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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周五天     风影决txt下载     风影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过往(上)

    威廉宿舍某处,两个纤细的人影正悄悄潜入,她们小心翼翼,但或许是因为此处太过拥挤的缘故,两人的身子只能紧紧贴着,隐约可听见小小的说话声,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躲到这里呢?”黑暗中,有道声音似乎在询问道。

    黑暗中传来另一道声音:“这是为了防止威廉杰斯坦发现我们,他可是风系法师,听力极其敏锐,我们只有躲在这里才有可能规避他的探听。”

    “明白了。”

    “记住我说的话,今天谈论的所有事,都不能透露出去半点。”

    ……

    大约五年前,森特学院流传着一个深夜传说:当你在凌晨时分在校园内行走时,你就会看见一个白色的幽灵!

    那幽灵一身白色的长袍,走路悄无声息甚至也有可能根本不是在走路,它每经过一条路,那条路的两边就就会发出幽怨的哭喊声,仿佛在倾诉自己的不幸……

    这故事引起了学院很多人的兴趣,他们想各种办法来搜寻这个幽灵:魔法阵、以太记录水晶、显影粉……结果大多数人都失败了,只有少部分人可以隐约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

    不过这也能侧面反映出这个传说的真实性了,但更多的人对它的存在持怀疑态度。

    直到那个幽灵真的在我们面前出现。

    依旧是白色长袍,依旧走路悄无声息,只是路边没有凄厉的哭声。但这个幽灵确确实实出现了,他不但出现,甚至还被森特学院破格录取,成为了这里的学生。

    那个幽灵叫威廉杰斯坦。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的家世,所有有关他的情报都是一片空白,这个世界上突然蹦出一个叫威廉杰斯坦的十五岁少年,但他的前十五年在这世上却根本没有任何记录。

    大陆中只有一个组织可以做到这一切,做到把一个人藏起来十五年而不被任何人发现,那就是森特学院。

    没有人知道学院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有人敢去寻找答案。

    在某些时候,如果好奇心小点,也许就能保住自己的命。

    至于威廉本人,他不在乎有关他的任何传闻,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他什么都没有,他也正像一个幽灵那般做事,不留任何痕迹。

    可就是这么个奇怪的家伙,改变了学院的格局。森特学院的天才云集,如果说大陆的天才可以被平均地分成一百份,那么这里就有七十份。在这么多的天才中,学生会主席法鲁尔毫无疑问是这些人当中最璀璨夺目的那一个,被全学院所公认为近几十年来最具天赋的学生。自入学以来,渐渐崭露头角,在拥有过人天赋的同时,他的勤奋也足以让许多苦行者汗颜,目前稳居天狼星榜第三位。

    “天狼星榜,是什么?”

    “嗯,怎么说呢?就是一个超级天才的实力排行榜单,年龄限制在二十四岁以下,能进入榜单的都是超一流的人物。而且它是由绝对的权威组织佣兵联盟发布,非常具有参考价值!”

    “所以,主人是第一名吗?”

    “……在你心里他就那么强吗?威廉杰斯坦倒是有过极高的排名,但因为长达两年的神秘消失,现在排名已经降了不少,至于第一第二嘛,好像分别是死亡之子和冰霜雪女,都跟我们学院没什么关系。”

    “那……”

    “别管这个了,最近几十年天才井喷,没拿到第一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们还是继续讲故事吧。”

    威廉的到来令法鲁尔学院第一天才的头衔受到了冲击,入学检测表明他对风元素的亲和力达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高度甚至可以说是当世第一。

    更可怕的是他在学院的各种文化课分数上科科都是满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噢,不对!威廉的哲学是零分!我怎么忘了他这唯一的黑点?

    “学院不是教魔法的吗?怎么还……教哲学啊?”哲学这个词是她今天学的新词汇,据雪莉尔的解释,是一门很高深的文化知识。

    “主教魔法,副教文化知识。”雪莉尔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学院不希望将来的学生成为一个只会魔法但却没脑子的人,所以增设了文化课。”

    所有人都在讨论谁才是森特学院的第一,讨论是否会有一天威廉的实力会超过法鲁尔。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题目,森特学院禁止学生在学院内互相攻击,因此也就没人知道威廉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直到有一天,七年一度的维泽杯举行。这是每个学生都可以报名的比赛,在数十位导师的监督下,双方进行友谊式地切磋,直至决出最终的冠军。

    “所以主人和法鲁尔在那次比赛中交手了?结果怎么样?”虽然来到森特学院已经两天了,但是在竞技场的那些经历,还是会使夜月对战斗有着极大的兴趣。

    威廉和法鲁尔果真不负众望,以不败的战绩双双进入了维泽杯的决赛。那场决赛吸引了所有学院学生以及导师的关注,甚至是在学院明令禁止的情况下,学生们依旧秘密开设了赌局,据说连温特导师和莱纳校长也参与了下注。

    决赛的结果是威廉胜了,他在拼尽精神力的情况下近身对战法鲁尔,造就了一场经典的格斗对决。

    而赛后威廉一身白衣,独自站在赛场中的图像也被以太水晶记录下来,至今还封存在学院的陈列馆中。

    而且底下还有一行注释:学院的朗基努斯,终有一天,他将会刺破苍穹!

    而也就在那一天,威廉杰斯坦的名字,开始和朗基努斯联系在一起,那是传说中的命运之枪,他配得上,而且也只有他,能配上这样的称谓!

第十七章 过往(下)

    “明白了,”夜月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原来这就是他们矛盾的根源,在竞技场里也十分常见。”

    “常见?”

    “对战中的败方会对胜利者产生怨恨和嫉妒的情绪,我能理解。”

    “……虽然你的语气很平淡,但我还是听出了一种鄙视的感觉。”

    “鄙视是什么?”

    “就是瞧不起!”

    夜月点点头:“嗯,瞧不起。”

    “……你这样坦诚将来可是会吃亏的,更何况学生会与威廉之间的矛盾并不是因为这个。唉,说起来,如果真如你想的那样该多好,至少比现在要好解决得多。”

    “我不懂……”她摇摇头,但却下意识地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啧啧,首先嘛你要知道,学生会主席法鲁尔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输了能够欣然接受,赢了也可以不骄不躁,至于颜值更是能爆掉威廉杰斯坦几条街……但即便是他,夹在两者之间,也显得尤为吃力。”

    “那原因,到底是什么?”

    雪莉尔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缓缓说道:“我想你其实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在威廉和学生会的矛盾中,威廉绝不是占理的一方,否则以他过去那股嚣张劲,早就把整个学院闹得天翻地覆了,而不是选择像逃避一样出外游历。老实说,游历也只不过是温和点的说法罢了,过去那两年,他更像是个被流放的弃儿。”

    “流放?”

    “是的,学生会与威廉的私仇、威廉被学院流放,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维泽杯结束半年后发生的那件事。当时威廉已是学院的传奇人物,前途不可限量,但没想到那件事几乎毁了他……”

    衣柜大门被人轰然打开,习惯了衣柜里黑暗环境的夜月雪莉尔两人都被这突然的强光弄得睁不开眼,也看不清究竟是谁打开的门。

    “捉迷藏好玩吗?”夜月听出来了,那是威廉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威廉竟然发现了她们的藏身之处,这让自以为找到一个好地方躲藏的雪莉尔有些尴尬。

    她愤懑地走出衣柜,而夜月则跑了出去,站在威廉旁边,低头小声地说:“对不起主人,这都是我的任性,我愿意承担一切惩罚。”

    “好了,这不关你的事,”威廉摆了摆手,看着雪莉尔,“不过至于你嘛……”

    “怎么了?怎么了?不就是讲几个睡前小故事吗?你能把我怎么样?”雪莉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我们藏得这么严!”

    “你们声音太大了……”威廉转过头,不想和她再讨论这事。

    “这还大声?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把耳朵贴在衣柜旁边偷听了!”雪莉尔不依不饶,仿佛她才是受害者,同时也悄悄溜向房间门口,打算趁机逃脱。威廉右手一伸,门立刻被大风关上。

    “你还想跑去哪?”

    “哟!学弟你长进了!那好!一次八百包夜两千,一分钱都不能少。”

    “……算了你还是滚吧。”

    “切!”雪莉尔打开门就想走。

    “慢着,”威廉似乎想起了什么,“刚才是谁说法鲁尔颜值爆我两条街的?”语气冰冷,仿佛北方的寒风。

    “啊呀呀,我怎么不知道有人说过这个!”雪莉尔打了个哈哈,“不过学弟你也不要灰心,虽然你不算特别帅,但追几个小女生也是足够的啊!我看好你哟!”说完这话,雪莉尔赶紧跑了出去,楼下顿时传来几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听着让人心塞。

    “对不起。”阁楼里,夜月依然在低着头认错。

    “罢了,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我没打算怪你。对了,明天中午有空嘛?”

    “啊……是要约会吗?”

    “……你们一天下来都学了什么东西啊?记住,除了日常交际的词,雪莉尔教你的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要记!”

    “明白了,那明天中午……?”

    “是这里的地头蛇要见你,他叫佩里戈尔-莱纳。”

    ……

    “其实,我和威廉的看法是一致的,当侍女有些太委屈你了。”第二天,校长办公室内,莱纳目光温和,脸色和善,以一种老好人的语调感慨道。

    令人很难相信,莱纳这个名字最初竟然是因为他脾气暴躁、喜好打架而闻名的。“火鸟莱纳”,这个名字放在数十年前,无人不为此而战栗,据称他发挥全部实力时,甚至可以将莱茵河的一条支流蒸干,在大陆上,他堪称无敌。

    “是因为我做的不好……要赶我走吗?”夜月少见地紧张起来,语气也稍微变得急促。

    “别紧张,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莱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几天啊,你们的感情发展得居然这么迅速。真是超乎我的意料。”

    “感情……”她愣了愣,“无法理解,但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仆人。”

    “没关系的,相信我,威廉不在乎别人的家世,他可从来没觉得你是一个仆人啊!”莱纳依旧很和蔼地看着夜月,“告诉我,你愿意成为他的私人护卫吗?”

    “私人护卫?”夜月有些惊讶,她看了看身边,空无一人,她这才想起威廉并没有跟她上来。

    “先生,夜月可能不太适合这项任务,”她迟疑地说,“竞技场发生的事您也看到了,夜月不是主人的对手,如果夜月当护卫……”

    “这只是个名头罢了,我也不是真的要你保护他。”莱纳打断道,“威廉不需要保护,他只需要别人的照顾……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么多年来,他总是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事情,却连个百分百信任的同伴都没有……所以我想替他找个搭档,哪怕不是什么超级天才也无所谓。我能看出来,至少他并不抗拒你。”

    “可是……”

    “也许你还是有迟疑的地方,”莱纳示意夜月坐下,同时递给她一杯茶,“那只是借口对吧?”

    夜月沉默。

    “别担心,跟我说吧,要不喝杯茶舒口气?”莱纳微笑着说,虽然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可还并未掩盖他年轻时那英俊的面庞。“火鸟莱纳”当初也是以美男子的形象而闻名,不过因为他其他方面实在是太过耀眼,反而将这些特点给掩盖了。

    “关于主人,我想……我还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夜月低着头,缓缓诉说,“他就像一个深渊,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而如果我对他什么都不了解的话,那也不可能有什么帮助。”

    “嗯,我明白了。”莱纳示意她停下来,“一个充满谜团的少年,如果我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我想我也会爱上他的。对了,你几岁了?”

    她愣了愣,似乎很诧异莱纳会问这个问题:“可能是十八或者十九……我不太记得了。”

    “看来喝茶这个提议是对的,”莱纳说,然后又给自己倒上大半杯茶,“这样吧,我跟你讲一个有关威廉的故事,那是所有人都不想谈及的过往,而且还很长,希望你能有耐心听下去。”

    “我很有耐心。”夜月重重地点下了头。

第十八章 神秘的第七人

    两年前。

    科坦公国西部一座无名山丘旁,数十位工人正在进行一项安装工作。他们旁边,一位着装明显不同的人在默默监督,显然是这些工人的领导。那件青灰色的长袍背面印着特殊的图徽,大陆中哪怕三岁的孩童看到也能轻易认出它所代表的含义。因为这图徽涉及的范围实在是太过广泛了,无论衣食住行,民用军用,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它代表着容辉商会,这世上最为庞大的商业组织,被誉为资本的代言人。

    大陆有句谚语:容辉商会绝不去没有黄金的地方。这座山在十天前才刚被他们从科坦公国国王手里全部买下,而现在这里所有的设施几乎都安装完成了,足以见得其效率的可怕。

    “老板,升降机调试完毕。”工人之中,一名负责人模样的家伙说道,升降机安装是最后的一项工作,做完这件事这里就该由别人接管了。

    “好,你们可以搭乘山那边的马车离开这了,一天之内钱会交付到你们手中的。”被称为老板的那人语气平淡地说,他没有必要对这些普通的工人施以太多关注,他要等的,是下一波人。

    话音未落,他身后一座临时搭建的木板房传出一道声音,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散发出蓝光。

    “你们快走!”他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赶紧离开这,不要看任何东西!快!”

    “是是是,大人,”负责人赶忙招呼其他工人,“手脚麻利点!我们快走!”他不认识那个老板,但他认得出那身青灰色的衣服,青灰色所代表的人在容辉商会中地位很高,如果连他都如此紧张,可想而知那间房子里来的人地位是有多么尊崇。这种人,绝不是他们可以接触的。

    待工人们走远后,他连忙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快步走向那间房子。每个传送阵来人的时候都会发出蓝光,而这个传送阵刚建成还不到十天,所链接的传送阵只有一个,所以来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他刚一打开门,几名年轻的男子或女子便或闲适或好奇地走了出来,他们大多十几岁,都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而最后一个出来的男子大约二十几岁,显然比之前的人沉稳许多,他看到开门的接待人,便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您好先生,我们是学院派来的实践小组,我叫加麦利德,是这个小组的负责人。”

    “您好,加麦利德大人,我叫普林,姑且算是你们的接待员吧。您们能大驾光临,到这深山里帮忙,我真是不胜感激。”虽然面前的人只是一个学院的学生,但他也不得不卑躬屈膝。因为这些人来自森特学院,一旦毕业,都将成为各个行业的顶尖人才,现在正是最好的巴结他们的机会,普林也是孝敬了不少钱才有的这次契机。

    “不必客气,我们只是来帮忙的业余人员罢了,还得感谢你们能给这次实践机会呢!”加麦利德表现得很是谦逊,“先带我们参观一下这里吧!”

    “没问题没问题。”普林点头道,随后他又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小组,说道,“可是,加麦利德大人,根据我之前得到的消息,这次派来的实践小组,应该有七位大人才对啊。但现在……”

    “噢,的确,我们现在只有六个人,也怪不得你会感到疑惑。这是因为实践小组的第七人,并不是和我们一起来的。”谈到这事时加麦利德显得很平静,仿佛习以为常,“他有点特殊,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准点到的,要么提前来踩点,要么就拖那么十几二十天才来。”

    “这……”普林面露为难,“但上头安排下来的工期很紧,那位大人如果是提前来还好……如若拖上几天,怕是我们这边吃不消啊。”

    “吃不消也得吃,”加麦利德微笑着拍了拍普林的肩膀,“更何况那家伙是看事态的紧急情况才决定是否提前来的,像这种由容辉商会特派下来的实践任务,那简直……”

    “很重视?”

    “不,优先级比他睡午觉都低。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我敢保证他肯定会提前来踩点的。”加麦利德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普林一时没搞清楚到底是谁的脑回路出了问题不重视的事反而会提前到,那重视的事岂不是管都不会管?

