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无计可施【达布罗】
之前，科勒是向着权杖镇的方向派遣过传令兵的；
而那些传令兵在抵达目标之后没有一个回来，这也就导致这边的情况根本就无人知悉。
“玛波洛希公主那边的防守布局如何？”科勒急匆匆地追问道；
当然，只有公主一人也在可理解的范围内，科勒和达布罗都是这么想的。
“有两千名弓箭手！”斥候答道，“他们在长沟的对面、排成一长横列！”
是长横列，而非集中在主干道附近。科勒眉头微皱，这果然是玛波洛希公主会采取的方式——
违背常规。
不过，再怎么违背常规也没人敢以身试险；
玛波洛希出现在权杖镇，就意味着两人把手头的一万多士兵全都拼光、也回不去；
就算那两千名弓箭手集体倒立戳在那里也一样。
“命令队伍不要急于前进；距离长沟五里左右就停下。”科勒下令道，“观察好情况后，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行动……！”
九成九是直接撤退。达布罗想着。
现在，只能希望玛波洛希能够秉持一点儿宽仁精神，给这些人留条活路咯。
……
一万大军一路前行，到还有五里左右的位置停下；
这里已经能够看到对面的情况了：正如斥候所说的那样，两千名弓箭手稀稀疏疏地分列在长沟的另一边；
要是按常理考虑，这种规模的弓箭手队伍根本就无法对重甲士兵造成像样的伤害，直接冲过去就好；
但天空中还飘着一个人。
那身影无需仔细分辨，也能够猜测到是谁——不，整个王国，能用这种方式出场的也就她一个了。
“通告全军，做好机动准备。”科勒对身边的传令兵低声说道；
达布罗很清楚，这只是“准备逃跑”的委婉说法罢了。
“敬告中境大军。”
远方的天空传来了熟悉的清亮声音——虽然悦耳，却丝毫让人没办法开心起来；
“你们正处于东境的领土之中，权杖镇已经被东境占领。”
这句话的目的，就连科勒也能够猜到——是为光明正大地使用魔法做铺垫。
“现在，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快退回到东境内，不要试图离开。”
她这句话让科勒愣了愣，随即很快释然：不就是不让人攻击、通过权杖镇嘛……
“据情报，在附近的森林之中，存在着危害民众生存的凶猛魔兽；”
和上次是一样的办法……科勒长叹了一声，可这又能如何？自己对这个理由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
总不能帮他们把魔兽给干掉吧？
“因此，我们划分出了一片区域，准备用魔法集中轰击、以消灭这些魔兽。”
而且，就算是想要指责人家，中境也处于理亏的位置——毕竟，假借名头、用魔法对敌这种事情，是迈伦斯公爵先做出来的……
“希望你们能够尽快撤离，不要造成无辜的伤亡；也不要试图继续前进，那样会错失撤离的时机。”
科勒看向了达布罗；后者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呼，既然达布罗也没什么意见，那就……？
“报告大人，附近的森林里面有不明魔兽出没！”快马赶来的传令兵停在了科勒的身边，“它们体型比人还要高大，具体数量不明！”
看来，她为了把戏演全套还做了不少准备。科勒想着天空看了一眼，那就没必要继续死磕了……
“传我命令，暂且向后十里。”科勒摆了摆手，调转马头向东前进；
此刻他早已没了强攻的想法；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样才能够把手头这一万多人给稳定住；
现在，军队已经失去了粮食供给，继续打下去的话肯定会面临分崩离析；
和洛希的交涉是不可避免的，如果说真的到极端情况的话……
“科勒大人，我们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确认归路已经被堵死后，达布罗的神色也严肃了几分：“士兵们很快就会意识到情况的严峻。”
必要的时候……就只能向着玛波洛希公主投降了吗？
似乎也没有第二种道路了。士兵们在饿死之前会宰杀战马，甚至会逃跑；
更有一些危险的家伙会煽动哗变……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自己已经没多少体面的路线好选择了。
所以说我才觉得自己之前不应该那么出彩。达布罗看着科勒越发铁青的脸色长叹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达布罗提醒道，“我们应该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其他分队。”
那可是几万人的存亡啊。
“确实如此，这就派人通告他们去吧。”科勒点了点头；
他刚打算招呼人，原本布置在队伍后方的斥候就快马赶了过来——
“大人！在东边……有几个举着白旗的东境人，似乎要和咱们交涉！”斥候停在了科勒的身边。
“交涉？”科勒略微一皱眉，很快就想明白了他们可能是来干什么的。
玛波洛希公主还真是有够体贴人的；刚想睡觉，枕头就送上来了。
……
简易营帐内。
“大人，您好，我是代表碧林城来和您谈判的。”交涉的几人之中，为首者生得方面大耳、看起来颇为慈眉善目；
“说说你们的条件吧。”科勒感觉玛波洛希应该不会怎么为难自己；
但相对的，这仗绝对是没办法继续打下去了。
“嘿嘿，是这样的，您现在正处于缺粮的困境中吧？”为首者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要害；
“……确实如此。”科勒虽然不痛快，但也只能点头承认。
“是这样的，如果您缺粮的话，我们碧林城可以提供一定的支援……”
科勒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但与之相应的，您也得付出一定的报酬。”
“报酬？你们要什么？”这是在做生意吗？科勒想着。
“碧林城需要你们的武器装备……铠甲，刀剑，这些都可以核算成同等重量的粮食。”
拿花了大价钱打造出来的兵器去换这些东西！？科勒当时差点就骂出了声；
但他控制住了自己——达布罗之前已经和他申明过，这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要么饿死，要么答应对方的条件。
想到这里，科勒也只能长叹一声——随即点了点头；
要不是东境素来风评好，科勒是断不敢答应的——毕竟，没了武器装备，再多的士兵也只能任人宰割。
“那就多谢您的配合了~虽然那些粮食口感不怎么样，但维持生命还是没问题的……”
第七百一十九章：败北【迈伦斯】
神恩城，烈阳堡。
最近唯一一件能够让迈伦斯感觉高兴的事情，就是伦纳德总算是学会规范地敲门了。
“进来吧。”迈伦斯双手扶着额头，神色极其憔悴；
现在的局面，完全不是他能够构想得到的——无论是北面的魔兽、科瑞族的巨龙、亦或是玛波洛希强悍到离谱的实力，都根本不在他算计的范畴内；
要打个比方的话，他之前所做的事情就好像是在棋盘上思索每一步的得失；
但现在从棋盘外面刮来了一阵大风，蛮不讲理地将整个局面搞得一团糟——更让人揪心的是，还多了许许多多他见都没见过的棋子。
败局已定，现在……或许应该思考一下后路了吧。
“老爹……神恩城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没错吧？”伦纳德紧握着拳头，“那为什么要把我送回中境！？”
“……原因，你应该很清楚。”迈伦斯轻轻叹了一声，“你没必要跟着我一起走向毁灭。”
“毁灭……我可是法雷斯王国第一战士！要是因为一个小姑娘就被吓得转身就跑，算什么好汉！”伦纳德拍打着自己的胸口，“那会让我比死更难受！”
“呵……伦纳德，你知道中境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迈伦斯一直没有抬头看自己的二儿子。
“……知道。”伦纳德的声音低了下去，“粮仓……被烧了。”
位于中境南部、王领附近的几座城墙中，存放着供给中境大军的粮食；
在哑桥被破坏、四界河被严密监视的情况下，那里本应该相当安全的才是。
然而，就在昨天夜里，那里新建的粮仓被全部烧毁，一座不剩；
这下就算是权杖镇没有被控制，中境大军也得不到任何粮食了。
“匪夷所思的，是那些袭击者的武器装备。”迈伦斯的脸色暗淡如炉灰一般，
“简直就好像是三流吟游诗人所讲的漏洞百出的故事……但偏偏不止一个贵族目击到了。”
来袭的那些人不是普通的骑兵——他们最大的特点就在于能飞；
这些袭击者就好像插了翅膀一样、从夜晚的天空袭来，洒下燃油、丢下火把，将所有的粮仓都化为灰烬；
地面上的弓矢甚至是投石机都无法对他们造成半点儿的伤害；
由于没有取得半点儿战果，中境甚至都无法指责他们使用了魔法！
随即，东境那边就放出了消息：他们在狩猎魔兽过程中，发现了一批能够飞翔的马匹、并且加以驯化；
铁律要求的，是不允许在战争中使用魔法对敌，又没有禁止驯化魔兽参战；
然而，驯化魔兽一直以来都只是空谈，更何况是危险的异变魔兽……迈伦斯知道东境在说谎，却无可奈何。
“那种骑兵所需要的技术，包括强效的魔力输出、精准灵活的控制以及稳定坚固的防御护盾……”迈伦斯长叹一声，“直接让他们进攻烈阳堡也不是不可能的，无非就是人家想不想；
所以，继续留在这里，覆灭是必然的。伦纳德，这并不是怯懦，而是明哲保身……是智慧。”
“我绝对不会走的。”伦纳德坚定地摇了摇头，“抛弃自己的父亲独自逃亡，算什么勇士？”
“他们一旦抓到我，我必定就会被处死……但我并不打算让这种事情发生。”迈伦斯继续解释道，
“你知道，我总会留有一些后手的；但这后手比较有限。”
“老爹，你的意思是……？”这并未太出乎伦纳德的意料；他知道老爹总有办法。
“我会在必要的时候逃离这里，但暂时不能够回到中境中。”迈伦斯指了指地面，“这城堡里面有着暗道；我可以乔装打扮一下，但……你不行。”
迈伦斯常年不出城堡，熟悉他长相的人并不多；但伦纳德就不一样了。他身材高大、容貌俊美，非常容易被认出来。
“唔……那我也想在这里陪你到最后。”伦纳德摇了摇头，“就像你所说的那样，玛波洛希不会难为我的，对吧？”
“只要你投降得足够快、且不让她憎恶你，你的安全就有保证。”迈伦斯点了点头，“这也是我叫你来的最主要目的：无论如何，你不能反抗得过于激烈。
不要想着反抗，不要想着卷土重来，单纯地活下去吧，这或许就是我必须承受的报应；
你的哥哥比你更懂得这个道理；他在王都陷落后就会投降，我已经将密信传递给他了。
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我认为你现在就回到中境更安全些。”
“我想要做的，是不留遗憾地好好活下去。”伦纳德微笑着，“抛弃老爹这种事情，我绝对做不出来啊。”
“……呵，真不愧是我的儿子。”迈伦斯总算是抬起头来、露出了些许笑容：“好吧，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助的……至少，‘黑阳’在退场的时候不能那么暗淡。
你之前听说过权杖镇的事情了吗？玛波洛希硬生生地在权杖镇的外面、划出了一条长沟？”
“听说过了……”伦纳德点了点头——他感觉，这简直和北方流传着的黑龙一样不可理喻；
“但她没办法对神恩城的城墙下手。”迈伦斯下令道，“让魔法学院剩下的所有人都登上城墙、协助防守；
