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四章：魔法的失误？【达布罗】
第二天清晨，科勒伯爵营帐。
说实话，达布罗看见科勒那张带着满足笑容的脸颊时，内心突然有点不忍。
后者这会儿正在盘算今天的进程；如果城墙上的抵抗并不激烈，那么下午就可以正式发动进攻了——如果攻城器械还能用的话。
这会儿达布罗要做的事情，无异于告诉中奖的幸运儿、领奖日期已经过了；
但为了保证自己相对明智的立场，这种残忍的事情必须要自己去做。
“科勒大人，我在来营帐之前进行了一点儿小小的调查。”达布罗压低了嗓音、脸色尽可能柔和一些：“是关于那些攻城器械的。”
“哦，达布罗大人，你一定是估算它们是否足够发起进攻吧？”科勒美滋滋地说道，“玛波洛希公主在昨晚实在是计算失误！奇袭队伍那点儿破坏根本就不足以妨碍进攻！你看啊，我估计了下，投石机大概还剩下……”
“科勒大人……”达布罗越发觉得自己在伤害眼前的人，“那些攻城器械上面被动了一点儿手脚。”
“……啊？”科勒的笑容固定在了脸上，但他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你亲眼看一看就知道了。”达布罗感觉亲身体会的效果是最好的。
“你可不要和我开玩笑……”联想到玛波洛希一贯的手段，科勒内心就如同有无数蚂蚁在爬行啃噬一样不安之极。
两人带上几个侍从，快步赶到了陈放区域；在这里留守的士兵们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它们，怎么了？”科勒停步在一台还算完好的投石机前、上下打量；
达布罗走到他的身边，指了指投石机上一处稍微凸起的地方；这会儿天亮了他才发现，每个投石机上胀起的地方都不止一处、且是完全随机的——
当然，在关键位置肯定会有。
“哟……这……这是怎么了！？”科勒直接拿手指头戳了戳，“也太酥了……木头怎么会变成这样！？”
真是没有一点儿安全意识。达布罗内心感叹过后，捡起一根木头用力怼了胀起的位置几下；
这会儿，水属性魔力已经完全消散，木头也接近于干燥；这怼的两下子直接就让木头上出现了一个让人心慌的大坑，木屑迸飞开来，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
“这……这……”科勒依旧处于震惊之中；
达布罗叫来附近的士兵，让他们按照规程操作一下——和昨晚一样，长杠杆应声而断。
声响甚至比昨天晚上的还要清脆一些。
“这就坏了！？”科勒很清楚、眼前这几个士兵就是把排便的力气都使出来也拉不坏正常的投石机，可现在……它就断了？
科勒到断面上打量了一下，明白了：断裂处的大半早已变得蓬松。
很快他似乎又明白了更多的事情。
他面带绝望地看向达布罗，而达布罗双目微闭、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科勒气得一脚直接踹在了投石机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派人去叫那些……哦，他们来了。”达布罗看向了正在快步走来的老爷子们，“我个人认为，这是玛波洛希的杰作。”
“她？她怎么做到的？”科勒一脸懵，“她不是只放了把火吗？”
“具体我也不清楚，等魔法师们调查一下吧。”达布罗耸了耸肩——不过，他估计，就算是魔法师们也不会有多清楚。
老爷子们显然也是听见了刚才的脆响；他们围着才坏掉的投石机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又聚集在一堆开始研究，看起来颇为正经；
让达布罗感觉哭笑不得的是，这群老爷子全然不能理解现状的严峻；
他们一开始脸上的表情就是“惊奇”，在打量的过程中、嘴角逐渐上扬；
现在，他们研究的样子就好像狂热的考古者找到了数千年前遗留下的钱币——只能用兴致勃勃来形容；
“所以说，老爷子们，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科勒压制住内心的不爽问道。
“这……”为首的魔法师咧了咧嘴，表情难得地有些尴尬：“科勒大人，接下来所说的内容，还希望你能够……完全相信。”
“没错，虽然结果有些……匪夷所思。”另一位魔法师应和道。
“你快点说啊！？”科勒指着坏掉的投石机说道，“最重要的，这些东西到底能不能修好？”
“我们的魔力虽然可以填补一时的破损，但魔力总会消散……这些投石机还是会坏的，而且可能是用了没几下就坏了。”魔法师答道，“我们研究的，是出现这种损坏的原因……”
“是玛波洛希公主使用了魔法，对吧？她都没有顾忌了，你们就直接用火球去轰城墙不行吗？”科勒感觉这样也行。
“我们相信这些是玛波洛希破坏的，但，从魔法的角度上而言，这些损伤更像是……我们干的。”老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尴尬。
“你们干的……！？”科勒瞪大了眼睛，这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是这样的。”提格一边说着、一边拎起来了一根刚才断掉的木头：“大人，你看这个断面，它像不像是……被水给泡发过之后的样子？”
科勒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那胀鼓鼓的样子、确实和水泡过有些相似；
……但得什么水才能够给它泡成这个样子啊？就算是浸河里面也不一定能达到这个效果吧？
“这个其实是被狂暴的水魔力摧毁了木头内部结构后的样子。”提格保持着和其他魔法师一样的尴尬表情，“而最近的一次水魔法，则是……”
科勒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魔法师们，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
“是的，就是我们，魔法记录仪器忠实地记录了下来。”提格把木头放在了一边，“但是，我们用人格担保，昨天晚上我们所使用的魔法绝对是合理合法的，但……”
“但那个记录仪器没有办法担保！？”科勒绝望地嘶吼着，“你们把锅自己背了！？”
“只能说……玛波洛希所使用的魔法实在是太高明了。”提格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们对这种小范围释放狂暴魔力的魔法表示惊讶，但……我们确实没有记录到；真要追究下去的话……”
提格长长地叹了口气。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被我们在灭火中、因为失误给弄坏的。”
第六百七十五章：难以为继【达布罗】
这场战争应该没必要继续打下去了，达布罗想着。
用过早餐之后，士兵们开始投入到新的工作之中——维修那些攻城器械；
这并不是一项容易的工作；更何况士兵之中掌握相关技能的人相当有限。
好在，之前被摧毁的那些攻城器械上有着同规格的零件；否则制造新的再安上、又得花上十天半月；
但即使这样也得花上四五天的时间。
魔法师们试图去拆掉剩下的魔法瓶，但由于城墙上的投石机的缘故、效率慢了许多——那些东西虽然老旧，但威慑力还是有的；
老爷子们必须得在重装步兵的严密保护下才能前进；即便如此，魔法师们也提心吊胆地展开了魔力护壁——安全第一，这点科勒也没办法反驳。
相比完全无法发起的攻势，粮食的情况更让达布罗担心。
为了防止扎营的时候被玛波洛希一把火烧了粮库，在正式驻扎后、口粮就下发到了每个士兵身上；这会儿应该最多还能撑个两三天；
按理来说运粮队明天就到了，但玛波洛希会允许运粮队顺顺当当抵达吗？
现在这个局面，唯一让人舒心的就是玛波洛希没在城墙上宣讲、降低本来就可怜的士气……
……等等，联系到上一条，这好像是个坏消息？
…………
果然，运粮的队伍没能及时抵达——迟了三天。
达布罗及时向科勒提出了节省粮食的建议；多亏命令及时、士兵们控制了饭量和活动，才没闹出大乱子来。
