联还如此之深。这样一来,泰山郡和谯郡两相夹击,曹孟德这下子估计应该难受了!”
“谁说不是呢?”袁绍打了一个哈欠,将衣服披在肩上,缓步走下山巅笑道,“我说这老二只是凭借两州之地,手下几员战将也敢篡朝,原来他手中还有黄巾这个大杀器!
可惜啊,老二这一生机关算尽,却偏偏便宜了本将军。本将军还在筹划如何分割公孙伯圭和张燕的联盟,他竟然直接就将张燕从本将军的眼皮底下给调离开去,让本将军捡了一个大漏,从此坐拥整个冀州剑指公孙赞!”
袁绍意气风发精神振奋,荀谌等人的思绪却回到了半月以前。
……
永安三年八月初一傍晚,常山井阱。
袁绍看着白天大战后残留下的遗骸和满地的断刃残剑,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焦躁。
因为王黎的原因,袁绍并没有轻轻松松的直接从韩馥手中接过冀州,而是一直用武力和将士们的鲜血征伐下来的。因此,历史上的那一幕幕都没有重现。
比如:朝歌鹿肠山讨伐于毒、左髭丈八;比如:剿灭刘石、青牛角、黄龙、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羝根等。所以,这些人现在都还在世,而且就在对面张燕的大帐中,而且白天还联手另一侧的公孙瓒和自己大战了一场。
王德玉不但控制了司、雍两州,把永安帝牢牢握在手中,而且趁着刘表发难和袁术篡朝之机顺势南下,将荆州的襄阳和豫州的汝南、颍川两郡同样也紧紧的纳入到怀中。天下之争,王德玉已经占得了先机。
至于其他的诸侯:
曹孟德先逐陈留郡王、吕布于兖州,后据陈地为己有;孙文台联手吴景、周尚剑指丹阳、鄱阳、会稽和豫章诸郡杀了刘繇,占据了江东大半疆土;就连自己一惯瞧不上的大耳贼刘备同样也在徐州作威作福,呼风唤雨。
可是自己呢?虽然麾下的战将如云,豪杰成林,但常山和中山两郡都还不在自己的手中,这样下去自己还如何与诸侯媲美,自己又如何在天下之争当中独占鳌头?
袁绍背负双手满怀忧虑的走进大帐,却见荀谌和审配走上前来,还未近身前便已喜笑颜开:“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何喜之有?”袁绍瞥了荀谌二人一眼略带不满,“友若、正南,你二人也是本将军的心腹谋士,明知道本将军如今正愁没有办法攻破张燕和公孙瓒的联手,竟然还拿本将军消遣?”
荀谌和审配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荀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袁绍笑道:“我和正南兄当然知道主公所忧者为何,不过我敢保证主公看了此信,定然满心欢喜,所虑之事也将迎刃而解!”
“哦?什么信,难道还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袁绍接过信笺匆匆一阅,果然喜形于色,“友若,正南,这信中所言可已证实?老二那竖子当真愿意劝张燕退出冀州?”
荀谌点了点头道:“主公尽管放心,若是此信所言不差,那么最迟今天晚上张燕必然遣信使前来与主公说和。到时候主公只要悄悄放过张燕,公孙瓒区区一个莽夫又岂是主公的对手?”
“不可!此乃袁术和张燕之计也,主公切不可误听了他人言语上当受骗!”
袁绍大喜,便欲令人置酒庆贺,猛听得帐篷外传来一声大喝,极目视之,只见郭图和辛毗二人联袂走入大帐中。
还未近身前,郭图二人已遥遥下拜奏曰:“主公,袁术与主公虽名为兄弟,实则仇人。前番主公欲使刘伯安为帝,去信袁术,结果使者被其痛骂而归;主公袭取冀州时,袁术又派手下大将纪灵直捣我军宁津基地,致使苏将军殉国。
后来,主公名大将周昂为豫州刺史,夺了阳城,却再次被袁术派兵协助孙坚,将阳城纳入他的治下。主公,你觉得袁术之言、袁术之行以及袁术之心可信吗?
更何况,袁术篡朝诸侯尽反举世皆知,若是
众人一旦得知主公与袁术互有来往,甚至相互串通,却不知天下人又将怎样看待主公?主公的声名又将置于何地?”
袁绍一愣,看着荀谌和审配二人脸色渐渐阴沉起来,仿佛一块随时可以拧出臭水的抹布:“友若,正南,本将军视你等若股肱,你二人就是这样对待本将军的吗?你二人可是想让本将军名声扫地?”
这袁本初特么的总是这么优柔寡断,这张脸也特么的就是一张狗脸说变就变,我特么的还真想啐你一口露水!
荀谌心中暗骂了一声,背地里朝审配摆了摆手,面对着袁绍的脸上却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主公,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声名这东西从来都是由朝廷史官留下的,而史官却只有天下的当权者才能使唤。
难道主公仅仅因为区区的黎庶之口,便要绝了自己崛起于诸侯的快速大道吗?袁术和主公关系不和确实不假,但袁术至少有一样东西比主公拎得清,那就是利益当前过往的仇恨可以暂且不叙,过往的仇恨亦不如今日的利益!
主公试想,若是我等依照原有计划,徐图张燕和公孙瓒,那么冀州的一统又将等到何时?只怕那个时候,袁术已然兵败,而豫州和兖州则成为王黎和曹操等人的盘中之食。仅凭区区冀州数郡之力,荀某敢问主公如何与他们争天下?”
“主公切切不可啊,主公,荀友若之弟荀文若如今在雒阳备受王黎信任,他这分明就是居心不良,想要主公身败名裂啊!”见袁绍又开始迟疑起来,郭图急忙打断了荀谌的话头,直接将苗头对准了荀谌。
“哼!荀某自问从来不曾愧对天地,主公既然不信,荀某就此告别!”荀谌冷哼了一声,霍然站起来,转身便向帐外走去。
“友若何须如此?本将军何曾说过不信友若之言!”袁绍急忙一把拉住荀谌安抚了两句,又狠狠的瞪了郭图一眼接着问道,“那依友若之言,本将军该当如何?”
“须知名声各般好,名声未必江山美!主公,昔日高祖皇帝起身亭长之时也不过是一市井之徒,尚且胆敢一博,而你却贵为四世三公,天下名士,你还在等什么!”
荀谌猛地在案桌上一拍,直愣愣的看着袁绍,目光如炬,目光灼灼。
第303章 袁张议和
“禀将军,帐外有张燕麾下信使求见!”
袁绍还在犹疑不决,蓦然听得身侧亲兵一声呼唤,急忙抬起头来,只见一名身着道袍的大汉走进帐中,远远的朝袁绍一拜:“黑山义军首领青牛角见过将军!”
幸好没听郭图的谗言,看来老二和张燕这次是来真的了!
袁绍一怀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努力的按捺住心中的雀跃,转向一旁的荀谌。
荀谌早已缓缓走回案椅前坐下,冷冷的看着青牛角,疾声厉色的喝道:“青牛角,你家主帅不知死活竟敢与公孙瓒狗贼手对抗天军,如今你居然还闯我军主帅大帐,胆子不小啊!
本待将你斩首示众,无奈你我分属不同阵营,自古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暂且饶你一条狗命,还不快滚回黑山大帐,告诉那张燕将脖颈洗干净,等我天军一至取了他的项上狗头!”
这友若不是很赞成老二的这番计谋的吗?怎么现在又变了一副嘴脸?
袁绍一急就待说话,审配迅速将袁绍紧紧的按在案椅上,袁绍立时反应过来,朝审配微微点了点头在案桌上猛地一拍斥道:“青牛角,你长了一双牛耳朵是来扇蚊子的吗?还不快滚!
本将军知道你虽然并非敌国之人,但也不想背这个斩杀来使的污名。不妨告诉你,本将军已经令吕奉先和颜公骥各自挥兵两万从真定和上艾袭杀过来,不日就将到达这井阱城下。
青牛角,你和张燕等人虽然屡次违抗我天军,但本将军也敬你等是条好汉,这才将实情告知于你。你尽快回去告诉张燕,你们可以早早的安排身后事了!”
青牛角刚说了一句,就被荀谌和袁绍二人一顿抢白,仿佛挨了一通连珠炮一样蒙头蒙脑的走出大帐,被冷风一激,瞬间重新回过神来复回到袁绍的大帐中。
帐中袁绍和荀谌依旧一副冷峻的模样,而文丑、张南和鞠义等人更是面寒似水,青牛角索性破罐子破摔,自己寻了一个位置一屁股做了下来,端起案椅上的酒就开喝,浑不拿自己当外人。
“青牛角,这里是我家将军的营帐,容不得你放肆,若是你还不滚出去,休怪本将给你一个痛快!”文丑怒目圆瞪,手中的寒铁枪猛地在地上一砸,好似一声巨雷一般在营帐中炸响。
青牛角冷笑一声,将酒杯放下靠在案椅上伸了伸懒腰,双手朝一摊,恶叉白赖的看着文丑:“文将军,贫道知道你特么的特不待见我,今日白天一战你麾下军马伤损不少吧?
没事,贫道现在就坐在这里,你要想报仇尽管来就是,哪有那么多的废话?
反正你家主公不让贫道说上几句,贫道回去也交不了差同样会被我家大帅砍了脑袋的,一样要死,又何必分死在我家大帐还是你家大帐呢,你说对吧?”
“你!”文丑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拍明晃晃的钢牙差点咬碎。
“伯牛,你先下去吧!”袁绍朝文丑摆了摆手,在荀谌耳边低语了一句转过头来朝青牛角说道,“好,青牛角,既然你想要机会本将军就给你一个机会,容许你说上三句,不过,如果这三句话都不能让本将军满意的话,那么本将军就只有让伯牛请你出去了!”
青牛角整了整衣角直起身来,神色忽然一正,向袁绍拱了拱手道:“贫道奉黑山军大帅张燕之令,特前来与将军商议和平退兵一事,还请将军听我说上几句!”
“一句了!”
袁绍不置可否,荀谌已开始在一旁掰着手指数了起来。青牛角顿时大急,连忙向荀谌作了个揖:“友若先生,可不能这样,贫道是真的奉大帅之令前来与袁将军以和的!”
“两句了!”
见荀谌根本就不理会自己兀自把玩着自己的手掌,青牛角急得嘴角长泡:“袁将军,我黑山军足有数十万,对面也还有公孙伯圭的十万大军与万余旋风突骑,我们两家的战力这几日你自己应该已经深有体会了吧?
如果我们能够同心协力,相信就算那吕奉先和颜公骥率领十万大军来,只怕没有几个月也讨不了好吧?袁将军,若是你真有心在此地待上个一年半载,贫道估摸着你那雄心壮志早就歇菜了吧?”
“已经七八句了,伯牛将他推出去!”