玛波洛希绝不可能大张旗鼓地轰开城墙，我们可以从这一点下手。”
伦纳德兴奋地点了点头——并非是因为这计划能够让中境取得胜利，而是因为伦纳德见到了老爹熟悉的神态——一直以来，他都是这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样子！
“同时我们必须要注重城内的情况。”迈伦斯继续说道——那表情真的就和往日差别不大：“伦纳德，你第一战士的声望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发挥极大的作用；
从今天开始，你要带着士兵们在城内巡逻，告诉民众，你没有逃跑……当然，也要注意安全。
北方的异变魔兽强度未知，黑龙更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
继续坚持下去的话，或许还有胜利的机会——！“
“我知道了！”伦纳德郑重地行了一礼。
迈伦斯感觉，这是自己下过的无数次命令之中，最不靠谱的一次；
同时……也是最暖心的一次。
第七百二十章：摧枯拉朽【洛希】
“玛波洛希公主！”传令兵停在了权杖镇的简易营帐帘前，“碧林城传来了作战相关的消息！”
“请进。”洛希已经猜测到内容了；她略微活动了一下腰肢、站了起来。
从传令兵的手中接过经过蜡封的羊皮纸卷，洛希随即将其展开、扫了一眼——嗯，和自己想的内容一样。
诺亚哥哥任务完成得很出色……真是辛苦他了。
“通告全军，准备出发。”洛希收起了羊皮纸卷，目标是王冠镇。”
“哦——！”传令兵也从洛希的命令中、大致猜到了上面所书写的内容——
权杖镇这边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羊皮纸上记录的，是进入东境的八万大军的投降情况；
粮仓被烧毁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递到了中境士兵那边；当然，充当信使的不是中境人，而是东境的魔法师们；
他们将烧毁粮仓的影像保存了下来，然后放映在各个城池的城墙上；
这下子就算敌人想要稳定军心也没办法了——屯粮地点是不少士兵的村庄、他们认得那里的建筑布局，这直接证明了那些影像不是造假；
在粮仓被烧毁的消息传出后，八万大军即刻就丧失了战意：之前他们就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得知、这次出征的粮道可能很危险；
没想到，刚进入东境消息就传过来了。
最深入的一支队伍刚抵达城下就看见了粮库被烧毁的影像；为首的贵族当场近乎崩溃。
这一旷世奇功自然是诺亚完成的——洛希给他准备了相当先进的魔法装备、以武装东境最为精锐的一批骑兵；
无需对马匹进行训练，它们更多的是作为魔法装置和燃油火把的载体；
洛希构思出的设计图能够让巨量的魔力以恒定、安全的功率进行输出，从而使骑兵在天空中飞行成为可能；
除了稳定的功率外，魔力还能够生成护盾、以防御来自地面的弓箭和投石攻击；
实际上，光是有了这批骑兵，就已经可以称霸整个法雷斯王国了——让这支骑兵趁夜对着城池的主要设施放火，就算魔法师来了、也没办法顺利瞄准目标；
或许也就只有汇集了最高级别魔法师的神恩城魔法学院、才能够对这种骑兵造成一定威胁了。
诺亚带着这支骑兵越过四界河、直接抵达了洛希所划下的地点，完成了任务后扬长而去。
之前获得的情报在推断地点的过程中立下了大功；征集粮食的区域、数量、以及运输路线都知悉后，再想要确定具体位置就容易得多；
这次奇袭直接摧毁了中境继续作战的意志——不管是神恩城那边，还是身处东境的中境大军；
随之而来的谈判也是水到渠成：不仅仅是碧林城方向，所有的大军都达成了“用装备换粮食”的协议，虽然不公平，但至少这样能够活下去；
显然，一位士兵能够提供的装备是比较有限的、撑不了多久；而且那些粮食的质量也相当差劲，只是“勉强能吃”的程度；
而在粮食耗尽之后，进一步的“妥协”也是在所难免的——投降。
不投降就会饿死，投降的话……反正中境那边也没了消息，没什么理由继续坚持。
八万大军就如同投入大海之中的沙尘一般、连个大点儿的水花都没有迸溅起来就烟消云散了；
倒没多少贵族去谴责首相的愚蠢——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难以用常理度量。
“报告洛希公主！士兵们已经整备完毕，请求您的命令！”一位骑士向着走出营帐的洛希快步赶来；
“这就出发吧。”洛希说着、一股清风环绕着她、将其托上天空；
这种出行方式，随行士兵和权杖镇的村民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和镇外的那条长沟比起来，这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后勤保障无需担心——洛希凭借着一番演讲就获取了权杖镇镇民的支持；
即使对魔法没有半点儿了解的普通民众，也知道之前崩落的岩石、镇外的人造长沟意味着什么；
眼前这位看似娇弱的少女，有着轻而易举将整个镇子毁灭的力量；
而她并没有以武力相逼迫——她叙说公爵之前的卑劣行径，劝说他们加入到东境这一边、尽早结束战争；
镇民的反应相当热烈；她所带来的弓箭手得到了盛情款待，镇子里面的商贾富农更是表示要为洛希提供粮草、壮汉主动要参与到帮助运输的队伍中；
洛希也没有要白拿的意思；她承诺在战争结束后，所有的粮草都会连本带息一同返还；参与到运输之中的壮汉也会被计算为劳力、发放赏金；
这进一步提升了洛希在权杖镇的声望。
算上后勤队伍，一共有两千五百余人一同向着王冠镇的方向进发；
当然，是“进发”而非是“进攻”。
等待投降消息的这些天里面，洛希并没有闲下来——她在王冠镇附近也设置好了爆破魔法；
设置好之后，她将在权杖镇用过的那些手段、重新使用了一次；
事实证明同样有效。
位于山上的贵族很清楚那些爆破魔法意味着什么；如果洛希真的将他们视作敌人，那么整个镇子都可能会毁灭于山谷之中；
洛希和那些贵族商谈的方式也和之前如出一辙——突然就现身在贵族的房间里面；
这本身就是一种威胁；既然洛希能够潜入贵族的房间，也就意味着所有的卫兵对她而言都形同虚设；
更何况，王冠镇的贵族也知道权杖镇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即使不用暗杀，人家明着来也可以将这里完全摧毁。
虽然公爵在他们的心目中是那么的强大，但洛希的表现已经完全超乎了他们所能承受的范畴；
他们的投降也是“顺势而为”，毫不费力。
对于洛希而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两千名士兵推进到神恩城附近。
这两千人不会遇到敌人——洛希知道，公爵不会把城内宝贵的维持秩序力量、拿出来浪费的；
他应该会固守神恩城、以等待北方的转机——或是魔兽，或是黑龙；
洛希也不打算强攻；对于她而言，断粮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最好办法。
目前，神恩城的主要粮食来源是水路；
而之前已经倒戈的南境，此刻很乐意在权力交替的风暴中推波助澜。
第七百二十一章：无法回避的问题【塔尔】
刃锋城，近郊，三号堡垒。
在堡垒最大的空地上，举行着“审判”仪式；
科瑞族的、法雷斯的，数以千计的人旁观。
塔尔看着眼前的数堆灰烬，内心情感如同打翻的颜料盘一般复杂——但他的表情依旧冷若冰霜。
即使是装，也要装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不然之后的麻烦会更多。
那数堆已经没有半点儿火光的灰烬，在刚才还是几个活生生的人——全都是科瑞族的；
其中比较大的那一堆是位壮汉，脸上有着刀疤，据说为了保护妻女徒手和熊搏斗过；
他的妻女现在正在不远处哭作一团。
比较小的那一堆……按常理来说，他还算是个孩子吧，血气方刚的那种；
这会儿，他的母亲正在不远处声嘶力竭地嘶喊着他的名字。
塔尔让黑龙给这些人留下了些许灰烬，这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真正的震慑应该连灰烬都不剩下。
塔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处刑已经完毕，接下来——
“科瑞族人、法雷斯人，皆生于天地之间！
他们的身躯、不曾因为坚固的铠甲、锋锐的武器而尊贵！
你们的性命、也不会因为黑龙的咆哮、兽潮的袭击而更有价值！
法雷斯人已经接纳了你们的到来！为你们修建了堡垒、提供了食物！
而你们！不思报答、只顾执着于以往的仇恨、徒增事端！”
……说到这里的时候，塔尔感觉自己的语调动摇了几分；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忘却曾经的仇恨；
但现在他必须要把话继续说下去。
“被当众焚烧的这几人，全都是在堡垒内、谋害过法雷斯人的恶徒！
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的手上都沾染着法雷斯人的鲜血！
警告所有企图破坏双方和平的人！这些灰烬，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这些话后，塔尔干净利落地转身、骑上了黑龙离开；
他知道再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了——至少，以他的身份不能再做什么了。
科瑞族人并不满意：他们认为，黑龙既然来了，就应该有仇报仇，把那些该死的法雷斯人都给烧个干净，好让科瑞族人有生存空间；
法雷斯人更不满意：这帮科瑞族人完全就没有要收敛的意思！虽然黑龙当场将几个人烧成了灰烬，但更多的人根本就没遭到惩罚！
殴打、辱骂等事件在堡垒内屡见不鲜！年轻一点儿的法雷斯女性都要往脸上涂泥、含着腰走路，以防被某个科瑞族人看上！
这些事情在之前已经发生过许许多多次了，而在之后也不会断绝！
黑龙的意志只烧死了那些杀人性质特别恶劣、以至于留下了铁证的几人，剩下的伤人、杀人事件根本就没有处理——也根本没办法处理！
这意味着什么？
简直就是在对科瑞族人暗示：你们尽管横行霸道，只要不留下太过明显的证据，就没人奈何得了你们！
而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塔尔放低身段、仔细解释就可以解决的——他也不能这么做；
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充分完备的制度、一个愿意接纳的环境；而北境显然无法提供。
塔尔所进行的这场“审判”，并没有太大实质上的作用，无非就是缓和了一下这个堡垒之中、双方已经针尖对麦芒一样锋锐的关系罢了——
毕竟，之前堡垒中、法雷斯一方已经大张旗鼓地吵闹了起来、向贵族提出了抗议；
自己如果真的无动于衷，那估计随后……双方真的会打起来吧。
“塔尔，这已经是第三十七个发起骚乱的堡垒了。”德斯拉普的声音在塔尔的脑海中回响
塔尔的脸部肌肉在止不住地抽搐着——他又何尝不知道情况的严峻？
解决过这个堡垒的问题后，还有新的问题在等待着他。
“至于下一个堡垒……嚯，从萨满发来的消息来看，他们刚开始打。”黑龙对于这些人的死活丝毫不在意——就好像那些山野之间的魔兽一样。