按理来说，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主管运粮队的长官应该拉出去砍了；
但贵族们这会儿都知道敌人究竟是个什么强度了；
哪怕是最遭殃的科勒，也说不出什么指责运粮队的话。
第四天，将近傍晚时分，在士兵们饥饿的目光之中，运粮队总算是带着沉重的粮车和几乎比粮车还要沉重的身体赶到了碧林村郊外；
贵族们、魔法师们和一部分士兵在路口“列队欢迎”。
本来有饿到情绪激动的士兵想要指责辱骂他们几句，但当他们看见来人的脸色的时候，就一句脏话都说不出来了——甚至还想上去拍拍他们的肩膀。
太惨了。
运粮队这会儿的状况比先锋部队刚来的时候还要让人心疼；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好像刚从灰堆里面被人给挖出来一样；
疲惫不堪的他们，在抵达营区前方之后就纷纷累得瘫倒在地。
“你们的……马呢？”科勒走到倚着粮车勉强站立的运输队长官身边，“你们就是凭借人力……拉着粮车走到这里来的？”
“不然呢……”那长官也顾不得贵族的气质风度、缓了好一会儿才应道，“马？所有的马，在半路上全都因为吃了有毒的草料死了！运过来的马更是死得不明不白！没办法，我们只能用人力拉！”
达布罗猜得到凶手是谁。
由于运粮队也有一位魔法师在，玛波洛希不敢过于放肆；而那些增援的马匹就没有这么高的待遇了。
“天啊，你知道我们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吗？”缓好气之后，负责人开始向着科勒吐苦水：“我们！离开权杖镇之后的第一个晚上！粮食就被火给烧了！”
“不知道哪儿抛过来了油瓶、又射过来了火箭，全都烧着了！粮食损失两成，粮袋大部分烧毁！要不是我们有备用的麻袋，估计就得回权杖镇去换了！”
“然后！第二天的早上！下了一场暴雨！贼邪门的暴雨！”喘了两口后，他继续吐沫迸飞地描述着：“那块阴云，就在我们的头顶上飘着！下了得有小半个时辰，整个粮食袋子都湿了！”
“我们没有办法，在休息的时候把袋子给打开了，想要晒干、吹干；别说，还真来了风……”运粮官深深地吸了口气，“但踏马来的是沙尘暴！”
旁边不少的士兵们都没憋住、笑出了声。
“我们又急急忙忙地把袋子给收起来……结果里面还是进了不少沙子！”长官拍了一下袋子，“这个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还没完呢！沙尘暴过去之后马匹就被毒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毒！”
“我们继续往前走……结果刚离开草原，道路就开始变得特别泥泞——还不如森林里呢！多亏了魔法师帮忙，不然这些车全都得陷在泥地里面！”
场景再现啊……科勒点了点头，他很能理解那种痛苦。
“求援的马匹也送不过来，我们只能硬生生地拉过去；这一路上，火烧、暴雨、沙尘……天啊，我从来不知道这条路这么难走！”运粮官紧握着拳头，“换谁来，都没办法按期送达！”
“有监测到玛波洛希使用魔法吗？”老爷子们早向着那位相对年轻的同僚围了过去；后者的身上也带着魔力监察装置。
“不能确定啊……”随行的魔法师摇了摇头，“那些暴雨、沙尘都不像是自然出现的，但确实没有监测到附近的魔力反应……”
“那应该是东境特有的气象魔法。”一位老魔法师感叹道，“那样的话，由于魔力源太远，依旧没有办法记录到……唉，终究是棋差一招！”
这些向往严谨的老爷子们，只有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才会给人定罪；
相比火球冰锥之类的，气象魔法可太特殊了：总不能因为下了场雨、刮了阵风，就说人家在用魔法吧？
“不过，既然有粮食供给，胜利还是指日可待的。”科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让士兵们准备吃晚饭！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奋力攻城！”
这几天里面，士兵们、魔法师们可没白忙活；他们将碧林村内、直到城墙部分的魔法瓶全部排除掉了，连道路也一并修复整齐；
攻城器械虽然没有完全修好，但也足以对碧林城城门区域发动近乎饱和的进攻！
除了士兵们体力不足，没有任何问题！
只需要今天晚上吃得饱，明天早上——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碧林村方向传来的连环巨大爆破声，摧毁了科勒的所有幻想。
还没等科勒做出反应，玛波洛希那熟悉的声音便响彻了天空——
“通告中境军：近来有居民反映，魔兽开始从地下侵入碧林城内部；为了居民的安全着想——”
科勒差点直接晕倒在地。
第六百七十六章：退却【达布罗】
第二天的清晨，科勒伯爵营帐；
贵族们面无表情地聚集在这里；折腾了这么久，大家都累得不行。
和自己预估的一样，最后还是无功而返——达布罗在晨会上无奈地想着。
科勒在开会之前，收到了一条直接来自迈伦斯公爵的命令；
正是这条命令，让科勒不用再构思接下来的战略了。
首相让先锋队伍撤退——准确地说，是回到权杖镇，等候接下来的指令。
达布罗知道，这撤退命令中，有自己之前写的那封信的功劳。
他让自己的亲兵去调查附近城池和村落的情况；和预想中的一样，城池大门紧闭，村落空无一人；
换个地方打下去也得不到补给，而大军会被玛波洛希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继续折腾。
碧林城这边的情况，科勒每天都在忠实地汇报给公爵；运粮队所受到的折磨也传到了公爵那边。
继续打完全就是浪费资源，还不如回到权杖镇——这样，至少能减少一些路途上的损耗。
不过好在，公爵并没有要惩罚贵族们的意思；前者也知道敌人很强大，只是没想到强大到这个程度——派出了那么多的魔法师，都抓不到她的把柄。
撤退命令对于贵族们而言，简直就是一种解脱——总算不用再受折磨了；
昨天的那一连串爆炸让不少贵族近乎崩溃：辛辛苦苦修整好的道路，就那么轻松地被玛波洛希给炸得一塌糊涂；魔法师们受到的打击更大，那些隔绝信息用的魔法阵被爆炸轻松摧毁、随即消散。
几天的努力在爆炸中烟消云散；修好的那些攻城器械虽然能用……但也没用了。
而玛波洛希依旧是一副“提防魔兽”的样子；将碧林村的道路炸得一塌糊涂后，她用诚恳的语气向着城外的众人叙说着那种魔兽是如何钻入地下、危害民众的，让贵族们又好气又好笑——
根本就没听过那种魔兽！
这些天里面，也没见到魔兽活动！
然而这又能怎么样？人家就是找个借口罢了；
归根到底，玛波洛希是在自己炸自己的地盘。
唉，结束了啊——科勒看着帐内的人一个个离开，开始为这几天遇到的事情感慨；
来的时候，贵族们和士兵们都以为这是白给的功勋；
没想到，这是在人家的功劳簿上又添了一笔。
虽然公爵没有斥责什么，但传出去终究是不好听。
科勒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和其他贵族好好地吹嘘一番玛波洛希公主的智慧、勇气还有卓越的行动力；
只有对手足够强大，输得如此憋屈的他才会显得没那么丢人。
另一边，达布罗径直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他知道，战争只不过是告一段落罢了。
“老爷，咱们回去的路上……玛波洛希不会再给咱们添乱吧？”帐篷中，黑熊一边帮达布罗收拾行李、一边问道，“来的时候可太遭罪了……”
“人家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达布罗无奈地说道，“做好准备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应该不会对我们下死手，只是会折磨——变着花样折磨。”