    “好了好了,”加麦利德摆摆手,示意跳过这个话题,“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搞清楚他到底藏在哪了。普林先生,前几天,这座山里有没有来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奇怪的人?应该没有……啊!这样说的话……”普林突然激动起来,“有一个在山顶架望远镜说是要观测天文的家伙算吗?他是五天前来的,给了我们一大笔钱,所以一直寄住在工人的帐篷里!”

    “听起来真是他的风格呢。”加麦利德无奈地按了按额头。

    “组长我附议。”这时一名有着金色长发的男子靠了过来,“那个人的行事风格一向古怪,做出这种事也不会有人感到意外,只不过……”他看了眼工人们的帐篷,“这种地方,他真的睡得惯吗?”

    “啊!”普林一惊,心说大事不妙,万一那个“天文学家”真是这实践小组里的第七人,就凭这简陋的住宿环境和前几天自己那冷漠的态度,他对自己的印象分定然会大打折扣,一旦将来其功成名就,吃不了兜着走的肯定是自己啊!一想到这,普林的冷汗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别吓他了安德森,”这时另一名身材不算高大的男生也说话了,他带着一副宽边眼镜,体形瘦弱,看上去比那名叫安德森的金发男子小了一号,“虽然我也觉得那个人住不惯这里,但他可不是记仇的人,嗯,准确的说,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不定他一转眼就忘了。”

    后半句话他是说给普林的,显然是为这可怜的接待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是吗罗斯?但我怎么听说他记仇得很啊,越小的事,报复心就越重!这位先生,你可要小心啊……”安德森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普林的肩膀,同时面容苦涩,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普林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远处,一名面容姣好,身材修长的妙龄少女突然“扑哧”一笑:“安德森,你不就是愚人节的恶作剧大赛里想捉弄他,结果被报复得连厕所都不敢上了嘛?要我说,你也是活该!”

    “我本意只是想促进大家的和谐融洽罢了,可没想到……却惹上了‘恶作剧界的皇帝,深藏不露的阴谋家’,菲儿,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那天我一定不会去管他,而是去捉弄你的!”

    “略略略!”那被唤作菲儿的女子做了个鬼脸,“你倒是敢!那天敢对我做恶作剧的罗斯现在都已经怂得只敢和你斗嘴了!”

    “那不过是让着你罢了……”为了男人的脸面,罗斯奋起反击,他梗着脖子喊道,“真斗起来,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好了罗斯别逞强了,从那天之后,大家都清楚你怕蜘蛛了……”看着自己的同学兼舍友还如此死要面子,安德森便默默在旁插了一刀。

    而另一旁,剩下的一男一女则是在卿卿我我。那貌美的年轻女生还穿着在爱丁堡时的夏季服装,一进这深山便冷得不成样子,止不住地发抖道:“弗伦,我好冷。”

    “傻瓜,就知道你会这样,”她面前那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递过来一件大衣,“穿上吧,娜莎。冷在你身,痛在我心。”

    “谢谢……”娜莎感动地倒在他的怀中,“抱紧我……”

    “喂你们俩画风不太对吧?我们都在讨论正事呢,结果你们到一旁默默秀起恩爱来了?”菲儿叉着腰,生气地对自己闺蜜喊道。

    安德森与罗斯纷纷点头附议。

    “得了吧,你们那也叫正事?背后说闲话而已。”弗伦一脸不屑,他瞥了眼三人,说道,“三角形具有稳定性啊各位。”

    “好了,普林先生,你都看见了吧?”加麦利德笑着说,“森特学院的年轻人和别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同,,你就放宽心吧,我敢保证那个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这我就放心了,”普林也笑着回答,他看着眼前那几个活泼得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有事的年轻人,心中不由得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加麦利德大人,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好,那个‘天文学家’现在住在那个帐篷?”

    “这……”普林面露难色,因为那个天文学家实在是太不起眼,他当然不会记住其所在的帐篷,甚至于就连刚才的清场,普林都忘了还有这号人的存在。

    “我带你们去找他吧。”忽然,一道声音由两人背后传来,普林慌忙转身,只看到一个灰发的少年在百无聊赖地看着风景。

    他认出来了,这人是那天文学家雇来的帮工,专门负责把望远镜往山上搬,是个更不起眼的人物。但由于这项工作比较频繁,普林对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既然帮工在,那找到天文学家便不是问题了!普林高兴地塞给他一袋子钱:“干得好,快带我们过去吧!”

    “不必了。”加麦利德的声音回荡在这群山之间。

    “啊?不不……不找了?”普林惊讶地回头道。

    “对啊,你们不是一直想找我的雇主吗?”那灰发少年也道。

    “少主别玩了,刚才的话你都偷听了个遍,还嫌不够嘛?”加麦利德无奈地对普林说道。

    “少……少主?”普林惊讶地念着这个称谓,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加麦利德喊的显然不会是自己,而是他身后的……

    “这又是哪来的新外号?”灰发少年翻了个白眼,“被你们这么一弄,是不是街上谁喊一声奇怪的外号我都得回头看一眼才安心?”

    “这个外号杀伤力比较大,我也想吓一吓普林先生嘛。”加麦利德笑着说道。

    “普林?谁啊?”威廉拨开面前已经震惊得快要石化的接待员,“拜托让一让,你挡着道了。”

    加麦利德此时主动伸出手:“只能说好久不见,希望我们的第一次合作,能圆满完成吧!法鲁尔主席可是经常向我提起你呢,威廉杰斯坦。”他风轻云淡地喊出这个在学院几乎被传颂为传奇的名字。

    “法鲁尔也经常向我提起你,他说你是一个优秀的副主席。”威廉也伸出手与加麦利德相握,“久仰了……嗯,莉莉丝。”

第十九章 以太水晶矿

    加麦利德石化。

    “那个,我是加麦利德,不叫莉莉丝。虽然她也是个副主席。”

    “啊这样吗?”威廉拍了拍脑袋,“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是副主席,而且这也是我为什么觉得你们学生会不够合理的地方,如此复杂的管理系统,你就不怕你的手下们分不清吗?”

    又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加麦利德暗自说道。

    “对了,这就是你带来的手下吧。”威廉看了眼安德森等人,“嗯,不至于到特别差的地步。”

    这句话刚一说完,他就把加麦利德拉到一旁:“感谢我吧莉莉丝,为了不伤及他们的自尊,这已经是我能违心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怪不得法鲁尔总说你说话不近人情,”加麦利德低声说道,“而且是加麦利德,跟着我念:加麦利德。”然而威廉却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

    “好了不就是个名字嘛,虽然你在这群人里不怎么显眼,但越是这样,我就越容易认出你加……加麦利德。”

    诚然,这位副主席可以说是这里的人中最没有特点的一个了,普通的身材普通的相貌,放在人群里只要看一眼就会忘,不过说他是这里最重要的人却一点也不为过。威廉杰斯坦虽天赋异禀,但要团结这个小组,必须得有加麦利德这个主心骨。

    而且据称此人的上位经历也是十分传奇,由一个压线进入森特学院的穷学生,到现在被法鲁尔所器重的学生会二把手,其中所历经的磨难与艰辛困苦,完全可以出书并且当成励志故事来听。

    “好吧,不和你继续扯下去了,直到现在实践任务是什么我们都还没弄清楚呢,你要不要来帮忙?”

    “佩里戈尔-莱纳心急火燎地赶我出来,肯定不是想让我坐享其成的。你是组长,有什么安排提便是了。”

    学院这次派出的实践小组由加麦利德就任组长,共七人,除威廉外其余皆为地系魔法师,同时也都是地理学科的高材生,显而易见,实践任务应该与地理有着莫大关联。

    而此时,普林也恰好从木然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他心有余悸地走上前,恭敬地向两人行了个点头礼。

    “诸位大人,就由我先来为你们介绍这地方的具体情况吧。”他抬手指向远处的一个深井似的地方,“那便是我们近十天来的成果,一个垂直型的矿洞,它的直径十三米有余,最深处可达百米。”

    “十天,有可能挖出那么深的矿井吗?”安德森疑惑道。

    “这自然很难,不过请相信,我们是容辉商会,总能有办法打出那么深的矿井。”

    “那请问这矿洞底下究竟有什么?值得你们花费那么大的代价。”罗斯也询问道。

    “一座矿脉,准确地说,是以太水晶矿!”说完这句话,普林不由得抚摸了一阵自己的胸口,想以此平静下来。

    “以太水晶矿!”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话,但大多却都在心中喊出了这个词。

    关于以太水晶的来源可追溯至维泽-森特时代,那位传奇人物不单是现代魔法的奠基人,更是以太水晶的发现者!

    魔法师最重要的能力之一是元素亲和力,各种类型的元素分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但分布并不均匀。一般来说,在水里水元素远远大于火元素,因此在水中作战时水系的法师可以轻松击败火系法师。

    在以太水晶发现之前,元素都是不稳定且游离的状态。而维泽发现一种材质特殊的水晶可以固定各类元素,这才将元素的保存变成了可能。发展到现在,以太水晶的作用比最初应用广泛得多,例如用特殊方法将光元素保存至以太水晶,便可以制成昂贵的记录水晶,每一块售价都需数百金币。因此,以太水晶成为了这世上最宝贵的矿产,任何一个小型的以太水晶矿都足以让矿主一辈子无忧。

    “怪不得你们动作这么快,才十天的功夫,不单把矿井开好,就连所有设施都安备妥当了。”加麦利德对于矿产开发还是很有经验的,毕竟这种实践活动他也不是第一次带人来了。不过仅仅十天,大陆最先进的升降机就被完整的安装在这荒山野岭中,这速度也足以让他惊叹。

    “是的,”普林略带自豪地说,“十二天前我们的勘测队便发现这里有相当数量的矿产,而现在我们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那就是请各位下到矿井中探明以太水晶的储量,好让上头决定安排到这的矿工的数量,相信对于各位大人来说这简直是小菜一碟。”

    容辉商会与森特学院有着广泛的合作关系,这在大陆中已不是什么秘闻。商会方面,他们需要学院的各种人才来协助,而学院也需要派出学生出外锻炼,例如这次的实践小组就是商会和学院最典型的合作方式。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的设施吧,”普林把那七个人引到升降机旁,“其他的那些都是很稀疏平常的东西,我就没有必要介绍了,不过这台东西还是值得我说一说的。”

    “我们已经打下了上百米深的矿井,而这台升降机可垂直往来于矿井中,各位只需要下降到50米深度左右的位置进行勘测就好了。”

    “它的能源来源于目前最先进的蒸汽设施,就安装在它的底下,在升降机里的人被坚固的新式材料保护着,安全问题可以不用担心,不过唯一的麻烦是到了底下温度由于地热会比较高,大家就忍耐一下吧。”

    “还有,加麦利德大人,”普林拿出一块以太水晶,“这是通讯水晶,如果在地下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以开启它与我通讯,我们会尽全力保证你们的平安。”

    “好的。”加麦利德接过它。

    “一百米好深啊,里面不会有什么怪物吧?”娜莎看着黑漆漆的洞口有些不安地说。

    “别怕,有我保护你。”弗伦自信满满地说,在女朋友面前自然不能表现得太掉价,“再说,就算我对付不了,我们的组长也不是吃素的啊!再退一万步说,就算遇到了连组长也对付不了的怪物……”

    “那我也对付不了。”威廉接上了他的话,“而且秀恩爱的人我真不怎么想帮。”

    听闻这句话,剩下的人都禁不住笑出了声。

    “呵呵,大家不用多虑,”普林笑着说,“那群工人在这底下工作了快十天不是什么事都没吗?别说是一百米,两百米底下我敢保证都绝对安全。”

    “那好,现在大家稍作准备,然后立刻下矿。”加麦利德对剩下六个人说,“时间由中午到晚上,如果速度快的话回去我们还能赶上晚饭,抓紧时间吧各位!”

    ……

    升降机一节一节地往下降,正如普林所说,它的侧面和顶部都安装有坚固的钢化玻璃,里面的人抬头向上看还能看见那四方的小小天窗。那天窗渐渐缩小,直到变成一个小光点而后完全消失。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经验颇丰的众人也感觉有些压抑。

    威廉便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风系的以太水晶,清新的空气从里面涌出,让这狭小的环境不至于那么沉闷。

    这次实践任务所需的以太水晶基本都由威廉保管,例如爆破型、照明型和通讯水晶等,这也是为什么加麦利德如此迫切想找到威廉的原因。

    “大家都这么安静干什么?放松一点嘛!”菲儿打破了沉默,“聊聊天还能缓解一下紧张,对了,不如我们来猜一猜底下哪种以太水晶比较多吧。”

    以太水晶固定元素的效果并不是只在加工后才有,元素游离于这世界的各个角落,自然也包括以太水晶,当天然的以太水晶经过元素的侵染,便会日积月累形成各种元素的以太水晶。

    而在矿脉中,这种情况更为多见,曾经就有过矿工违规用火而导致天然的火系以太水晶爆炸的事件。

    “地系吧,埋得这么深其他元素的干扰应该会很小。”罗斯先说话了,他猜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说不定有地下水呢?我猜水系的多。”安德森反驳道,他和罗斯抬杠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便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你们两个争吧,我就不掺和了,反正我已经有人了。”说着弗伦又抱紧了身边的娜莎。

    “坐等你们两个被热死,还抱这么紧。”安德森脱下一件外衣讥讽道,随着下降深度的增加,地热使得这里的温度比上面要高了近十度。

    “温度有些不对劲,我猜火系吧,附近也许会有熔岩之类的东西。”加麦利德也脱下一件外衣,同时将操纵杆推到了“停止”。“我们到了,该办正事了。”说完,他把升降机的大门一把拉开,面前只能依稀看见一条幽深的通道。

    这时,一道震动突然从威廉的左腿上传来,一道看不见的波纹也顺势扩散而开,向着漆黑的洞口涌去。威廉低下头,从左边口袋中拿出那条刻着他名字的蓝宝石项链。

    震动,似乎是由这个东西里传出的。

第二十章 拐角处的消失

    “看来是我猜对了。”刚进入矿洞口,加麦利德便发现了旁边的一辆小型运输车,那上面有着满满的一车以太水晶,其中闪烁着火一般的光芒,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其他颜色的以太水晶,显然那代表着其它元素。

    这里不但安装了升降机,还把运输轨道给铺好了,运输车上的水晶就是工人们挖出的样品。

    “这矿看来什么都不缺了啊。”安德森说。

    “还少一点东西,”威廉看了看那车,“他们该在车上安装个蒸汽机。”

    “少来,”加麦利德摆摆手,“蒸汽机那么重怎么安上去?更何况,我们又不是来讨论这个的。”

    众人前方是一条笔直的甬道,它的两边已经配备好了以太水晶灯,从水晶内部发出的亮光,可以清晰地照出,甬道在尽头处被分成了三条路。

    “按老规矩吧,娜莎和弗伦,安德森和罗斯,我和菲儿各一组,分三条路来勘察,”加麦利德简单地分配了一下,其实该做什么众人都已经很了解了,用不着多说,“至于威廉,你留在这里,随时和我保持联系,一旦发现什么异样就跟我报告。”威廉毕竟是第一次和他们出来,加麦利德以稳妥起见并未给他安排什么太重的任务。

    “虽然我也是地理学科的学生,但既然你这么安排,那我就躺着等你们的好消息吧。”威廉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你是唯一链接出口的人,可不是躺着干活。打起精神来,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是是是。”

    “好,至于剩下的人,就跟我出发吧。”加麦利德下令道。

    但走到甬道尽头时,他却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威廉靠在墙边,目无聚焦,双手并拢呈塔状聚在胸前,显然在想着什么事。

    他会想什么呢?这个念头在加麦利德脑海中一闪而过。

    ……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勘察工作也接近完成,可加麦利德依旧如刚进来时一般,仔细的观察周围的土壤、地形结构等。旁边的菲儿则是不耐烦了许多,她百无聊赖地说:“组长,你就不觉得无聊吗?我们都在这快两个多小时了,却一直在做这些枯燥的工作,好烦好烦!”