等青牛角终于将那长篇大论叙述完,荀谌一挥手,文丑一个箭步飞到青牛角身旁,双手一扭扣住青牛角的衣襟就往外拖。
“哎…哎…”青牛角死死的抓住帐门回头大叫道,“袁将军,我家大帅愿意立即退出这场厮杀,而且…”
“而且什么?”
荀谌摆了摆手,文丑手上略微一松,青牛角急忙长长的喘了一口气说道:“我家大帅让贫道告诉袁将军,只要袁将军愿意让我黑山军借道巨鹿、清河和平原,大帅从此便离开冀州不再与袁将军为敌,而且我黑山军的根基也将留给袁将军!”
特么的早点说出来不就好了?非要文某动手动脚,真是个贱骨头!
文丑白了青牛角一眼,大手猛然松开,青牛角趁机重新退回到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接着说道:“袁将军,不瞒你说,我家大帅愿意就此罢兵并退出冀州,并非是怕了你,而是因为大帅和你那兄弟曾经有过盟约
你那兄弟现在腹背受敌,被王德玉、孙文台和曹孟德他们打得找不着北,所以想让我家大帅赴约。此事是否作假,贫道相信你那兄弟应该也曾给你来信了吧?
袁将军,大帅虽然起身草莽,却一直崇信信义二字,因此才愿就此与你议和然后亲率大军前往豫州,同样也希望你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借道于我等出兵!”
袁绍点了点头,审配已经站起来斩钉截铁道:“不行,袁公路与我家主公虽然是骨肉兄弟,却从来都是两路之人,他的生死和我家主公有何干系?”
青牛角差点没被审配的话给噎死,狠狠的咳了几声,瞪了审配一眼,将姿态放的更低了:“袁将军,贫道知你也是一方豪杰,纵使你不为袁公路考虑,你也得为自己考虑不是?
贫道的确没有几分见识,但是刚才的那一番话绝对语出至诚不敢隐瞒。袁公路等不了多久,袁将军你也同样需要时间啊,否则你将来必然会被王德玉和曹孟德等人远远的抛在身后!”
“噗嗤!”
青牛角正说得慷慨激昂满口飞沫,连他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就是袁绍帐下的一员,陡然听到营帐中一声讥笑急忙抬起头来,只见荀谌站在帐下掩嘴而笑,不由怒道:“友若先生莫不是以为贫道之言没有道理?袁公路等不得,难道袁将军就等得吗!”
“不,青牛角,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荀某并不反对,而且袁公路也确实给主公来过信笺!”荀谌摇了摇头,淡淡笑道,“但是,你说的借道一事,荀某至始至终都不相信!”
“友若先生,既然袁公路已经给袁将军来信说明了情况,为何你还不信?”青牛角一懵。
荀谌已经接过话题:“说话一张嘴,青牛角,假途灭虢之计你可曾听说过?适才正南兄已经说过袁公路与主公一直不和,而你家大帅同样也是主公之敌。
你让主公如何相信你家大帅途径巨鹿、清河和平原之时不起歹心?你又如何保证你家大帅不对我中原这花花世界感兴趣?若是你们想要主公相信你们的诚意,你们至少也得表示出来不是?”
“那你要怎样?”
“很简单,回去告诉你家大帅将你们的粮草悉数留在此地,不得带走分毫,黑山军路过巨鹿诸郡时的粮草由我军提供!”
ps:文丑在史书上没有找到其字,丑的解释有:丑陋、恶等解释,同样也有天干地支中丑牛一说,故取字伯牛。毕竟父母起名谁会给子女起一个丑陋、恶毒之意,或者平常叫一叫阿牛更合适吧?
第304章 曹操论人心,袁术布奇阵
很明显,荀谌这是在探张燕的底线,也同时在挖掘张燕在冀州的根基,一旦张燕将全部的粮草交给了袁绍,那就等于将黑山军的生命线递交到了袁绍的手中。
张燕不是傻子,岂有不明白的道理。但,荀谌还是低估了袁术和张燕的关系,或者说低估了袁术在张燕心中的地位。因为他并不知道袁术就是张角的师弟,也是太平道第二任宗主,而张燕的黑山军正是黄巾旗下一支。
张燕虽然没有接受全交粮草的条件,却依然将黑山军的老巢和一些老弱残兵留给了袁绍,带着十万精锐大军和十余天的口粮出走巨鹿、清河,再通过臧霸治下的泰山郡直抵徐州微山湖。
所以,张燕出现在了袁术的队伍中;所以,张燕和袁术一起埋伏在碧峰峡打了曹操一个措手不及。
……
看着东北向的迢迢关山,曹操想了想,坚定的看着程昱:“仲德,宣高此人忠义孝烈,曹某相信他并非朝三暮四之人。当年,其父臧戒为县狱掾,因据守律法不听从太守凭欲私杀狱犯,被太守收押论罪。
臧霸时年十八,获悉臧戒被囚于狱中,遂召集门下食客十数人亲往费县西山营救其父,并将那太守当场格杀。仲德,但凡忠义之人多为孝子,而大孝之人却往往一身忠骨,你说这样的人,他会背叛我曹某?”
“可是主公,若非臧霸等人背叛,那张燕如何能够轻轻松松的通过泰山郡?你当知道那可不是千儿八百人,那是十万大军!足以媲美泰山郡下一个小县的人口了!”程昱反驳道。
曹操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仲德,不可否认,你的推测确实有几分道理,甚至连曹某也觉得大致不外乎如是。但是,你的这些推测中忽略了一件事情,你把人心给算漏了。
泰山郡诸位将军中除昌豨外,臧霸、孙观、吴敦、尹礼等人皆是忠肝义胆的男儿,听其言,观其行,曹某绝对相信他们并非那种朝秦暮楚、两面三刀的小人。
至于你说的张燕如何通过的泰山郡,曹某倒是有一个想法
。据曹某所知,已故的昌豨不但与蛾贼关联深广,而且此人性格狡诈反复。当年,他在陶恭祖麾下对抗蛾贼之时就与蛾贼眉来眼去。
而臧霸与孙观等人皆与昌豨同出泰山郡,与其交情深厚。如果那张燕凭借着昌豨的信物,告诉臧霸等人他打算前往徐州搅刘备一个天翻地覆,你说那臧霸又当如何做?”
程昱想了想,脸上闪过一丝愧色:“还是主公想的全面,属下的确是想差了。当初刘备腆着老脸巴结陶谦袭了徐州刺史一职,不但在泰山众将军臧霸和孙观等人心上插了一刀,同样亦让主公颇为不爽。
若是那张燕真的依仗着昌豨的信物和这个理由的话,如果换做是属下,想必属下也会悄悄放行的。毕竟,一则看顾了昔日兄弟的情义,二则替自己和主公报了仇,最后还平白看了一场坐山观虎斗的大戏,何乐而不为呢?”
“正是如此。曹某相信等不了几日,宣高定然会有信笺来此说明。”曹操颔了颔首,目光转向城下越来越多的兵马,朝一旁的曹洪说道,“不过,那些事情现在多说无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守住这城父县城,子廉,你可有信心坚守一日?”
“主公敬请放心,末将必不辜负主公信任,担忧差错,末将提头来见!”曹洪双手抱拳慨然领命。
曹操点了点头:“城父原驻军约有一万两千余人,足可分守四座城门。今日随我前往碧峰峡的大军就在营中休息,诸将校则可任你调动!”
“诺!”
……
“呜呜呜!”
激昂的战鼓声,将太阳从山的那一边惊了起来。八月的阳光和煦的照在平原上,数杆遒劲有力的大旗从一望无际的原野上突然冒了出来,直扑城下。
袁术身披黄袍,骑着战马,身后跟着纪灵、袁涣以及张燕、于羝根等一干黑山军首领,率领十万大军仿佛天边的乌云一般席卷而来,又如一波接着一波的巨浪铺天盖地。
旌旗猎猎,甲戈灼灼。雄健的战马,玄色的衣甲以及红色的流苏
映衬在熠熠生辉的刀剑之下,将整个大地照耀的宛如一片片彩色的海子。
“曹孟德,出来答话!”袁术轻夹马背走出战阵,遥遥的看着城父城头,马鞭遥遥一指一声怒喝。
曹操早已走到箭跺口,负手而立:“袁公路,昨夜在碧峰峡还没有说够吗,还是说你想现在当着众军的面立下一道遗言?”
“遗言?哈哈,曹孟德你是睁着眼说瞎话还是昨晚一战被我打蒙了?朕麾下十万精锐之师枕戈待旦,而你手中不过数万残军,如此的瞎话你居然也编得出来?羞也不羞!”
袁术舌绽春雷,长笑一声接着骂道:“本来朕还打算念及昔日情义,给你一个机会效力于朕的机会,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一心与朕为敌,那就莫怪朕今日要杀你给天下的弱鸡看了!”
言讫,掌旗兵手中的大纛一样,一声号角再次响彻城下。
袁术帐下六名副将各领五百精兵,黑马黑骑,左设三队右立三列,循环往来其势飘忽。
纪灵、袁涣、刘勋、何曼、张燕、于羝根和李大目分作七座旗门站定。分别是青龙旗、白虎旗、玄武旗、朱雀旗、绯红旗、黑墨旗以及杏黄旗。
每座旗门之下,又各有数队骑兵,或两千名,或三千人,数目不等,却俱是精壮彪勇虎背熊腰。骑兵之后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队队弓弩兵,两侧分列刀盾兵和长枪兵。
七座旗门层层叠叠,好像海中的岛屿一般环拱着中军。中军前后左右九重剑阵环绕,又立三十六队黄巾力士相伴。这是真正的黄巾力士,乃是当年张角遗留下来的禁卫军。
“攻城!”
袁术骑马返回阵中,看着城父城头的曹操傲然一笑,手中的承影剑猛然一扬,中军霍然闪开。阵中的抛石机、冲城车、云梯、井阑在众军的推动下踏着缓慢却又坚定的节奏行至城下一箭之地。
“杀!”
纪灵、张燕等人带头一声呐喊,七座旗门犹如七道激流向城头漫卷过去。
第305章 放出城中老鼠,咬杀村里大虫
一剑出,万鼓鸣。
七面彩旗千张战鼓,七股激流万道雷霆。纪灵、张燕等人率领青龙、白虎等旗门将士冲到城下一箭之地站定。
杏黄旗下的掌旗兵手中的旗帜猛然高高举过头顶,百十架抛石机、冲城车、云梯和井阑陆陆续续的推出七彩大阵,赫然傲立于千军万马之前,仿佛一只只张着狰狞大嘴的巨型猛兽。
“投石!”
随着掌旗兵口中的命令落下,大旗也轰然落下。抛石机的机括声同时响起,数千名民夫将手中紧绷的绳索猛地一放,千余块石弹如同天女散花一样飞上天空,再从天空倾泻而下,砰砰砰的砸在城父的城头之上。
城墙在飞石的敲击之下,不甘心的发出一阵阵哀鸣,曹军同样也在漫天的石雨中发出一声声的悲啸。
“上盾结阵,就地还击!”