“其实我挺不理解的……”黑熊继续说道，“她就算再怎么善良，也没必要对敌人留手吧？咱们相对于东境而言，可以说是仇人啊……？”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折磨咱们，咱们肯定就会把遭的罪向其他贵族添油加醋地叙说；下次再征伐东境的时候，双方还没等交手、咱们这边就弱了三分气势啊。”达布罗感慨着，“那些贵族肯定会管不住自己的嘴，把敌国的公主近乎妖魔化……”
“咱们都输得这么惨了，下次……还来？”黑熊嗓音都开始哆嗦了。
“你看你，现在就害怕了。”达布罗点了点头，“当然还要去；不然，公爵就让我们返回中境、而不是在权杖镇待命了。”
“这可真遭罪啊……”黑熊长叹一声。
达布罗没有继续讲解局势；有些想到的东西只能埋在心里——他在内心思虑着；
那就是关于之后作战的预测。
公爵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肯定不能善罢甘休；他应该会做足相应准备、再次征伐；
但达布罗认为他依旧会以失败收场。
这种话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被外人听见了就是动摇军心的大罪。
毫无疑问，首相是一个能力强、有野心的大人物，可惜他的对手实在是强到不讲道理；
如果按常理推算，东境必定会败北；但玛波洛希的存在足够扭转战局。
首相可不像自己；自己听命于人，不必顾虑太多；
而首相的立场是必须打、必须赢——对于东境而言，杀父之仇可是的不得不报啊。
即使王领不来，东境也会过去。
这个骑虎难下的局面，想必首相在当初毒杀理查德公爵的时候从未想到过吧……
……能想到才是怪事。
首相下一步的打算……应该是给东境制造更窘迫的局面；
光凭中境和王领的力量，再怎么投入资源、也不会比这次作战好太多——先锋连第一座城都拿不下来、补给线会被玛波洛希掐到延期时长未知，这怎么打？
那么，布局应该就要从外部力量下手了吧……而且，东境把所有兵力都调配到北部这一举动也让人相当摸不着头脑；
按斥候传回的情报，东境的北部面临着魔兽入侵的危险；除了派兵，还修了一大堆的防御工事……在玛波洛希眼中，那些魔兽居然比中境大军还可怕？
首相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吧。
“老爷，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黑熊脸色微微涨红——这点儿活对他而言不过是热热身的程度；
“黑熊，你做得不错；但我还有点儿事情要交代你。”达布罗觉得这点有必要和他交代清楚，“那就是，在接下来的作战之中，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当然！老爷说什么我就听什么！”黑熊拍了拍胸口，“这是肯定的啊！”
“哪怕是立功的机会，也不要擅自动手。记住。”
“好的！”
……果然还是保守一些比较好。达布罗想着。
这会儿立下的功勋，在以后……说不定会带来大麻烦啊。
第六百七十七章：难以为继【迈伦斯】
神恩城，烈阳堡。
自从上一次撤军开始，迈伦斯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考虑到所有的因素——就好像每天处理的事务一样，只要能协调、处理好所有的信息，一切就会按照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发展；
但他实在是没想到玛波洛希能够把魔法应用到这种程度。
如果说打个比方的话……就好像是，屠夫面对着已经绑在案板上的肥猪、正要一刀捅进去的时候；
那肥猪突然挣脱了绳索，然后对着屠夫一套长拳短腿、最后一记飞踢把后者打翻在地一样。
上次烧粮根本就不是常理所限的范畴；毕竟在神恩城魔法学院里面最顶尖的魔法师，也做不到用那么花哨的方式把粮食给毁了。
最近烦心事上头，连公务批改着都慢了几分。迈伦斯改完手头的案卷后将其放在了一边，随后长叹一声、打开抽屉，拿出了放在里面的一卷羊皮纸；
那是前段时间、关于西境的一份报告。
迈伦斯皱着眉头端详着它；每次打开抽屉的时候，他都希望它的到来只是一场噩梦、只要梦醒了，它自然也就会消失不见；
但它每次都在这儿；上面记载的消息也从未变更过。
和上件事情相比，这件事情的邪门程度就好比是……
那头逃出去的猪带领着屠宰场的其他牲口一起造了反，然后把屠夫关进了笼子里面。
与其说是现实，更像是童话故事。
说是童话故事也没什么问题，因为连传说中的生物都出现了。
迈伦斯自从接到这封报告后，每天都要打开至少三次——今天比较烦躁，次数也比较多。
这是第十七次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度展开了纸卷，眼睛瞪得溜远，审视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内容并不复杂——
西境刃锋堡遭黑龙袭击，公爵尸骨无存，两位公子因不在堡内侥幸逃生。
刚接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迈伦斯还以为是哪个高明的恶作剧大师、寻开心到了自己头上；
但事后越来越多的消息都证明这是真的。
迈伦斯命令贵族们禁止传播相关的信息，但西境和其他地区的人口流动是阻隔不了的；
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
刃锋城目前乱得好像一锅快要烧糊的粥，西境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还好，科瑞族不知道为何、没有发起进攻……不然西境可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
根据后续情报，那条黑龙把城堡焚毁后就飞走了；天顶防线和西境的连接也近乎被它隔断。
这么看来，它似乎并不打算将法雷斯王国化作一堆焦炭？
不确定因素。迈伦斯将纸卷收了起来，他最讨厌的就是不确定因素。
敲门声应时响起——相比侍卫们，这个声音要大了三分。
“进来吧。”没等门外的人开口，迈伦斯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老……老爹，你这脸色越来越差了啊。”伦纳德进屋、关门后有些担心地问道，“你……叫我要做什么？”
“这段时间里面，东境的战况……你知道吧。”迈伦斯凝视着伦纳德的眼睛。
“知道……”后者并不敢和他的目光相对，“我想……我有罪过。如果那时候，我能够杀死洛希的话……可能也就没那么多……”
“我叫你来并不是为了这个。”迈伦斯摇了摇头，“但既然你提到了，我就有必要给你讲解一下。”
“哦……”伦纳德的声音低了下去。
“就比如说，玛波洛希那个丫头现在就在你的面前，你能做到一剑把她的脑袋砍下来吗？”
“唔诶！？”伦纳德身体近乎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这，这个……这也……啊……”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在想，既然已经抓到了，那么把她的魔力废掉、手脚筋挑断不也是可以的吗？为什么非要杀了她呢？”
伦纳德用沉默印证了迈伦斯所说的话。
“这就是了，伦纳德，就算当时我的对你下达的命令是‘将其诛杀’，你也会在见到她之后当即改变主意；
我已经听说过前线士兵的报告了，对她的能力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当年叛变的护卫们，打晕她就已经是极限了……将那样的人一刀毙命，绝大部分人的心理素质都不达标，或许只有离得远远的、用弓弩才好下手。
而你，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你都会拼命将她救活吧。所以，说到底还是我低估了她。”
至始至终，迈伦斯都没有要责怪伦纳德的意思。