    加麦利德笑了笑,刚打算说些什么,却被菲儿抢先打断:“‘我们每到一个地方,每次细看这个地方的土壤,抚摸着、感受着,难道不就像发现一个新世界那样嘛?这怎么会无聊呢?’这句话你都说了好多遍,我都要背下来了,可我还是无聊!”

    “这次我可不是要说这个,我只是想起来,有人跟我说的一句话,”加麦利德依旧在做自己的事,“当时我还是个新生,很差的那种,进学院的成绩也是倒数几个的那种。很多次,我几乎都要对自己失去信心。可有另外一个家伙,也是一副新生面孔,他问我是否甘心做一个废物,混吃等死地毕业,之后再像个行尸走肉般活着。如果不想,那为什么不努力呢?从那天起,我就觉得做很多事都要付出比那些天才十倍、百倍的努力,这样我才有机会超越他们。”

    “噢,我知道了,这句话应该是法鲁尔主席对你说的吧?在我们女生的圈子里,很多人都认为你们该是一对呢……”

    “想不到你还会有这种想法,让安德森他们两个知道,你的形象该下降一大截了。”

    “切,我又不喜欢他们俩,我的意中人应该是个盖世英雄啊!”菲儿面含憧憬地说,“不过呢也有一些女生认为:法鲁尔和威廉才应该是一对,他们明面上虽互相争斗……”

    “你该不会是喜欢威廉杰斯坦吧?我听法鲁尔说,那家伙前段时间才刚和一个女孩约会呢。”

    “什么?莫非是她……”

    这时,加麦利德的通讯水晶却突然闪烁了起来,发出耀眼的红光,标识着某种警告。

    “那个……副主席,你刚才有感觉到地系元素的异常波动吗?”水晶里传来威廉的声音。

    加麦利德迅速探查了周围,随后回应:“没有,我这里元素处于平衡状态,无异样。”

    作为一名地系法师,在地底下他就是最宝贵的财富,因为所有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过他的探查。

    “那看来只有我这里发生地震了,”此刻,威廉正站在甬道的尽头,而眼前的甬道却已完全塌陷,近千方的沙土将通道完全堵住,“这里的通道塌陷了,从升降机到三条岔路口,中间的道路完全被封堵。如果想要出去,我们只能另谋出路。”

    “什么?”加麦利德瞳孔一缩,语气中带着一丝震惊,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自己的监控下竟还会发生这种事,“地震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刚才,发生过程大约三秒,我几乎被埋在底下。”

    一旁的菲儿一惊,虽然自己不在威廉身旁,但她还是感受到了那数十米通道转瞬间坍塌的可怕情景,这也幸亏威廉是风系法师,换做是他们六人中的任意一个,恐怕也只有被活埋的下场。

    “威廉,我们很快就赶到你那,到时候再商议如何出去。”

    “不,这里还有塌陷的危险,我正赶往你所在的地方,现在传递信息给所有人,让他们赶快集合。另外,联系地上的普林,也许他能提供办法。”

    三条岔路在尽头处是相连的,而菲儿和加麦利德所负责的岔路恰好在中间,所以另外两组可以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很快赶往那里汇合。

    ……

    “弗伦,假期就快到了,正好家族那边也没什么事。不如……我们就趁着休假期去旅游吧!”而另一边,娜莎正挽着弗伦的手臂,两人缓缓走着。

    “没问题,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好棒!那就去通天之塔吧,我听说……”

    弗伦突然一顿,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异样,便伸手从口袋中取出一块通讯水晶。那是加麦利德留下的,专门负责紧急通讯,此时它正闪着刺眼的红光,照在两边的墙上。

    “怎么回事……组长又发出危险信号了,可这种地方,总不至于发生什么危险吧?”

    “先汇合吧,万事小心为上。”娜莎倒是冷静地做出了判断,她挣脱开弗伦的怀抱,分析道,“而且,组长每次发危险信号,那可都不是闹着玩的。”

    “好的好的,听你的就是了,进入戒备状态吧。”

    秀恩爱归秀恩爱,该认真的时候这两人倒也绝不含糊。

    于是两人稍稍分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快步前行,同时警戒着周围的一切,这样可以保证无论哪一方有危险,另一边也能迅速做出反应。而在遭遇难以预料的情况时,也不至于同时遭难。

    “弗伦,速度放缓。”娜莎对在前方的弗伦说道,她左右四盼,打算仔细观察一下周围。

    “不会有事的,这里空旷得简直连一只蚂蚁都看不见。”话虽这么说,但弗伦还是放缓了脚步,他小心地拐过一道直角弯,脚步声渐渐远去。

    而娜莎也紧接着拐过那道弯,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笔直的甬道,两旁的水晶灯正散发着纯白色的柔光,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地面,斑驳迷离。但在通道里,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弗伦,不见了!

    ……

    就在加麦利德组与安德森两人汇合之后,威廉也很快赶到,他身上还残留着许多土黄色的灰,显然之前的塌陷也让他很是狼狈。

    而过了不久,娜莎也狂奔了过来,她高速穿过甬道,表情有着些许不对。

    “娜莎你终于来了,弗伦呢?”加麦利德并未注意到娜莎的表情,只是很少看见这两人有过分离的时候。

    闻言,娜莎的身体突然一僵,脸上的神情也慢慢变为惊恐,她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发出嘶哑的尖叫:“弗伦……弗伦!他不是和你们汇合了吗?他在哪?他在哪?!”

    声音在通道里不断地回响,仿佛在持续地敲打着丧钟。

第二十一章 失踪之地

    “就是这吗?”不多时,娜莎便领着众人来到了弗伦失去联络的拐弯处,看着这狭小的空间,加麦利德不禁问道。因为这条路看起来和其它确实没什么两样,完全密封的空间、两旁明亮的以太水晶灯……实在很难想象一个活人竟会在这里凭空消失,而且连任何的警告声都未曾发出,就仿佛,是被幽灵掳走一般。

    “是的……等我拐过那个弯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他的人影了。我还以为是他想先与你们会合……可是……”娜莎有些哽咽。

    “不可能,这条路就在你和我们之间,地下五十米,空间完全封闭,而且其中根本没有其他岔路口!甚至就连隐蔽一些的地方都不存在,弗伦能藏在哪?怎么可能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消失?”安德森颇有些质疑地说。

    “这是真的,我……我没有理由骗你们。”娜莎退后了几步,发出轻轻的啜泣声。

    加麦利德叹了口气,对娜莎说:“我相信你,弗伦对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你是绝对不可能害他的。”

    随后他又说:“其实这里也不一定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也许在修这里的时候可能还藏着什么密道。”

    菲儿眼前一亮,她对加麦利德说:“组长,你联系到普林先生了吗?也许他有这底下的地图呢?如果有密道,地图上很有可能会标注出来。”

    加麦利德摇了摇头:“不行,我联系不上他。我刚才已经用通讯水晶发送了许多紧急信号,但他却始终没有回应。”

    “不会这么诡异吧?”罗斯小心翼翼地说,“刚刚才塌了入口,弗伦又神秘失踪,而现在竟然连我们的联络人都联系不上了。这地方,可能有点古怪。”

    “别杞人忧天,说不定只是地底下信号不好,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找到弗伦,然后再想办法离开矿井。”说着,他看向旁边一人,“威廉,你有办法找到弗伦吗?”

    “有倒是有,不过可能需要你们的帮忙。”威廉慢慢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地面。

    “真的吗?”娜莎顿时激动起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提,只要能找到弗伦,我可以做任何事!”

    “保持安静就好,如果可以,请你们屏住呼吸。”威廉淡淡地回复道,头也不抬,仍在观察着这看似平凡无奇的地面。

    众人面露难色,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集中在了加麦利德身上。

    “听他的。”加麦利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其他人便也紧接着放缓了呼吸,一齐看向行为略显诡异的学院天才。

    只见他半趴在地,有时侧耳贴着地面,有时则用鼻子嗅着气味,但更多的,却是用手不停地在地面上敲敲打打。

    “情况不妙。”大概五分钟的时间,他终于站了起来,而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满是尘土。

    “不妙?”

    “弯道的尽头处有什么,你们看到了吗?”威廉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抛出了这个问题。

    “尽头?”安德森遥望着眼前的方向,那里明亮整洁,“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啊。”

    “是吗?弯道的尽头处我可以明显看到弗伦和娜莎两人经过的足迹,而这条小通道里你们也能发现两种方向完全相反的脚印。显然,第一种是娜莎万分着急,迫切想与我们汇合时所留下的;而第二种,就是我们赶到这里时所留下的脚印。”说到这里时,他停顿了一阵,“发现了吧,通道里缺少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弗伦的脚印。”

    “啊!”菲儿惊叫,“莫非,弗伦根本就没来过这里。”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拐过了那道弯,如果他没来过这,难道是在拐角处直接消失了吗?”娜莎立即反驳道。

    “不,我敢保证直到你的视线死角,地面上都还有弗伦的足迹。所以我想到了一种,也是唯一一种解释从你看见弗伦走过拐角到你自己走进通道这段极短的时间内,有人袭击了弗伦,并且抹去了他留在这的所有痕迹。”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这么短的时间内,哪怕是掳走一名普通成年人都不能做到无声无息,更何况弗伦还是一名六级魔法师……”罗斯质疑道。

    “这世上超出你们认知的东西太多了,很难说会不会有什么办法能使弗伦毫无抵抗地被打倒。更何况他所能留下的痕迹多数在地面,想抹去这些只需磨平地面就可以了,这一点稍强的地系法师就能办到。”

    “这里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其他地系法师?”菲儿难以置信地说。

    “而且他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了弗伦。”安德森补充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地方就绝不是如我们所见的那般简单。那个神秘的地系法师,可能有着什么特殊的目的。”

    加麦利德沉吟片刻,说道:“那这位地系法师又为何要制造弗伦的失踪呢?目前来看,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而且比起这些,弗伦的安危以及他在哪才更为重要,威廉你知道他在哪吗?”

    威廉伸出右手食指,向下指了指:“就在我们的脚下。刚才让你们屏住呼吸也是为了让我更清晰地听见由地面传来的回声,而根据那声音来判断,在地底的更深处显然有一处巨大的空洞。不过它不可能是由商会的人挖掘出来的,因为那空洞的形状极不规则,而且很不稳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发生塌方。再怎么偷工减料的施工队,也不敢这么弄。”

    “所以那是个自然形成的巨型空间?而弗伦就在底下?”

    “没错,但它可不一定是自然形成的,别忘了,这地方还有着一个未曾现身的‘地系法师’呢!”

    加麦利德不禁低头看去,在这地下五十米深处的地方,他们已经与世隔绝。不过现在至少还有着商会留在矿洞的各种工具,但如果再继续深入,没有人能保证是否安全。

    “我要下去,”加麦利德没有犹豫,“弗伦是我的组员,我有责任保证他的安全。如果他真的在下面,我一定会带他回来。”

    “但我有义务提醒,弗伦的失踪和我之前遭遇的地震很有可能有着联系。如果你执意要下去,所面对的危险比你想象中还要更大。”威廉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却极具威慑力。

    而其他人则像是被藏在暗中的毒蛇咬了一口那样打了个冷战。脚下仿佛变成无边的黑暗,而在黑暗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慢慢带着他们走向深渊。

第二十二章 吻别

    “放心吧,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救出他的,因为这世上可没有人会愿意与森特学院为敌,”加麦利德笑了笑,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娜莎听的。而随后他的语气又变得阴沉下来,“再者说,如果真的有人想玩什么把戏,我也绝不会放过他!”

    “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一面。”一旁的威廉漫不经心地说。

    “哪一面?”

    “发怒的一面啊,法鲁尔总说你是个老好人,所以我还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动怒呢。”

    加麦利德没有理他,只是伸出手在空中画出一个边长约半米的正方形,而在正下方的地面上,也同时出现了一个大小一致的正方形划痕,随后那划痕开始加深,似要直接穿透地面!

    加麦利德竟在用地系魔法强行为自己开辟一条道路!

    “为了安全起见,你们留在这,等我带着弗伦回来再一并离开,”他面无表情地安排道,“但如果一个小时后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跟着威廉杰斯坦走,”他看着威廉,“这家伙会有办法离开的。”

    “组长……不,这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菲儿还没听完他的安排,便喊道,“要下去就带上我们!我们是一个组的!”

    加麦利德没有回答,只是加大了自己精神力的输出。

    “组长,你一直都教育我们不要一意孤行,可你现在……”

    “我这不是一意孤行,你们还有大好年华,不能陪我冒这个险。”

    娜莎抹了抹眼睛,她抬起头,走向前:“报告组长,94级学生娜莎-艾尔塔请求与您一起参与这次行动。为了弗伦,也为了自己,这个险,我一定要冒!”

    四下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沙沙的风声。

    安德森叹叹气,向加麦利德行了个礼:“虽然弗伦这家伙整天在我们面前秀恩爱,就像个讨厌的苍蝇,嗡嗡嗡的。但是我们是兄弟啊!我和他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如今他有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报告组长,94级学生安德森-赫加尔请求与您一起参与这次行动。同甘共苦,荣辱与共。”

    “报告组长,94级学生罗斯-谢尔盖……”罗斯也站了出来,对加麦利德说。

    “94级学生菲儿……”

    所有的组员一一请愿,而自始至终,威廉一直靠在一边的墙面上,无奈地叹着气。严格来说,他并不是加麦利德这个组的组员,自然也不用宣誓,他所做的,就是静静听着,想着。至于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加麦利德看着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那么严肃肃穆,让他想起了自己入学宣誓的那一天,虽然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有点傻,但是……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你们不能跟我去。”可思索再三,加麦利德还是拒绝了他们,“下面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道,我没有这个能力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安全。而只有留在这,你们才是绝对安全的……”

    “咳咳,”威廉干咳了几下,打断加麦利德的话,“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这样做,你只会断了他们生的希望。”

    “什么意思?”

    “留在这里也许会有一时的安全,但终究不能离开,也只能是坐以待毙,”威廉打了个响指,“我是风系魔法师,我很清楚这附近哪里有风,哪里有气流,哪里和外界连通。换句话说,我知道该从哪出去。”

    停顿了一会儿,他看着众人:“在我们脚下就有唯一的出口,那便是空洞的尽头,我虽然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或者有没有危险,但是,事实上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加麦利德紧紧地盯着他:“你确定吗?你敢为自己的话负责吗?”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拿你们所有人的安危开玩笑,如果不信……”威廉看着周围,“继续呆在这也不见得有任何改观。”

    “我同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不尝试夺回主动,那实在不是我们森特学院的作风。”罗斯也劝道。

    但加麦利德仍在沉吟,显然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这时,一道急促的信号声从加麦利德的口袋中传出,他先是一惊,随后长舒一口气,说道:“太好了,普林先生终于有了回应,看来情况还不至于太糟。”

    说着,他拿出通讯水晶,然而传输过来的消息里却没有任何文字或图像,只有一个光点在持续不断地闪烁,发出“滴滴滴”的声响,回荡在这狭小的通道中。

    “这是……电码?”安德森极快地反应过来,他曾参加过学院举办的破译密码比赛,其中就涵盖了有关电码的破译。

    “他在求救……”加麦利德的脸色变了,因为这份传输过来的电码一直在重复着同一个词组,那便是通用的求救信号,这一点但凡对此有过了解的人都能轻易破译出来……但是,普林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分明可以使用更简洁更清晰的方式来求救,为什么要选择电码?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愿意再联想下去,死一般的寂静笼罩此处。

    “我们得走。”不知过了多久,加麦利德终于抬起头,说道,“很抱歉让大家做出这种冒险,但也许正如威廉所说,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为了弗伦,为了普林,也为了我们自己……”

    “放心组长,我们绝无怨言,”菲儿把手搭在加麦利德的手背上,“我们一起走,就一定能找回弗伦的!”