曹洪一声令下,夏侯渊、于禁等将校跟着齐齐一声怒喝,典韦和许诸早已护着曹操躲到女墙之下,而麾下的刀盾兵则驾轻就熟散在箭跺旁,顺便将盾牌举起护在身前和头顶,掩护着箭跺前的弓弩手。
五千名弓弩手牢牢的贴住箭跺,手中的大黄弓、雕弓、角弓、腰引弩以及城头上的守城弩张如满月,一支支利箭宛如九天而下的闪电,一头扎入城下的袁术大军之中,飞箭如雨,初阳似血。
双方的远程武器对开,抛石机和守城弩俨然已经成了这盘开胃菜的主食。
城头上和城头下那些没有避开双方锋芒的将士们,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在落石和羽箭的攻击下惨叫着跌落在城头或者马下。飞溅的血雨和起伏的哀嚎,仿佛同时在城上城下开了一座大型的舞狮会场。
“攻城!”
掌旗兵冷冷看着前方倒下的将士,冰冷的话语从口中吐出。张燕、纪灵、刘勋以及李大目等人同时将手中的武器一挥,众骑兵闪开一旁,身后的枪兵、刀盾兵和工程兵纷纷走上前来,推着攻城车,抬着云梯直奔城下。
一辆辆冲城车撞得城门哐哐直响,一具具云梯的搭钩搭在城墙上,一桶
桶火油和沸水从城头倒灌下来,一根根圆木顺着云梯在半空翻滚,一队队勇士再次将手中的利刃对准了敌人。
巨大的绞肉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
……
酉时三刻,太阳渐渐沉了下去,曹操缓步走上城头,看着一脸疲惫的曹洪等将领,叹了口气问道:“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曹洪仿佛瘫痪了一般,扶着城墙才站立起来,向曹操行了一个军礼:“今天从辰时到酉时,整整六个时辰,袁术就像发了疯一样的攻击着城父。四道城门频频告急,还好有许仲康和妙才他们帮忙看顾,才不至于让他们杀上城头。
白天这一战,末将麾下兵士足足伤损了三四成,而袁术麾下的大军直到前一刻才停止了攻击,当然,他们的折损也不少,约有七八千人,堪堪是我军伤亡的两倍。
不过,末将担心他们虽然暂时退了下去,但是却根本没有伤折其筋骨,按照袁术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们极有可能在今夜重振大军连夜发起攻击!”
曹操拍了拍曹洪,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这袁公路就是一条疯狗,如果有人与他为善,他必然倾尽所有满足那人的需求。但是如果有人敢触碰了他的利益,他定然会十倍的咬回来。
其行为乖张使气,不可按常理来推测。当年,他和袁本初也本是亲身骨肉兄弟,结果就因为本初过继给太仆卿元袁周阳,袁氏一族的资源也再不复他独有,他和袁本初的关系便就此恶化。
而今,他面临王德玉、孙文台和刘玄德的三路包剿夹击,军情如火,日子越发的不好过。我们这里只有数万大军,恐怕他早就看上了这一点,想从此处突围北上冀州或者幽州等地。
既然我们触碰了他的利益,白天他又没有拿下城父,那么,今夜一定又是一场硬仗!子廉,你先率队下去休息顺便去看一看子孝,再传令于文则今夜就由他负责城防!”
……
“今夜当然会是一场恶杀,我袁某人一生任侠使气,怎可任由他曹孟德打到眼皮底下还当一个缩头乌龟的道理?哼,今夜
若不能将他赶出城父,岂不辜负了前番日子你我的谋算?”
几乎是同样的时间,袁术也正在和袁涣讨论着眼下的战局,不过他们二人并没有曹操说的那种所谓的急迫感,反而洋溢着一脸的笑意,表情轻松至极。
袁涣点了点头笑道:“主公说的极是,曹孟德还以为自己占据了城父从此可以直面主公,将整个谯郡置于自己的掌中,却不知道我们早就给他刨下了一个大坑,就等他钻进来呢!”
袁术面色微微一紧,叹了口气:“是啊,王德玉、孙文台兵进汝南和蕲春,两军相邻颇近,一旦有事两相呼应,而刘玄德那个卖席的小儿暂时也只是攻掠了怀远一地,并无大碍。袁某这也是没有法子,只好拿曹孟德开刀了。
不过说实在的,曹孟德身经数十战,先后曾与王德玉、吕布以及袁绍那庶子交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其韧性足可与黄荆棍媲美,简直就是打不死的蟑螂。曜卿,我们切不可有丝毫的大意,城中都安排好了吗?”
袁涣颔了颔首:“主公放心吧,微臣当日接到主公的密信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在城中早已选好了一家粮商作为内应。这粮商祖籍寿春,一家老小俱在主公眼皮底下,微臣敢断言他不有丝毫的迟疑和反复!”
“恩!”看着远处山巅的余晖,袁术拍了拍手站起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今日这一战,我军中健儿前赴后继,死伤惨重,战况极为壮烈,就连军中副将都伤折数人。
相信曹孟德已然中计,必不会想到这其实不过是袁某的障眼之法罢了,也绝对想不到袁某的真正杀机却并非来源于这些英勇的军中健儿,而是袁某麾下的暗夜之手。
昔日,孟尝君利用鸡鸣狗盗之徒,潜逃出秦回奔齐国,从而趁机避开了杀身之祸。今日袁某也要学一学孟尝君,同样要用这些暗夜之手给曹孟德致命一击!”
袁涣亦起身叹了一口气,猛的神色一正:“放出城中老鼠,咬杀村里大虫!如果说曹孟德还算是一条大虫的话,那么今夜就是袁某为暗夜正名的时候!”
第306章 暗夜
亥时刚过,城父城中的将士们已经完成了换防。
曹洪和他麾下的兄弟已经回到营帐中开始寻梦周公,于禁则刚刚开始巡城。而城下的袁术大军依旧灯火通明,也依旧纹丝不动,数百上千的帐篷就仿佛遗落在原上的夜明珠。
平和,静谧。
袁术好像已经忘记了他今天才在城下吃了一个大亏,帐中的将士们也好似并没有要出兵的打算。
但,袁术真的是一个以为吃亏是福的人吗?当然不是,谁要是胆敢相信袁术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主,可以任由他人欺负,那么他的脑袋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挤了。
离城父县城约有三五里处有一座乱葬岗,名唤“鬼不收”。
鬼不收顾名思义,就是死了连鬼府都不愿收的孤魂野鬼,他们的生前都是些四处漂泊落叶无根的人,他们既没有后辈前来祭奠,也没有官府为之拜祭。
他们的坟就乱七八糟的横卧在乱葬岗上,无人祭拜,自然也就无人修缮,坟墓早已被那些老鼠、山猫、野兔和刺猪拱出了一堆的破洞,棺木也从中漏了出来,甚至一些陪葬衣物也到处散落。
忽然,百十名黑衣人从远处走了过来,他们黑衣蒙面,头顶黑篷,手中并没有照明的火把,却依旧凭借着坟墓上方漂浮的磷火找到这里。
显然,他们早已经轻车熟路。显然,他们并非军中勇士,而是袁术早就集结好的江湖游侠。
为首那人大手一挥,众人迅速停住脚步分散在乱葬岗四周,惊起数只乌鸦呱呱的叫着,盘旋在枝头久久不愿散去。
为首那人面对众人滔滔不绝:“我等皆是江湖儿郎,自然知道快意恩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主公将我等聚集到麾下,平日里好酒好肉的供养着,也免去了我等四海漂泊的苦楚。今日,便是我等报效主公的时候了!”
“头儿,说那些个废话干甚?要是有人胆敢拖我们的后腿,我寿春五虎立即要了他的狗命!”五名膀大腰圆的黑衣人霍然站在那首领身前,瓮声瓮气的看着众人。
“头儿,五虎说的不错,这里都是过命的兄弟,受了主公大恩的江湖儿郎,你就直接说是吧!”当下又
有十余人围聚了过来。
首领点了点头,双手微微一压接着说道:“既然众位兄弟皆如是想,那么哥哥我也就不再废话。众所周知,主公如今确实遇到了一些难题,形势也迫在眉睫。主公要想重新开创一番局面,就必须将重心向北方动上一动。
而眼下,这城父就是横亘在主公战局面前的第一座城池。曹操拥兵数万,将我们的家园据为己有,并在城中重新布防。要想在短时间内攻破城池,只怕有些来不及。因此,主公命令我等潜入城中去完成一项任务。
而此项任务却正是我等的拿手好戏,杀人放火以及引发城中的混乱,极尽所能的搅乱或者摧毁曹贼在城中的部署。届时,主公自会安排大军紧随我等身后潜入城中,与我等一同接应城外的大军入城。你等听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
“好!既然如此,那就出发!”首领一声长喝,走到一座坟墓前,将那睡到在地上的石碑猛地一掀,再从一旁的兄弟手上拿过一支火把用火镰引燃,举着火把跳入到那墓中的黑洞之中。
……
“黄记”粮油铺乃是城父城中最大的粮食店,“黄记”的老板黄友仁本是寿春人氏,也极具淮南人的精明。
早年间行商的时候,因瞧中了这城父既靠近陈地、汝南,又离梁国和徐州不远,因此便在此处扎下根来,专一在城父做那粮油的生意,又托袁涣的照顾,几年下来竟然在这城中成为了数一数二的大商人。
这次袁涣退出城父,大家都以为袁涣会带着黄友仁一起撤离,谁知一向以民为重的袁涣却与黄友仁在衙们外大吵了一架,而且还当众将黄友仁打了一顿棍子。
于是愤恨之下,黄友仁还不等曹操在城父站稳脚跟,就转投了曹军,并将店中的粮草悉数捐了出去,摇身一变就成为了曹操在城父城中的代理人。
子时一刻,黄友仁的一家老小已经入睡,黄友仁也刚刚结束了今天的巡视独自躺在床上。蓦地,直觉床头微微一震,一道清脆细弱的铃声从床下传来。
黄友仁急忙从床上跳将下来,披衣掌灯将床挪到一旁,再从腰间取出一枚短剑,沿着
地上的一块青石板切割了一番,然后使劲撬出一道缝隙,双手牢牢的抓住缝隙猛地往上一掀,露出一口黑森森的洞穴。
一道魁梧的黑影从洞穴中一跃而出,黑衣蒙面头顶一件硕大的斗篷,赫然正是适才在乱葬岗的那个首领。
“天师定山河!”
“宝剑封河妖!”