“正如老爹所说的那样，我做不到。”伦纳德低着头说道，“要是大哥的话……”
“他抽不出时间，而且……由于年龄的原因，你大哥的选择和你不会差太多。”迈伦斯摆了摆手，“好了，我就是希望你心里不要有负担，毕竟我还有其他的任务要交付给你。”
“我……”
“放心，这次和玛波洛希没什么关系。”迈伦斯看见伦纳德的神色和缓了许多，“我想要让你到南境去一趟；这很重要。”
“需要那群家伙的帮助吗？”伦纳德对南境的那些人并没什么好感，“他们眼睛里面只有钱……”
“正是如此。你知道先派去东境的那一万五千名士兵经历了什么吗？”
“……我听说过一些。”这也正是伦纳德感觉不舒服的原因，“洛希之所以强大、并不因为她是个大魔法师，而是因为她能把魔法融入到战术里。”
“而那些只知道条条框框的老家伙们就没这个能力。”迈伦斯对魔法师们在作战中的表现很不满意，“指望和玛波洛希正面对抗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们就要发起多线进攻……？”伦纳德试探性地问道。
“没错……玛波洛希再强大，她也只是一个人。实际上，北境是更加靠谱的盟友，可惜马金公爵居然阵亡了；勒兰侯爵虽然是可以调用的力量，但他还需要时间和声望去完全掌握刃锋城。”
伦纳德点了点头，他相对比较看好北境的行事风格。
“所以，我需要你带上足够多的礼物，还有这个……”迈伦斯拿起了一卷早已写好的纸卷，“这上面是我对南境开出的条件，那些人没办法拒绝的。再加上北方的那些魔兽……足够让玛波洛希分身乏术。”
伦纳德接过纸卷，大致打量了一眼内容；
……这，老爹还真是舍得啊。
第六百七十八章：出使南境【伦纳德】
大海的气息……还真是让人心神舒畅啊。
在海面上前行了一天一夜后，伦纳德总算是看见了陆地、以及陆地旁南境的首都——这首都严格意义上来讲算不上城池，因为她连城墙都没有；
那应该叫镇子？但，就算是以镇子的标准来看，她也是不合格的；
伦纳德之前看过这里相关的地图，看完后他担心自己甚至没办法独自走到城主木堡。
除了最高大的木堡的周围区域，其他地方连“整齐”都做不到，只剩下一条大路通往外界；
各式各样的木制建筑野蛮地向外蔓延，一直到海港附近的沙滩上还有大片的木棚——估计波浪大点的天气、它们甚至会被水淹没；
不过从那简陋的布局上来看，住在里面的人应该不在乎这个——这儿只是晒太阳的地方。
整体而言，完全看不出来像是一个城邦，反而像是大到畸形的部落；
除了停泊在港口、多到一时之间难以计数的大型战船外，这儿当真有几分科瑞族的味道。
“您一直凝视着海啸城，是比较喜欢这里吗？”伦纳德身边的侍卫感觉自己应该主动创造拍马屁的机会。
“喜欢？我才不喜欢这种没规矩的造型。”伦纳德不爽地应和道，“我连在这儿的家伙都不喜欢。”
要是把法雷斯王国其他地方的城邦、比作是身穿各式各样礼服的端庄姑娘，那所谓的海啸城就像是用树叶和稻草来遮蔽、装饰的狂热女郎；
虽然有的人比较喜欢这种随意的风格，但显然是不对伦纳德的胃口。
“饱受诗书熏陶的您果然对格调有过人的要求啊！”侍卫急忙把刚才构思出来的关于“您品味真是独特”给咽了回去，“不愧是中境最为显赫的贵族！”
“咳，在这儿又没什么用。”伦纳德耸了下肩膀，“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中境的大军，只在乎中境的钱啊。”
由于有大海作为依仗，南境在王领那边一直很硬气；中境打不过来，南境却能骚扰所有的海上航道。
要不是先锋败得实在太惨，估计老爹也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吧。
在离开神恩城之前，伦纳德打听了一下先锋队伍更详细的遭遇——总结下，就是完全不讲道理；
别说科勒了，就算是史书上有记载的名将、战神过去也没法打。
不过好在他们回来的路途还算顺利，洛希没去给他们添什么麻烦；洛希应该是抓紧赶回北边、抵抗魔兽了吧……
伦纳德思虑的这会儿，船只距离海岸更近了一些；
他已经能够看到岸边的景象了。
这会儿不是渔民出海归海的时间，所以港口比较冷清；一队带着羽毛装饰、赤着上身的南境人正在那里等候着。
他们散乱而无序地在沙滩上“迎接”中境的使者；
大多数人都坐着或者躺着，个别站着的人也是歪歪扭扭、全不像样；要是中境的迎接者敢这样，打板子打到腿折都是轻的……
但没办法，南境的平均水平就是这个样子了；伦纳德无奈地摇着头。
只有最高等级的酋长——啊呸，是贵族——才懂得一点儿礼仪；毫不夸张地说，自己去给那些的贵族子弟上礼仪课、都能给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而且，这些迎接者之所以散漫、不用心，还是有着外部原因的。
……南境的二公子，耶伦，还在凤鸣城那边“做客”呢。
之前南境袭击碧空城、结果大败的消息伦纳德也听说了；东境的四公主居然胆敢把火魔法用于防卫中，看来她和洛希一样、大脑活络得很啊；
在那一战中，南境输得相当难看，耶伦也被抓住了。
因为东境手上有人质、海里有防御武器，南境一直都没敢再招惹他们；对于中境的催促逼迫也是爱答不理，最后迈伦斯直接指挥放弃他们了。
但这次……实在是形势所迫。
迈伦斯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有威严一些。
如果不是因为船上带着的礼物和手中拿着的条款对南境吸引力过大，伦纳德甚至怀疑这些人会抓住自己、然后送往东境去交换他们的二公子……
得体现出风度来才行。
“欢迎中境二公子大驾光临……”船只靠岸后，那些负责迎接的人总算都站了起来；
但他们那个有气无力的语调和散乱不一的语速，听着就好像是农家院里面的鸡鸭鹅狗大合唱一样让人心绪难安。
“公子，公爵已经等您很久了。”为首的一个人走到下船的伦纳德身前，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他的目光甚至没有一直停留在伦纳德身上；
随后，也不等伦纳德回话，他就转身向着木堡的方向走去。
忍，自己没必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伦纳德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侍从们跟上；
生气的话，掉价……嗯，掉价。
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比伦纳德来之前听说的还要夸张；
在刚进“城内”的时候，甚至还有人当街方便……那些人也没将来访者当做一回事。
街道上热闹得像村镇中半月一次的集市，且大多数都是女性；在她们的身上，几乎见不到多少布料——大多数都只是拿几片拼合的大树叶凑合一下完事；
这里的天气很热，长久的日晒让这儿的人皮肤显得发黑；由于经常锻炼，这里的人身材都比较结实，伦纳德的不少侍卫忍不住多打量了那些人两眼。
伦纳德可一点儿都不喜欢这里的生活：男人少，是因为男人大都需要出海，而出海就不一定能回来；
这里，一个男人经常会有多个老婆，而女人们则一生中可能要频繁更换自己的“家”。
和法雷斯王国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走上了将近半个时辰，一行人才抵达海啸堡；这木质的城堡显然起不到太大的防御作用，修建者在设计时候更偏重于外观的“酷炫”；由于海风、降雨的因素，每隔几个月，这里就会被大修一次。
还没等走进门，伦纳德就听见了城堡中传出的歌声；仔细听听、还有乐器伴奏，相当热闹。
所谓的南境公爵应该就在这里了吧。伦纳德想着。
……不过是一个海岛大酋长罢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利益【伦纳德】
“哦，这不是伦纳德大侄子嘛！咳呀咳呀，好久不见？不对不对，咱们是第一次见，嘿嘿嘿。”
高坐在“公爵宝座”上的那个人，伦纳德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和公爵的身份联系起来。