    “附议!”安德森和罗斯也把手搭了上来。随后是娜莎,她抹了抹泪痕,眼神坚定而又执着。

    最后大家一起把目光转向了那个灰发的少年,只见他靠在墙边,无奈道:“没必要非搞这种形式主义吧?虽然我知道这就是你们学生会的行事作风……”

    “少废话!”菲儿一把把他的手牵了过来,“既然知道那就好好遵守,要不然下去后就把你丢了!”她装作凶狠地威胁道。

    ……

    顺着加麦利德开辟的小道,威廉下滑大约三十米后终于到达了他所说的空洞。

    不过这里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与之前容辉商会所开辟的矿洞相比,这里只有一片看似无边无际的黑暗、浑浊的空气以及脚下踩着的有着异样潮湿土地,极其容易滑倒。

    “小心点,路面有点湿滑。”他朝那条通道喊道,希望能提醒一下上面的人。接着威廉从空间戒指中拿出几块以太水晶,一部分催动开启并放在腰间,释放出可供呼吸的空气。另一部分则固定在一根木棒上,从中散发出温和的光线,就像火把一样照亮了身旁五米左右的地方。

    凑活着用吧,他想。这次行动学院并没有配备照明水晶,而这一块还是他从旁边的灯里扣出来的。

    很快,剩下五人便一一来到这里。

    “这地方……好像有点恶心啊!”菲儿踩在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坑,“怎么感觉像上次我们去的那个雨林的地质,这么潮湿可不像在地底下啊?”

    “我们在这里遇到的怪事也不算少,不差那么一件……总之现在要万事小心,这里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也没有什么危险提示,学院的援助更不可能有……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加麦利德提醒道,同时拿过威廉的“火把”,粗略观察了一下附近。

    “附近的地面也是这么潮湿,而且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前进方向。威廉……你确定这里真的有出口吗?”

    威廉闭上眼,感应四周流动的风元素,不紧不慢地说:“现在向我面朝的方向走大约几公里,我们就会到达那座升降机的轨道,然后沿着轨道往上爬。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就可以抓住升降机的底部,搭着它的顺风车回到地面了。”

    “可是如果没人操控它,升降机是不会往上走的啊?”罗斯提出了疑问。

    “操控开关是在里面没错,可蒸汽机是装在底下的,它们之间一定会有连接。只要我们找到那个连接并打开它,蒸汽机自然就会工作,我们就能上去。”整个过程并不算复杂,但难度却不低,威廉的解释也只是简单地说一下思路。

    其他人略微思索,还是选择接受了威廉的这个决定,因为在场的人中只有威廉对机械学比较了解,如果要凭借他们自己半吊子的知识,估计连蒸汽机安在哪都不知道。

    安德森自己也制作了一个简易“火把”,可四周的黑暗依然如潮水般涌来,似乎要把这光都给完全泯灭。他询问道:“既然出去的路决定好了,那谁知道弗伦现在的方位呢?”

    没有人回答,每个人心中都是毫无头绪。此时加麦利德很希望有位生命系的法师在,因为他可以通过探寻周边的生命迹象估计弗伦的位置,这样人们还会有一个前进的方向。

    可是他们没有,什么都没有。

    “滴”

    娜莎似乎听到类似水滴的声音,她愣了愣,然后开始小心地走向声源。

    “娜莎,别离太远。”安德森提醒道。

    “嘘,把‘火把’给我,”她对安德森说,此时她已经站在了水滴声的旁边,“也许我找到这里为何如此潮湿的原因了,如果没有估算错误,在我们附近应该有一条地下河,顺着它的河道,我们说不定可以找到弗伦的踪迹。”

    “这未免也太理想化了,不过既然有地下河,顺着走总好过像无头苍蝇那样乱串。”安德森也跟着她走了过去。

    “但有点奇怪,地下河的水不是这种味道。”威廉低声对加麦利德说。

    加麦利德没有什么反应,他看了看威廉,随后稍微走向了娜莎,以防不测。

    安德森慢慢把“火把”递给了娜莎,她显得有些兴奋:说道:“我们可以先看看水的成分……”但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在柔光的照映下,水滴显出了浓重的猩红。

    那不是水流,也不是什么地下河。而是血,是人的鲜血!

    一滴滴的血液滴在她手上,还留着丝丝的温热。

    “啊啊啊啊!”娜莎仿佛见到了魔鬼,惊叫着倒在了地上,身体不住地向后蜷缩,“火把”也被她甩到一旁。

    加麦利德连忙跑上前,拾起火把照向前方,鲜血在地面上留下一点浅红,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菲儿安抚着娜莎,轻轻拍着她的背后。娜莎自小就有晕血,因此没能闻出那是什么,很难想象这次经历会给她多大的打击。

    “那是什么血?”威廉打算走过去看,但加麦利德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火把”慢慢往上抬高,偶尔还会有几滴血滴在照明水晶上,顺着木棒流淌下来。

    突然顶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一样东西无力的垂了下来,倒挂在他们面前,白色的光将他的脸映得清清楚楚。

    众人愣住了。

    在一段死一般的沉默后,加麦利德、安德森、罗斯还有威廉纷纷把右手搭在左肩上,缓缓低下了头,这是对死去战友最诚挚的哀悼。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那个“垂下来的东西”正是弗伦,他的喉管早已被割破,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创伤,脸色苍白,显然死去已久。

    娜莎呆呆的看着弗伦,她原本还留着一丝侥幸,认为那也许不是弗伦的血,弗伦还好好活着,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的救援。

    可现在眼前有着铁证,鲜血滴在积成的小谭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众人静默,只有那滴答声还在她的心里回荡。

    娜莎站了起来,她挣脱了菲儿,推开了前面的人,她冲到了弗伦面前,眼里只留下那张苍白的脸。她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很多说不完的话要说,但最后她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流下两道泪痕。

    娜莎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了弗伦。

第二十三章 遇袭

    看到这样的场景,威廉却觉得有些悲凉,想来这应该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秀恩爱了吧,他心头苦涩,低声对加麦利德说:“我们来迟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令人难受啊,他想,虽然他和弗伦未曾说过几句话,算不上认识,更谈不上朋友,但当那个人的尸体就这样放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悲伤。也许他悲伤的不是死亡,死亡很常见,以后他也会经常见到,直到有一天他会看到尸体麻木为止,威廉悲伤的是自己,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看得出来,别人也看得出来,弗伦的尸体上千疮百孔,他的死不是因为喉管上的致命伤,而是因为失血过多。他们分明是有机会救出弗伦的,可却没能做到。

    弗伦最后的表情痛苦而又狰狞,很难想象他在死亡前夕到底经历了什么,也许在这幽深的地底,他也会声嘶力竭地呼唤什么人吧。威廉这才想到他才是这里最不悲伤的人,因为弗伦呼唤的不会是他的名字,他呼唤的是自己的朋友,是在场的的其他人。他们才应该感到痛心,而威廉在这里只是个局外人。

    “我们走吧。”威廉打破了这里可怕的沉默,他想到既然自己是局外人,那就得好好扮演这个角色,现在也只有他才能做出最理智的判断了。可是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加麦利德微微抬了抬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加麦利德!”威廉提高了音量,看着他的背影,“所有人都可以倒下,可你不行!你是他们的组长,你答应过要把他们都带出去的。”

    “人皆有一死,而你的任务是把活着的人保护好!”

    加麦利德浑身一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许久,许久,他才慢慢转过身,目光如炬,坚毅无比。

    “收拾好尸体,我们要离开这。”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们的敌人可以轻松杀死弗伦,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那只有送死一途。就按照威廉的方法,我们要向着那条轨道出发。”

    如果说把这个小组比喻成一个人,那加麦利德就是他的脊梁,当加麦利德重新抬起了头时,这个人就会继续前进。

    “我们也想离开这,可如果不能为弗伦报仇,又怎么对得起他?”安德森有些颤抖着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表情,那么痛苦,那么绝望……我绝不会放过杀他的人。”

    “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如果我们没能活着出去,那才是对不起弗伦。”加麦利德低沉地说,“而且,我会向你们保证: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回来这里,无论是谁杀了弗伦,我都要他……血债血偿!”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仿佛那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他们终于被说动了,安德森转过身,默默地重新举起“火把”。在光的照耀下,他们的身姿在此时是如此挺拔。

    加麦利德下命令道:“保持阵型,提防附近;至于娜莎,你就把弗伦的尸体收拾好吧,然后你再走在阵型中间。”

    娜莎没有回答,加麦利德的话仿佛石沉大海。

    “娜莎?”加麦利德转身看向她。

    她的姿势还保持在亲吻弗伦的状态,对其他人的话似充耳不闻。

    “娜莎她……好像很久没说话了。”菲儿有些惊惧地说,她原以为娜莎只是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所以没有回应。可现在……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娜莎?”加麦利德一步步走近她,可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小心。”威廉提醒道,然后他又低声对其他人说:“摆好阵型。”

    “什么阵型?”

    “进攻阵型。”威廉开始催动精神力,环绕在他身边的风系元素慢慢汇聚,在四周形成几道小型风刃,正对着加麦利德和娜莎。他的听觉领域也开始放大,扩展到方圆数百米的区域,区域内万籁俱寂,只听得见身边几道紊乱的呼吸声。

    加麦利德的手伸向娜莎的肩膀,他轻声喊道:“娜莎,转过身来。”他们的距离不断减小,风刃所积累的能量也慢慢加强,它们就像搭在重弓弦上的弓箭,如果到达一定程度,即使是威廉自己也无法操控。

    三米,

    两米,

    一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娜莎转身的那一刻。

    不对!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威廉的脑海里,其实他们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这个空间四周都是由石块和泥土拼凑而成,算不上多坚固,用绳子根本无法支撑弗伦的体重。那么究竟是什么把弗伦吊起来的呢?

    “加麦利德,赶快离开她!快走!快走!”威廉急忙喊道,他有预感:如果加麦利德再接近娜莎,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加麦利德反应极快,一个侧身翻滚便拉开了和娜莎的距离,就在此时,娜莎也把脸转了过来,露出一个笑容。

    娜莎很爱笑,娜莎笑起来很美。弗伦经常这样跟小组的其他人说,可现在当他们看见这个笑容时,却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的笑容可怖而又诡异,整张脸只有嘴角上扬,而其余神态依旧保持着对弗伦死亡而感到悲伤的样子,这两种表情在她脸上交汇,看起来就像有人在扯动她的脸。

    “进攻!把所有的魔法都对准它们!”

    十余道风刃从威廉身旁刮过,可其他的人却没有动作,操控的魔法都还停留在空中。菲儿呆呆地看着娜莎,想把小时候玩伴的面庞与眼前这人重合起来,可眼前的人带给她的只有陌生。

    娜莎“看”着飞过来的风刃,笑容扭曲,随后以一种可怕的角度张开了嘴,简直是要把嘴角撕裂。从她的嘴里喷涌出一团黑色的“液体”,四下飞散而开,有不少甚至还躲过了威廉的风刃。安德森和罗斯两人这才如梦方醒,令操纵的火焰朝着那“液体”燃烧,明亮的火光瞬间亮起,令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液体”的真实面目,那是一种黑色的小虫,大小仅为黄豆一般,可却长着与体型极不相符的用于撕咬的牙。

    传说中的虫之獠牙血雨鬼虱!

第二十四章 未知的前路

    那是早该灭绝的物种,千年前的红龙苏醒之日,正是这些黑色的小虫,铺天盖地而来,让人类第一次感受到了它的恐怖。据记载,其性嗜血,吸血过多时,它就会排出多余的血液,因而它所到之处,天空中便会下起由鲜血形成的暴雨,它也因此得名血雨鬼虱。

    但自从红龙再度陷入沉睡,血雨鬼虱也随之灭亡,在大陆中销声匿迹。直到暴君阿提拉出现,血雨鬼虱才重见天日,他把这些虫子应用于战争,成果斐然,配合着他的骑兵,这支军队几乎横扫了大陆西方,无人不闻之色变,而阿提拉也因此坐实暴君之名。

    但在阿提拉的王朝覆灭后,新晋统治者便随之变革,并灭杀掉所有的血雨鬼虱,这些虫子才至此退出了历史舞台,在大陆中彻底消失直到现在。

    它们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加麦利德小组面前,形成一团黑云,就像一个困在魔瓶中上千年的魔鬼,偶然被人释放,在天空中化成一团黑雾。

    炫目的火焰在以这些虫子为原料,疯狂地燃烧着,高温杀死了绝大多数血雨鬼虱,但还有数百只窜了出来,直扑众人。

    一面棕色的巨型幻化盾牌瞬间横立在血雨鬼虱与小组组员之间,阻挡它们的前进,然而血雨鬼虱却毫不在意,利用锋利的獠牙疯狂地撕咬着盾牌,令这面巨大的能量盾渐渐稀薄。可就在这时,数十道青绿色的风刃却突然由斜上方飞出,轻巧地划过,便使幸存的血雨鬼虱当即殒命。

    四周再度恢复了平静,除了倒在地上的娜莎的尸体,情景与之前并无不同。

    只是更加冷清,更加寂寥。

    威廉接过“火把”,照向弗伦上方,他猜得不错,正是血雨鬼虱产生的粘液紧紧地粘住了弗伦的双脚,才使其不至于直接坠落。

    “他们的身体现在只剩下一具空壳了。”威廉低声道。

    可即便他不说,大家也都明白,遭遇血雨鬼虱毒手的生物一般只有这个下场。如果猎物是条金枪鱼那它会变成一具空壳,如果猎物是头灰熊那它也会变成一具空壳,这些虫子才是生物链的最顶端,在血雨鬼虱吞噬一切的獠牙之下,其他生物只有美不美味之分,而绝无能不能吃这样的考虑。

    “烧了他们吧。”加麦利德脸色苍白,看起来两个组员的死对他影响很大。

    火烧得不旺,但还是很快地把他们的尸体都烧干净了,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表情复杂,肃穆而又悲哀。

    威廉转过身,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上,他已然扩大了听觉领域,但耳中所闻依然只有一片寂静,仿佛此处除了他们再无其他生灵,然而当血雨鬼虱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时,威廉就知道自己完全低估了对手,因为血雨鬼虱根本不可能栖息在地底,虽然这里的温度和湿度很适宜它的生存,但却并没有它所需的食物。血雨鬼虱之所以如此声名狼藉就是因为它的嗜杀,它绝不会下作到和地下的普通昆虫一样以泥土为生。

    他很确定刚才看到的,只不过是这个地下洞穴中的血雨鬼虱的一小部分,这里绝对存在着数以亿计的血雨鬼虱。如果如此巨大数量的血雨鬼虱栖息在完全不适合自己的地方,那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在饲养它们。

    什么样的人才会饲养如此大数目的血雨鬼虱?就连暴君阿提拉也都是很严格地控制血雨鬼虱的数量,不敢令它们随意繁殖,而现在,这种戮杀者的数量竟然是以亿为单位的!