那首领和黄友仁对上一句,各自从怀中掏出一枚半截的兵符一合,果然天衣无缝。
“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黄友仁焦急的看了首领一眼,首领却已经将头探到洞口轻轻喊了一声,百十余人鱼贯而出,瞬间就将黄友仁那偌大的卧室布了一个满满当当。
“黄掌柜,辛苦了。曹贼的部署都打探清楚了吗?”待众人全部出了洞穴在地上蹲下来,首领朝黄友仁示了示意,询问道。
黄友仁点了点头,走到床前,掀开被褥和草垫,将床板从床上取下横在众人身前。众人极目视之,只见那床板上用刀刻着一道道痕迹,方方正正,中间又有若干椭圆或者小方块布列其间,看似军营、粮垛和城中的建筑。
原来,这木板上赫然镌刻的正是曹军在城父的布防图。
“曹贼在城中拥兵数万,其中曹操本人住在县衙,夏侯渊驻扎在城东,夏侯驻扎在城南,许诸驻扎在城西,而曹仁因为在碧峰峡重伤,其兵与曹洪合在一起驻扎于城北。”
说到此处,黄友仁顿了一顿,转向众人,指着地图的那些椭圆标记接着说道,“而曹营的粮库则主要集中城北和城东的赈济仓和平粮仓,足足有七八万石,可以供应曹军一月有余。
如果我们想要让曹贼大乱并无暇他顾,那么我们就必须利用城中的这几处巷陌,切断这几处军营之间的联系,然后在这两座粮仓再放上几把大火,等其大乱之机便是我等引兵入城取胜之时!”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好,兵贵神速,众兄弟即刻动手不得有误!”首领霍然起身,看着众人目光炯炯大手一挥,众人纷纷打开卧室的窗户跳出窗外,接着一闪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207章 暗战
“禀将军,末将适才在城东巡逻的时候,隐约听见城东的东平巷有人聚集。”
城下袁术的大帐中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瞧上去与刚入夜之时并无任何差别。于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见负责城东的校尉吴琦飞奔来报,急忙问道:“可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吴琦从袖中掏出一根早已干枯的稻杆递给于禁:“末将赶过去之时,东平巷中早已空无一人,但末将在那里却捡到一截稻杆,也不知此为何意?”
“稻杆?这稻子都快收了半个月了,怎么街面上还会有遗留下来的稻杆?”
于禁接过稻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一遍,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正打算弃之于地,负责城西、城南和城北的三名校尉蹬蹬蹬的也跑到面前。
“禀将军,末将麾下的将士适才在城西的西进巷发现有人秘密聚集,但这些人仿佛泥鳅一般狡猾,还没有等末将的人马赶到,他们就全都溜走了,末将一个也没有抓到。”
“禀将军,末将在城南的南安巷也发现有人聚集过的痕迹,只是末将也和吴校尉他们一样,除了南安巷拿泥路上杂乱无章的脚印外,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
“禀将军,末将在城北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过城北却因为子廉和子孝两位将军今夜合兵,至今都闹闹嚷嚷的,好像是两支军中认出了很多的老乡!”
“子孝受伤,子廉暂时管制两军,他们合兵又不是合营,那些将校在营中认老乡作甚?”
于禁百思不得其解,将手中的稻杆重新看了一遍,忽然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看着吴琦四人道:“三座城门皆有异常而你等却没有发现有人,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除城北校尉外,吴琦等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于禁脸上的神色沉了下来:“如果本将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人并非军中健儿,而是袁术帐下那些久走江湖的猫猫狗狗,飞檐走壁自然也不在话下,所以你们也就很难发现他们的行踪。
同样的,子廉兄弟都是知军的大将,讲究令行禁止,区区合兵必然不会弄出什么大的阵仗,此定是有人打算借机浑水摸鱼!传令兵,你立即前往县衙禀告主公!
另外,吴琦你四
人速拿于某的将令,奔赴妙才、元让、仲康和子廉营中,提醒他们今夜务必小心行事,将计就计,争取今夜将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悉数拿下!”
“诺!”
……
吴琦四人刚刚离开,袁术营中一声炮响,纪灵、张燕等七人再次挥舞着利器带领七支人马杀奔城下。
是谁说着袁术是冢中枯骨来着?有特么的这样的枯骨吗?城内城外这样的配合,这是王德玉口中的白骨精吧!若不是于某抢先一步发现异常的话,这特么的就变成白骨精三打我于文则了吧!
于禁嘀咕了一声,手中的三尖两刃猛地一扬,怒喝道:“兄弟们,给我干!”
一声怒喝,言出法随,城头上的兵士们纷纷抬圆木扛火油,张弓搭箭各式的利刃潮水一般向城下盖了过去。
但,于禁这次可能要失算了。
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谁敢保证纪灵和张燕他们的攻城就一定是在配合城内游侠儿的行动呢?鸡蛋又怎会放在一个篮子里呢?
纪灵和张燕虽然已经知道了袁术的机会,但他们同样已经铁了心要拿下城父。决战沙场攻城掠寨,自是他们这些将军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帮江湖游侠儿拿了他们的头彩?
数十架抛石机将器械臂抡得浑圆,漫天的落石纷纷撒撒,百余具云梯已经搭在了城头上,上千的兵士咬着弯刀猿猴一样的在云梯上左右腾挪。
“上!”
纪灵和张燕相似一眼,一股惺惺相惜在二人心头油然而生。
二人同时将衣摆一扎,将武器别于背上,双手握住云梯使劲一用力,脚下猛然一蹬,亦向城头窜去。一个猛如铁牛,将云梯踏的蹬蹬直响;一个轻如林燕,身形在半空间上下飘忽。
看着二人竞赛似得朝城飞奔头而来,于禁冷笑一声,三尖两刃在城墙上一砸,数百支利箭便向云梯射去。
……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如今暂且不说城头的恩怨厮杀,单说一说城中发生的故事。
城东夏侯渊大营,主帅夏侯渊刚刚接到于禁的警示还未走出大营,便听见营外一阵阵呐喊,急忙走出大营。
这个时候本来是夜晚里最黑暗的时候
,但是大营外却已经一片亮堂。不远处的东平巷口已经被一堆堆的柴火、独轮车和大件的家伙什堵了个水泄不通,空气中还弥漫着火油的味道。
十余名黑衣人高举火把站在其后,冷冷的看着军营,见夏侯渊已经出来,这才将火把轻轻的丢在柴堆上。
“放箭!”
东平巷乃是此处通往城中的主要干道岂容有失?夏侯渊见状勃然大怒,一声长啸,已提着寒月刀向东平巷冲来。
可惜,夏侯渊固然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反应,却为时已晚,只听得“轰”的一声,柴火堆噼里啪啦的一声闷响,数朵火星在东平巷口骤然亮起,火光和浓烟唰得冲天而起,生生的将夏侯渊阻挡在东平巷外。
“傻缺!”
黑衣人隔着烟火咧嘴一笑,双手微微一扬,身后众人跟着一闪,好像十数头蝙蝠淹没在火光里。
……
夏侯渊反应慢了半拍,但夏侯惇的反应却异常神速,或许是他比夏侯渊更早接到警报的原因。夏侯渊还没走出大营的时候,他已经指挥着麾下来到城西的西进巷中。
“禀将军,末将已经将这巷子团团围住,贼子若是有胆子在此出现,末将定让他们有去无回…”一名校尉刚刚走到夏侯惇面前,话来没有说完,一支利箭便已经穿透黑暗,插在了他的脖子上。
“敢在老子的眼前杀人,老子今天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麾下的心腹兄弟倒在眼前,夏侯惇气得怒发冲冠,双脚就地猛地一蹬,人已经高高跃起,一把抓住房檐,一个翻身跳将上去,手中的寒铁枪亦向黑暗之中刺了过去。
一股鲜血从黑暗中喷溅出来,一道人影踉踉跄跄的出现在房顶上努力站定,手捂着胸前,斜视着夏侯惇,眼中说不出的孤寂和桀骜。
“早就听说夏侯惇乃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这听风辨位的功夫果然有大家的风范。不过,马上的将军马下的游侠,你这马上的将军今日只怕就得折损于此了!”
来人竟然是寿春五虎中的老大“下山虎”袁奎,袁奎一声冷笑,脚下这座屋顶居然凭空炸裂开来,十数道黑影径直从屋子里冒了出来,流星一般腾空而起落在众人四周。
第308章 暗战(二)
城东和城西的夏侯渊兄弟二人一个被挡在东平巷外短时间内不能突破,一个暂时被困于西进巷中,但是城南南安巷的许诸却是一路上势如破竹,只杀得黑衣人纷纷溃逃。
毕竟他们也只是江湖游侠,而黄友仁打听到的所有许诸的信息也格外的简单:许诸,字仲康,为曹操麾下数一数二的猛将。
所以,黑衣人就算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原来这许诸和他麾下的健儿们竟然也会江湖中的招式,而且还都不弱。远的不说,就说他们那手听风辨位手抛石弹的本事就不在他们大部分人之下。
“头儿,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兄弟们都得折在这里!”一名瘦高个咬了咬牙拔掉胸前的长箭,一步一瘸的走到头领身边。
“走?我们特么的能走到哪里去?”头领恶狠狠的瞪了瘦高个一眼,“老子可是给主公拍了胸脯的,如今就折损了几名兄弟就开始打退堂鼓,瘦猴儿,你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瘦猴儿不敢再言语,头领身边的另一名胖子却已开言道:“头儿,如果你真要打算撤退,小弟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保管我们不但能够完成主公的指令,还能保存下大部分的兄弟!”
头领看着尚余的七八人还在巷口与许诸麾下激战,却个个身上挂彩,心中略略不忍,颔了颔首问道:“什么主意?”
胖子嘿嘿一笑,脸上堆起一丝奸笑:“头儿,主公只是让我们将曹贼的粮草付之一炬,如果属下没有猜错的话,老狐狸他们那两队人马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城北的赈济和城东的平粮两处仓库。
如果我们带着兄弟们向城中心转移,佯装奔往县衙,你说许诸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们只是为了阻挡他们,而真正的目标则是刺杀曹贼。”
头领稍稍思索了一下,点头道:“这主意倒是不错,如果用声东击西之计牵着许诸他们的鼻子跟着我们走,然后我们在途中利用有利的地形摆脱他们的追击。
这样既可以完成对老狐狸他们的掩护,也可以保存我们的有生力量,减少兄弟们的伤害。朱亥,本首
领先给你记一此大功,回去再向主公推荐你。兄弟们,走!”
一声令下,头领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事朝地上猛地一砸,一团浓烟凭空升起,南安巷渐渐的笼罩在茫茫的夜色中。
……
曹洪刚刚看完曹仁还未回到营中,便听得营里沸反盈天乱糟糟的,仿佛城中的菜市场一般,不由火冒三丈,急忙走进大帐。
走入帐中,却见自己麾下的将校和子孝帐下的将校站在自己的帅椅之下分列两排,泾渭分明,正吵个不停。
曹洪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脑袋嗡嗡直响,急忙在那帅椅上坐稳朝众将喝道:“城下袁军已经逼近,于将军正在部署城防丝毫不敢懈怠,你等竟然敢在帐中争吵嬉闹,是觉得本将军好欺负还是本将军治军不严?”