哪怕是中境的一个男爵……不，都不用男爵，一个骑士都比他更加有教养！
南境公爵比迈伦斯要年轻个十多岁；他大大咧咧地坐在那不经过多少修饰的木质兽皮座椅上，看起来和那些部落的酋长颇为相似——审美方面也一样，都感觉狂野一些才是力量的象征。
在他的身后，是代表着家族的巨大鲨鱼浮雕——当然，受限于这儿的人的雕刻水平，那条鲨鱼并没有多霸气，反而有点……可爱。
他体格健硕、皮肤棕黑，本来就不怎么大的眼睛此刻更是因为轻视而眯成了一条缝；在他的身边，几个身上叶子数量还没手指头多的女人正在竭力献着殷勤。
显然，他感觉伦纳德来访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甚至有可能是送上门的大礼。
“南境公爵，我是来找你商量事情的。”对于这样放荡不羁的人，伦纳德也懒得扯那些自己都不太熟悉的礼仪了：“咱们之前说好合伙对付东境，为什么你一直在这儿看热闹？”
虽然不打算寒暄，但基本的话术还是要使用的——伦纳德想着；
先把对方曾经承诺过的内容放上来，让对方处于“理亏”的地位……这样接下来能更好谈点儿。
……应该吧。
“合伙对付东境？咳，我感觉我都够出力的了啊？”公爵摊开了双手，“你没看见、你已经有一个兄弟在东境了嘛？我已经被抓走了一个最得力的儿子、还没问你们要东西补偿呐！”
这家伙……果然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就算是一只虎皮鹦鹉都会变得伶牙利嘴……
而且谁和你家的傻儿子是兄弟啊？！
“那公爵更应该向东境施压、好夺回自己的儿子啊！”伦纳德感觉、这会儿斥责对方作战无能会起到反效果，“不然，光靠赎买能把他救回来吗？”
“嘿，就算让他在那里呆着，也比丢了性命要强。”公爵摇了摇脑袋，“我要是派兵攻打东境，他们把我儿子给杀了怎么办？”
“东境可从来都是以宽仁出名的。”伦纳德继续劝说道，“即使你船临城下，他们也不会杀人，只会把他拉上城头要挟；可他们要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估计就会用你儿子来换一条生路了……！”
“呵，说得好听。”公爵不屑地哼了一声，“之前作战有多惨，你也知道吧？我可没那么多的舰队往大海里面送……那破木箱子，烦人得很！”
之前东境用于防卫的木箱，他也多多少少听说过；那些木箱完全是定时引爆的，就算用棍子去戳、用石头砸，哪怕给它干零碎了都不会爆炸；
但……为了应付这点，迈伦斯早就做好准备了。
“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伦纳德指了指港口的方向，“我这次前来，特意为你带了一份大礼！”
“大礼……？”公爵来了兴趣。
“其一，就是外面的船只中装载的魔法瓶！”伦纳德特意强调了“其一”表示之后还有，“那些魔法瓶，可以轻松被水手投掷到木箱上，将它们引爆！”
“光送过来的这批就有上千个，足够你武装的了！而且我们还附送制作技术！随行的魔法师会手把手教你们这里的……魔法师！”
差点直接把“萨满”给说出来……就算是南境公爵，也知道那不是个好的形容吧。
“唔……大侄子的提议确实有趣，但是嘛……你也知道，我们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公爵点了点头，“我听说，你的兄弟在那里过得挺好的，我就是直接在这里等、等到你们打完，他不一样能回来嘛？”
这老家伙果然还惦记着好处。
“这当然都在首相的计算之内。”伦纳德脸上带着尽可能诚恳的笑容，“你可以看看这个。”
伦纳德上前，将手中的羊皮纸卷递给了公爵——心里面却在嘀咕，这怎么连个代为传递的人都没有？
这要是其他使者，抽出匕首来杀了公爵怎么办？
……这会儿伦纳德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带着佩剑呢。
应该说他们管理宽松？还是他们信任自己……？
“哦……哦哦哦……”伦纳德能看见，公爵的表情就如同点燃的大灶台上架着的小铁锅里的水一样、在不断升温；
意料之中。伦纳德后退一步，看着公爵的嘴角一步步向着耳根子靠近。
“这……这一切都是属实的吗？”公爵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这上面写的内容，真的是首相大人写的吗？”
“上面有首相的特制魔力印章，绝无造假可能。”伦纳德爽快地回应道。
“首相大人居然如此敞亮，这真是……”公爵的目光完全无法从羊皮纸卷上移开。
这也难怪，毕竟上面写的内容实在是过于惊人。
第一条就是免了南境到王领和中境做生意的三年税务——对于南境而言，这几乎就是贸易额两成左右的收益；
第二条则是钱——给南境很多很多的钱，约等于南境半年的全部收入；这些钱的一半已经放在了船上，只要南境公爵点个头，黄灿灿的金龙就会送到他眼前。
第三条是联姻；对于南境人而言，细皮嫩肉的中境公主们可是有不小的吸引力；这次分配出去了三个侯爵家的女儿——南境公爵不管将其分给领内的哪个贵族，都是对后者莫大的恩赐。
除了这些之外，还附赠了一些中境、王领珍藏的宝贝；无论哪一个，都让公爵眼馋到口水直流。
“这……既然首相大人如此诚心诚意，那我也不好意思不给大侄子面子啊。”公爵总算是把眼睛从纸卷上面移开了，“放心！只要首相发话，我绝对会祝你们一臂之力！”
“这样就好。”谈判成功，伦纳德却没感觉多兴奋——毕竟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大侄子，你快回去吧！嘿嘿，我要是再不听使唤，我就把家徽从鲨鱼改成海王八！”
第六百八十章：约定【鲨】
一直到伦纳德乘船远去，南境公爵的脸上还都一直堆着笑容。
谈判成功后，伦纳德就让船上的那些士兵将魔法瓶搬到了沙滩上，并且教会了南境士兵们如何使用；负责教授如何制造的魔法师也留了下来。
当然，最让南境公爵笑得合不拢嘴的，还是那些堆在大厅里、亮闪闪的金龙；
足有南境三个月的收入，让南境公爵躺在里面洗金币浴都没有问题！
“哈哈，大儿砸！快出来看看！”送走伦纳德回到木堡之后，南境公爵急忙呼喊长子出来、一同分享喜悦：“这……全都中境送过来的金币！这……这够买多少肉了！？”
“来……哈欠……来了……”已经将近中午，南境公子才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
南境这一代的继承人，可以说是所有公爵领之中最不像样的；由于二弟实力相对比较出色，因此大哥平日里面只顾着享福——和好歹还锻炼的公爵不同，他体型只能用虚胖来形容；
远点儿看的话，就好像是一块会走路的黑煤球。
他的人生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忧心的；南境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权力斗争，他对权力也不上心；按照规划，以后事情二弟去办、自己拿着个公爵名头享福就得了。
“唔呃……啊？这……这……这么多，全是中境送过来的？”公子惊讶得几乎要跪倒在地上，“他们，他们不是抠门得很嘛！爹，怎么会送这么多钱给我们……”
“那是因为……”
“爹，难不成你给我卖了？”公子可怜兮兮地问道。
“那怎么可能呢！咳，就是咱们得帮忙抢你二弟回来！”公爵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公子过来，“中境还给了咱们魔法瓶！好了，不管这些，来，看看这些黄金……”
“嘿，嘿嘿……”公子的笑容越发灿烂；他快步向着黄金走来，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然而他刚跑到一半、脸上的笑容就突然消失了——
“呜哇！”公子弯下身子、揉着小腿哀嚎着：“爹！我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好疼啊！”