塔尔让黑龙尽快抵达了目的地——数十里的距离，对于黑龙而言就好像常人随意迈开腿走两步那样轻松；
黑龙庞大的身躯停在了堡垒的上方；堡垒内刚刚爆发的战斗也被迫停歇。
从态势上来看，法雷斯人包围了科瑞族人所在的木棚；要是黑龙晚来半个时辰，这里的科瑞族估计就要全灭了；
而那些法雷斯人也早已打好了算盘：已经好几天没出现过魔兽潮了，为什么还要受这些科瑞族人的气？
不如把他们全都干掉，然后投奔下一个堡垒！反正黑龙也不会记得谁杀了它的子民！
现在，黑龙前来救场，那些原本冲在最前面、手持长棍短棒石块的法雷斯人愣在了原地；
另一边，科瑞族人则举手喝彩、欢呼。
“第十四个燃起了战火的堡垒。”黑龙相当细心地提示着——塔尔很清楚，这家伙应该就是为了欣赏自己那副为难的表情；
这个堡垒运气还算不错——至少让塔尔赶上了；在之前有运气更差的堡垒，几乎都打完了、萨满才想起来向黑龙传递消息，以至于数百科瑞族人惨死；
这种双方直接打起来的情况，比抗议要复杂许多；不过塔尔好歹也有过相应的处理经验了。
首先，找到贵族；其次，查明主使者；
为了稳定法雷斯一侧的情绪，还需要在科瑞族之中找到几个罪大恶极的坏蛋；
最后，把这些人一把龙焰烧掉，再发表一堆已经重复过数十次的演讲，结束。
由于黑龙的武力威慑，这个过程并没有耗费太长的时间；
法雷斯人在黑龙面前还是知道好歹的，他们很快就交代出了主使者；
相比之下，科瑞族那边则显得有些磨磨蹭蹭。
他们一直都认为、黑龙是完完全全站在科瑞族一边的，怎么能为了蛮子而伤害自己的族人呢？
然而，塔尔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这种反抗情绪；
和之前的几十座堡垒一样，塔尔将那些罪大恶极的人聚集到了一起，然后以龙焰将其化为灰烬；
演讲过后，再乘着黑龙飞上高空；下一处堡垒还在等着他。
整个北境，就没有哪个堡垒处于安稳之中，无非就是矛盾激烈程度的问题——塔尔对此已经几乎麻木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最终方案【塔尔】
“主人……你应该更重视下自己的身体……”艾米小声在塔尔的耳边说道。
夜幕已然降临，但塔尔依旧乘着黑龙翱翔于天空之中——他在赶往下一个堡垒；
这几天里面，他从早上到黑夜，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间；
塔尔很清楚，哪怕自己只是停下来、吃个面包嚼两块肉，都有可能会有数以十计、甚至数以百计的人因此而丧生；
说到底，自己还是低估了双方之间的仇恨。
魔兽潮已经有六七天没袭击过堡垒了——这让双方原本暂时压抑下的矛盾再次爆发开来；
在魔兽疯狂袭击的一个多月里面，塔尔乘着黑龙消灭了难以计数的魔兽、为堡垒提供了一年之内都享用不尽的食物——如果储存得好，还能更长几倍——但双方却没有因此而握手言和。
科瑞族人居功自傲，即使是黑龙消灭了魔兽，他们也感觉法雷斯人欠了自己人情；
而法雷斯人则日复一日地忍受着科瑞族的暴行，等候着“报复”的机会。
现在，没有了魔兽潮这一外力的压制，双方的表面和平彻底坚持不下去了。
一些血气方刚的法雷斯人表示，自己宁可死也不愿这么憋屈地活着——这点塔尔也知道；
因为那些人在“审判”仪式上就是对身边人那么“说”——或者是“呼吁”的；
他们对自己被“供”出来没有太大怨恨，个别人甚至是主动找到塔尔的。
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以至于双方根本就没办法在一个区域生活。
至于魔兽潮……
塔尔之前已经到北部山脉去观测过了；
浩浩荡荡的魔兽潮，来得快、去得也快；
原本能够将大半个法雷斯王国犁一遍的异变魔兽，在龙焰的炙烤下已经变成了人们的粮食；
不会再有外力让科瑞族和法雷斯王国凑在一起了。
更关键的是，就算塔尔认定自己的计划已经全盘失败、想要带着科瑞族们回到深山之中，也做不到了——莫森山脉的森林已经让魔兽少说破坏了六七成；
魔兽、野兽大量死亡，整个系统趋近崩溃，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够恢复。
如果说、现在让科瑞族人回到山中，大半的人会因为缺乏食物而死——黑龙告诉过塔尔，历史上其他的魔兽潮袭击、死掉的科瑞族人更多；
也正是因为这高强度的异变魔兽潮将不善于、不乐于战斗的部落尽数覆灭，科瑞族才会变成今天这样；现在，残破的森林已无法供给如此多的科瑞族人了。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塔尔试图寻找方法——自己毕竟有着黑龙的支持，可以改变局势；
但，正如洛希之前所说的那样，黑龙是永恒的，自己的生命却只有几十年；
自己或许可以凭借强大的武力、在法雷斯王国中强行占领一片地盘，可等到自己离世的那一天……
估计，科瑞族也会彻底从历史上覆灭吧。
唯一能够让科瑞族人生存的空间，就是东境；然而……
正如洛希之前所说过的那样，贸然让全部的科瑞族人都前往东境的话，会将最后一点儿希望也破灭掉——有的科瑞族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屈服于法雷斯的统治下的。
更让塔尔担忧的，是艾米这边——自从和洛希完成商议之后，艾米的智力已经几乎和往常一样；
但在消灭魔兽潮的这段时间中，她的记忆却没有丝毫的恢复。
按照黑龙的意思，它没有感受到愉悦、自然也就不会再让艾米回想起什么；
而想要让黑龙愉悦……塔尔已经掌握了让黑龙愉悦的方法，那就是“破坏”；
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不按常理行事。
但塔尔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破坏”的了。
……总不能对法雷斯大开杀戒吧？
对着无尽的夜空，塔尔长长叹了一声——未来，似乎比这天空还要灰暗许多。
“主人……没必要这么感叹的吧？”
艾米的声音宛如突破黑暗的光，让塔尔原本阴郁的心情明亮了些许——但也只有短短一瞬；
就算是艾米，对于现在这个情况也没什么办法吧？
“现在，摆在主人的面前有三条路。”坐在前面的艾米转了个身、看向塔尔；
那清澈的目光让塔尔猛然想起，艾米是一直可以读取自己思维的；
也就是说，刚才思考的那些内容、艾米也……
“第一条路，攻下一块地盘，以武力让敌人臣服；这条路，暂时不会有科瑞族人死去，但在未来、科瑞族难免灭族，是实际上伤亡最大的；
第二条路，回到莫森山脉；如果主人对现状放任不管、族人很快也会被赶回去。会有至少六成的人死于食物匮乏，剩下的人会逐渐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
最后一条路，让能够接受法雷斯统治的科瑞族人前往东境，其他的人则‘处理’掉。”
塔尔很清楚艾米所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那是最危险的一部分人；数量极其有限，但足以导致整个科瑞族的灭亡。”艾米继续说道，“主人，你也很清楚，现在……根本不可能拯救所有人了吧。”
……是啊，双方的局势就决定了一定会有一部分人死去；
而自己所能做的……应该就是让这一部分尽可能少一些吧。
身处局外的艾米，比起一直思考“完美结局”的自己看得更透彻一些；
由于对双方没有多少情感，她也能容易得出更加理性的结论。
“艾米……谢谢你。”塔尔的手掌轻拂过艾米的头发，“……我已经明白了。”
“嗯，主人的目光也坚定了许多呢。”艾米轻笑着，“无论主人做出什么决定，艾米……都会支持你的。”
塔尔知道，有些事情自己可能永远都做不到——比如建立一个由科瑞族人组成的王国；
不，不仅仅是王国；就算真的让黑龙占领一块土地，塔尔估计自己在离世前也会内乱频频；
但东境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真是讽刺，人家宁可修建防线也不借助黑龙的力量，自己明明有黑龙相助、却还要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但……塔尔确定她做得到；她绝对是比自己更称职的领导者。
“艾米，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塔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因激动略微颤抖，且意志从未如此坚定。
“我要向整个科瑞族发出通告——”
第七百二十三章：奇怪的命令【艾雷】
莱因领，雄狮城，雄狮堡。
艾雷觉得最近的情况……虽然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却越来越不对劲。
在前段时间，黑龙之意志宣布，异变魔兽潮已经完全结束，人们无需担心来自北部的威胁；
这自然是个好消息——不只是雄狮城、亦或是莱因领，整个法雷斯王国的北部都被欢庆的气氛笼罩；
但贵族们很显然清醒得要更迅速一些。
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再也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外患能够将法雷斯人和科瑞族人勉强黏合在一块儿了；
接下来堡垒之内的各种麻烦会多到贵族头疼的地步，双方的大规模争斗只是时间问题；
好在，黑龙之意志随即发布了第二条公告：所有的科瑞族人，都不能继续留在堡垒中！
愿意接受法雷斯统治的，前往东境，且需要遵循东境的一切律令，不得违逆！
不愿意接受的法雷斯统治的，就和黑龙汇合，然后返回到莫森山脉中！
此命令一出，科瑞族人哗然——原本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这么快就到头了？
法雷斯北部、除东境外的民众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些难伺候的野蛮人，早离开一天就少受一天的气！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去祸害东境？这些事情让东境人去考虑就好了！他们平时不也和科瑞族人相处得挺好么！
东境对于这条命令并没有表示反对。
对于有着大片富裕土地的东境而言，这些异族人的到来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只要他们足够遵循命令，让他们去开垦荒地、播种粮食，很快就能够达到新的平衡。
前提是他们乐于服从、不打算惹是生非……要是他们一来就搞破坏、和东境人起纠纷，那只会是一场新的灾难。
以洛希的才能而言，要确保的只有一条——那就是塔尔不会在旁边指手画脚；
塔尔也确实做出了保证；他表示，在科瑞族人选择进入东境后、就意味着承认自己归于东境管理，无论东境的统治者对他们做出什么事情，黑龙都不会横加管制。
……哪怕东境的大军将他们就地包围、消灭，黑龙也不会管。虽然塔尔没把这句直接说出来，但当时他用的言辞已经足够所有脑袋灵光的人推断出这一点了。
能做出这种决定，自然是因为东境、尤其是洛希的风评；