    ……

    “威廉,你有什么想法吗?”由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加麦利德说道,他的脸色苍白,就像刚生了一场大病。

    “你清楚我有什么想法,总不至于这么明显的事实的都察觉不到。”

    “那就别让其他人知道,我怕因此造成不必要的混乱,他们还都只是群孩子,这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这句话他用了仅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年龄其实和他们也差不了多少,不过能如此平静的面对死亡,着实还是有点意外呢!”

    “别说这种丧气话!”

    “你知道我脚下踩的是什么吗?”他看向加麦利德,“是牛的后腿骨,从刚才走过来时就发现了,但被我一直藏着。再怎么蠢的人,看到这个,也能想到是有人在饲养血雨鬼虱吧?”

    加麦利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端苍白,这是最后的佐证,也是死亡前的行刑书。在地下接近八十米的深处,他们与这世上最凶狠的掠食者同处一个空间,几乎无任何逃生的可能。即便做出最极端的打算它们都处于休眠之中,那血雨鬼虱的饲养者呢?这个秘密一旦被撞破,无论其目的是什么,都必然要杀人灭口、你死我活,威廉再怎么自信,自持绝世天才之名,对上血雨鬼虱的饲养者,恐怕也没有半成胜算。

    简而言之,无论从哪种角度上来考虑,这都将成为他们的墓地,更有可能死无全尸!

    “你清楚,弗伦的足迹就是被这种鬼东西清除的,它们不但善于飞行,掘地方面也不逊色与其它昆虫,如果分工明确,三秒的时间完全足够……但,无论如何它们都只是虫子罢了,人尚且不能做到那么精确,血雨鬼虱凭什么能做到?”

    “因为有人在操控它们。”加麦利德万分震惊地得出这个结论。

    “更有可能,那个人就在附近,以我们不知道的方式控制着一切,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威廉给出了更令他震惊的猜想。

    “这不可能!”加麦利德摇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这个人取我们的命简直易如反掌,他只需要派出百万数量级的血雨鬼虱,便没人能逃过一死。更何况我们所处的这个洞穴,本身就是那个神秘人最阴暗的秘密,他如果真在这附近,一定早就出手了。”

    “我与你的想法不同,因此你的推论恰好成为了我的佐证,他不对我们下手只能证明一件事那个神秘人并不想杀我们,至少现在不想。”

    “那弗伦呢?他的死又算什么?“加麦利德低吼道.

    威廉迟疑了一会儿:“也许那只是一次警告,或者说一种威慑,他想让我们感到恐惧。但背后目的究竟是什么,我至今揣测不到。”

    “组长,”不知何时,菲儿竟已站在两人身后,她的声音颤抖,似有止不住的悲伤,“我们都会死,对吗?“

    “菲儿,你……”

    “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真的会有这么可怕的人吗?”

    加麦利德和威廉都陷入了沉默,而与此同时,安德森与罗斯也都靠了过来,他们的步履看上去都有些沉重。

    “组长,如果真的遇到难关,我希望你也不要瞒着我们,大家都曾同甘共苦,怎么会被这种小事吓倒呢?”安德森拍了拍他的肩膀。

    “唉,”威廉叹了一口气,“我不愿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关头说谎,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既然那个人迟迟不对我们下手,那必然是因为我们对他有着利用价值,但这利用价值到底是什么呢?他为何不出现,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难道我们活着就是对他的利用价值?”罗斯撑了撑鼻梁上的眼眼镜,“但这好不符合逻辑啊……”

    “你说什么?”威廉突然转头看着他。

    “不符合逻辑啊……”罗斯有点愣。

    “前一句,你说我们活着就是对他的利用价值。”

    “你想到了什么?”菲儿赶紧问道。

    “也许……这不是一个能用常理推断的人。首先明确,他一定想杀了我们,这毋庸置疑。不过,那家伙应该不是个实用主义者。所谓实用,就是像加麦利德所说的那样,直接利用血雨鬼虱不战而胜,但是……这样怎么能体现出他的才华呢?对啊……才华!”威廉深吸一口气。

    “什么东西?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安德森听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跟才华有半点关系吗?

    “回想一下,你们在被森特学院录取之前,一定都曾在初级的魔法学院进修过。如不出意外,你们每个人在那种小地方应该都是拔尖的人物,那你们的目标会是什么?”

    “当然是去更高级的学院展示自己了,如果不这样我们怎么会被森特学院录取呢?”

    “没错,这就是天才的通病,他们比任何人都更需要一个舞台、一个对手……所以他没有急着杀我们,反而是给了一个机会,让我们去寻找出路。而这条路就像是一个考验,一旦我们通过了这个考验,那么在终点,我们就能看见他。而后他将亲自动手了结我们,或是……被我们了结。”

    “可这有什么意义?”菲儿完全不能理解这些话所蕴含的深意。

    “意义就在于……如果他成功了,那就证明他击败了森特学院第一天才、维泽杯冠军威廉杰斯坦。”加麦利德看向威廉,“这世上没有比你更诱人的诱饵了。”

    “对啊,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敢断定,他定然没有碾压我们所有人的实力,否则根本没必要以击败我来证明他自己!也许,我们真的有机会离开这!”

    “你没开玩笑吧?这世上还有这种疯子?”安德森大喊,“如果真是你所说,难道他就不怕我们一起出手把他给灭了吗?森特学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啊!”

    “也许是他觉得,能最后走到终点的人,只有威廉杰斯坦吧。”罗斯看着前方一片漆黑的幽深小径,“你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等着我们吗?”

    这句话让大家再度陷入了沉默,这通往出口的路,到底还是否该继续下去?

    “喂,”威廉的声音回荡在这幽闭的空间里,“我很确定,前面的路九死一生,即便侥幸到达出口恐怕也难逃一死……不过难道因为这样你们就放弃了吗?人活着,最终结果都是死去,重要的是在活着的这段时间里你都做过什么,有没有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不管前路如何,如果不继续下去而是选择呆在这等死,那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其他人纷纷抬起头来,威廉之前的话已经让他们感觉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没想到现在又峰回路转。

    “他说得对,我们可以输掉一切,但绝不能输掉希望,因为如果连希望都输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菲儿咬紧着牙关,“娜莎曾教会我这句话,所以我不能死,我要连着她那一份好好活下去,然后为她复仇!”

    “对,我们还没有输!这条路还没走下去,哪怕是死也绝不放弃!”安德森的豪言壮志激励着在场的所有人,“而且我们还要走到终点,让那个自负的家伙明白森特学院不是好惹的!”

    威廉笑了,仿佛在这一刻感受到他们滔天的气势:“加麦利德,我向你保证:所有人都会活着出去的,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们自己。这条路险阻再多,但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就没有冲不破的难关。”

    “谢谢。”加麦利德伸出手,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威廉也伸出手和他紧握:“该走了,我们晚上还得赶回学院吃晚饭呢。”

    闻言,大家都会心一笑。菲儿看着这个人的背影,突然觉得朗基努斯这个词真的挺适合形容他的,特别是形容他那种……冲破一切、荡平一切的自信。

第二十五章 疑云

    “那接着……主人他成功了吗?”夜月听到这里,心里已经隐隐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但她或许仍有不甘,便问道。

    “你说呢?如果威廉真的把所有人都从那个洞穴里救出来,那么他将被歌颂为英雄。但世事难料,最后仅剩他一人活了下来。当学院派出的救援支队赶到那里时,他们只看见威廉昏迷在矿井边,早已失去了意识。在威廉旁边的,是学院安排的接待员普林,他同样遭遇不测,被匕首刺穿了心脏,而这凶器一直被我保存着。”莱纳拉开抽屉,将一把十分简朴的短匕摆在了桌上那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匕首,通常不需要一枚银币就能买下。显然,光靠这个,是完全没办法找出行凶人的身份的

    “我明白了。”夜月点头,“那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莱纳轻轻地咳嗽起来,“我们不可能一直监控着学生的一举一动,而实际上,从他们下矿井的那一刻起,后来发生了什么,都只能凭借着那些所剩无几的痕迹来进行推测了。”

    “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啊,至少……”

    “至少威廉很清楚矿井里发生的所有事。你想说这个,对吧?”莱纳摇头道,“不过这就是问题所在啊,威廉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那日的真相,自他苏醒后,几乎绝口不谈。”

    “为什么?”

    “官方解释是他忘了威廉丢失了那日的大部分记忆,最后能回忆起来的最确切信息,便是其余六人的死讯。”

    夜月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清楚,而因为这件事还导致了更大的危机。当时,那六名学生都是学生会的骨干成员,他们意外身亡,且至今唯一的幸存者都没能给出当日的具体情形。自然,所有人都会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威廉,不管是学生会,还是那些学生的家人,都认定他是靠着牺牲甚至出卖其余六人的性命才换来的平安,否则便无法解释一个已经昏迷的人是怎么活着离开矿井的。”

    “这……这不公平,这绝对不公平!凭什么要把别人的死归罪在唯一活着的人身上?你们该找的,难道不应该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吗?”

    “始作俑者……你指的应该是血雨鬼虱的饲养人吧。但遗憾的是,除了那把匕首和那些被我彻底灭杀的血雨鬼虱,我们没能找到任何其他人在那滞留过的痕迹。包括脚印、气息、元素残留这些最基本的、也是最难磨灭的东西。如果说真的存在这样一个饲养血雨鬼虱且能操控它们的家伙,那唯一的解释是他是个幽灵。”

    “幽……幽灵?”

    “对,只有幽灵才能做到如此无声无息,不留痕迹。”莱纳为他们俩分别倒上了一杯新茶,“但有谁会相信这种推论呢?学院、学生会、克拉迪斯……甚至包括我,都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结果。所以更符合逻辑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杀害普林、饲养血雨鬼虱的人,其实就在他们之间!这里的‘他们’,指的是容辉商会的工人和那所谓的天文学家,还有……”莱纳深吸一口气,“加麦利德小组。”

    夜月没来由地感觉到一种恐惧。

    “那后来,查出什么了吗?”

    “没有,克拉迪斯对所有学院外部人员进行了彻查,但得出的结果却很‘干净’,工人们早早离开没有再回来过,而那倒霉的天文学家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他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等着晚上起来观测天文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因为我亲自参与了对他的审讯。”莱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很清楚,如果紧接着推导,最后唯一有机会能杀死普林,只有威廉杰斯坦。

    “这怎么可能呢……”夜月喃喃道

    “罢了,这件事你只要简单地了解一下就够了。该解决它的是克拉迪斯,而不是你,”莱纳抿了一口茶,而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应该还不了解我们的校内组织克拉迪斯吧?”

    “克拉迪斯?”夜月一愣,她的确不清楚这个名字背后所蕴含的东西,只依稀听雪莉尔说过那是个纯粹的暴力组织!

    “放心,绝对没有谣传里所说的那么夸张,而且如果你答应了我的请求去照顾威廉,那么他应该会如原计划那样,成为克拉迪斯的一员,成为我们最尖锐的矛。”

    克拉迪斯分部,其官方名号为森特学院特大事件应急处理分析部兼驻佣兵联盟办事处,历史悠久,几乎是在建校的同一时期便存在于世。对外,其仅宣称为一个独立的小型佣兵团,但实际上,能进入这个佣兵团的,都是精英里的精英,翘楚中的翘楚,即便放眼整个森特学院,能在毕业后顺利进入克拉迪斯的也寥寥无几。可以说,克拉迪斯便是整个魔法界最高的一层门槛,加入克拉迪斯则几乎是所有法师梦寐以求的殊荣。

    “好酷啊!”夜月不禁用自己刚学的新词赞叹。

    “酷吗?可你甚至还不清楚克拉迪斯是干什么的呢。”莱纳打趣道。

    “您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是应急处理。”

    “什么样的应急处理才值得我们把大陆上所有最优秀的法师聚在一起?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莱纳掏出一枚硬币,将它高高抛起又用手背接住,“猜一下,正面还是反面?”

    夜月一愣,不明白校长突然问这种问题究竟所为何事,但她还是回答道:“大概是反面吧……”

    “bingo!答对了,”莱纳甚至没有低头看向那枚硬币,仅是将它递给了夜月,“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肯定吗?因为它只有反面。就好比克拉迪斯与戈斯特,前者是为了摧毁后者而存在的,故从不自诩为正义。这么多年来,历经数个时代的变迁,克拉迪斯曾被遗忘过、被忽视过,但当它重新复苏时,目标却始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戈斯特完全泯灭在这世上!让它成为历史的尘埃。”

    “戈斯特?”夜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是个人名吗?”

    “不不,显然不是,它是一个组织,是我们的宿敌。和克拉迪斯一样,都以法师作为最主要的战斗力,但与我们最不同的地方在于,戈斯特的主力,是死灵法师。”

    “死灵法师……您是说那种能操纵亡灵力量的法师吗?我……似乎在学院里见过。”

    “你见过并不奇怪,因为森特学院欢迎各大元素系的魔法天才,死灵法师也并不例外。而在森特学院中进修的孩子,我都会无条件地给予信任。然而对于戈斯特里的死灵法师,我并不想有任何客气的想法。在过去的几百年间,他们孜孜不倦地杀人,无论是平民、法师或是战士,都曾遭到过戈斯特的屠杀,他们以灵魂做养料,汲取并掠夺用以增强自身的实力……当时我们没能做好准备,结果一败涂地。”谈到这里时,莱纳的语气渐渐低落下来,“所以为了复仇、为了让他们血债血偿,我重启了克拉迪斯,以当世最精英的法师为联合,尽全力击败戈斯特……而威廉,就是我的最后一块拼图。我希望你能帮助他,引领着他走上应去的道路,我能感觉得到,你是这项任务的不二人选。”

    “我?”夜月有点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脑海中却在飞速回想着之前与莱纳的谈话以及这几天来与那个人相处的点滴。

    难怪……难怪他会在食堂里与别人发生那样的冲突、也难怪他的眼神中会出现那样的悲伤与不甘,在那个人乖张不羁的外表下,原来藏着的,是这样的愧疚与重担。毫无疑问,威廉杰斯坦是她这么多年来所遇见过最神秘、也是最特殊的存在,兴许在未来也没有人能取代这个地位,而现在自己就有一个机会能够更接近他,究竟该不该抓住呢?

    她自己也不清楚。

    仿佛沉思了许久,夜月忽然抬起头,似乎打开了什么心结,终于有了回音:“我答应您。”

    “真的?原因是什么?”莱纳眼里有着笑意。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种对他的好奇心,我想如果自己不弄清楚,可能一辈子都会感到遗憾吧。校长,我很高兴您能这么信任我,我也知道您所说的可能只是整个故事的一小部分,但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后悔。”

    “很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即便这样,有件事我还是不得不劝阻你。”

    “什么事?”夜月盯着莱纳。

    “你可以尽全力协助他、照看他,但是……千万别去探究他。你了解得越深,危险就越接近你。”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桌上的文件都收拾起来,说道,“好了,现在去找他吧,这么多年来我让他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太多……本不该如此的。还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是把你的真实名字告诉他吧,作为未来的搭档,你们也该坦诚相待。”

    “好,”夜月俏皮地眨了眨眼,“即便您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校长再见!”