撞到啥了？公爵揉了揉眼睛——公子身边的地板上什么都没有啊？
“在……在这儿！”公子伸出手来摸了摸空气，好像真有什么东西一样在他手中一样；
公爵向前走了几步之后，腿上也是一股痛感传来——好像猛地撞到了什么。
“这真有东西啊……”公爵俯身在空气中摸索着，“唔，这个形状，怎么感觉有点熟悉？从硬度和手感来看，应该是木头……”
“没错，就是木头哟。”一个清亮悦耳的少女声音从两人的不远处传来，“虽然这种拜访方式不怎么礼貌，但……都要拼个你死我活了，也就不用讲究这些了吧？”
两人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那里只是一片空气，什么都没有；
正当公爵想要试探着往那边走两步、张嘴喊卫兵的时候，少女的身形在两人身前缓缓浮现——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南境的公爵大人、公子大人？”洛希微笑着将手中的木板扔向了前方——这会儿，刚才撞到两人的不明物体也已经显形了。
那是许许多多块一尺见方的木板。
公爵与公子两人傻傻地站在那儿；一部分惊讶的是这奇特的魔法，另一部分则是震撼于洛希的美貌——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玛波洛希·怀特，东境的六公主。”洛希微微行了一礼，“想必公爵大人知道我来的目的吧？还请不要做无谓的反抗，我希望谈判能尽可能愉快地结束。”
“玛波洛希·怀特……”公爵先清醒过来、咬着牙后退了一步，把那个傻乎乎的儿子护在自己身后：“你……你怎么会到南境来？”
就算公爵再怎么沉迷于享乐，北侧的大事件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对于洛希的传闻，他一直都是在当故事听——没想到，自己这会儿也成了故事里的演员。
“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不来的话，您就会过去。”洛希略微抬起胳膊，白净的纤手停在耳边，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根尺余的金属细签：“虽然说起来比较蛮横，但……我确实是来警告您的。”
“来——”公子刚喊出第一句，就被公爵捂住了嘴：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喊人也制不住她！
且不论她手里面那根诡异的武器威力怎样，光是她能隐身这一点就让人寝食难安！
公爵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视线略微移动到木板的方向——他虽然不怎么上船，但从那木板的形状、上面的涂漆，都能看出来它们来自哪里；
船舵附近。
准确地说，是掌舵手所处区域的那块木板。
想要潜入南境的哪一条船都不是容易的事情，这姑娘居然能够把这么多的船舵板都给拿来？
“不得不说这是项体力活呢。”洛希随手将钢签向着木板丢去，准确地命中了涂漆标记的中心点、且将其刺穿。
“我已经把你们七艘最大战船船上的木板拆下来了；估计那些水手还得过一会儿才能发现。唔，您认为，这和在船舱底部开个洞相比，哪个更困难些呢？”
洛希脸上的笑容虽然和煦，但公爵看着内心却是一阵发毛。
他第一次知道，美丽和可怕居然能够如此协调地结合在一起……！
“你……你还想要什么？只要不伤害我的大儿子……其他的都可以商量！”公爵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打颤——毫无疑问，他这个局面就是任人宰割！
“您心里应该很清楚。”洛希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让二公子继续在东境享一段时间的清福，不要去打扰他，怎么样？”
公爵知道洛希是什么意思；他严肃地点了点头。
“真遗憾，没能给您带点什么礼物过来，却依旧要您达成这个并不是很愉快的约定。”洛希再次微微行了一礼，“但您应该很清楚，金钱和性命哪个更重要。”
公爵感觉汗水正顺着自己的后背淌下。
“那么，希望我不用再跑一趟。”洛希最后又行了一礼，身影缓缓消失；而那根钢签也化作光点、不复存在；
公爵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地说道——
“儿子，去把咱们家的家徽改成海王八……一天，一天就行。”
第六百八十一章：前往凤鸣城【塔尔】
凤鸣城北部，莫森山脉山脚。
“这……这……她这还是人吗？”黑龙背上的塔尔看着下方、横穿林海的“凤凰”防线，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了些微的恍惚感；
达到这种程度的工事防御、再配合上魔法师，哪怕真的有兽潮大规模来袭，估计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呵，找遍整个法雷斯王国，也无法再寻觅到有如此动员力量的贵族了。”就连黑龙也没有表露出轻蔑之意：“这可是整个公爵领的士兵所修筑出来的！这需要何等的号召力？”
“整个公爵领……”塔尔虽然对法雷斯王国的情况不甚了解、但参考下中境西境，也能知道那意味着数万的青壮劳力——那相当于多少个部落了？
在抵达东境前，塔尔先是到东境北部的部落之中视察了一番——结果发现，这会儿部落里面绝大多数都是空着的，就算有几个人，也是忙活着搬运部落里面剩下的东西；
在刚离开神降盆地的时候、他就听从了其他人的建议没到这边来，看来还真是剩下了一份工夫。
这会儿，塔尔能够看见不少科瑞族的人正在部落中忙碌着；他们混杂在东境人之中，双方接触、交流没有半点儿的障碍；
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国家的人，只是服装不同而已。
“如果说所有的科瑞族人和法雷斯人都能如此和睦地相处，那我也没什么愿望了……”塔尔让黑龙在防线的上空多盘旋了几圈，这里的景象看着让人分外舒心。
简直就如同梦幻之中的理想乡一样让人神往。
“呵，如果真是那样，那吾就没有多少乐趣可言了。”黑龙的声音将塔尔从幻想中拉出，“东境、莱因领如此，中境如何？北境如何？”
塔尔对此也只能长叹一声。
“一步一步来吧……该前往凤鸣城了。”塔尔知道，黑龙所说的即是现实；
哪怕他自己，也没那么容易就能够放下对兰克家族的仇恨。
从防线飞到凤鸣城并不需要太久；塔尔让黑龙飞行的时候不要大呼小叫，凤鸣城的人没有恐吓的必要。
抵达城池上空后，塔尔能够感觉到这里和刃锋城的明显不同——相对而言，这里实在是太柔和了。
街道上没有巡视的士兵，行人见到黑龙第一时间也不是恐慌和哀鸣——当然，惊叹还是有的；
而凤鸣城的城主也没有让塔尔多做等待；
在塔尔到来之前，莱因领就已经把相关的消息告知凤鸣城了；菲尼克斯也因此做了些许准备——更多是心理上的。
塔尔看见，在凤鸣堡的平台上，已经有一位身着红锦袍、头顶金凤冠的年轻人正在那里等候了；
那应该就是东境公爵了。塔尔想着。
在他的身后，还有两位少年、两位少女；
这些人都很年轻，年龄相差也不大——即使最年长的公爵，似乎也只比塔尔大个几岁。
他们应该就是公爵的弟弟妹妹们吧？听说他们的父亲被首相给毒死了……这个年龄就要承担那么多的责任，也挺让人敬佩的。
贵族的身边则是十余名负责礼仪的侍卫；那些人显然没那么容易接受现实——这会儿腿都在发抖。
“说起来，凤鸣城……凤凰和巨龙的关系可没那么好吧？”塔尔的心里多了一丝提防，“德斯拉普，你不会对这些人有什么想法吧？”
“想法，呵……对吾而言，唯一对等的存在便是凤凰；眼前这些人，虽然有些许的凤凰气息、秉承了凤凰的精神，却远远不值得余用心。”
“呼，你不会一口龙息把这些人都喷了就好。”塔尔也算是松了口气。
“按汝的意愿行动，才是吾之乐趣所在……汝大可放心。”
随着和凤鸣堡距离的拉近，黑龙低吟一声、随后较为稳当地停在了堡前；