就连身为科瑞族的塔尔都清楚，要不是因为洛希身怀一颗慈爱到夸张的心，中境早就被洛希一个人给拆了、双方压根就没有对峙的机会；
就连对待敌人尚且不妄加杀戮的她，又怎么会苛待前来投奔的科瑞族人？
当然，塔尔也不是单纯地把这些人全都抛给东境——他在通告中、送给了东境一份大礼。
他命令北境的贵族们、将所有的魔兽肉尽可能制造成肉干，然后将其中的一半运给东境；
剩下的那一半自然就是留给北境的酬劳；毕竟，在消灭魔兽的过程中、北境人也出了不少力。
就算只留下一半，魔兽肉的价值也远远超过科瑞族人这段时间吃的粮食、修建壁垒的费用；
而被异变魔兽扔得漫山遍野的残缺树木、正好用作烤制魔兽肉的材料。
至于这个过程消耗的人力，相比修建堡垒已经不算什么了——北境贵族们还是很乐意付出这些代价以换取科瑞族人们离开的。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前往东境、按照法雷斯人的安排生活的；
其中极少一部分人，宁可回到残破的莫森山脉，也不愿意接受法雷斯贵族的管辖。
塔尔为他们也安排了出路：那就先和黑龙汇合，然后再商谈下一步的事情。
他让所有不愿意前往东境的科瑞族人、到莱因领的猎户镇集合；
从通告中就能判断出塔尔对这个选择的态度：
他明确表示，不会威胁北境贵族送魔兽肉干到莫森山脉中；
而且，他大致描述了一下目前莫森山脉内的情况：森林遭到严重破坏，魔兽野兽大量减少，食物来源无法保证，生活条件极其艰苦；
即便如此，依旧有些人留在了猎户镇中——原本属于猎户镇的法雷斯人、这会儿被安排在雄狮城附近。
这些科瑞族人的存在让所有附近的贵族都忌惮不已：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既然莫森山脉里没多少食物，这些科瑞族人八成会重拾老本行——劫掠！
而他们偏偏又选择了猎户镇。
由于秋风河的存在，这些人北上之后、劫掠的对象应该就只会是莱因领了。
每每想到这里，艾雷就感觉未来麻烦不已——那头黑龙会是什么态度？会不会阻止法雷斯人进山征剿？那样就麻烦了啊……
除了这个未来会相当头疼的问题外，艾雷还在纠结另一件事。
之前逃走的那个女巫依旧没有具体下落。
那家伙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附近有数不尽的魔兽尸体，破开皮毛、割走一大块、再经过烤制，几天的食物就没问题了；
而经过芙兰的讲解之后，艾雷进一步明白了那家伙到底有多危险——精神魔法强到一定程度，连人的心智都可以控制！
她为了复仇会惹出多大的乱子来？艾雷拿不准，但他自己就能在一顿饭的时间内想出几十种方式、让雄狮村甚至是整个莱因领陷入混乱中。
芙兰推断，她应该就躲在雄狮城的附近，伺机袭击艾雷——其目标可能都不是杀死，而是控制，以便制造更大的混乱；
由此，她向艾雷建议，最近不要单独离开城堡——当然，由于抓捕女巫的告示已经下发，城内还是安全的。
艾雷也知道那女人的危险；但一直躲在城里面等着女巫老死也不太现实。
他准备组织人手到城外去探查一番。
这次探查经过了奥莲祖母和希德侯爵的批准，规模不小——三百余人分成数个小队出动；
目标自然也不仅仅是女巫，还包括雄狮城附近的情况调查；毕竟魔兽潮见到什么拆什么，有必要确定一下森林、田地的情况，以调整之后的征税、耕种的措施。
当然，这些都不需要艾雷去操心；他只需要注意女巫的动向就可以了。
她应该不会甘心于只是躲起来的……
第七百二十四章：探查【艾雷】
雄狮城北部，莫森山脉山脚。
原本草木茂盛的森林，已经被魔兽潮破坏得不忍入目；
成片成片的乔木，此刻只能勉强成块、成列；
在北侧山脉的山脚挑一个视角好的地方，甚至能直接看见山顶的石头。
由于已经折断了许久，被抛在一边的树木、不少没来得及运下山、作为燃料，此刻枝叶已经枯萎、蜡黄，看着就有一种化不开的肃杀；
幸存的少数树木和它们互相映衬，看起来格外诡异。
猎户的生活绝对会受到影响的，艾雷想着。
雄狮北村外的森林，在受到袭击前是魔兽、野兽活动最多的，艾雷也时常到这边执行任务；
现在这里受到的破坏也是最为严重的。
“啧，这森林里还能剩下什么？”艾雷的身旁，一位铁牙团佣兵、看着不远处的魔兽尸体感叹着。
那看上去是一头身长近丈的魔熊；按理来说，它这样的魔兽应该是森林霸主，可这会儿它只剩下了大半边身子——其余的不知去向；
杀死它的只能是异变魔兽。那些凶猛狂暴的家伙就连魔熊也不用放在眼里。
“还是有一些小家伙的嘛！”另一位佣兵指了指队伍侧面、还在晃动的草丛——一只兔子刚从里面掠过，这些小动物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
这支队伍之中半数是佣兵，半数是士兵；艾雷和芙兰两人走在最前方，搜寻着可疑的事物。
芙兰认为女巫肯定会躲在山中，并且伺机谋害上山探查的人——毕竟对女巫而言、血液是重要的魔法材料；
她一直在感受着周围的魔力源，时刻准备应对陷阱；
在出发之前，芙兰就建议艾雷、命令其他队伍不要贸然靠近可疑事物；艾雷也确实把命令传达了下去。
毕竟，找不找得到是次要的，安全第一。
艾雷一边带着队伍向山顶方向前进，一边听着身后的佣兵们谈论的内容——
“嘿，我之前听说有人路过猎户镇，看见那条黑龙了！”
“肯定能看见啊，现在整个法雷斯王国的人都知道、那个什么黑龙之意志要把人带回森林里面去……我说，你信吗？他真能那么干？”
“除非啊，他是在天上飞多了、被冷风吹坏了脑子！带那些科瑞族人回森林？就这森林？直接一口龙焰把那些喜欢搞事的人烧个干净算了！”
“我感觉他肯定有什么其他阴谋……得小心点！”
“有阴谋能怎么办？那么大的一条黑龙……咱们也对付不了啊！听天由命吧！”
那条黑龙应该不会像烧魔兽一样把所有法雷斯人都烤熟……艾雷安慰着自己；它有这个能力，想这么做的话、早就能做到了；
那个什么黑龙的意志，应该是在计划着什么事情吧……
“那镇子里现在乱糟糟的！咳，宁可回森林都不服法雷斯人管，那样的家伙能老实成什么样？”
“我听说，不愿意回去的全都是一些大老爷们……啧啧，他们能安心回森林去？”
听到这里艾雷差点没笑出声，全是大老爷们？
说起来也是，宁死不愿向法雷斯臣服的人应该都是一些年轻气盛的家伙。
这可比食物危机还严重啊——这会儿山里虽然残破，但还能找到吃的；
但要是人口比例失调到这种程度，一代人之后就灭绝了啊……
“艾雷，前面有魔力源反应。”芙兰的声音打断了艾雷的想法，“没有活动迹象，应该不是魔兽。”
“好——大家注意点！前面有魔力反应！记住了，不要贸然接近——！”艾雷喊了一嗓子，身后的佣兵们相当会意地纷纷停止了商讨；
毕竟，平时和艾雷关系再怎么铁，这会儿人家也是伯爵嘛——不听命令可太不给面子了。
整个队列快速趋于规整，随后有条不紊地向着魔力源靠近。
芙兰仔细地感应着魔力强度的变化，同时紧盯着魔力源的方向；
近到一定程度后、就可以通过魔力源方位的变化从而确认位置。
没向前走出多远，她就示意艾雷可以停下来了。
“就在前面。”芙兰指着不远处的一小片树林说道，“在那里。”
“可得小心点儿……嗯，你们几个，跟我过来！”艾雷挑了几个身手好的、向着树林一步步地接近；
又近了一些，艾雷看见隐藏在其中的东西了——是一具魔兽尸体；
再仔细点儿看，是一头雄狮城附近较为常见的白毛野猪。
这种魔兽有点儿冒险经验的人都知道，战斗力不强，但肉质上佳且皮毛保暖能力不错，是比较常见的低等魔兽——一般都会被冒险者搬回去才是。
“看来是个陷阱了。”艾雷快速做出了判断，“芙兰，魔力源和那头魔兽的尸体重叠吗？”
这魔兽应该只是吸引人过去的诱饵；真正的魔法阵应该像安置在远处的弓弩一样……
“并不重叠。”芙兰稍微感应了一下附近的魔力，“唔……魔力源在稍远一点儿的位置；不要接近那魔兽的尸体，绕开它、到魔力源附近看看吧。”
和艾雷之前构想的相同，众人没费多大力气就在枝叶的遮蔽之中发现了一个小型魔法阵；
它能自动感应人的到来、并且向着目标区域发射箭矢；如果被命中的话，虽然这种程度的魔力不会危及生命，但上面的精神魔法足以让人睡上大半天。
“既然有陷阱，她肯定会隔一段时间就过来看看情况！”一位佣兵建议道，“咱们就在这里蹲着、等她过来就抓住她，怎么样？”
“不行的。”艾雷摇了摇头，“她都能从堡垒里面逃出去，怎么可能顾不到这点？
她没有多少魔力储备，这个陷阱应该费了她不少心思，不可能跑太远；
或是监视魔法、或是藏起来观察，她绝对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那……咱们要不要搜一下附近？”佣兵似乎被“藏起来观察”给吓到了，开始警觉地看着四周；
“没这个必要，在咱们接近森林的时候，她就已经跑得远远的了。”艾雷耸了耸肩，“抓不到的。”
不过，能确认女巫的存在，也算是没白来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神恩城下【洛希】
神恩城。
昔日，东境、中境十余万大军在此对阵，庄严肃穆的城墙未曾有半分动摇的迹象；
神恩城就如同波涛拍打了千万载的崖岩一般，展现着其雄浑壮阔的伟大力量；
可如今，她却在两千名弓箭手的威胁下瑟瑟发抖——哪怕这两千人没有携带半点儿的攻城武器；
因为，只需洛希一个人就能够将这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墙化为一堆废墟。
至于如今尚未动手，无非就是为了减少伤亡。
神恩城近郊，东境军营帐。
东境军远远没有上一次来得声势浩大；
如果说上一次出征、帐篷密集如铺天盖地的阴云，那这次围困就如同傍晚稀疏的彩霞；
看起来没有半点儿威慑力，甚至都不像是营帐——洛希让士兵们在闲暇的时间搭起了木房子以改善生活；现在，这些人每天只需要按时站岗、充一下东境的门面就可以了；
至于防卫工作完全不用他们担心，洛希一人胜过千军万马。
城内原本有着数千正规士兵，再算上征召的民兵能够达到万人之众；
但迈伦斯却严禁他们出城——毕竟，之前的八万大军连个水花都没冒，谁知道那营地旁边设置了多少陷阱？
而且城内的事情也繁杂得很：神恩城人多，现在兵临城下、首相位置不保，人总是想谋划点出路的；
士兵们大多忙于维护秩序，根本无暇顾及城外——好在洛希也没有要强攻的架势。
但神恩城撑不了太久了，所有人都知道。
清晨时分，营区，洛希之间。
少女打了个哈欠，拆开了一封昨天半夜、从城内用弩箭射出的纸卷——在她身边还有十几条类似的；
这样的纸卷她最近已经收到过数十条了；上面写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就是某某贵族深明大义、心甘情愿投诚、任凭差遣；
最大的区别应该就是说的话一个比一个好听了。
对于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洛希倒也没多反感——可以理解；
为了战后的稳定考虑，清算需要控制在贵族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对洛希而言并不困难。
她最关心的内容是如何减少民众的伤亡。
围城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神恩城此刻已经处于和外界隔绝的状态；
北侧的陆路被诺亚所率领的天空骑兵封锁，海上的道路则被早已反水的南境控制；
现在半粒粮食都没办法运入神恩城。
当然，作为法雷斯王国的首都，神恩城内部有着相当丰富的粮食储备，一时之间不会出现因断粮出现大规模动乱；