    说完,她便行了个蹩脚的道别礼,就迈着欢快的步伐冲出大门了。

    “喂,这孩子,是不是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啊?”望着夜月远去的背影,莱纳不禁无奈地叹道。

第二十六章 誓约

    长夜将至,学院深处的某块平地上,成片淡紫色的欧石楠簇拥在一起,静静地绽放着。月光照耀,这些花反射出淡如清水般的光晕,映照在它们侧旁,那穿着白衣,消瘦而又孤僻的身影上。

    那个人随意地坐在草地上,月光穿越密林,只能依稀照亮他的半个身子,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在他面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偶尔会有微风吹拂,波光粼粼。池塘里没有过多的花花草草,也不见多少游鱼,很多年前校园改建时曾有人从莱茵河引了一条支流到这里,构建出这个池塘。但很快改建的设计人发现了更好的引流地点,可以使得整个设计更为美观,这里也就因此被荒废了。

    到了今天,这池塘旁边已经种上了一种挺拔而又不知名的树。这些树高峻挺拔,排列在四周,正好能完全覆盖此地,许多人看到那片森林时都以为走到了学院的尽头,却没有人曾真正地踏足进去,也许只有某些资历很老的教授才会依稀地记得,森林后面还有这样一片被遗忘的荒地。

    而威廉就这样一直看着池塘,全神贯注,别无二心。这是他很久前养成的习惯,每每到了晚上,他总会穿着初入学院时的白衣,来到这看看风景。兴许这的风景的确不是很美,但不知为何,他从没有厌烦的心态,这的每一次波动都仿佛拨动着他的心弦,这的每一次呼吸就仿佛他在呼吸,威廉不知道为什么,也从不深究。

    “谁?”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同时警惕的看着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

    就在刚才,威廉听见了一道极细极细的脚步声他绝不会听错,每个风系法师最开始的训练就是感受对风的掌控,而最直观的训练方法便是用耳朵感受周围空气的震动,判断周围的动向,做出最好的反应动作。换句话说,越强的风系法师,听力就越强。

    而到了威廉这种水平,即使是两张厚薄不一的纸掉落在地,他也能轻松判断出哪张更重,更别说是人与动物间脚步声的区别了。

    “是我。”一道底气不是很足的声音从密林中传来,夜月轻手轻脚地穿过森林地面上一根根的盘虬错节,出现在威廉面前。

    ……

    此时的347号宿舍门外,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在不停地摆弄门锁,她左顾右盼,嘴里似乎还嘟囔着什么。

    “这混蛋,有了女人就忘学姐,居然还敢把锁换了?下次老娘就直接给你多加十把锁,让你还能进门!”

    只见她一顿摸索,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不算很坚固的锁打开了,接着她一把把门撞开,眼神锐利地盯着这空无一人的大房子,似乎想搜寻什么。

    “哎,说来也怪,今天一天夜月都没来找我上课,是学成了吗?或者说难道是去约会了?可我明明才教了一点皮毛啊。”一顿搜寻无果后,雪莉尔瘫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碎碎念。

    “搞什么嘛?到处都找过了,难道我真的是把那个东西丢在这里了吗?……呜,真是想想就觉得恐怖,要是我的吊坠落入那个家伙手里,指不准他会用什么眼神看我呢。”

    她捂着脸,很难得地表现出害羞的一面,那份吊坠虽然外表看上去平凡无奇,但里面的照片却有点见不得光,如果它真的被威廉所看到,那对雪莉尔来讲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唉,早知道当初就不做那种蠢事了!”她一边懊悔一边在心里重整旗鼓,突然间站起身,顿时气势凛然,誓有不把整间屋子翻个底朝天就不罢休的决心!

    “那好吧,既然你们今天都不在,就别怪我对你们的房间手下不留情了!”

    但几分钟后,在夜月的房间里,雪莉尔却顿住了。她手里捧着一本外观甚是普通的记事本,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那笔记本并非特别,简朴的书皮、不算耐用的纸质……她甚至可以在这个房子里找到七八本这样的本子,换做平时雪莉尔根本就不会在意它。

    但今天不同,因为这个本子是夜月的抄写本。优秀的老师总不会忘记布置作业,而今天她要求的便是让夜月抄写自己最喜欢的单词,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上百个字节:开始时那些字还近似于狗爬,但到了后面字体变得越来越圆润,越来越美观,就连雪莉尔这种自诩为“天生的书法大师”的人也不由得为夜月的学习能力惊叹。

    不过她的关注点并不是在这里,上面的单词量虽然极大,但写的却都是同一个词:威廉杰斯坦原来她最喜欢的词语,竟是那个家伙的名字吗?难道仅仅是这几天的相处,就让她对威廉有了某种依赖的感情,还是说……

    就这样过了很久,雪莉尔才终于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她自嘲般笑了笑,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把那本子放回原处,连角度都和原来摆放得一样。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那道白色的身影,似一把孤独的长枪插在地面上。

    这个愚蠢的家伙,这回可要好好珍惜啊,不要……太孤独了。

    ……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舅舅从家乡带到勃兰条顿生活。他人很好,只是总让我扮着男装去上学,于是我从小就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孩子,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勇敢的战士。”讲到这里,夜月也忍不住笑了笑,但接着她又以怀念往事的语气继续说道,“但当男生也有当男生的坏处,那时候我几乎是所有学生里个子最小的,于是整天都被一些个子高的男生欺负。”

    “我很不服气,就让舅舅教我打败他们的方法……他打算教我很多东西,但还没等我学成,他就出了意外死了。”

    “你父母呢?”威廉问。

    “也死了,是听舅舅说的。”夜月平静地回答。

    “于是你后来就被卖到了竞技场?”

    “嗯,我曾经在很多那种地方工作……有时候我表现得很好,杀人杀得麻利、动作也干净漂亮,更大的竞技场就会把我买下来。我就可以有更好的训练环境,杀人杀得更麻利、动作更漂亮,下一家竞技场就再把我买走,有时候我会觉得这就该是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一直循环……但直到两天前,我遇见了你。”

    威廉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平淡而毫无波折的语气他曾也用过,比如说某次他被莱纳叫去跑腿,通知某个社团的人去某个大厅集中,他用的就是这种传话般的口吻;还有就是在描述某件很习以为常的事时他也会这样说话,例如早上随便吃了份面包、下午去修炼了魔法、晚上去了图书馆看书……但杀人呢?杀人也能说得这么平静吗?她……到底经历了多少这些事?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从雪莉尔和校长那打听了很多有关你的事……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补偿。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说吧……”

    “不不不,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威廉连忙否认,他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在莱纳给的那份资料里,有关夜月的一切信息他都能一一了解其中有她所说的,也有她完全不知情的。而那些不知情的过往,威廉倒是希望她一辈子也别知道。

    “对了,我想问你个问题:所谓‘夜月’,应该不是你名字吧?”

    “你怎么会知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她顿时惊呼。

    “不难,东方的一些常识我还是挺了解,你们那根本没有姓夜的。”威廉眨了眨眼,解释道。

    “那好吧,我叫月樱。”她双手托着脸,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开心。

    “月樱的月,月樱的樱?”

    “为什么你会……?”她的惊呼声更大了,因为威廉刚才所说的,居然正是月樱家乡的语言!

    “怎么了怎么了?别大惊小怪的,我前两年一直在到处旅游,当然每种语言都要有所涉猎啊!”他摆了摆手,“而且你的名字念起来还挺复杂的,有简便一点的叫法吗?”

    “恩……那你以后就叫我樱吧,这么多年只有舅舅这么叫过我……不过我允许你也这样叫!至于夜月……这个名字就当它不存在过吧,反正它只是我在竞技场的‘艺名’!”

    “用词错了吧?这地方不该用‘艺名’,看来雪莉尔还是没把你完全教会啊!”

    “哈哈,为什么你对姐姐总是有着偏见,如果没有她,我是不可能学这么快的。”

    “也是啊,刚才没注意,现在我才发现你今天说了不少话,和昨天倒是截然不同。你怎么突然变活泼了?我原本还以为,即便学了再多的词,你也还是三无少女。”

    “昨天吗?”她歪着头回想了一阵,“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过去对你怀着敬畏的心情,所以才那样说话。但在和校长聊过天后,我觉得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了。不过,如果你喜欢我昨天那样的话,我也可以改过来……主人!”

    威廉笑了笑:“别扭吗?别扭就不要再这样叫我了。记住,你的目标不是要活成我喜欢的样子,而是要活成你自己喜欢的样子,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月樱长时间地顿住了,许久,她才微微低下头,说道:“谢谢,过去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话……真的,很感谢你。”

    忽地,一阵风从侧面吹过,掀起湖面一阵涟漪,片片花瓣从枝上坠落,美不胜收。

    “好看。”月樱的目光似乎被这美景所吸引,轻呼道。抬头的瞬间,脸上还残存着未擦拭的泪痕。

    “你喜欢花吗?”威廉不自然地偏过头。

    “对!”她点点头,“我最喜欢的,就是我家乡的樱花了!”

    “樱花?”

    “嗯,我听舅舅说过:在我的家乡,每年的春天都会开放漫山遍野的樱花,在樱花海下诚心许愿的人就会得到幸福和爱情只是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是一种情感吗?舅舅只和我说那是个很美好的东西……我也想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或许那也是一种樱花呢?”她在说这句话时眼里带着憧憬,全然无刚才那种淡然若水的神态。

    “很不错的愿望,”威廉看着湖水,很认真地说,“我相信有那么一天,有个人会带着你返回故乡,看看那繁盛的樱花。”

    “威廉,”月樱还有些生涩地叫着他的名字,“我真的能这样叫你吗?”

    “我当然不会介意。”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的愿望?”威廉愣了愣,随即又摇摇头,“我这种人,很难有什么愿望,我从来没在乎过什么东西,即便是小的时候懵懂着想成为不凡,可现如今,却反倒还希望自己能是个普通人。”

    “我……听不懂。”

    “我也不懂,这么多年来,我从来就没搞懂过,自己到底在追逐些什么。”

    “那就不要追逐呀!”月樱一着急,便将手直接搭在了他的掌心上,“舅舅曾说过,人追逐的东西越多,得到的烦恼也就越多。如果你实在没有想要的东西,那倒不如……倒不如……”

    她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词。

    “倒不如好好享受人生?”威廉随口接上话,可视线却仍聚焦在前方的湖面。

    “对!姐姐也说过,世界那么美好,为什么不多多享受人生呢……”

    “但享受是自由者的特权啊,而我这种人,没多少自由可言。”

    “自……自由?这种东西我有啊,”月樱兴奋地一拍手,“从竞技场离开后,就一直有人跟我说什么‘重获自由’,你要是缺这种东西,我也可以大气地分给你呀!”

    唉,这傻丫头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啊?威廉苦笑,略有些无奈地叹息。

    “算了,时间已经很晚了,你要不要赶紧回去休息?”他伸了个懒腰,直起身来询问道。

    “啊?睡……睡觉?还不行!”月樱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一声大呼,也跟着站了起来,随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刀,刀尖甚至还指着威廉。

    喂喂,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吗?这剧情什么进展啊?威廉吓得立刻就把双手举起来了。

    “我……我听说你要加入那个克拉……什么斯的?反正好像是个佣兵团对吧?”她视线望向别处,有点害羞地说。

    “克拉迪斯。”威廉默默纠正道。

    “对!就是它!反正我本来也打算去当个佣兵什么的……不如我就和你凑个伙吧?”开始时月樱声音还很大,但后面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接近于蚊子声了。

    “啊?”威廉脸上写满了疑惑,“但是克拉迪斯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它不是一个单纯的佣兵团……还有你也别拿着刀呀,很危险的。”

    “噢,这是舅舅教我的,他说家乡的人如果要和别人达成盟约,必须要滴血为誓。”说着她一刀滑向手腕,鲜血滴在了草地上,“至于我的报酬……就是你以后要带我去看樱花,怎么样?这算是非常公道的价格吧?”

    ……

    月光下,皎洁如画的女子立于兹,裙摆及发随风飘动,即便是那一抹鲜血也完美地融入了其中,使人心神荡漾。

    威廉愣了愣,回过神时目光正凝视着刀尖,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即便是错、即便是一时的冲动,那也该等到未来再懊悔。于是他无奈地笑了笑,走近两步,接过刀,也在自己手腕处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滴落在草地的同一处。

    “那么我们的誓约,就从今天起达成!”

第二十七章 棋盘与弃子

    与此同时,维泽堡内。

    莱纳轻靠在他那副墨绿色的高椅上,平端着一杯热茶,正平静地看着对面。而在他的正前方,也同样摆放着一张椅子,扶手上同样有着热茶,冒着升腾的白气,看起来就像是在开一场寻常的茶话会。

    只是那张椅子上没有人,整个主议室里也只有他一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前方的景色才终于有了改变,只见数道光线从天花板各处投影下来,集中在正中央,恰好在对面的高椅上形成一道虚化的立体的人影。

    “老朋友。”那人影渐渐清晰,一举一动都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他说。

    “好久不见。”莱纳也说。

    没有过多的寒暄,他们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不需要什么多余的话。

    莱纳便随手举起杯子,对着那人影:“喝一杯吗?就放在你左手边。”

    “你对这种冷笑话还真是乐此不疲……我本人又不在这,放再好的茶又有什么用?”此时此刻,在大陆的某个地方,一块巨大的以太水晶正悬浮在空中,底下是一个被遮阳草帽挡住面庞的男子,他正看着由遥远的森特学院传来的图像,“不过,你怎么改喝起热茶来了?难道我不在,学院就已经穷到买不起酒了吗?”

    “与那没关系,”莱纳摆摆手,“只是人老了嘛……总得改改以前的坏习惯。”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实力再强的人也不例外……无需追逐,也无需逃避,我们迟早会有那一天。”他轻声地叹息,语气中蕴含着一丝伤感,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解脱。

    “正因这样,我们才更要抓紧时间了,”他皱紧了眉,“‘穹顶计划’的进展如何?”

    “还行,”戴草帽的男子继续低着头,“三到五年吧,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调试……不过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那个小家伙,以他现在的实力,我不知道到那时候,还值不值得交付那个东西给他。”

    “你所谓的‘实力’只是指他还是六级法师这件事吧,”他满不在乎的说,“然而我认为的实力,是指一个人的内心,这两年他的历练我都看在眼里,现在的威廉杰斯坦,几乎毫无弱点,甚至可以说不会犯任何错误……”

    “噢,听起来倒不错,可我怎么感觉你对此好像并不是很满意?”

    “那是因为他才二十岁……”莱纳突然降低了音量,“我现在可不需要一个高瞻远瞩的战略家,我只需要一个会犯错的年轻人。”

    “是是是,你说他多少岁都行,”男人打断了莱纳的话,“但是你要个会犯错的年轻人做什么?靠一次次错误来击败戈斯特吗?”

    “错误自然不能帮我们战胜强敌,但仇恨可以,”莱纳说,“两年前的那件事虽说是个巧合,但同时也让我看到了他的潜力……威廉遭遇的挫折越大,他就可以变得更强!”

    “慢着!你想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他连忙打住莱纳,两年前那件事对威廉的打击有多大他很清楚。但听莱纳这份语气,他似乎还要弄次更狠的。

    “你还不明白吗,阿克塞尔?”莱纳停顿了一下,“其实我根本就不必培养他的战斗能力,他注定为王……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成为我们的王……因此他需要一份不死不休的决心,以及对戈斯特永不磨灭的仇恨。只有这样,克拉迪斯计划才有成功的可能。”

    “所以,这是一个设定好的弃车保帅计划吗?那女孩只是一个引子,你要用她的命,来唤起威廉对戈斯特的仇恨?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失败了……或者他失败了,又该怎么办?也许森特学院就此将不复存在了啊!”