塔尔和艾米一同跳下龙背——从他们对科瑞族的态度就能看出双方的立场并不冲突，因此这里的安全是有保障的；黑龙再度低吟一声，飞到了城堡上空、来回盘旋。
“久闻黑龙之意志大名，今日有幸相会。”菲尼克斯上前一步，先是行了一礼——公爵相互之间用的那种：“我名为菲尼克斯·怀特，东境公爵，凤鸣城城主。”
随后，他又介绍了身后的几位：“这几位，是我的弟弟贝克、妹妹安杰尔、妹妹西维亚、弟弟诺亚；平日里，东境的事宜都是由我们五人、与出征未归的六妹玛波洛希一同商议决定。”
“塔尔大人若是有要紧事宜，我五人尚可决断；若是计划甚密，还望在城堡中住下几日，等玛波洛希妹妹归城之时，再行商议、最为妥当；”
“她谋划甚密、聪颖过人，北部的防线便是她着力所为，更是孤身赶赴战线、助民众抵抗中境大军；望塔尔大人知悉。”
说完这一套之前背过许多次的开场词，菲尼克斯的后背也是出了不少冷汗；
塔尔听完后，略微点了点头——这个不卑不亢的态度，交流起来就比较舒服；身后的那四个人，虽然两位有点儿瑟缩，但另两位却不怎么害怕黑龙……甚至还有些好奇，这还真是罕见。
“我的来意，想必公爵大人已经清楚了。”塔尔拱了拱手——对方的礼节又不是看一眼就学得会的，“我一路所见，科瑞族人与东境民众相处甚是融洽，如此甚好；我对东境已经没有什么要求了。”
菲尼克斯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眼前这人并不太难说话。
“我的愿望，就是科瑞族人能和法雷斯王国人和平地生活在一起；在东境，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塔尔微笑着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了菲尼克斯公爵面前：
“我不会再提其他条件；接下来，我会用巨龙的烈焰帮助东境焚毁一切即将来临的灾厄。”
果然，他是来帮忙的——菲尼克斯内心的情感相当复杂；
一方面，这么强力的帮手实在是难得；
另一方面，按照洛希所说的、凤凰告知的预言：
在未来，巨龙会成为真正的威胁；
在它面前，王领、中境的大军还有北方侵袭的魔兽，都算不了什么……
第六百八十二章：再度会面【洛希】
南境的事情算是彻底解决了；洛希也乘上了归向凤鸣城的马车。
王领的先锋队伍撤退后，她立即着手前往南境；和她预料的一样，中境大军担心在路上被她偷袭，跑得比尾巴上系了点火鞭炮的公牛还快。
洛希用魔法隐蔽了小船的行踪、悄然潜入南境后，一番威慑就轻松搞定；当然，这些情况也都告知了身处凤鸣城的哥哥姐姐们；
当然，凤鸣城发生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黑龙抵达了凤鸣城，但没有威吓、没有要求，单纯表示会帮助东境抵抗魔兽——只要东境人和科瑞族依旧和睦相处；
而且，身为黑龙意志的那位年轻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人。
当洛希听到“塔尔”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想起来了那个在自己逃难的过程中、告诉自己要袭击村镇的少年——是一个人吗？
要是同一个人……他这么长时间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嗯，从这一点上看，他的内心确实是善良的；
可凤凰又因何会预言，巨龙会成为最大的敌人？
手头掌握的情报太少了，就算是洛希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回凤鸣城的路上，洛希大多数时间都在整理着思绪——
……
凤鸣城，近郊；
洛希感觉自己每一次回来、都在享受英雄的待遇；
听说她即将回到凤鸣城，不少村民就自发地准备瓜果花束准备迎接，锣鼓之类的热闹乐器更是少不了；还没等菲尼克斯下命令，城里就聚集了数以万计的欢迎群众——
几乎凤鸣城、凤鸣村中，能抽出空余时间且行动方便的人都打算参与其中。
就连塔尔对此也略感震惊：洛希居然能够被这么多人喜欢、钦佩？
不过回头想想记忆里的洛希……她确实配得上这份声望。
住在城堡中的这几天里面，塔尔没少私下里找菲尼克斯谈话；
每次，菲尼克斯都表示，东境能够有目前这个态势，大部分都是洛希一个人的功劳。
而且公爵还向他讲述了一些洛希的传奇故事；
塔尔听过后更怀疑洛希不是普通人了。
他向黑龙询问，是否洛希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能对黑龙造成威胁的存在；
黑龙以“说出来就没乐趣了”为理由拒绝回答。
即使它不明说，塔尔也感觉自己猜得**不离十了。
按照常理，威胁就应该提前彻底抹杀；
洛希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扛不住当头喷下的龙焰吧？
但，杀掉洛希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东境可是双方关系最为理想的地方啊；真动手的话，自己的愿望估计也没有半点儿实现的可能了。
想到这里，塔尔决定还是先和洛希谈一谈。
这个决定让黑龙又感觉愉悦了许多——它直接让艾米的智商恢复到了近乎失忆前的水平；
对于这过大的奖赏，塔尔喜悦之余也感觉到了压力；
毕竟，从以往来看，这家伙越高兴，就越能说明自己的决定影响之大。
……
凤鸣城，玛波洛希·怀特公主迎接仪式。
显然，今天的仪式比以往要更加有排场一些；
除了地面上欢呼雀跃的民众之外，天空中还有着盘旋的黑龙为庆典助兴；
它时常配合着地面上的节奏、颇有气势地高吟几声，为欢迎的场面添加了不少庄重的氛围；
城镇里面的居民也早就不害怕他了：刚开始还有些惊异，但当黑龙从北边的山脉、抓来几头烧得九成熟的魔兽放在城内的各大广场上后，民众们就开始将它作为力量的化身开始崇拜了。
而且，城内的科瑞族也在宣传黑龙的传说；由于黑龙在大多数科瑞族人的心目中、形象是正面的，所以黑龙被东境人接受得相当迅速。
如果所有地方都能这样就好了——塔尔这几天里经常这么想。
“看见那辆马车了吗？”黑龙的声音回响在塔尔的脑海中，“现在，就只有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最后的机会？
“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形象并不甚光彩整洁；”
“而且，由于时间的推移，汝对她的印象，此刻最为模糊；”
“此刻，是汝最后灭绝她的机会！只要汝一声令下、龙焰吞没马车，这世间还有何人堪称敌手！？”
你这不是承认了洛希就是所谓的威胁了吗！？
“但是，我拒绝！”塔尔的思绪并没有半点儿动摇，“我想要的……并非是凭借你的力量、作威作福！”
“甚好，甚好……”塔尔甚至能够从黑龙的声音之中感受到那种扭曲的趣味，“很快，汝就会得到让吾如此愉悦的报酬！”
这……这家伙到底要给什么报酬？塔尔正疑惑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原来，民众们认为这辆普通马车不够排场；要换一辆更气派的马车，才能体现出对洛希的敬意！
新马车并没有车厢——四匹马拉着一个装饰相当华贵的平台；似乎就是要洛希站在最中间的位置。
她要下车了；意识到这点的塔尔让黑龙更靠近马车一些。
伴随着车门的缓缓打开，民众们的情绪也进一步热烈起来：
“洛希公主——”
“天啊她更有气质了！”
“英雄！我们东境的英雄！”
“只要有洛希公主在，什么敌人都不用怕！”
民众们用声嘶力竭的呼喊来表达自己对洛希的敬仰和谢意。
塔尔看着那个洁白的身影稳步下车，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和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不同；这会儿的她身着正装、纤尘不染，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展现了出来；