曹仁的部将牛金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将军,不是末将不愿遵守将军的将令,实在将军的部下欺人太甚。子孝将军为国征战受伤不起,将军的部下居然出现,不逊反唇相讥。
末将今日暂且告罪一声,想斗胆问一问将军,子孝将军可是你族中的兄弟?你的部下为何胆敢言语中辱及子孝将军,他们目无尊长又该当何罪?”
“是谁敢营中诬蔑我兄长,最好给老子自己走出来,否则休怪老子不讲究昔日的情面!”曹仁勃然大怒扫视着众将,腰中的配剑脱壳而出,“怎么,有胆子说没有胆子站出来?你的那东西被狗咬了吗?”
两员副将战战兢兢的看了曹洪一眼,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将军,并非属下二人不知轻重,有意冒犯子孝将军。而是…”
“而是什么?”
曹洪双眼一凝,二人顿觉脚下一软,跪在帐下:“将军,子孝将军重伤却使两军合并一处,我等原来觉得这也堪堪算是为子孝将军冲一冲喜,不合又听了子孝将军麾下几个兄弟的言语,因此在子孝将军帐下认识了一下故旧和同乡。
结果,牛金认为这是军中本就不应该攀亲认友,更不应该因此事在帐中喧哗。我们二人没有忍住就和牛金呛了几句,不经意的就提到了
子孝将军。
将军,我二人触犯了将令,自愿受将军责罚,但我二人并没有故意冒犯子孝将军的意思,还请将军明察!”
曹洪眉头一皱,转向牛金问道:“牛副将可知道是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挑唆的?”
牛金摇了摇头,奏道:“末将亦安排亲卫前去查找,但是并没有发现两位副将所述之人!”
曹洪拍案而起,怒视着二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两个蠢货,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尚不自知,竟然还敢在我帐中大言不惭。
哼!本将军刚刚接到于将军的警示,说是城中混有袁公路的细作,本将军还来不及处置,你二人便中了那细作的奸计,你说本将军要你二人何用?
来人哪,将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给我拿下,等本将军将袁公路的细作拿下后,再一并处理!”
“诺!”
……
且不说曹洪如何整顿军营,等他处理完这一番事情,再重新在军中搜索细作时,老狐狸和黄半仙已经分别率领两队人马来到了城北的赈济仓和平粮仓。
赈济仓和平粮仓乃是城父城中主要的两座粮仓,其中的粮食堆积如山,足足有七万石之多。不过,按照曹操用兵的谨慎和多疑的性格,自然是知道这粮草才是军中头等大事,早已经安排重兵把守着两座粮仓。
看着粮仓外来回巡逻的兵士,老狐狸和神算子二人虽然远隔数里,却如心意相通,二人不约而同的冷笑一声,朝麾下众人低于一声,当即便有人故意暴露身形将巡逻兵士引到一边,其余的游侠儿却纷纷的潜伏在黑暗中,将手中的弓弩点上了火对准两座大仓。
“放箭!”
老狐狸和神算子二人于两处各自低吼一声,各有一条红色的利箭龙向粮仓席卷过去。
“轰!”
一声惊雷响彻城父,两道浓烟分别从城北的赈济仓和城东的平粮仓冒起,火焰刮刮杂杂,气势惊人,犹如两条平地腾空而起的复仇长龙。
第309章 血战城头
看着城内两处粮仓火起,而城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也同时传来隐隐的喊杀声,还在云梯上和城门下的袁军不由士气大振。
纪灵和张燕在云梯上轻轻一跳,躲过城头抛射而来的箭支、滚木以及火油等兵锋,齐齐长啸一声,手中的三尖两刃和两板斧猛地一挥,刘勋、李大目、于羝根及何曼、左校等人麾下的五支军队同时飞奔而来。
这一次再没有抛石机的助攻,也没有黄肩弩的辅佐,只有云梯上手握刀剑的将士以及城下滔滔的战鼓。
但,这一次他们的决心更胜之前,他们的攻击也更胜之前。
赈济仓和平粮仓已经燃烧起来,那群江湖游侠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若是他们再不加一把力攻陷城父,一锅端了这城头上的兵士,他们还有何面目去见袁术?岂不是向袁术承认他们不如一群江湖的乌合之众?
纪灵、刘勋忿怒,张燕、何曼狂野,左校、李大目和于羝根却是格外的焦躁,他们都是军中的勇士,又怎甘落后于人?贾岛曾经说过:十年磨一剑,锋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纪灵等七把“利剑”如今锋刃出鞘,怎会不斩尽心中不平?七条大汉,七只猛虎,七把“利剑”速速登上云梯直奔城头。
于禁不禁一阵骇然,单是一个纪灵便已足以让他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如今却又出现六条猛虎,其中还有一条完全不亚于纪灵的出山虎张燕,如何让他匹敌?挡得住一头,又如何挡得住另一头?
就像你在玩打地鼠游戏的时候,七只老鼠同时冒出头来,你该如何是好?除了努力的加快手速,你等待的也只能是游戏结束。
于是,城上的箭雨和滚木更加的急促了,一声声呐喊和破空声仿佛南天门上托塔天王点兵的将军令,既荡气回肠也重击着众人的心脉,云梯上和城头下片刻间就堆积起了如山的尸体。
但,于禁除了让勇士们拼命的将利刃朝城下抛掷外,根本就提升不了自己的手速,麾下的校尉也不是张燕、何曼、于羝根等人的对手。很快的,这些老鼠,呃,张燕、何曼和于羝根等人便出现在了城头上。
“啊!”
于禁奋起一刀将眼前的云梯劈落城头,跳将起来,朝着众将校和健儿们一声怒吼。
“布阵!”
令出法随,城上本来已经陷入混战的数千名将士瞬间反应过来呼啸而至。整整齐齐的聚集在于禁的身后。枪兵,刀盾兵,各按阵型排列;弩手,弓箭手,皆依战事分开。
“长枪之势,一往无前!”
“刀盾合璧,所向披靡!”
“一弓在手,天下我有!”
这是一千五百名长枪兵心脏里跳动的壮烈,这是一千五百名刀盾兵胸腔内共鸣的骄傲,这也是两千弩手和弓箭手从血脉中喷薄而出的豪情。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趴在城墙上单纯防守的守城兵士,他们是曹操的敢死队,也是披荆斩棘视死如归的勇士。
他们纵横疆场时英姿勃发有我无敌,他们守城的时候同样值得敬畏,因为他们将城头上的这一方土地也当做了疆场,也当做了他们最后落幕时的坟场。
锋利的枪,尖锐的矛,森寒的刀,黝黑的箭,还有那身上飘着浸骨杀意的铁甲和冷峻的面孔,在城父的城头上汇聚成一片骇然的冰雪森林。
“杀!”
一声高亢激越的嘶吼从喉咙冒出,于禁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亦向刚刚爬上城头的纪灵砍杀过去。
“杀!”
长枪兵和刀盾兵跟在于禁身后迎风怒啸,右手怒捶着胸膛,砸得砰砰直响,左手挥舞着利刃滚滚向前,弩手和弓箭手却冷厉的注视着前方,静立其后。
长枪平举,利矛直刺,大刀高扬,弓弩上弦,每个将士的神情都无比的亢奋,握着利器的双手却格外的沉稳,恍若托着五岳诸山一般,沉重而坚实。
近了,越来越近了。
“杀!”
看着绞杀在一起的于禁和纪灵,看着眼前如山丘一般稳重的将士,狰狞一笑,两板斧高高祭起,嘴里轻轻的吐出一个字,立时就让这城头变成了一片阿修罗场。
“噗嗤!”
“噗嗤!”
两方的人马刚一交锋,锋利的利器和入骨的杀气就一排排的捅进到对方的将士身上。金戈声、破空声、击打声充盈于城头,厮杀声、呐喊声、惨叫声遍布满军中。
血花激射,残肢成丘。
不到一刻钟,城头上就已经断刃满地,血流漂橹。可是,这里没有逃兵也没有弃子,这里只有勇士,敢于直面惨烈人生的勇士,所以厮杀还得继续,伤亡也还得继续。
旌旗猎猎半空飘,烈风灼灼带血刀。
城门虽然还没有打开,于禁的人马依然牢牢的控制着城门的枢纽,但城下涌上来的兵士实在是太多了,将士们已经被团团围在女墙之下。
“都安排好了吗?”于禁一刀劈开纪灵手中的“二月伴银峰”跳到一旁。
校尉擦了擦脸上的污血,恶狠狠的看着纪灵等人:“将军,主公早已安排妥当,袁术城中的细作已经被众位将军围困在几道巷子中,如今已不过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罢了!
至于这座城门,嘿嘿,末将在接到将军的指令时,就已经安排兄弟们将那绞盘钉得死死的,纪灵他们不管是搬动绞盘也好,还是砍断了也罢,都无济于事。他们想用入城,就只有一条路,一条死路!”
“好,那我们等会就让他们在死路上相见!”于禁拍了拍校尉的双肩哂笑一声,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往地上一砸,“你现在带着兄弟们先下去休息片刻,本将军替你们殿后!”
“嘿嘿,将军此言差矣,这世间只有替将军扛枪的勇士,哪有为兵卒背锅的将军?孩儿们还是让将军去操心吧,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末将可做不来!兄弟们,跟我杀!”
校尉嘿嘿一笑,手中的兵戈朝身前猛的一挥一声怒喝,亦冲到纪灵等人的身前。
“杀!”
强者之路,勇者无惧。校尉既然已经向前,麾下的兵士岂能落后?他们都是跟随于禁南征北战的青州精兵,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他们又怎能让他们的将军为他们殿后?
无数的大刀、长矛、斧钺和利剑再一次祭在半空,八百名将士如洪流一般奔腾着咆哮着冲向袁军。
第311章 将计就计之关门打狗
此时的城头上袁军越来越多,足足有万余人,而纪灵、张燕等人同样也是一方不亚于于禁的名将。
但是,校尉和那八百勇士依旧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以八百人的血肉之躯想阻挡一万头暴躁的雄狮,这是自杀式的冲锋,这是飞蛾扑火!
“撤!”
朝校尉及八百勇士默默的行了一个军礼,于禁向身后的将士一声怒喝,率先向城下奔去。身形渐远,于禁眼角的两行眼泪却终于滴了下来,随着他起伏的步伐洒落在城父的巷道两旁。
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校尉不是大王,却是一个大闹天宫的猴子。
和纪灵等人搏杀了数个回合,被纪灵一逼一震,校尉不由的退了几步,退到己方阵营之中。
看着身侧一张张或沧桑或稚嫩的面孔,校尉咬了咬嘴唇,拧笑一声:“兄弟们,看来老子今天凶多吉少了。临行前老子问你们一句,你们这辈子的梦想是个啥?今天只要老子不死,老子就特么的都帮你们去实现了!”