    莱纳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在那副名叫命运的棋盘中,月樱不能算车,我才是车而这就是一场彻底的豪赌,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在那场宿命对决中,了结我们与戈斯特所有的恩怨!我要借他的手,彻底摧毁戈斯特!”

    ……

    在以“生物钟还没调好现在回宿舍也睡不着,不如你先回去吧”为理由,威廉劝服了月樱离开这里,随后他长叹一口气,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冲森林里喊了一句:“我看见你了,马上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与威廉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便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他身着黑色风衣,与夜色近乎融为一体。但一头标志性的卷发以及那罕见的断臂还是出卖了他的身份学生会主席,森特学院名义上的第一天才,法鲁尔。

    “啧,好久不见!你还是一点没变啊。”

    “你这家伙是不是每次和我见面都这样说?死卷毛!”

    威廉这样骂是有原因的,他们初次见面时威廉更高,但在一年之后两人的身高就已接近一致,而到了现在,反而是法鲁尔比起他还要整整高了半个头,也难怪他认为那句“一点没变”蕴含着某种讽刺的意味。

    不过骂归骂,威廉还是和法鲁尔好好地握了一次手,这种久别重逢般的感受让他有了一种想要把这家伙直接甩下湖的冲动,但所幸他还是忍住了,转过身,遥望那平静的湖面,一时无言……与学院大多数人的看法不同,威廉和法鲁尔这两个学院里的绝世天才,非但不是什么宿敌,反而更接近于“朋友”这种关系。

    紧接着,法鲁尔甩过来一样东西,威廉稳稳地接住,那是一个普通的酒瓶,用软木塞封着瓶口。他一把拔出软木塞,默然地喝了一口里面的烈酒,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中传来。

    “你还真行,这么够劲的酒也能有渠道弄到吗?”

    “东境以东传来的,好像叫清酒。”法鲁尔也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那瓶,整了整风衣,然后和威廉一样坐在草地上。

    其实学院是禁止学生在校内喝酒的,但法鲁尔和威廉一向不管。

    “我想深夜前来,你应该不是想单单喝酒的吧?”

    “当然是找你叙旧。”

    “你可真是无聊,那我走了。”威廉说。

    但法鲁尔没有挽留,只是用余光轻轻瞥了眼正准备离开的威廉。

    “好吧好吧,那就随便聊聊。”被这样的目光盯得受不了,威廉又坐了回去,抓起手边的一颗石子,用力的甩向湖中,激起数道浪花。

    “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嘛?”法鲁尔放下酒瓶,然后也抓起一颗石子,甩了出去。

    威廉漫不经心地回答:“好像是五年前吧,那时候我喜欢深夜出来散步,你喜欢深夜出来修炼所以就这样认识咯。”

    “谢谢……”法鲁尔凝视着水面,用平淡的语气说,“幸好你还是你,威廉依旧是威廉,你没有变……真是太好了。”

    “你在扯什么呢?我变没变这个梗有这么好玩吗?”威廉看着他的侧脸,法鲁尔此时的表情就像虔诚祷告的教徒,专注但又有些迷茫。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个家伙的确是他所见过最配得上“帅气”这个词的男人,哪怕是随便找个时间点或角度来给他记录下一张图片,都足以让一个喜欢他的女生保存一辈子了。

    “难道一个男的说这种话,你就不觉得矫情吗,嗯?”威廉又接着反问。

    法鲁尔没有回答,反倒又一个问题:“你觉得人到底该怎么做出选择呢?是走早已确定好的路,还是走自己想走的路。”

    “这富有哲学性的话题恕我不能回答……但如果你想问,是选择与自己订婚的女孩,还是选择自己喜欢的女孩,那我说不定还能帮你解答。”威廉瞥了他一眼,挑衅道。

    “我可没你那么浪荡,你出去那两年,怕是招惹了不少女人吧?”

    “那不也是跟你学的?再说了,我办事是有底线的,可没你想得那么不堪!”

    “不过说真的,”出乎意料的,法鲁尔没有继续这样和他扯下去,“如果现在在你面前摆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家族给你安排好的女子……你的家族对你很不好,你不喜欢它,但他们告诉你这是你最佳的选择。而你也知道如果娶了她,你的人生……”

    “会怎样?”

    “一步登天。”

    威廉的眼皮跳了一下,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地说:“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一直陪伴着你,你对她谈不上喜欢,但也绝不讨厌……如果你选择了她,一切都会维持原状,但同样的,你会失去很多。”

    “那我选第二个吧,”威廉很快做出了选择,“任何东西,只要它曾经属于我,我就不会随便抛弃它……更何况她一直陪伴着我,我为什么要换人呢?打个比方,如果现在有个人跑过来对你说:‘嘿,法鲁尔,我不小心弄死了你那只养了快十年的小金丝雀,既然大错酿成那就顺便做汤吧……不过别担心,我给你准备了许多小动物赔给你,里面品种众多,能上天能下海,而且其中还有不少上古神兽呢!包你满意!’,你会怎么样?”

    “那我肯定不会放过他,而且……我养的也不是金丝雀。”

    “你瞧!你这不是想得很明白吗?”威廉没有管他的后半句话,只是拍了拍法鲁尔的肩膀,“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个建议罢了,真正去选择的,还是你自己。”

    “我知道,”法鲁尔点了点头,然后又仰面喝了一口酒,再度说话时带着一些酒气,“不过事实上我早就没有选择,他们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怕……”

    “……”对此,威廉无言,他只是斜睥了一眼法鲁尔那迷茫的表情,随后又不留痕迹地避开。

    “谈谈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又怎么扯到我了?”威廉有些措手不及,逃避似地看着天空。

    “我的计划嘛……大概就是过几天找个任务完成,赚够学分,毕业后就加入克拉迪斯,然后在与戈斯特斗争的最前线上拼死拼活……如果几十年后我还有幸活着的话,那就退休去个安静的地方度过余生。没办法,我的人生大概就只能这么规划。”

    “别傻了好么?到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活着,下一任森特学院校长就是你了,”法鲁尔笑了一声,“你也会成为大陆的传奇人物,事迹被无数人传颂伟大的威廉杰斯坦,与戈斯特奋战到死的孤胆英雄!”他举起双手,用演说般的语气讲道,“也有可能是被学院在广场立一个雕像,下面还刻着‘为人民服务’……反正无论如何你这辈子注定到死都要和克拉迪斯联系在一起,怎么逃都逃不掉。”

    “听起来不错啊!”威廉甩出一颗石子,击打在水面上,“只可惜我实在喜欢不起来。”

    “为什么?”

    “因为你不懂那种感觉,学院对待我的方式和其他学生完全不是一回事。我只是看着风光,然而二十年来,我人生的每一步都被人规划着。我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有人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像个提线木偶,是苦是痛都对其他人没有任何意义。”他冷笑着,随即又向湖面甩出一颗石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当初的我,只能每刻不停地修炼,直到深夜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告诉我,这样的人生你会喜欢吗?”

    借着酒劲,威廉说了很多,这些话他从未跟别人谈起,二十年来一直都压抑在心底。他低着头,说完这些话后又开始沉默不语。

    “你恨学院吗?”许久后法鲁尔才说。

    “不恨,”威廉饮了一口清酒,“我自打有记忆那天起就在学院了,我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可以说我的一切都是学院给的,我没有任何资格恨它。”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他们只是在不停地喝酒。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看重加麦利德吗?”这时,法鲁尔突然发问。

    加麦利德?

    这个名字又再度闯进威廉的脑海,让他酒醒了不少,也唤醒了很多尘封的记忆。这两年来,威廉主动地选择忘记了很多东西,或高兴或悲伤,但那一天的事他永远忘不了加麦利德、弗伦、娜莎、安德森、罗斯、菲儿……这几个人的名字都深深印在了他的脑中:因为愧疚,更因为他的无能。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许下诺言,但却没能做到。

    “因为我和他有一个共同点,”见威廉没有反应,法鲁尔便自顾自说了,“因为那时候的他,和我在家族时一样,自卑、软弱、做什么事都没有勇气……简单来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我看不下去,就打算帮一下他。”

    威廉愣了一下:废物?这样的词真的可以用来修饰法鲁尔吗?这是在开玩笑吧?可法鲁尔现在的表情分明很肃穆,看上去并不是在说谎。

    如果说这是真的,那么以法鲁尔这种在森特学院里都算得上超顶尖水准的天赋,在他的家族里竟然还摆不上台面?这未免也太过夸张了……他的家族,到底会是什么来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不要问,有些事,对你我来说都太遥远。”法鲁尔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悲哀地说。

    “嗯。”威廉勉强应了一声,然后终于还是支持不住,仰面倒下了被流放的那两年里威廉几乎没什么机会喝酒,今天猛地喝那么多,一下子果然撑不住。

    “喂!你怎么了?这么快就醉了?”法鲁尔也有些醉醺醺地说,他摇晃着站起身来,打算把他扛起来,但几次尝试无果后,他选择了放弃。

    “算了!你就先在这躺着吧……估计那女孩也会来找你的,我就不碍事了。”

    他一步接一步地摇晃,显然醉得不轻。但忽然他又转过了身,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

    “但我也很看重你啊,知道我们的共同点是什么吗?”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接着说,“因为我和你一样,都只是一枚弃子。不同的是,我是家族的弃子……而你,是这个世界的弃子!”

    “虽然我确实看不懂你的真实身份,但我知道正是你这种人,才更应该继续坚持下去啊!坚持到某一天你可以真正掌握住自己命运的时候,这个将你视为棋子的世界……注定只有颤抖!”他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背影渐渐变得模糊。

    威廉忽的睁开双眼,他凝视着那慢慢远去的身影,最后一丝意识似残烛般摇曳。

    但他的目光,也愈加深远。

第二十八章 再度启程

    他日醒来

    愿你的路不再如此坎坷

    愿你的心不再如此迷茫

    漫天的星火为你而落

    炽热的火焰附于剑刃

    愿你斩破滔天的巨浪

    劈开巍峨的群山

    战胜这命运的波折……

    还有……别忘了我

    轻灵悠远的声音由那道白色的身影中传来,她的脸模糊不清,但却能让人感受到那股宁静与祥和。在念完那段福音一般的祷告词后,女子仍矗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怎么回事?按理说这梦也该完了吧?”梦中的威廉摸了摸下巴,他此时很确定自己所在何处,但不知为何,今天的梦境却似乎有了些变化。

    终于,那个女人动了,威廉连忙屏住呼吸。只见她缓缓走近,右手轻轻抚摸着威廉的面庞。

    “说来这女人会不会是我前世的情人呢?前缘未了打算今生来报?这倒是个有趣的故事呢,写成小说会不会畅销啊?”威廉又在胡思乱想了。

    “我很高兴,今天,你终于踏出第一步了。”她的声音轻柔平淡,像是四周飘散的雪,但突然间她猛地一推,威廉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像不受控的流星一般,坠落至深渊。

    ……

    “不!”再度恢复意识时,威廉正坐在一辆行进中的马车上。他的面前,月樱正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这个被噩梦吓得手足无措的人。很显然,在威廉没醒过来之前,月樱就一直在盯着他这方向了。

    “啊哈哈,不好意思……一时激动。”威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连忙往后靠在车厢壁上,拉远了一些距离。

    “发生了什么?”她关切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个普通的噩梦而已!”威廉随便就把这件事掩了过去,总不能说是因为梦见了上辈子的老情人,然后老情人在一怒之下就把他推下山崖了吧?

    “不过……我们这是要去哪啊?我什么时候上的马车?”威廉瞥了瞥四周,发现了自己的处境后,不禁问道。他对此的确是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之前他还在和法鲁尔聊天,可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在这车上了呢?

    “你不记得了吗?”月樱脸色怪异,“我们在学院待了快一个月才终于接到这个实习任务,当时你特别高兴,迫不及待地就牵着我的手上车了!”

    “什么?是这样的吗?”威廉震惊了,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做过那么禽兽的事,莫非是自主忘却技能用得太多,产生了副作用?以致于还出现了记忆断层?

    而就在他神游天外时,马车却骤然停下,巨大的惯性使得威廉猛地向前扑去,月樱躲闪不及,就又被他摁在了车厢壁上。

    此时车门轰然打开,基恩抱着一大堆资料上了车,一边还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

    但当他看到车内的景象时,却是硬生生把后面的话给咽回去了。

    这是……?基恩顿时浮想联翩,脑海中各种展开一发不可收拾:啧啧,这姿势、这气氛……少主啊少主,虽然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你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吧?弄完任务回学院后不是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你这样就弄得我很尴尬了……

    慢……慢着!啊!

    “咳咳,我是这次任务的引导员,接下来就由我来给两位简单介绍一下具体内容。”基恩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装腔作势地咳了几下,而他的右边脸上,正有着一道鲜红的鞋印……因为这家伙竟然蠢到把心里想的东西全都说出来了!

    “这次任务的分值为二十分,如果杰斯坦先生能成功完成它的话,就可以顺利毕业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基恩揉了揉脸,无不幽怨地说道。

    “嗯,知道了。”威廉点点头,同时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月樱的脚,随后再和基恩脸上那鞋印相匹配,心中暗自感慨还好刚才自己躲得快。

    目光再往上移,就是腿了,虽然现在正值隆冬,但对月樱来说这点温度还奈何不了她,于是就还穿着当初在竞技场时的那件皮衣,显得干练十足。

    随后基恩又拿出一块球形的以太水晶,摆在两人面前,多种元素在其中环绕盘旋,构成迷雾般的布局,无从记忆、也无从复制。

    这是标准的记录水晶形态,只见基恩慢慢松开手,那水晶便悬浮于空中,发出耀眼的光雾,映照在车厢内,拼凑出一张张详细的任务说明图。

    威廉看了两眼,随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将视线重新聚焦在基恩身上:“喂……你是不是带错水晶了?这任务无论怎么看……都未免太简单了吧?”

    是的,简单,这次任务的简单程度简直瞎眼可见。看起来就像是莱纳为了让威廉快速毕业,而强行把一个五分的任务调到二十分,到时候只需要去随便走走过场,回到学院后就能领毕业证书了,也难怪他会如此怀疑。

    “当然没拿错,少主。不必怀疑,这就是个走过场的任务,主要目的是探索河流,你们待会儿要去一个叫一线天的悬崖,在悬崖底部,则有一条湍急的河流,你们的任务便是用记录水晶记录下那条河内部的地形以及水质的情况……不必很详细,因为买家只是想尝试在那潜水而已,你们随便记记那里有没有暗礁之类的东西就好。”

    “听起来的确很简单。”月樱也在一旁分析着。

    “还有更简单的呢!”基恩说,似乎根本没有把刚才自己被踹那件事放在心上,“这里是一线天的详细地图,同时我们还在山下安排了向导,确保二位不会迷路。另外,为了让你们能够快速回到学院,克拉迪斯还派出了数位魔法阵专员在临近城镇修建传送阵,预计黄昏时刻就能完成,也就免除了在这荒山野岭度夜的烦恼。怎么样,我们克拉迪斯的后勤服务够周到吧?”

    “呃,周到是周到,但你们要不直接把材料给我算了……两小时就能弄好的传送阵,还是别拖到黄昏了吧?”