但民众们都知道，局势如果继续维持下去，那大家就一直没粮食吃；
而粮食是不会自己从仓库里面长出来的。
在陷入饥饿之前，民众自然会将首相推翻——洛希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引导他们。
洛希拆开、阅读过所有的纸卷后将它们收了起来；
以后或许能够留作对质用……亦或是谈判的筹码。
她微微抬起右手，将魔力凝固于掌心；眨眼的工夫，她手上就多出了一块比手略大的淡蓝信纸。
今天应该书写的内容是……洛希略作思考后，以魔力在上面刻下了文字。
洛希就是用这些信件来引导民众的情绪的。
在上面惯例会斥责一番首相为了引发战争而犯下的各种罪行，让民众们知道支持谁才是正确的；
同时，洛希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有着毁灭城墙的能力，但不愿意让生灵涂炭；
即使是断粮也非她所愿，这只是逼迫首相就范、且不会出现大规模伤亡的唯一方式；
南境随时都可以撤军、中境的粮食之后就会抵达，就连王冠镇都有着大批备用的粮食——
前提是，首相离开烈阳堡，被绑着送到城外。
实际上，洛希的措辞已经不是那么太重要了；在她抵达城堡之前，权杖镇所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以各个版本、通过各个渠道流传在神恩城的民众之间；
已经毫无消息的八万大军、不敢做出正面回应的烈阳堡更是说明了局势已经倾向于洛希。
现在城内的一部分民众们正构思着怎么才能干掉首相——这可是头功啊！
当然，首相也没有坐以待毙。
迈伦斯“劝说”国王下达了一道命令，指认洛希为叛乱者、逆贼；
这样迈伦斯就有了大义名分——虽然没什么实际用处，但还是会让一些比较老实的民众胆怯一下、在选择支持对象时候动摇一段时间；
但也只是一段时间罢了。
写好信件之后，洛希把信纸略微向上一抛，同时注入更多的魔力；
信纸在空中不断地复制，很快扩展到了上千张——准确地说，是一千零二十四；
它们轻且薄，洛希一只手就能将它们轻松拿起；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信纸送到城内——洛希之前已经进行过许多次了；
它们会随机飘落在神恩城居民区的任何地方，就算卫兵发现了也不能对民众怎么样。
洛希拿着它们走到了房屋外，轻轻举过胸前，一个淡绿色的魔法阵在纸堆的后部展开；
只要洛希一激活，它就会带着这些纸卷向着神恩城上空呼啸而去，然后像雨点一样落下——
但洛希停了下来。
她皱着眉头看向了北方——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正在逐渐逼近；
纵然那边的天空还什么都没有，但洛希一样能够感受到；
很快，它就现身了——那是一个在天幕中不断扩大的黑点；
“全员注意。”洛希的声音响彻了营区，“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请不要慌乱。”
黑点在不断扩大。
洛希知道它是来做什么的；在围城的这段时间里，她结合各种资料推测过；
塔尔的经历、性格，黑龙的秉性、传说，两族的立场、未来……
最后得出了唯一确定的结果。
“黑龙正在向着神恩城靠近，它的目标不是我们。”
这会儿，士兵们已经能够通过轮廓分辨出天空中的诡异身影是不断接近的黑龙；
纵然洛希用传音魔法告知，营帐中依然传来了一些骚动。
在可控制范围内，洛希想着。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神恩城的民众看到后，应该会扯着自己的脸颊确认自己有没有在做梦吧。
第七百二十六章：威【塔尔】
黑龙的身形在远方的天幕中逐渐变得清晰；
之前神恩城的居民虽然或多或少听说过这庞然大物的存在，但亲眼见到还是头一次。
生活优渥的他们，在此前连大型魔兽都很少见到；
此刻，黑龙的存在让他们内心宛如被千钧重锤击打一般震撼不已。
原本还半信半疑的居民这会儿彻底相信了。
他们先是揉搓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
随后，他们惊恐地呼喊着告知还在室内的人，以便一同“分享”这份恐惧。
神恩城内宛如被烈火烧开的水一样，在短时间内开始剧烈沸腾——就连城墙上的士兵、魔法师们也不能幸免；
他们已经顾不上紧盯着洛希这边的动向，每个人都瑟瑟发抖，控制力不佳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哀嚎尖叫；
当然，无论他们作何反应，黑龙依旧以极其稳定的高速接近神恩城。
它并没有直接停在神恩城上空，而是从城墙上方自北而南呼啸而过；
硕大无朋的身躯与遮天蔽日的翅膀掀起了一阵疾风，吹得城墙上的人脚步都难以站稳。
它盘旋了数圈后、总算是停在了神恩城上空，对着下方发出了长啸；
这巨大的响声，哪怕是室内的人都需要捂住耳朵才能勉强承受；在城墙上方的士兵们首当其冲，动作不及时的耳朵已经流出了鲜血；
室内的玻璃开始出现裂纹，窗户更是直接崩裂；
在这样的一声宣示威严的长啸过后，整个神恩城内就连尖叫声都不复存在；
几乎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威严下维持着挺拔的站姿，就算是王宫里的国王也一样。
街道上的人们瑟缩着，如同爬虫仰望巨象一般看着天空中飞腾的黑龙；
真正的威严，即使不用语言衬托也让人心惊胆寒。
咆哮过后，黑龙向着神恩堡飞去——在名义上，那里是整个法雷斯王国最为高贵的地方；
匍匐的人们开始猜测黑龙的用意：它打算和国王进行谈判吗？
它是代表科瑞族的力量，现在应该是想通过威慑国王、从而获得生存的空间——
但它没有；
它如同重锤击碎瓷器一般，干净利索地破坏了人们所有的幻想。
黑龙张开了深渊一般的巨口，无尽的深红色烈焰从它的喉咙中喷涌而出！
龙息！
传说中所歌颂的无上破坏力，此刻正尽情地倾泻在神恩堡上！
坚固的岩石主体，在龙息面前就如同是烈焰之中的一大坨蜡！
众人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用呆滞的目光看着那权力的象征逐渐融化；
城堡快速化为散发着亮红色光芒的岩浆、向着周围缓缓流淌；
无可匹敌的高温带来了火灾，周围的民房开始放出黑烟、骤然燃烧；
脚步慢一些的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冲出房间就被高温烫伤、乃至于直接杀死；
昔日的王宫，此刻已经成为了一片岩浆所铸造成的炼狱；
所有的荣华，连一声最后的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与石块熔融在一起——
过了许久，总算才有绝望的哀嚎声从城池中传出；它们快速相互呼应，整个神恩城内部乱作一团。
龙息依旧在烧灼着那已经化为一片岩浆的王宫，似乎非要把它涂成平整的一滩才足够满意；
当王宫被彻底夷为平地、连一块比人高的地方都找不到的时候，黑龙总算是停了下来。
相比遥远的西境曾经发生过的一幕，这儿的景象更加让人绝望——毕竟，这可是整个王国的中枢。
收起了龙息后，黑龙再度咆哮一声、重新在神恩城上空缓缓盘旋；
在散发那让人窒息的压迫力的同时，塔尔也开始了他的演讲——
“法雷斯的愚民们！
一直以来，你们都凭借着锋锐的兵器、坚固的铠甲，
侵占科瑞族生存的空间！
肆意用暴力收割着科瑞族人的性命！
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广袤的土壤、肥沃的田野！
你们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们的生活也会被同样践踏！
现在，你们最为尊崇的王宫已经化为一片熔岩！
只要我一声令下，龙息完全可以将整座城池化为灰烬！
但——我并不会像你们一样，肆意滥用手中的暴力；
我允许你们继续活下去。
作为交换，你们必须向我——塔尔，黑龙之意志臣服！
你们以后就是所有科瑞族人的奴隶！所谓的贵族，都将成为科瑞族人的下仆！
如果你们还敢有半点儿反抗的念头，就看看那还在翻滚的岩浆！
科瑞族的大军将会从北方席卷整个法雷斯王国！
你们，没有除了臣服以外的任何选择！”
演讲结束，黑龙再度咆哮一声，随后振翅向着北方飞去；
城内彻彻底底陷入到了恐慌之中——他们一直以来信赖的国王，此刻已经和熔融的岩石化为一体；
还能指望谁？还能倚靠谁？未来将会如何？
或许，消息不甚灵通的那部分民众只能陷入到迷茫中；
但总有一些思维比较敏锐的人、知道这会儿应该向谁去讨说法。
首相——！
他才是这个城池的真正掌控者！
他……就算对付不了那条巨龙，肯定也能够给个处理方法！
贵族开始向着烈阳堡的方向前进；所幸它没有被刚才的龙息给波及到；
很快，烈阳堡外就挤得人山人海；他们情绪相当激动，迫切地要求首相“给个办法”；
门口的卫兵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判断现状无法控制后，他们果断地躲进了城堡里面、紧紧关上了大门；
特制的大门足以坚持一段时间，但鼎沸的人声是木头、岩石和钢铁拦不住的；
城堡内的人，此刻比城堡外的人还要慌张。
但神恩城外的人却没那么混乱；洛希更是镇定得很；
她之前推演过这样的情形，自然也很清楚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那些淡蓝色的信纸已经被收了起来——现在，应该多投入一些魔力，用大规模的传音魔法彻底破开这个局势了——
“神恩城的民众们啊——”
凭借汹涌磅礴的魔力，洛希很轻松就够达成和刚才黑龙之意志同样的传音效果；
不过显然，她的声音要清亮悦耳得多——更没有那种不可一世、令人瑟缩的威压；
“现在，已经不能继续迟疑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压制【洛希】
塔尔会选择的方法，洛希在许久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
双方是不可能在没有伤亡的前提下、走向安然相处的；
科瑞族之中的一部分最为凶狠、残暴、好战的人，必须要以一种方式解决掉；
其中、能够对未来的发展产生最好影响的一种方法，莫过于带领他们发起一场战争——
然后再让他们一败涂地。
这样，后世的科瑞族人每当有造反的想法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曾经的惨败；
就连在有黑龙这种大杀器的情况下、科瑞族都无法获胜，那还怎么打？
双方至少数百年内不会再起争端。
洛希很清楚，塔尔绝对没有要取得最终胜利的心，不然他绝不会像刚才那样、只让黑龙攻击王宫；
他想获胜，最优先的攻击目标应该是洛希——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威胁；
攻势也不会拖延到现在，在双方第一次会面的时候他就会动手了；解决——或者逼走洛希后，他会大规模制造恐慌、混乱，烧毁城池、迫使科瑞族人臣服；
王宫反而不会是他的进攻目标，毕竟国王不会有那个胆气直面黑龙；他会被塔尔羞辱一番、然后作为法雷斯臣服的象征、以一个卑贱的姿态活下去。