“头儿,你可莫忘记我兄弟俩可是出了名的打不死,就是你老人家先去见了阎王,我俩说不得都还留在这里呢。要不还是你告诉我们你的梦想是什么,我们去帮你实现?”两名老兵嬉皮笑脸的拥簇在校尉两侧。
“滚犊子,就你们俩那比城墙道拐还厚的脸皮老子就相信没有人能够砍的穿!”校尉一人踢了一脚笑骂了一声,又转向其他的士兵,“大牛,三蹦子,二狗子你们都特么的有什么梦想,还不给老子说一说,过期可不候啊!”
“我的家人早已经没了,我也没有梦想,我只想家乡县城里的小桃红!”见校尉一瞪眼大牛急忙将脑袋一缩,讪讪的摸了摸额头,引得众人一阵大笑,也将自己的梦想告知于众。
“我的梦想就是有吃不完的白面馍!”
“我就像看着我妹子高高兴兴的嫁人!”
“……”
“校尉,我们大家都说了,你的梦想又是个啥?也给我们说一说呗!”大家七嘴八舌如吵架的鹦鹉一样将自己的梦想逐一讲了一遍,最后却齐齐的将目光集
中在校尉身上。
“嘿嘿,老子的梦想是当一名将军,就像我们的于将军一样威风凛凛威震八方!”校尉一把抓起手中的长枪在地上一砸,“怎么样,老子现在看起来像不像将军?”
“校尉,于将军长得可没有你那么猥琐!”众人哈哈大笑,手中的利刃再次举了起来朝校尉齐声喝道,“将军,你还不带老子们冲锋,还在等什么?”
特么的,这群兔崽子,难道不知道冲上去就是送死吗?
校尉,哦不,“将军”揉了揉眼,手中的长枪猛地一劈:“儿郎们都随老子冲,今天让袁贼看一看老子们的血性!”
一声怒喝,八百勇士和袁术麾下的万余将士在城头猛然撞击在一起,殷红的鲜血在城头上浇灌出一朵又一朵壮烈的花。
……
于禁像一只饿狼一般潜伏在城门下的东大街两旁,他的身侧是本该在东平巷、西进巷、南安巷、北尾巷以及县衙的夏侯渊、夏侯惇、许诸、曹洪和曹操等人。
听着城头上的厮杀声渐渐停歇,于禁的双眼早已模糊不清,大把大把的眼泪将他的脸颊浸透,心神一时不能自已。
一把大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拍了拍于禁的肩膀轻声说道:“文则,身为战士就得在沙场上与贼子见分晓,战场便是战士们最好的归宿。
吴校尉他们都是战士,都是不屈的战士,他们也死得其所。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替他们报仇,把那些杀害他们的刽子手都送到地狱中去!”
于禁点了点头,右手在脸上胡乱一抹转向那人道:“主公,你尽管放心,那些战士都是从青州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都是跟随于某多年的股肱兄弟。今日若不能替他们报仇,于某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阴魂!”
言刚落,一阵铿锵有力的号子在城头上扬起,纪灵和张燕等人已经彻底将城头上的曹军肃清,大摇大摆的走了下来,而云梯上还有更多的兵士正在努力的向上攀登。
“特么的,这帮子贼子果然是上行下效和曹阿瞒师出一门,一样的阴险狡诈,居然直接用楔子将绞盘给牢牢的钉上了,一时间竟然打不开这座大门!”
纪灵边走边骂。
张燕却是将两板斧往腰间一别,自傲一笑:“钉上了又何妨?那曹阿瞒也不过是想缓一缓我军入城的时间,给自己争一个喘息的机会罢了。将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入不了眼的手段都是笑话!”
“可不正是如此?曹阿瞒的这些手段除了给自己添堵外,也只能恶心恶心我们,简直就是恶心给他妈开门!”
“怎么讲?”
“恶心到家了!”纪灵冷笑一声,张燕、刘勋、李大目以及于羝根等人齐声大笑。
蓦地,一声尖叫从前方传来,众人极目视之,只见前方的先锋营一阵骚乱,一名校尉飞奔而至:“启禀诸位将军,末将等人在前方三五百步外的东大街中发现堑坑,已有百十名兄弟不小心掉入堑坑中送了性命!”
中计了?
众人霍然一惊,径直撇开校尉飞奔至东大街,一切果然如那校尉所言。
东大街的中心出现一个巨大的堑坑,长约十余步,宽则恰好与街面齐平,深却足有一人的高矮。堑坑中横七竖八的插上了千余支刀剑,刀剑的间隙中却是无数的铁蒺藜,在众人灼灼燃烧的火炬下散发出森然的寒芒。
“撤退!”
纪灵和张燕等人面面相觑,瞬间反应过来,一声怒喝手中的刀剑盾牌已经横在胸前。
“梆梆梆!”
数声梆子声在长街响起,一彪人马从东大街尽头转了过来,足足有万余精兵。为首的正是曹操、于禁和夏侯渊等人。
“撤?都说客随主便,曹某费劲了心思才将你等请到城中做客,给你们布下了这关门打狗的大礼,你们竟然不知好意还想撤退,可对得起曹某?纪伏义,曹某倒想问一问你们是想撤到哪里去?”
曹操冷笑一声纵马而出,手中的青釭剑微微一划,掌旗兵手中的大纛一扬,街道两旁的坊市和阁楼顶上霍然冒出三五千精锐的弓弩手,手中的弓弩张如满月,箭指众人。
另有数百支火把插在屋顶上刮刮杂杂熊熊燃烧,将整个东大街照的宛如白昼。
第311章 挖坑等虎豹,撒饵钓金鳌
“曹孟德?你怎么在这里?还有夏侯妙才、夏侯元让?”纪灵脸色一变,悄悄朝众人打了一个手势,众人急忙向后退了几步,将一枚枚盾牌放置到身前。
曹操哂然一笑,剑指纪灵:“纪伏义,难道你没有听清楚本将军的话吗?本将军要关门打狗,怎么会不在此处?莫非你还真以为就凭江湖中的几个小杂毛也能在我城父城中搅动风云?他们早就被本将军送到地府去了!”
“不可能,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
纪灵和张燕虽然同样瞧不起那些偷鸡摸狗的江湖宵小,却也知道那些黑衣人的武艺并非一般军中健儿可比,特别是杀人放火、潜踪匿影更是颇为擅长,不然袁术也舍不得花大力气专门培养这样的一支队伍了。
现在曹阿瞒居然说那些江湖儿郎也被一网打尽,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难道城里的那几把火都是假的吗?
“哈哈,就知道你们不会信,没关系,本将军今天就让你们死的心服口服!”曹操从袖中掏出一截干枯的稻杆丢在地上,指着稻杆笑道,“若是你等不信,尽可问问它!”
问它?问一截早就干枯了的稻杆?扯特么的蛋,曹阿瞒这厮是想糊弄鬼吗!
纪灵和张燕一懵,于禁却陷入到了短暂的回忆中。
……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于禁刚刚将吴琦他们四人遣往夏侯渊等处报信,正准备重新部署城头防御,突然,城头上两个兵士的闲聊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月,今日午时的那顿餐用的怎样?奶奶个腿的,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猪大腿,那味道真特么的带劲,咬一口下去满嘴流油,老子还真想再吃上一回呢!”
“阿杰,别特么的做白日梦了,也就是你脑袋缺根弦,将军给我们猪大腿就是想让我们做个饱死鬼的,平常间你什么时候见过这玩意?更不要说现在城中的粮草还这么紧缺!你真当将军们傻呀?”
“放屁,不是说城中的赈济仓和平粮仓中的粮草可以供应我们半个月吗,怎么会粮草紧缺?”
于禁脑袋懵的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亮起然后嗖的一下又飘的无影无踪,想要伸手去抓却
好像又什么东西也没有。急忙走到那二人身边,盯着二人道:“你俩刚才在说什么?”
见将军满脸严肃,阿杰心中一突冷汗直冒:“将军,我…我二人犯了军令,不该…不该在军中胡言乱语扰乱了军心,还请将军饶恕我等,我等再也不敢了!”
二人求爹爹告奶奶,于禁却并不在意,依旧瞪着一对铜铃似的眼睛:“本将军再问你们一次,你二人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一五一十的告诉本将军!”
“将军,属下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将军恕罪…”阿杰还在一旁请罪,小月已经一把拉住阿杰,努力的稳住心神,“将军,属下刚才和阿杰再说今天午饭吃了猪大腿一事!”
“不是这一句!”
“呃,属下说中午这顿猪大腿是断头饭,将军是希望兄弟们在黄泉路上也能做一个饱死鬼…”小月擦了擦额角,大汗同样冒了出来。
于禁白了小月一眼,接着说道:“也不是这一句!”
小月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将军,你可是想问的粮草吗?属下和阿杰说现在城中粮草紧缺,赈济仓和平粮仓的粮食不足以供应我们长期使用!”
“不错,就是这一句!”于禁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稻杆翻来覆去看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对着二人,“本将军现在给你二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们立即带领十个兄弟奉本将军手令前往县衙求见主公,本将军怀疑袁军的目标乃是城中两座粮仓,请主公务必小心粮草!”
“诺!”
……
时间接着拨到一个半时辰以前。
曹操接到于禁的禀报,朝身旁的程昱笑道:“仲德,真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也,这于文则果然不愧是大将之才,仅仅一番言论和一根稻杆便想到了我城中粮草之事。
妙才用兵失之于刚直,元让和仲康却又失之于鲁莽,子孝逢沟不渡却少武勇,子廉屡救吾命为人贪财。今日见着于文则方知吾道不孤也。那王德玉虽有赵子龙和张文远,本将军却也有于文则!仲德,你觉着呢?”
“主公此言甚是!”程昱拱了拱手,接着说道,“程某听说文烈已经从鄄城到了此处,主公,要不就让文
烈和我走上一遭,也能给于将军一个交代?”
曹操指着程昱抚髯长笑:“哈哈,好,咱们这位老朋友难得出手,本将军也就去回应一二。否则,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岂不是扫了他的兴,也显得本将军不识趣得紧?
城中四个方向皆有重兵,妙才、元让、仲康和子廉他们自然不用本将军操心,那么赈济仓和平粮仓本将军就全权托付于你了,你可得小心阴沟里翻船啰!”
“主公说笑了,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些许跳梁小丑怎么可以撼动我巍巍城池?”程昱躬身而起,长笑一声扬长而去。
程昱自去房中寻了曹休领着兵马奔赴两座粮仓,曹操却从榻上一跃而起,接过兵士手中的衣甲披在身上,将腰间的青釭剑取下在烛光下来回打量。
“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你等去告诉妙才和元让他们,本将军限他们半个时辰内解决掉手中的余孽,然后再与本将军会师东大街,本将军要在东大街给袁公路送上一份大礼!”