    “啊哈哈,少主你就别开玩笑了,还是专心做任务吧!”基恩显然不信威廉的鬼话,他摆摆手,随后从口袋中取出两串带铭牌的链子。

    “这就是佣兵联盟的狗牌么?”威廉扫了一眼这铭牌的样式,问道。

    “对,在此先恭喜两位成为佣兵联盟的正式成员但注意,仅是佣兵联盟,而不是克拉迪斯。这就是你们的身份标识。”

    威廉和月樱便同时伸手接过那东西……所谓狗牌,只是大陆上对佣兵联盟身份标识的一种戏称,但它的价值却远远比单纯的身份标识重要得多。

    拥有“狗牌”的人,可以在大陆上任何一个佣兵联盟分部享受服务,而且也只有拥有“狗牌”的人,才有资格接手佣兵联盟的正式任务。

    而所谓正式任务,其无论难度或是奖励,相比见习任务都提升了不少。正因为此,佣兵联盟的铭牌还有着一个别的称谓,那就是磨难的敲门砖当然,威廉今天接手的这个任务除外。

第二十九章 一线天

    月樱看了眼那铭牌,只见上面镌刻着一个十分显眼的字母:b。

    这是佣兵联盟所特有的实力评级,每一位佣兵联盟正式成员的铭牌上都会有。与大陆目前的等级划分不同,实力评级的判断并不依靠你是八级魔法师或者九级战士什么的,它只看一个人的实际战斗力。

    例如有个人只是七级战士,但他如果能越级击杀八级甚至九级的对手,那么佣兵联盟给予他的评级就会达到a级或a+级。

    而a级之上,便是s级,s级只有超越九级魔法师或九级战士的人才能获得,那个境界被称为圣,代表着大陆上最强的战斗力。

    威廉手上的铭牌呈现出银白色光泽,上面的实力评级也是b。说实话威廉觉得这评级有点不太正常,因为莱纳居然没有申请个a级来阴他,想象一下,要是一个a级的强者被a-级的追着打,那得是一副多么有趣的画面啊!

    况且以莱纳的能耐,申请个s级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一个s级的强者被追着打,威廉脑海中那画面感似乎更强了。

    学院和佣兵联盟这个松散的组织也有着密切的联系,最著名的便是克拉迪斯,因为它名义上就隶属于佣兵联盟,从性质上看是个实力异常强横的佣兵团。但实际上,真正能命令克拉迪斯的,只有森特学院校长“火鸟”莱纳,以及克拉迪斯总负责人“海隼”帕吉西奥。

    “别灰心了两位,刚进入佣兵联盟就能拿到b评级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我当初的评级也只有b-而已。”基恩见这两人这么久都不说话,还以为是他们因为自己的实力评级太低而闷闷不乐。

    “我不在乎这种东西,”威廉挠了挠头,“不过我想知道,你给我们找的向导是什么人?”

    “我也不太清楚,据他们说是当地的山民,对一线天附近的地形特别熟悉。”

    “这荒山野岭的也可以住人吗?”

    “当然可以。”

    ……

    过了不久,威廉和月樱下车来到山脚后,才知道基恩所言不假。一个规模不大但却很宁静的村落盘桓在半山腰处,其上炊烟袅袅,人们在那往来种作。

    出乎威廉意料,他们的向导并不是什么白发苍苍的老人,而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样子俊秀美丽。而且对这边的山路的确是很熟识,不到半小时就来到了山顶旁边的一线天。

    一线天即为两座高山山崖的夹缝,夹缝极细,仅能容两人通过。从底下的河流往上看,只能看见其上碧蓝色的一线天空。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盯着我?难道是我的穿搭不太符合最新的潮流吗?”抵达目的地后,威廉一脸疑惑,他被月樱用期待但又似乎很奇怪的目光盯了许久,感觉浑身不舒服。

    “装备……呢?”月樱的眼神变得更奇怪了。

    “装备?”威廉愣了愣,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还有这码事,更何况他现在连个包都没有,去哪掏出装备来?

    咦,不对……他突然发现那枚源泉之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的手上,威廉心念一转,一股意识便延伸进去。猜得不错,这源泉之戒果然已经被莱纳改造成具有空间储物能力和精神力储存两用的道具了,意识渗入其中,便能感受到一种迷离的空旷感,进入到一个堪称庞大的空间中。

    那空间里存放着大量的道具,大量的杂物,大量的以太水晶以及大量的漫画书……嗯?怎么连我的施法材料都在里面?威廉额头上不禁出现几条黑线,他将意识扫过另一边,把对这次任务有用的道具都一件一件拿了出来,摆在月樱面前。

    “好了,能用的都在这了!不过这手镯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玩意儿?”此时威廉正拿着一件赤色的玉器,这种颜色在西方很是罕见,拿去黑市上估计光凭其艺术水准就能值不少钱。但赤红显然不是它原来的颜色,因为手镯上有一块区域有着显眼的碧绿色光华。

    威廉将意识探入其中,一种灼热感便瞬间传来,似乎要把那丝意识给燃烧一空。

    他想起来了,这份东西也是莱纳那混蛋送的。

    ……

    几天前,威廉宿舍门口。

    “这是什么?”

    “最近魔法研究部搞出来的东西,应该可以弥补你在火系魔法上的不足。”莱纳丢过来一个赤红色手镯,威廉只是拎着它,都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温热。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风系亲和力比较高之外,其它元素的掌控就跟屎一样。你要真为我好,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个能飞的道具?”

    “你都风系六级顶峰了,再进一步就能用飞行术,能飞的道具给你也是浪费。”莱纳沉吟了一会儿,“再者说,火系魔法可是攻击力最强横的魔法,你不学着用也不行啊!真是,多大了还要我操心。”

    “那我就试试,”威廉顺手就丢给了一旁的月樱,“来说说用法。”

    “首先是戴上它,然后心里想着‘开火’就好了。”

    “就像这样吗?”月樱戴上手镯,果真一道耀眼的火光便从手镯上闪出,她将右手张开,手心里便顿时涌出一股强大的能量,蓄势待发。

    “我给你个建议,当然,只是建议,你听不听都无所谓。”莱纳在旁轻描淡写,“它的威力非常惊人,已经到了那种我不得不说出来的地步了。”

    威廉一愣,但随后又是一惊,这才发现月樱的手心指着的竟然是他们的宿舍!

    “我去!”他一记饿虎扑食,扑倒月樱,同时把她手指的方向移到另一边。

    火焰携带着巨大的威能向前爆发,如流星般直直轰向维泽堡,眼见大陆上的传奇建筑即将毁为一旦,天空中飞行的群鸟都被这火焰惊得逃之夭夭。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只见维泽堡绽发出一道蓝光,随后就像黑洞般将整枚炮弹给吞噬一空!

    当世第一堡垒,果然名不虚传。

    ……

    这种危险的道具还是先收着吧,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威廉回想起那件事还心有余悸,便开始着手于潜水的准备工作。

    “啊咧,怎么会只有一件潜水服?”月樱突然发问。

    “下潜任务由我负责,而我的安全由你负责。”威廉拍了拍她的头,随即把一条粗尼龙绳扣在腰间,最后再把另一端交给月樱。

    “明白了。”月樱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这种办事风格威廉已经有些习惯了,事不关己放着不理,充其量就来一句“明白了”,不过这样貌似也不错,至少能省下不少时间。

    紧接着他又把一枚胸针一样的东西别在胸前,同时拿出配套的以太水晶交给月樱,那水晶正有规律地震动着,与威廉心脏跳动的频率一致。

    “这是学院的新科技,专门用来检测我的心跳频率是否正常,嗯……他们可能是怕我在水里淹死,心脏衰竭才配备的。唉,在不该花经费的地方总是那么大方,明明我连北方冰原扛下来了,还会怕这个吗?”他长叹一口气,仿佛被久违地小瞧了。

    “可能是觉得前两年亏欠你太多,所以才给你配了一堆好装备吧?”月樱歪着头,“总之快去快回吧,如果有危险,随时和我联系。”

    “放心,不存在的。”他笑着说,“还有,看着那对夫妇。”

    威廉朝那个方向使了使眼色,那对负责为他们带路的年轻夫妇此刻就守在月樱身后约十米远的地方,不知在谈着什么,只见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按基恩的要求,在未确保威廉和月樱两人安全回到学院之前,这两名向导都必须寸步不离当然,酬金自然也不会少,这也难怪他们如此清闲自在。

    “他们有问题?”月樱眼神中划过一道寒光。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也想有那么一天,能和他们一样,那么自由自在啊。当然,如果我的旁边还是你就好了。”

    月樱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起来:“好了,潜水服弄好了,你快下去吧!”

    “那劳烦你推一下我吧,在没有飞行术的情况下……我其实不是很敢跳……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月樱就一记重锤把他推了下去,威廉背身坠入悬崖,伴随着几声哀嚎,在河面上溅起一阵巨大的浪花。

第三十章 神秘的来者

    此时正是十二月中旬,空气中都还弥漫一丝丝的寒意,而河水中更是冰凉刺骨,令人望而却步。

    所幸潜水服还兼备保暖的功能,威廉才得以在这种温度下保持行动力,他一下水就释放了几根类似船锚作用的细绳,一端紧紧扣住河岸以及河床的各种夹缝,另一端则束在腰上,防止自己被水流冲走。

    可就在威廉即将准备下一步的动作时,几块漂浮过来的冰渣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寻常可见的冰块,然而出现的位置倒有些异乎寻常。按理来说,河水结冰大多由岸边开始,随后逐渐朝中间扩张,直至冻结整个河面。但眼前这些大小不超过两厘米的浮冰却显得独树一帜,它们由河底向上漂浮,带着轻微地冲击跳出河面,随后又随着水流飘荡,冲向下游很显然,这条河的凝固是从河底开始的,究其原因,要么是河底比较平静,要么……就是这河底的温度,远远低于外界!

    “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么?”

    威廉随意吐槽了一句,随后便摸出记录水晶,开始记录起周围的环境:

    “据估计这条河深约十五米,宽七八米,除了河岸两边需要注意之外,无任何太过危险的暗礁,水草基本没有,但是仍然不建议来这里玩潜水,因为没什么挑战性。”

    在这附近游了三四十米后,威廉就靠在某块石头上安然躺下了,他完全不必担心会被冲走,绳子足够长也足够坚固,因为它们全都以两倍的比例加粗和增长,按莱纳和基恩的说法,这叫万无一失。

    “还有什么东西没写吗?”威廉按着脑袋,一阵空虚与无聊,要知道,过去两年里他也做过不少佣兵任务,但还从没试过那么悠闲,一时间反而还有点不太习惯。

    而这时,一块冰渣却如孤舟般漂向威廉,它随着水流激荡,转眼间就被拍击到岩石上,化为粉碎。碎片带着点点水滴高高飞起,砸到威廉脖子上,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靠……我明明已经不想管那么多的了!”他猛地支起身子,恶狠狠地看着河底,仿佛是想找出隐藏在这激流下的诡异。

    “行,我现在就把你翻个底朝天!”说着,他重新配上装备,纵身一跃,便跃入了长河。

    ……

    而此时的一线天旁,月樱正一手抓着以太水晶,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枚特殊的以太水晶依旧在以恒定的频率震动着,而匕首同时也在飞速地旋转,看上去似乎是在为用匕首刺破这“心脏”而做着思想斗争,吓得她身后的那对夫妇瑟瑟发抖。

    “呐,好无聊啊。”

    底下的河水依旧在不停地奔腾着,但迟迟不见威廉发出的任务完成信号,可这以太水晶偏偏又那么正常,使得自己没有下去救人的理由,于是月樱只能发出这样的感慨。

    可那对向导就不同了,也许是在这样宁静的村落中待了很久,对这种“休闲”的好机会没有太多的抱怨,只是安静地在旁边休息着。

    或许能找他们聊聊天?说不定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虽然月樱不是很爱说话,但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说几句倒也无妨。

    她转过头,却没看见人。四周一片死寂,就像这里一直都没有过生灵。

    她倏地站了起来,瞳孔微缩,如鹰一般扫视着身旁各处。

    该死,她犯错了!因为那对夫妇实在太过低调,以至于她根本没把什么注意力放在这两人身上,如今他们失踪,月樱竟然连何时发生的都毫不知情。

    而这时,一道阴冷的刀风从侧面袭来,角度极其刁钻,直逼命门!以月樱的速度,根本无法躲避!于是她立即后踏一步,转眼间从脚下踩起一把半米长的尖刀,才堪堪挡住这一击,但身体也随之倒飞出去。

    而当双脚重新接触地面时,月樱的身体只差一步便要由一线天上摔落,但她面无惧色,双脚用力一蹬,身体在空中扭曲到一个诡异的角度,手上的刀也同时划出极具观赏性的弧光即便在这种危险的境地,她也还是能打出最漂亮的反击!

    那堪称无与伦比妙到毫巅的一刀彻底压制住了来袭者,来袭者只有双手持刀才能勉强挡住,而如今他已失去了反击的资本,却还保持着那极度自信的嘴脸,他轻蔑地笑了笑,说:

    “在下卡里克-维尔泽斯,职业是个普通的赏金猎人,愿与阁下谈一笔交易。”

    ……

    这条河流表面上异常狂暴,与平缓的莱茵河形成鲜明对比,然而它的底部却平静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只见河床上光秃秃的一片,连水草都稀少无比。

    也正因为此,威廉有了种迷失方向的错觉,不过所幸这里还有点东西能指引他那就是越来越密集的冰渣!

    朝着这些冰渣的来源地前行,威廉只感觉寒气更逼人一分,单论对人的折磨程度而言,他甚至觉得这里可以和千年覆盖冰雪的阿尔卑斯一较高下了。

    “到了!”在二十米水深处,威廉绕过一块巨大的石壁,而再度上浮时水面却结了厚厚的冰层,四周的环境也变得极其昏暗,看不到一点亮光。

    这是河流左边一座山脉的内部景观,准确来说,这也算是河流的一部分。山壁由水面一直延伸至二十米深处,使得河流分成了内外两部分,而威廉现在就在它的内河中。

    “轰”的一声,厚达十余厘米的冰层被定点穿透性极强的炸弹击穿,炸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缺口。威廉就从那缺口中爬上冰面,而积聚了不知多少年的寒气恰好在这时候涌来,使得他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有趣有趣。”威廉离开冰面,脚踩在光滑的地面上没错,光滑。山内部的地面全都由大理石堆砌而成,精雕细琢,一尘不染,其表面反射出的光亮仿佛在诉说着它沉重的历史以及那多年来不为人知的孤独。显然,这块区域是人为建造的,且耗费的人力物力都极大,因为威廉无论怎么往上看都看不到这空间的尽头建造者竟把整座山都挖空了!

    他看了看通讯水晶,在之前潜水的那段时间里它就响个不停,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汇报。

    “赏金猎人……三人……地下宫殿……雇主。”通讯水晶传过来一堆乱码,一般人看到估计也只会认为是他人的恶作剧但月樱还不会玩恶作剧,她发的是学院特有的通讯代码,虽然很凌乱,但威廉还是翻译出来了。

    “果然,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眼前这气势磅礴的宫殿,不紧不慢地向一线天顶上回了消息。

    而这消息里只有一句话让我亲自和他们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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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影决介绍:
这是一个充斥着究极魔法的世界,两大法师组织世代为仇,以超越时代想象的力量,碰撞出可传颂千古的壮丽史诗!
而在最后能够终结这一切的,却出乎意料的只是个在赌场帮工的少年。只见他把玩着筹码,心中犹豫不决:
“啊……我当时,真的只想当个简单的普通人呀!”
风影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影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影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