更不会有大批大批的科瑞族人前往东境。塔尔知道、洛希能够想通这一切，她也自然不会为难那些科瑞族人——这是一种默契，双方无需把话说明；
换句话说，在巨龙与凤凰和平地完成会面后，洛希就已经预算到了后面的所有事情；
现在……不过是按部就班地实行下去罢了。
在这场演讲过后，神恩城的控制权……绝对不会还在首相的手中。
“一直以来，正是首相推行攻占科瑞族的计划，以至于双方的民众饱受战争煎熬！
黑龙之愤怒正是他所引发！
我们信赖、敬爱的国王，成了他黑心谋划的牺牲品！
他绝对没有办法带领大家走上对抗黑龙的道路——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
如果你们继续选择顺从他，接下来等待你们的——
就只会是在科瑞族的威压下，苟延残喘、当牛做马！
但，我有着这份能力——我能够带领你们击败黑龙、守住我们的国家！
我不会滥用我的力量，但权杖镇外的沟壑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吗！？
现在，做出正确的选择、尚且不晚！
推翻无能的首相！让我带领你们对抗黑龙！
我们，必将胜利——！”
演讲过后，洛希下令两千人集合、向着城门出发。
城内的人们会作何反应？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有悬念的问题。
洛希知道，东境人渴望复仇的迫切情感、城内的人是感受不到的——理查德公爵不是他们的主君，更不是他们的父亲；
想要说服他们，更好的方式是从他们的利益角度出发；
现在洛希已经给他们摆明了路线：跟着首相，他为了保证权势肯定会向黑龙屈服；
而投向洛希……不管洛希能否打得过黑龙，至少她已经展现出了那种人类所不应有的力量。
再加上、之前被首相用来作为“大义名分”的国王已经不复存在，
贵族们从震惊中清醒后、所做出的判断是毋庸置疑的。
洛希带着队伍一步步地向着神恩城前进，而城墙上的守备部队完全没有要御敌的意思——守备队也是由贵族们率领的，他们知道这会儿发起攻击意味着什么；
神恩城紧闭了许久的大门，伴随着铁索摩擦的巨大声响缓缓打开；
这正是守城队伍已经臣服的证明——实际上，城内已经有许多贵族向洛希表过忠心了；
而且他们也知道人心散成了什么样。
要是现在有谁敢于继续支持迈伦斯公爵，怕不是背后会突然捅过来一刀。
洛希昂首阔步、以少女所不应有的英武气场率领队伍进入了神恩城；
身着银白戎装的她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宛如棱角尖锐的彩色宝石一般，令人窒息的绝美与难以抗拒的威慑力并存；
她根本就不担心埋伏的问题；实际上，就算真有人埋伏也奈何不了她。
现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尽速制压烈阳堡；迈伦斯那个老家伙几乎已经抵达了常人的极限，这会儿虽然没有反抗的力气，但逃走的话……
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住他。
两旁的民众也已经从刚才的演说之中得知了现状。
他们大多在之前就听过权杖镇的事情；这会儿，不清楚的人也能从身边问个大概。
于是，他们选择了跪拜在神恩城宽敞整洁的街道两边、称颂着玛波洛希和其他东境贵族的名号；
这种景象并没有让洛希飘飘然；在东境的时候她就已经接受过许多次真情实意的感谢了，更何况这些人无非就是见风使舵；
还是尽快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吧。
……但，事实证明，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城内依旧有着忠于首相的力量。
洛希带着队伍向烈阳堡前进了约一里的距离后，一队人马从街角出现；
为首的那个人，洛希相当眼熟。
“玛波洛希——！”伦纳德双手紧握着那柄无坚不摧的德斯拉普钢剑、脸上青筋迸现：
“你想要前往烈阳堡——就先过了我这关！”
他很愤怒。
他愤怒的来源，既不是已经离开的巨龙，也不是眼前势不可挡的征服者——
而是那些平日里阿谀奉承、到了危急关头却掉头叛变的贵族们。
本来他掌控着城内所有的卫队——数千人的大军；
然而，这会儿能够调动的却只有他身后的几十人，看起来煞是可怜。
黑龙临城之时，他正在组织二百余士兵巡逻城内、以防有人发起暴乱；
王宫化作一片熔岩后，他随即向着烈阳堡赶去，结果走到一半就听见了洛希的演说；
他预料到了可能发生的事情，急匆匆地向着城门的方向赶去——正碰上洛希。
一路上，他身后的士兵开始不断逃离——他们也知道，现在继续跟着伦纳德没什么好下场；
隶属于其他贵族的士兵此刻已经逃得一干二净，剩下的都是忠诚于韦尔家族的士兵——
但显然，这不过是无谓的抵抗罢了；
哪怕在人数上，他们都处于绝对劣势。
第七百二十八章：荣耀【伦纳德】
“如果你继续抵抗的话，我会下令士兵对你发起攻击。”
至少在表面上，洛希的神态没有半点儿的波动；
她略微抬起了右手，身后的弓兵队应声上前，成蹲、立两列，随即对着伦纳德拉开了弓弦；
“放下武器。”洛希的语调中容不得半点质疑。
“我……才不会听你的啊啊啊啊啊——！”伦纳德嘶吼一声、高举宝剑，带着士兵们向着洛希冲去；
洛希轻叹一声，纤手一招，身后的百余名弓兵同时将箭矢发射；
伦纳德心下一沉——由于只是巡视，他没有身着全套铠甲；面对如此规模的箭雨、不排除受伤甚至直接被射杀的可能；
但，属于法雷斯第一勇士的那份尊严告诉他，这种时候绝对不能逃避！
他不想背负着这份耻辱生活下去！
伦纳德身后的士兵们也一样；他们早就有了为韦尔家族奉献生命的觉悟。
在旁观民众看来，洛希的入城即将染上一抹让人不快的血色；
没有人注意到，洛希轻轻叹了一声——他们只感受到附近突兀地掀起了一阵疾风。
这风的出现几乎与士兵们松开弓弦同时；它悄然改变了那些箭矢的轨迹，使得它们向着敌人的腿部飞去——那并非是简单地调整方向；
而是精准无比的狙击。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士兵们纷纷摔倒在地；
箭矢刺穿了他们小腿、膝盖或是脚踝；
没有一处是致命伤，但所有人都无法继续保持站立；
伦纳德作为队伍的主帅，自然是得到了洛希的“特殊照顾”；
其他士兵大多中一箭、最多两箭，他双腿一共被刺了五箭——虽然不至于危及生命，但也让他一下子栽倒在地、半晌难以爬起。
旁观的民众显然被这奇特的景象惊讶到了：那些箭矢很明显被修改过了方向！
这股突然出现、又随即消失的强风，难道意味着——
民众们很快就得出了最可能的结果。
“风神！是风神在护佑着玛波洛希公主！”
“天命所在！东境有天佑！天都要让东境顺顺当当！”
“这……这一定是神的旨意……”
对魔法缺少了解的他们，自然是不会想到洛希用风魔法控制了每一根箭矢的去向——当然，就算是资深的魔法师们也无法相信；
但这种夸张的事情的的确确发生了。
“玛波洛希……”伦纳德紧咬着牙，依旧试图向着洛希的方向前进；
看着他那副执着的样子，洛希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会儿不是在意他的时候。
“第一小队，将这些人控制起来；注意安全。”洛希对身边的人下令道，随后继续带着队伍前进；
百人离开了队列，开始向着倒在地上的那些人靠近。
这些士兵虽然已经无力站起，却依旧凶悍；他们看那些东境士兵走近，竟然将手中的铁剑直接投掷出去；
不过，由于巨大的疼痛和姿势不便发力的原因，这些投掷出去的武器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洛希安然带着队伍走远，而第一小队顺顺当当地将那些士兵的武器全部缴获——除了为首的伦纳德。
士兵们一眼就看出这家伙不好对付，于是明智地选择了先对付其他人。
之前他们听说过伦纳德相关的传闻——那把德斯拉普钢制成的宝剑、无坚不摧；
而他本人更是威名赫赫：俘获科瑞族大军，这可是足以写入史册的大功。
趁着东境士兵们对付其他人的空档，伦纳德硬生生将将那些箭矢拔了出来；
他以剑为支撑，勉强站起——双腿上传来的巨大痛感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伦纳德很清楚，这会儿，父亲大人应该已经逃往他处，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代表着韦尔家向洛希屈膝臣服；
即使东境和迈伦斯有深仇大恨，以东境的风评而言、都不会怎么为难后者的孩子们。
但迈伦斯的荣耀感不允许他这么做。
宁可向着洛希发起冲锋、被射杀或是以其他的方式干掉，也比那么憋屈、不光彩地活着要好！
但这会儿……
伦纳德打量着四周；
东境的士兵们在处理过其他敌人后、围了过来；
他们并没有要上前和伦纳德拼斗的意思：没有这个必要，后者的伤口此刻还在流血；
只要再等一会儿，一小会儿，他就会因为疼痛或者失血倒在地上，那时候再处理就安全得多。
伦纳德刚想斥骂这群懦夫，就看见一位东境士兵抽出了他的佩剑、神色肃穆地站在伦纳德身前、摆出作战态势——
“哦……我认得你。”伦纳德略做打量后、露出了带着爽快的笑容：“你是米伦……是那天……被我放过的那个北境士兵——！”
这人正是吉米；在投奔凤鸣城后，他凭借自己的努力、顺利加入到了东境军队中；
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知道眼前这人有多危险。
“来……给我个痛快！”伦纳德拔起了剑——双腿的疼痛越发加重，但他感觉自己依旧受得住：
“我脖子上面顶着的，可以换你十辈子的荣华富贵啊！”
伴随着宛如凶兽的嘶吼，伦纳德率先发起了攻击；他向前一步、猛力劈去！
然而，由于双腿受伤，这一剑力道虽是不差，但速度实在是让人难以恭维——吉米一个侧步就躲了过去；
“杀了我！”伦纳德继续嘶吼着，重新发起攻击；
他的剑术毫无章法可言，完全就是凭借着愤怒和不甘在胡乱挥舞；
双腿传来越发剧烈的痛感，伦纳德的精神开始越发模糊。
吉米没有和他硬碰硬；
他利用自己速度的优势、一次次地躲闪开了他的攻击；
最后，趁着伦纳德一记大开大合的斩击，米伦绕到了伦纳德的身后、用剑脊向着这法雷斯第一勇士拍去——
毫无悬念的，伦纳德被这一剑拍倒在了地上，即使他再怎么拼命也没办法重新站起；
胜利者并没有要结果伦纳德性命的意思——就像之前伦纳德放过前者的时候一样；
米伦只是动作粗暴地将后者的宝剑收缴，随后招呼同伴一起将他捆起。
“活下去。”伦纳德能够听得见、米伦在往他身上绑绳子时候的低语；
“给你的家族整取个体面的结局，远比在这里丧命有价值……”
第七百二十九章：平定【洛希】
在抵达烈阳堡之前，洛希就感觉迈伦斯这老家伙已经逃跑了。
且不论他对于自身安全是何等重视；洛希在权杖镇露的那一手就足够让迈伦斯胆寒、主动寻觅退路。
……现在，更多的不过是走个形势罢了。
烈阳堡。
等洛希抵达城堡附近时，这里反而没有黑龙刚走那会儿那么热闹；
因为，在洛希宣讲之后，群情激奋的围观民众就已经把该做的事情全部搞定。
城堡的大门依旧紧锁，但他们可以选择翻越城墙、钻进窗户——那么多人，总有几个手脚麻利的；
更何况还有好事者直接搬来了梯子。
面对这样的情景，守城的士兵也出现了迟疑：自己应该顺应大势，还是秉持忠诚？