“诺!”
……
“所以,那城中的几处烟火都是你们自己放的?”纪灵面沉如水,一颗心好像跌入到冰谷中一样。和张燕对望了一眼,缓缓走到阵前,遥遥的看着曹操等人。
曹操摇了摇头,笑道:“我曹某人虽然谈不上日理万机,却也不是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主,你们的人要放火本将军拦着干嘛?要放就放呗,至于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本将军也只是帮了个小忙罢了。”
纪灵心中越发的不安了:“他们行事要你帮什么忙?”
“纪伏义,你这话可就说差了,你们的人都到本将军的地盘上了,怎么能不帮就不帮呢?不然以后曹某见着你家那主公,让他一说多么丢份啊?
不过你放心,本将军知道你们的人都很忙,所以,本将军也就没有顾着和他们打个招呼。只是悄悄的在粮草、军备等物资前浇了一道隔火线,然后又顺便在他们的身后也跟着放了一把火而已。”
曹操哈哈一笑,手中的青釭剑猛然出鞘,一道寒光从阵前高高掠起,在灼灼燃烧的烛光中显得分外的明亮。
第312章 将对将
“盾!”
“撤!”
明晃晃的青釭剑亮起的那一刹那,纪灵就知道曹操准备开始发起进攻了。虽然前一刻他们还在说说笑笑,但是佯装下的温情面纱又怎么可能持久呢?
纪灵早就清楚曹操的为人,也熟悉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所以他一直关注着曹操的一举一动。
剑刚动,他的人也跟着动,而且他动的还很迅速,张嘴之间就接连下了两道命令。所有的兵士和将领迅速将盾牌高高举起挡在身前,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却。
但是,曹操既然打算放他们进来,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哪怕于禁麾下在城头上折损惨重之时,曹操也不曾让其他将领上前救援,不过就是在等这一时刻而已。
曹操一声令下,上万的袁军将士仿佛成了移动的活靶子。
堑坑对面,两侧屋顶数千名弓弩手纷纷张弓搭箭,数千支利箭尖啸着从天而降,无差别的落在人群中。
袁军顿时像是困兽一般顾头不顾腚,手中的盾牌也不知道应该是护住头部还是护住身前。幸好还有征伐多年的老将纪灵和张燕等人的指令,外围的将士护住身前,中间的将士却高举头顶,将整个军队覆盖成一只缓慢爬行的大乌龟。
不过,利箭的速度实在是来的太快,就仿佛天空中骤然出现的暴雨一样密密麻麻的砸在盾牌上,又从缝隙间落下,带起一声声惨叫和无边的血色。
纪灵一刀磕飞眼前的利箭,退回阵中疾步奔向张燕问道:“飞燕,曹操在东大街挖了一个堑坑,虽然成功的阻挡了我军前进的道路,却也将他们阻隔在了另一边,他们的骑兵同样一时半会也过不来。
如今我们只能暂时退守城头,然后再利用地形与曹狗进行远程的攻击,并全力打开城门。你军中有没有善于攀爬的高手?你将左校和于羝根借于我,我们带他们去解决屋顶上的麻烦,你在这里负责兄弟们的撤退!”
“大帅,你还是留在此处指挥吧,这些事你交给我和儿郎们去就是了,你可莫忘记我这飞燕的名头?”
张燕向纪灵嘿嘿一笑,转身朝左校一众等人喝道:“左校、于羝根,你二人
带领山魈营负责左侧屋顶,飞燕营的兄弟则随我前往右侧屋顶。今天,就让曹贼看一看我黑山军的山魈营和飞燕营兄弟们的风采!”
张燕向纪灵颔了颔首,纪灵自然是一点就透,手中的“二月伴银峰”就地一甩,“龟甲”中间的将士猛地将盾牌一放,露出数千支弓弩,每一只弓弩都已张如满月,弦上搭着一支森寒的利箭,箭头所指方向正是屋顶上曹营弓弩手。
“放!”
纪灵一声长啸,数千只利箭犹如倒挂的瀑布,“砰”的一声巨响倒卷向两侧屋顶。同一时间,早已甄选出来的八百余山魈营和飞燕营的将士已经随着张燕三人在袁军的掩护下分赴东大街左右两侧的檐下。
“上!”
大街上并无遮掩之物,屋顶上同样也没有什么躲避的地方。一时间,屋顶上的弓弩手居然被压制了下来,竟无力顾及屋檐下攀爬的山魈营和飞燕营。
曹操冷哼一声,掌旗兵手中的大纛左右各摇摆一下,队伍碧海分波般从中霍然分开,一列列整装待发的兵士推着一辆辆床弩来到阵前,两侧的长矛兵同时涌上堑坑之前。
“放箭!”
数十架床弩的弓弩兵将那弓弦齐齐一拨,长矛兵则把手中的长矛高高举过头顶奋力一掷,数百支巨大的弩箭和长矛顿时宛如决堤的洪水一样以雷电之势飞向对岸。
“噗嗤!”
“噗嗤!”
一声声尖啸和惨叫在袁军阵营中响起,前锋营像是被炸开了一个缺口,三二百名将士瞬间便倒在了血泊之中。金瓯一缺,前锋营立时大乱。
曹操再度摆了摆手,长矛兵和床弩悄然引退,一队队的兵士抱着从老百姓家里寻来的寻常杌凳、案椅、柴火以及泥土干草等物抛在堑坑里。
接着,又有一群兵士飞奔上前,也不管堑坑中的那些由杌凳、案椅和柴火等搭建成的支点是否牢靠,扛着一张张厚重的木板悉数平铺其上。
堑坑变通途,片刻的功夫堑坑便渐渐掩盖在木板之下,曹军离堑坑的对岸也不过只有三五步之远。
“杀!”
根本就不给纪灵反应
的时间,也不等堑坑填平,夏侯渊一声怒喝手中的寒月刀猛然祭起,夏侯惇、许诸、于禁和曹洪等人为首的两三千骑兵已经哗然冲上前去,区区的三五步也不过三五米远,又岂在战马的话下?
众人临到坑前将手中缰绳猛地一提,双腿一夹,战马一声长嘶腾空而起,稳稳的落在对岸。
“驾!”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见着仇人就在前方,众将士怒火中烧,马缰一勒纵马踏入袁军的前锋营。刀起刀落,剑去剑来,一片片殷红的血花蓦地在东大街的上空骤然飞起。
“杀!兄弟们,和曹狗拼了!”
见前锋营一触即溃,夏侯渊和于禁等人简直就是虎入羊群,鲜少能够遇见可以抵抗几个回合的将士,他们的每一刀每一剑都带走一个儿郎的生命。
纪灵勃然大怒,“二月伴银峰”往地上一插,人已借力窜起一人高下,接着在身前将士的盾牌上一踮,从盾牌的丛林中一路飞奔至前,高高跃起,一刀直指夏侯渊。
“哼,跳梁小丑,你还真当自己在梁上啊!”夏侯渊勒马退了两步,猛然在马背上一踮,大鹏展翅般窜上马头一刀飞出,“当”的一声架在纪灵的武器之上。
寒光乍起,金戈同鸣。纪灵和夏侯渊二人同时撇下将士和战马的护持就地上战在一起。
约莫斗了十来个回合,纪灵一时倒也无碍,前锋营在于禁和夏侯惇等人的攻击下却是依旧毫无起色,场上的情势也越发的危急起来。
纪灵纵然心急如焚,一时间却也脱不开身。夏侯渊一身本事本就不在他的能力之下,而他手中的那把明晃晃的寒月刀同样也在身子四周窜上窜下,一个不小心,只怕纪灵他自己也得葬送在这里。
“大帅莫急,我等来也!”
正焦急间,忽然一阵怒吼从己方阵营中传来,好似一道巨浪腾空而起倏地将纪灵心中的那股烦躁的明火给浇了下去。
纪灵举目视之,只见刘勋、何曼、李大目、五鹿以及白绕等人同时一声怒喝窜上众将士的盾牌之上,如碧波潭面上的一艘艘快舰分波劈浪向于禁、曹洪等人直冲过去。
第313章 王对王
纪灵和夏侯渊还没有分出高下,刘勋、何曼等人已经冲到了前锋营,与曹洪、于禁等人战在一处。
十二员大将在场中分作五对斗杀,分别是纪灵对阵夏侯渊,刘勋单挑于禁、何曼力抗曹洪,李大目、五鹿奋搏许诸,白绕、于毒双杀夏侯惇,其后前锋营中还有陶升、杨凤、浮云、左髭丈八和刘石等将领看着场中欲欲跃试。
这一番厮杀终于将前锋营的败局暂时给稳定了下来。
虽然还有两三千的骑兵还在营中肆掠,却终究没有了“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击水三千里”的气势,也没有了“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的决绝。
更何况,陶升、杨凤等人也不是摆在庙里的泥菩萨,哪里还由得这些没有了老虎带领的猴子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飞将追曹虏,沙场染红叶。
很快的,曹操的骑兵便屡屡受挫,伤折了三五百人后渐渐的退至堑坑前。不过,此时的堑坑已经暂时填平,中军已经追了上来。
长枪兵、刀盾兵和弓弩兵齐齐护在骑兵两侧。众军手中刀剑齐举,弓弩斜对前方,身后战鼓阵阵,曹操的中军同样巍然屹立阵中。曹休、典韦和程昱、满宠等人护在一旁,独独缺了一个曹仁还在军中将养。
“哼!”
见曹贼重新整饬阵营,军中戒备森严,并不利于突杀,陶升冷哼一声大手高举,与杨凤等人领军站定,紧紧的盯着阵中的十二员大将搏杀。
但见:十二员猛将你来我往,你将长枪递出,我把大刀高举,仿佛转马灯般的厮杀,只杀得东大街上残血飘飞,城父城中剑气纵横。
后人曾有篇言语,单道城父城中曹袁诸将会战,其言辞言之凿凿,绘声绘色,使人读后恍若身入其境。
诗曰:
泗河八月泛碧波,独倚狼山怅寥廓。
忽闻城头铁鼓起,又见匣里金刀落。
二月银峰透森寒,寒月刀芒如写墨。
铁枪独眼奋孤勇,白绕于毒横马槊。
刘勋于禁正酣战,何曼曹洪谁先殁。
许诸单刀飞奇石,李鹿二人显精魄。
十二武将争锋急,五对人
马正胶着。
来来回回兜兜转,鲜血好似红梅朵。
约莫斗了数十个回合,听得阵中数声惨叫,三员大将翻身落马,滚在地上砸起漫漫的尘烟。
众人急忙视之,只见何曼与白绕二人早已跌落街心,身前各有一股鲜血飞溅,进的气还没有出的气多。而另一人却是曹将于禁,身上并未见有和刀伤,但大腿处却有一支明晃晃的利箭插在其上,殷血汩汩,箭尾嗡嗡。
原来,何曼不敌曹洪,白绕和于毒同样不敌夏侯惇,因此被二人劈于马下。而那于禁却已经渐渐占据上风,一把三尖两刃刀压得刘勋左支右绌,眼见也要命归黄泉。
正逢张燕和于羝根、左校刚刚清理掉一部分屋顶上的弓弩手,见刘勋势危,张燕顺势捡起一把弓弩就射,正中于禁大腿,勉强为袁军扳回了一局。
“救人!”