在士兵犹豫的空档，那些人就已经开始从窗户冲进了城堡；看着激愤不已的民众，大部分守卫者选择了退避——毕竟自己就算想拦也拦不住，还有可能搭上一条命；
倒是有少数忠心耿耿的士兵试图拦截，结果没几个回合就被接连不断涌入的民众按倒在地；
他们惨叫过两声之后就没了动静，这更坚定了其他士兵明哲保身的想法。
紧锁的大门也很快被人从内部打开，民众一拥而入、直奔最深处的首相之间；
当那扇传令兵需要凝神屏息轻声敲响的实木门、被粗暴的闯入者一脚踹开后，民众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在他原本工作的位置、有一个黑乎乎的窟窿；
窟窿连接着密道，密道被一块巨石封死，没人知道通往哪里。
但众人都知道一个事实。
首相跑了。
伦纳德·韦尔的这一行为彻底击垮了所有人的忠诚；
就算是一贯对韦尔家族忠心耿耿的贵族，在这种时候也选择了出堡、对洛希屈膝臣服。
这已经不是一件不体面的事情了；相反，继续保持忠诚才愚蠢。
有的贵族甚至主动从跪拜的队列中膝行几步、试图告知洛希一些相关的情报：
“敬爱的玛波洛希公主！
我曾经听说，那黑窟窿是一个地道——通向神恩城附近、某个不为人知的港口！
他一定会从那里逃走！如果您下令封锁港口……他一定插翅难逃！”
不得不说，这家伙为新主人效忠的速度还真是有够快的……洛希在内心感叹了下；
从他的神态上来看、不像是说谎，但他的情报来源也不一定准确——万一从城门走人了呢？
现在，神恩城还处于战争状态，各个大门、港口都被封锁，迈伦斯按理跑不出去；
但，那老家伙绝对在逃生这方面下了相当大的工夫，或许他会在神恩城藏匿一段时间、然后趁势头过去再溜走——以他的性格，在地下挖个储藏室待个十天半月也不稀奇。
不及时放开神恩城的门禁，只怕会民怨鼎沸……而一旦放开，庞大的人流让十个迈伦斯浑水摸鱼出去也不是大问题。
……还是从中境的方向下手吧。
首先，封锁河道，严查逆流的小型船只；
其次，他回到中境后、必定会从港口靠岸——洛希不认为那个老家伙有自己一样强的荒野求生能力；
而那些港口都是中境所辖的各个贵族管理的；想必他们不会介意拿已经毫无用处的首相、换个侯爵当当。
伴随着八万大军的投降，中境相对于东境已经不再具有威胁；
那些平日里只喜欢算计账本得失的贵族、这会儿是不会有犹豫空间的。
自然，这些都得建立在强大的号召力上，所以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统筹众望——
“孩子——到神殿这边来——”
一个满溢着慈爱、祥和的声音突然响彻在洛希的脑海；
她之前听过这个声音。
“快看——凤凰！神殿那边有凤凰！！”
人群之中有人指着神殿的方向大呼小叫，其他人也纷纷张望过去；
随后，他们见到了今天之中第二次难以相信的景象——一只彩光绚烂的凤凰、正在神殿方向的上空中飞腾！
它比孔雀还要秀美的身躯拖着纤长的尾羽、整体呈半透明，洋溢着不断变幻的色彩；
相比之前的巨龙、它的体型小了不少，气质更是截然不同；
民众能感觉到柔和、仁善……那是一种让人忍不住要去顶礼膜拜的感觉。
洛希自然没有犹豫；她对着身边的人交代过几句后就腾空而起、向着神殿的方向飞去。
“孩子，现在是时候告知你的真正身份了。
之前的你，需要专心去抵御魔兽、击败敌人；
但如今，你需要去面对整个法雷斯王国最终的考验了——”
在洛希向神殿飞行的这短暂时间中，凤凰一直在对洛希诉说着；
“你可曾听说过，法雷斯王子与科瑞族公主的故事？
就在前些年——在迈伦斯掌权之前，法雷斯王国已经与科瑞族达成了共识；
双方认为、战争没有必要持续下去；
于是，科瑞族送来了大酋长的长公主——珀丽·奥伦伏尔特，她将会与罗斯·法雷缔结神圣的婚姻；
罗斯·法雷正是上一任的法雷斯王国王子；他的名字你一定很熟悉，他的事迹你也一定听说过；
但后来、登上王位的却是他的弟弟，也就是刚才在黑龙烈焰中被焚为灰烬的罗兹·法雷。
罗斯和珀丽在登基前、巡视整个法雷斯的旅行中，被首相所派来的、伪装成科瑞族的刺客杀害；
而当时珀丽已经怀有身孕——预计返程后即将临盆；
世人皆以为，王子已经没有血脉留存，但，刺客的惊吓让受伤的珀利公主早产；
是一位有着最为纯净的王室血统、继承顺位在罗兹·法雷之上的女婴。”
从凤凰的话之中，洛希已经猜测到了什么；
纵然是她，这会儿也难以控制地浑身发抖，无数复杂辛烈的情感全部涌上了心头——
“那位女婴被侥幸逃脱的忠诚老仆送到了东境。”
“老仆只在襁褓中留下了、父母给女婴起的名字；而姓氏却因为形势所迫、只能暂时隐藏；”
“孩子，你是在这十余年的纷争之初诞生的；”
“而现在，你即将成为结束这一切的存在。”
“你的名字是玛波洛希·法雷；”
“是法雷斯王国……真正的君主。”
第七百三十章：君主【洛希】
就算是洛希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世之谜会在这种时候解开；
她看着眼前越发接近的彩色光晕，感觉精神有些恍惚——自己的父母居然是王子和公主？
而自己……是法雷斯王国的法理继承人？
洛希开始知道、凤凰为什么要自己前往神殿了；
这里是历年来法雷斯的国王们宣示自己身份的地方；只有纯正的王室血统，才能够成功将这里激活；
自己的父亲是法雷斯的王子，那自己的血统岂不是……
凤凰清亮的鸣叫声响彻了整个神恩城；
城内所有的百姓都看见，那在半空中翩翩飞舞的凤凰身影、线条逐渐变得模糊；
它逐渐变为了一团狭长的光晕，宛如彩虹色的绸缎一般围绕在天空中那个银白的身影旁边；
光晕绕着洛希缓缓旋转几周后，轻柔地笼罩了她；
随后，一股灿然的七彩光柱猛地出现在神殿上空，直抵苍穹！
洛希身边的彩色光晕也随之扩散开来！
整个神恩城、神恩村，完全被这奇特的光芒所覆盖！
工人放下了器具，商人离开了账本，就连企图逃避现状、喝的酩酊大醉的老汉都将酒瓶子扔在了一边、走到了大街上；
人们开始跪倒在地、向着洛希的方向叩首——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这光柱代表什么！
只有王族在举行祭祀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光柱出现；
一般来讲，它的色彩鲜艳程度和范围、由仪式的规模和君主的能力决定，但翻遍史料，哪怕是最为贤明的君主、也不过是覆盖到了神殿外部——
洛希这会儿却覆盖了整个城池，还包括了村庄！
更何况这光幕的颜色简直就如同绚烂的雾气一般——这在历史上从未有过！
这正是神明的启示，她才是唯一的圣君！
但，她不是东境的义女吗？不少人虽身体跪倒在地，心里却犯了嘀咕；
很快，他们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神恩城的居民们——
你们，可还曾记得罗斯殿下——？
他与珀丽公主在巡游的路途为首相的阴谋所害！
而他们的女儿却侥幸得以存世、并且在东境理查德公爵的抚养下长大——
那人便是我，玛波洛希·法雷！
这法雷斯王国的法理第一顺位继承人！”
无需洛希做太多的解释，只需要她大概说明一下，民众自然会疑惑顿消。
原本她的一头银发就让人想到王族的血脉；
如今她自己承认、更是得到了神灵的加持，任何人都没有继续怀疑的理由！
很快，民众们就感觉光是在原地跪拜不能体现自己的虔诚；
他们开始汇集起来、向着神殿的方向走去；
那些光晕似乎有着让人心神宁和的功效——通往神殿的道路虽然熙熙攘攘，却并没有多拥挤杂乱；
人们有序地向着神殿方向前进，每个人内心中都带着对新君主的敬仰；
之前黑龙带来的恐慌感伴随着这圣洁的光芒而烟消云散。
洛希知道，自己已经完全不用担心声望方面的问题了；
这一天的景象很快会传遍整个法雷斯王国，哪怕是中境的贵族也会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这个新国王。
但……依旧有着需要担心的问题；
虽然法雷斯王国人会听自己的命令，但巨龙可丝毫不会在乎这个啊。
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虽然与巨龙周旋一番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完全没有能够打败对方的手段……
“我的孩子，现在也正是解除你的力量最后一层封印的时候了。”
随着凤凰的声音，成堆的彩色光球开始从魔法学院的方向涌现出来；
“那些是神恩城魔法学院之中，所有你尚未学习过的魔法；
在掌握了它们之后，你将会领悟那最为终极的、能够制裁巨龙的术式……”
能够制裁巨龙的术式……
洛希闭上眼睛，开始感悟那光球中所蕴含着的魔法；
神恩城魔法学院作为法雷斯王国最高级别的魔法学院，其储存的魔法自然也是最多的；
除了一些偏门的魔法外，还有各式各样的禁术——数百年未见过光的那种；
若非托付给洛希这样心性善良、坚守底线的人，那些禁术单拿出来一个就足以引起整个王国的混乱。
以洛希现在的理解力而言，只需浏览过一眼那些魔法就能够彻底掌握；
不消片刻，那些魔法就已经被洛希尽数学会，术式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地从脑海中涌现；
溯因之果。
跃迁之间。
干涸之时。
万钧如羽。
逆弱为强。
山峦化尘。
柔棉似钢。
因果，时间，空间，轻重，强弱，大小，软硬——
七个术式都是和改变这个世间的“概念”相关。
而最后一个“术式”，也在这七个术式齐聚之后涌现；
……它似乎并不是术式；
其使用也不需要消耗贤者之石，而是需要一种“感应”；
一种和整个世间相互呼应、相互契合的奇妙感觉——换句话说，就是需要整个世界的认可。
而且，它的效果也和其他术式一样，并非是破坏性的；
与其相反，这个术式的效果是保护、修复类型的；
洛希所知晓的全部治疗、防御魔法都无法与其媲美——因为，它会从“概念”上将指定的存在“修复”好，并且维持这个状态；
只要有这个魔法加持，任何物理手段或是魔法都不能够将其破坏。
“这个术式……就是对抗黑龙的最终手段……”
洛希的第一反应是，这术式绝对可以抵挡龙息的高温；
但显然这不是正确的用法——洛希并没有办法将它对整个世界使用。
这个问题并没有难住她。
洛希顿了下，随即就理解了真正的使用方法——它确实就是对付黑龙最有效的手段。
黑龙并不是常规的存在；就洛希的理解而言，它是“破坏”这一概念的化身；
德斯拉普钢锻造的身体用物理手段根本奈何不了，魔法的效果也相当有限；
但……这个术式不一样。
它的名字叫“守护之凰”。
守护与破坏，正是相对的一组力量；
当这两组互相碰撞之时——
“孩子，你已经领悟了。”
凤凰的声音满溢着慈爱——正如它所象征的“守护”一般。
“去吧……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梦境【艾雷】
“打完这场仗，我就回老家结婚。”
艾雷在自己房间的铜镜前、整装着新配发给自己的皮甲；
他感觉刚才自己那句话……理应是没什么毛病；
但……总感觉说完这个后、这场仗就回不来了啊……
“不要随便说这种危险的话。”芙兰在旁也做着出发的准备，“时刻牢记，安全第一。”
“这是当然的。”艾雷点了点头，手按了按胸口——在那里，有着一瓶药丸；
这药丸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是凤鸣城的玛波洛希公主派人送来的礼物；
更准确点儿说，是订婚庆礼——庆祝艾雷和芙兰正式订婚。
之前，在魔兽潮彻底平息后，雄狮城为了改善一下城、村的气氛，向外宣布了莱因领的两位英雄将要在近期举办婚礼；
然而……魔兽潮虽然已经被巨龙焚烧殆尽，但新的麻烦却找上了门；这药丸可得拿好了，必要的时候说不定能保命；
据使者说，这药丸的名字叫“逆弱为强”，和自己身上带着的“溯因之果”是一个类型的；
吃下去之后能够在短时间内大幅度强化身体素质，应对危险情况再合适不过了。
药瓶里面一共装了九粒；虽然芙兰不上前线，但艾雷也强塞给了她三粒——必要的时候可以逃跑。
为了能够确认效果究竟能到什么程度，艾雷还之前试吃了一颗；
不得不说人家洛希公主送出来的礼物就是硬。
如果说服用之前自己是一只迎风都会颤三颤的瘸腿麻雀，那嚼了药丸之后……简直就像是神话中需要凭借飓风才能飞起的大鹏；
前后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力道方面暂且不提，艾雷感觉自己真拔腿就跑，就算以速度见长的魔虎、也只能对着自己身后的尘埃惊叹。
唯一让艾雷有点害怕的是，这和自己之前做的梦里的药丸……效果完全一样。
“不过，我还是有点儿担心这场仗咱们真能赢吗……”艾雷穿好皮甲之后，心头又凉了半截；
他才发现，这皮甲的款式和梦境中自己所穿着的也**不离十。
看来，自己接下来要奔赴的战场实在是有些危险……
从已知的情报上来看，这次作战是迎击向着战锤城赶来的科瑞族大军；
艾雷作为莱因领的英雄，绝无袖手旁观的可能——当然，他不用正面作战；
希德给他安排的任务，是让艾雷带领一支奇兵、自选一个时机发起突袭；
这当然是奥莲祖母推波助澜下才有的——为的是方便在危急时刻让艾雷“保存实力”。
“放心，那个什么黑龙的意志完全就没有要赢的打算。”芙兰摇了摇头，“如果说它真想获胜的话，现在我们已经化为一堆灰烬了……不是吗？”
之前，芙兰和艾雷就已经研究过科瑞族的用意了。
黑龙之意志已经在不久之前对法雷斯王国宣战；
塔尔将黑龙焚回神恩堡的影像投映在各个城池内——当然，他焚毁的也不只是一座城堡；
从另一个影像上看，有几位北境的贵族被他当众亲手砍了脑袋——其中包括白岩城的新城主、代理治理北境刃锋城的勒兰侯爵……这些乐于煽动战争的家伙最终都没有得到好下场；
烧毁国王、诛杀贵族这种事情对于驻扎在猎户镇、未前往东境的科瑞族人们是莫大的鼓舞；
他们集结起来，向着战锤城的方向杀去——当然，人们都知道他们的最终目标是雄狮城。
他们一路上烧毁村庄、抢夺物资，威风得很；
但莱因领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损失。
因为，从猎户镇到战锤城这段路线中，他们能遇到的村庄都是空的。
在之前科瑞族人离开堡垒、选择前往东境或是猎户镇的时候，芙兰就建议希德侯爵暂时不要让那些村民离开——反正最近食物管够；
这会儿果真派上了用场。
黑龙对外宣称的是“要让法雷斯王国感受科瑞族的力量”，因此在烧毁王宫、诛杀一位贵族后，就再也没有出手过；
它倒是会时不常地到战锤、雄狮两城上空盘旋几圈——当然，它只是看看，最多吼两声；
不然艾雷和芙兰这会儿也没办法在城堡之中准备出击。
两人之前已经猜测到黑龙的用意了。
或许其他贵族会对黑龙不动手这一行为感到困惑，但两人和他们不同——
艾雷和芙兰虽然不怎么了解塔尔，但很了解洛希；
整个法雷斯王国也就她堪称和黑龙匹敌了。
黑龙的意志不愿意全力出手，而法雷斯这边又有足以威慑到它的存在，再结合塔尔之前努力回避双方冲突的举措——
结论并不难得出，他是想让双方通过最后一战、获得相当长时间的和平。
塔尔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失败去的；他只是想让科瑞族人们知道，就算有黑龙相助，科瑞族人依旧无法取得最终的胜利。
这样才能让东境的那些人彻底放下战争的想法。
而这场还未开始、就已经注定结局的“战争”，需要一个实力强劲、头脑聪慧且心地善良的对手作为配合；
洛希完全符合这些条件。
这样看来，将交战地点选在莱因领也是费了塔尔一番苦心；
只有这里有着大片大片的空地、且算不上荒凉——演戏总要顾及下真实程度；
要真把那些科瑞人往荒郊野外领，所有人都会感觉不对味。
“那个叫什么塔尔的家伙……还真是个不错的人。”艾雷长长地出了口气——快到出发时间了。
显然，自己要面对的这一战，就是自己梦境中、会被魔熊拍翻那次——
艾雷一点都不慌张。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段时间里面，一有闲暇时间，他就会和芙兰一起商议梦境之中的细节；
至于应对手段，也绝对未曾懈怠过。
洛希所给予的丹药“逆弱为强”固然称得上是强力的助手，但——
自己真正所要倚靠的，还是身边、最为亲密最为重要最值得信赖的人。
该出发了。
艾雷从芙兰手中接过了一个小小的锦囊——那就是两人研究了许久后的最终成果——随即将它放在了怀中。
或许之后的情况真的会像梦境中示现得一般发展——
但最后的结局绝对不会是那样。
艾雷和芙兰挽着手，一同向着大厅走去。
第七百三十二章：熟悉的战场【艾雷】
战锤城，远郊；
一小片植被相对稀疏的荒野。
这里不适合进行伏击，在往常也经常十天半月没有樵夫猎户光顾；
但根据情报，科瑞族的一支分队将会途经这里、袭击战锤村的侧面。
如果让他们得逞，即使黑龙不参战、战锤城的守备队伍也会面临不小的麻烦。
艾雷打量着这不久之后的战场——和梦境中并无二致。
不远处有着一片树林，魔熊将会从那里杀出；当然，这会儿那里什么魔力源都没有。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梦境之中所预示着的那样发展。
正如之前艾雷、芙兰所估计的一样，黑龙并没有参与到战斗之中；艾雷从雄狮城到战锤城的路上、只见到过它掠过头顶一次；
它也没什么敌意，连吼一嗓子都懒得吼，径直向着雄狮城方向赶去——和往常一样，它要过去吓唬吓唬人。
至于军力方面，希德侯爵分配给艾雷的，除了五百正规士兵之外、还有大致同等数量的民兵；
民兵半数是冒险者；剩下的那部分人、则让艾雷肃然起敬——
他们是立志于保卫莱因领的科瑞族人。
这部分人一直生活在莱因领北部山区的村庄中，不少艾雷看着都比较眼熟；
希德侯爵对科瑞族人有多好、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因此，他们愿意和自己的同胞一战、以捍卫自己的信念。
真是了不起。
由于和艾雷比较熟，科瑞族人和佣兵都被安排在了他的身边；
当然，这样就使得艾雷放眼望去、周围人服装款式看上去相当驳杂——
又和梦境中一样。
艾雷感叹之余，自然也没有松懈对战场的布设。
在出发前，希德侯爵拨给了艾雷一些作战用的器械——弩车、投石机之类，用以对敌人进行远程压制；
这会儿自然是得好好用用。只是，它们得正规士兵才能操纵——艾雷因此将三百正规士兵安排在了战场的东北侧边缘；
剩下的二百人，一百人被艾雷分配给芙兰——她潜伏在战场附近准备见机行事，剩下的则守卫前线。
按照预测，那些科瑞族人应该会从西南方向赶来……
“报——”一位斥候从西北侧的树林快步跑出、急匆匆地奔到了艾雷身边；
见到他来、艾雷就已经能猜测到他大概要传递的信息了。
“有一小队敌人正在逼近这里——人数大约五百左右！”
和之前得到的情报大致相同……艾雷点了点头，吩咐斥候继续探查，有异常及时汇报；
战场的安置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只需要这边维持住阵线，后面的弩箭和石块自然会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至于敌人会不会撤退、或是改道？
绝无这个可能——在之前的接触中，这些科瑞族人从未有畏缩的迹象；
对于他们而言，攻城略地是相对次要的，最关键的是向黑龙证明自己的勇气！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害怕！只要打动了黑龙，它自然会将所有的敌人都焚烧成灰烬！
这点并非是艾雷的推断，而是黑龙之意志在猎户镇的宣讲；
塔尔的嗓门实在是太大，以至于潜伏在猎户镇附近的斥候都听得清清楚楚、随后传回了雄狮城；
可能……这也在塔尔的放水计划之中？
莱因领的士兵们已经按照艾雷的安排准备就绪；艾雷也检查了一番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
武器、铠甲……
药丸……
还有最重要的……锦囊。
远处的森林中开始传出喧闹的嘶喊声；
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片荒野上有士兵的存在、提前呐喊以助威。
艾雷握紧了手中的冰爆剑。
“士兵们——敌人马上就会杀出来！”
记住，他们称不上人——只是一群嗜杀的人形野兽！
他们要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
……艾雷突然觉得，这样的说辞似乎不够有感染力。
“听好了！如果，你们不想在开怀畅饮的时候，被来袭的敌人破了兴！
如果，你们不想在狩猎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房子变成废墟！
如果，你们想每天咧着八颗大板牙迎接新一天的太阳——！
那就把眼前这堆只知道抢的畜生全都砍翻——！”
“哦哦哦哦哦————！！！”
显然，艾雷后面的话语更能鼓舞他们！
敌人的身影开始从森林中显现！
正如梦境中预示着的一样，穿着皮甲的野蛮人们，用最狂暴的姿态从森林中杀了出来！
“保持阵列——！”艾雷高举冰爆剑、怒吼着下达了命令！
在战场边缘的弩车和投石机开始发威！
箭矢与石块向着冲出的队列袭去！
锋锐的箭头刺穿了一位科瑞族战士的脖颈，他随即倒下；
尚未断气的身体绊倒了他身后冲锋的战士，落下的石块随即砸断了后者的腰椎！
箭矢，刺穿皮革与血肉，声似裂帛！
石块，砸裂木盾和骨骼，势如崩山！
第一批次的箭雨和石块、在双方还未接触之前就带走了二十余科瑞族人的性命！
但，他们还没有完全从树林中杀出！
艾雷能看见那些科瑞族战士脸上的神色：双目赤红、额头上带着青筋；
从他们的喉咙中发出的声音，不像是人，倒像是受伤的魔兽！
双方的距离在急速缩短！
三十丈！
二十丈！
十丈——
“为了莱因领——！冲——！”艾雷猛地挥动冰爆剑，当先杀了过去！
蓝光闪过，科瑞族当先冲锋的一位猛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砍掉了胳膊；
他还来不及惨叫，艾雷就一剑划开了他的脖颈、冲向下一人！
正如梦境中观测的那样，这些人之中虽然大部分是男性，也混入了一部分女人！
屯于猎户镇的女性几乎都在这奇袭分队之中！
看来，他们原本以为这样可以减少女性的伤亡；可惜！
艾雷轻易地闪过一位女子的攻击，同时在她毫无护甲的腰间划出一道尺长的伤口；
她过大的动作直接让肠子流了出来，随即伴随着尖锐的哀嚎声倒地！
“艾雷大人牛逼！”随着艾雷冲锋的一位战士一边将身前的敌人劈翻在地——在之前冲锋的时候，艾雷看见后者特意换了个对手厮杀；
呵，连敌人都看不过去，这帮科瑞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