见于禁受伤落马,曹操心中不由一急,这可是他刚刚才在程昱面前夸赞的大将,怎能容许有失?当下也顾不上屋顶两侧的弓弩手,朝众人喝斥一声,便有数十名骑士齐齐抢了出来直奔于禁。
“哼,就你人多是吗?孩儿们给老子杀,拿得曹操首级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这下再也没有什么单打独斗了,见曹操军马抢出,纪灵勃然大怒一声长啸,和刘勋、于毒、李大目等人合兵一处直向曹军冲去。
“杀!”
仿佛商量了一样,两军不约而同齐声呐喊,那如云的兵戈、甲胄和如雨的旌旗齐齐往中间一扑,就好像是两道滔滔的激流一般在这街心猛地一撞,顿时便激荡起漫天的金戈和无数的血花。
无数的将士捉对厮杀,无数的兵戈卷起千堆血花。
箭密密麻麻,刀密密麻麻,将士密密麻麻,倒下去的尸骸同样密密麻麻。
“大帅他们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兄弟们,加把劲,早点将这些祸害拿下好与大帅会师!”张燕一斧砍杀掉眼前的弓弩手,朝另一侧屋檐上的于羝根和左校二人怒吼一声,手中的两板斧再度飞起,宛如两条出海的蛟龙在弓弩手的四周飞旋。
“将军,你就等着吧,看贫道如何度他们去见阎罗!”左校嘿嘿一笑,反手就是一刀将身旁的一名弓弩手劈下,纵
身飞到于羝根身前,二人如同旋风一般卷入人群之中,激起更大的血雨。
……
激战几个时辰,天微微亮了起来,远处的天空中已经出现一片鱼肚白,但东大街上却依旧一片暗红。
整整一夜,麾下的将士几乎一战而歿,除了倒在地上的三五千名将士的遗骸,剩下的一半人几乎都带着伤,不管是普通兵士还是军中将校,也不管是黑山军还是自己的人们,他们都在自己的身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曹孟德,纪某与你相识于雒阳城,知道你素来野心勃勃,也知道你从来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脾气。不过曹孟德,老子今天也要让你与那世人都瞧上一瞧,谁特么的敢在你这只老虎的屁股摸一把。”
纪灵嘿嘿一笑,稳了稳心神,努力的撑起身子扶着刘勋等人站起身来,看着前方依然还有一战甚至数战之力的曹军,手中的“二月伴银峰”猛地往地上一砸,接着一声长啸传遍千军。
“兄弟们,当年太平道的张角就说过: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主公的大军就在城楼下,城门口的绞盘也快被我们的兄弟给弄下来了。兄弟们,你们还有力气和老子再撑一撑吗?”
“有!”
“有!”数千人齐声应和,声音直插云霄。
张燕、于羝根和左校三人肃清完屋顶上的弓弩手,亦跳到街心同纪灵站在一起睥睨着曹操众人,仿佛西北那高绝千仞常年冰雪的昆仑,也仿佛他们才是打了胜仗的将军。
神态说不出的藐视,也说不出的孤傲。
“好,好,果然都是好汉子,既然你们都来求死,那曹某就只好勉为其难再送你们一程!”曹操气极反笑,手中的青釭剑再度扬起就待落下。
“轰!”
蓦地一声巨响打断了曹操的部署,前方城门处尘烟飞起,城门已然砸落地上,接着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雷鸣般响起,纪灵及其麾下军士霍然分开,一彪人马从城门直达阵前。
袁术承影剑斜指曹操,骑在马上趾高气扬:“曹孟德,你特么的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上去了吗,竟然想依仗人多欺负朕的将军们?曹孟德,有种你就冲朕来!”
第314章 局中局(一)
谯州宋县,距离城父三五十里的一处山坳之中。
如今已是永安三年八月下旬,满山的枫叶开始泛红,虽然还没有经历霜风,却依旧可以顺着枫叶背上的经络看到那一抹抹流淌着的朱丹。
荀攸捡起一片掉在地上的枫叶爬上半山腰,远远的看着那座诞生过伍子胥和张良两位天才军事家的城池,全神贯注,眼睛一眨也不眨。
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虽然城父的整个轮廓都遮掩在前方那座山的背面,但这一切似乎并不影响荀攸的雅致。
自八月初,主公兵下弋阳之后,他就悄悄带兵前往与谯州宋县一山之隔的新阳,随同他到来的有赵云夫妇、徐晃、黄忠、李典以及陆逊、廖化两员小将。当然,这种场合自然也少不了主公王黎以及他身边的周仓、管亥和白马义从。
其实,相对于曹操而言,主公的优势实在是太明显了。
当主公出兵汝南还未下弋阳之际,庞大的军师团和蚂蚁一般遍布各州郡的谛听营就已经开始了疯狂的运转。
所以,他们比曹操更早一步知道张燕已经带着黑山军来到了徐州,而且就掩藏在微山湖畔;所以,他们也根据袁术的另一重身份以及目前淮南郡的形势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演。
淮南郡之东北,徐州刺史刘玄德枕戈待旦,兵寇淮南东北门户怀远重镇;淮南郡之正南,江东猛虎孙文台联合庐江郡守陆康占据蕲春,虎视眈眈;而淮南之北,另一头老夫曹孟德已经率领众将领占了陈地,正筹备日夜下谯州。
同样的,在淮南郡之西,主公旬月内下汝南吞弋阳,离袁术的寿春也不过仅限安丰一郡,而安丰一郡却只有一名与陈群父亲同名的部将陈纪。如果主公一旦会师东进兵克安丰,袁术将四面楚歌腹背受敌,再也难逃升天。
所以,袁术如果想要活命,想要继续完成他的大业,他就只有想方设法的逃离寿春。
而他逃命的方向也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北边!或经徐州占据青州,与其兄弟袁绍达成同盟,或者与黄巾余孽黑山军张燕连成一片;又或经徐州、青州渡海直达辽东,与公孙度争夺地盘,重
振东山。
恰好这时,主公接到了谛听营冀州堂的飞报:张燕率领黑山军放弃了冀州大本营直奔徐州而来。
于是,他们便制定了一系列的筹划,打算在袁术背后插上一刀给他一个致命一击。于是,主公将郭嘉、沮授和张辽、高顺等人留在了汝南、弋阳,然后亲领赵云等人出现在这里。
正思索间,一名斥候飞马来报:“军师,果然不出主公和军师所料,袁术帐下的近卫军和张燕的黑山军已经全部北上,打算在城父与曹操背水一战!”
“恩!”荀攸点了点头,收回远眺的目光转向斥候道,“主公都知道了吗?”
斥候目露迟疑,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给荀攸回道:“主公听到消息后,已经率领赵云将军夫妇和黄忠几位将军亲自前往城父去了,城中仅留下李典、陆逊和廖化三位将军。末将前来之时,三位将军请军师下山主政!”
荀攸接过令牌,苦笑一声:“主公这是怕我进谏,便直接悄悄溜走先斩后奏了吧?不管是袁公路也好,还是曹孟德也罢,他们都是一世之英豪。如今相聚城父,早已天下瞩目。
无论他们二人中谁人落败,这中原甚至天下的格局都将发生重大的变化,主公作为昔日的袍泽今日的对手,亲自前往这场英雄聚会,送上他们一程自然也是应有之意!你说,我又如何阻拦?”
“那军师之意…”
“那什么那?主公既然已经将此间托付于我,我自当遵循主公之意!”荀攸拍了拍斥候,“即可启程下山,命令李典、陆逊和廖化三位将军兵分两路,一路向北直指谯县,一路向南俯视涡阳。
若主公行事顺利,两路大军立即兵逼谯、涡两县附近,保持对敌军的威压;若是主公进展受阻,则随时准备援助主公!”
“诺!”
……
宋朝的文天祥在诗中曾写道:“又不见睢阳将军怒切齿,三十六人同日死。”
曹操不是唐朝的睢阳将军张巡,麾下的将士也不止三十六人同日死,可也同样气的咬牙切齿。当然任谁被骂作老狗,他的心里一样不会
畅快,哪怕这个人曾经是他的袍泽,他的兄弟。
“公路,你我相交十数年,我手中的这把青釭剑想必你是早就知道的。如今这剑身上已经浸染了不少故人的鲜血,你可知道都有谁吗!”曹操看了看手中的青釭剑,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火气。
袁术讥笑一声,讽刺道:“说起来朕还真不知道你那把剑有何用处,莫不是当年借给何大将军宰狗烹羊了?”
“宰狗烹羊?说得好!我这把利剑就是专门来宰杀你这条恶狗的,当初的边让,今日的袁公路,不过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曹某不才,今天也让你袁公路尝一尝这血的腥味!”曹操须发倒竖,仰天长啸一声,手中的青釭剑猛的落下。
一剑出,千军动。
曹孟德虽然不是一言九鼎的皇帝,却也是一诺千金的汉子,言出法自随。夏侯渊、夏侯惇、许诸、曹洪以及曹休等人拍马就往前冲。
眼见一场大战又即将打响,忽然,一名斥候腰胯战马从城西沿着大街直奔曹军大阵而来,身上披着两根白色的鸡毛掸子,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汩汩直流。
那斥候一边疾驰一边在马上大叫:“主公,城西富绅贺纬、贺朝宗父子投敌,其家中隐藏密道直通城外,城外袁贼大军正源源不断的从他家冒出来,看情形怕不是有数万…”
言未毕,斥候已经倒栽于马下,背上插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白狼羽箭,那白色的箭尾早已经被血浸染成一片褐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到这里的。
曹操闻言大吃一惊惊骇异常,然而将令已经发出,夏侯渊等人已经开始纵马驰骋。
如果此时更改将令,且不说朝令夕改对于众军的军心有怎么样的影响,单是此刻夏侯渊等人以及其麾下冲了出去的将士同样也不能退回来,否则阵脚大乱,岂非是将自己的这两万余人马径直送到了袁术的嘴下?
但战场的瞬息万变已经不给他任何思考的余地,曹操还来不及下达第二道将领,城西浓烟大起,一彪人马从浓烟中飞奔而来,为首一员大将手中一根马槊直指曹操。
“曹贼,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