如果将第一次见到时的她比作是一块染尘的宝石原矿，这会儿的她就像是雕琢精美的绝世珍宝。
当然，塔尔的心完全属于艾米，但他此刻依旧震惊到脸部肌肉都在打颤——并非是因为洛希的美丽，而是因为她的气场——
塔尔能够感受到，玛波洛希的气场不是凡人所应该拥有的；
而让他感觉到呼吸困难的原因，正是这气场之中所蕴含的那种、或许只有他能够体会到的压迫感！
威胁……她绝对是黑龙唯一的威胁！
纵然她没有表现出半点儿的敌意，但她依旧是这世界上、自己唯一需要忌惮的人物！
她实在是……
“喂~”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塔尔的耳畔响起，“你看她的时间太长了哟。”
第六百八十三章：会见【塔尔】
塔尔将视线移到声音来源的方向——是的，那是艾米的声音，可这语气……
此刻，艾米正回身凝视着他；那张刻印在灵魂中的俏脸上，有一种久违的神韵已经回归——
“艾米……你恢复记忆了！？”塔尔几乎想要站起来将她抱住，“这，这真是……”
“唔，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我一定要好好吃会醋不可。”艾米叹了一声，“主人，黑龙只是让我暂时地恢复记忆……有一件事情，必须要由我亲自对你说。”
“你尽管说！”塔尔拍着胸口、让黑龙重新在天空中盘旋：“就算是现在带着你离开也没问题，只要你能保有记忆的话……呃。”
塔尔的话说到一半儿就停了下来；无需答案，他从艾米那略显暗淡的神态就能知晓。
“那是不可能的。现在离开的话，那份记忆就会永远消散……”
塔尔沉默了下来。
“我们依旧可以在一起、创造新的记忆，不是吗？”艾米安慰道，“是的，我想……劝你现在就逃、逃到北边的深山之中，无人会知晓我们在哪儿，我们可以安宁地度过一生……”
原来是这件事情吗……确实，如果黑龙那家伙提出这建议，估计自己会即刻拒绝吧？
但，艾米这么说，肯定是因为从自己的角度考虑。塔尔想着。
“但你之前的记忆呢？那太痛苦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你。”塔尔依旧觉得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权衡——艾米绝对比自己更难受。
“我能预料到，合作只是暂时的。”艾米低着头，语调也沉重了许多：“龙和凤……注定是要一场大战的。”
注定要有一场战斗……明明东境和科瑞族相处得如此和睦，为何注定会有战斗？
“我知道，塔尔并不喜欢战争，玛波洛希她也一样，但……不喜欢战争的人，并不一定能保持和平。”艾米继续劝说着，“你很快就会知道、无法离开这边的理由了……”
“理由？什么理由？”
“知道理由后，你就绝对不会再有逃离的想法了啊……”艾米咬着牙摇了摇头。
塔尔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要和洛希作战。
她可是法雷斯王国中少有的既有地位和能力、又善待科瑞族的人啊？
而且，就算是她想要与自己为敌，也绝对不是黑龙的对手吧？
“她太危险了！不要试图战胜她！那不是我们能做得到的！”艾米的声音之中带着哭腔，“我们……我们并不是巨龙啊！”
塔尔不太明白艾米的意思；
但他突然想起了黑龙降临之前、艾米对自己的忠告。
上一次是因为自己的执念；而这一次……则是为了艾米的记忆。
“艾米……还有德斯拉普。”塔尔长叹了一声，“如果我选择留下，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你会失去我的力量，且没‘人’能保证你的安全，但米斯托拉的‘存在’无需担心。她是我的造物，可以与我一样永存世间。”德斯拉普的声音先在塔尔的脑海中响起；
“如果说没有你……我活着会比死还痛苦。”艾米低着头，“放弃吧，塔尔；她真的很强，即使没有巨龙，她也可以处理好所有问题，无非就是……”
“会多死一些人，对吧？”塔尔长叹一声，“那我呢？最坏的情况下会死？”
“这个，要看吾的愉悦程度如何。”黑龙的答复和塔尔预想的一模一样。
黑龙翱翔于天空，冷风吹拂过塔尔脸庞、让他无比清醒；
“呵……那答案不就已经确定了吗。”塔尔坚决地答复道，
“你的力量，对我来说、根本就比不上艾米的记忆！”
“好，很好，太好了……”黑龙向着苍穹长吟了一声，“那么，期待着你让米斯托拉完全恢复记忆的一天！”
“艾米，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听从你的建议。”塔尔看向艾米的眼神充满了愧疚；
“无论主人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的。”艾米的目光开始涣散起来，“看来，时间要到了……”
“我会接你的这份记忆回来的。”塔尔站起身来、将艾米拥入怀中，“绝对——！”
“嗯……呼……”
下一刻，艾米仿佛是打了个瞌睡刚刚醒来一般、惊讶地轻轻叫了一声；
“主人……！？小心点儿！这样会掉下去的吧？”
“不会的。”塔尔放开了艾米——这会儿前者的笑容有些苦涩，“好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哦。一会儿我们要和玛波洛希会谈……保护好我的安全，做得到吗？”
“嗯……我想，我的力气还是比她大的！”艾米挥了挥拳头，“唔，就是希望她别先放出来什么魔法……那样就不好对付啦。”
“不过她应该也不会出手的吧……至少现在不会。”塔尔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虽然黑龙不会让自己摔下去，但高空中还是小心一点儿好。
在两人一龙谈话的工夫，洛希的马车已经驶进了凤鸣城；
进入城镇后，欢迎和喝彩的人更多了；
哪怕是久卧病床的老人，也努力着身体掀起窗帘、打开窗户，只为能向东境的英雄送上两嗓子略带嘶哑的赞扬。
塔尔注意到，即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之中，马车上的那位少女也没有半点儿飘飘然的意思；
她一方面向着身边的人挥手致意，另一方面则留意着天上的黑龙；
当然，她也没有表露出恐惧或是惊奇，但塔尔能够感受到她在提防。
黑龙在塔尔的授意下，在凤鸣堡的上方盘旋着；等到洛希回到凤鸣堡、仪式接近尾声的时候，黑龙缓缓停靠在了平台的附近，让塔尔能够从那里进入凤鸣堡。
随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几天里、凤鸣城的人给他安排的；规模相当气派，且有科瑞族人专门准备了装饰和伙食；
塔尔坐在床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和情绪，让自己的思路尽可能清晰一些。
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找自己、以前往约定的地点开会；而且这次会议应该是和洛希单独举行的。
因为，塔尔之前已经和公爵和其他人商讨过能够商讨的事宜了——大多数是询问关于东境布防、科瑞族人待遇的问题，前者也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而要和洛希商谈的……则是更重要的事情。
第六百八十四章：应对方法【洛希】
凤鸣堡，城主之间。
在欢迎仪式结束后，洛希和哥哥姐姐们直接来到了这里、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黑龙的力量固然强大，塔尔的态度固然友善，但……那毕竟不是可以操纵的力量。
“洛希……还真是罕见啊，你居然会紧张？”西维亚打量了一下洛希的额头，“都出汗了……”
“毕竟那可是黑龙啊。”洛希在进屋的时候、就检查了一下房屋中的隔音魔法，“不小心点可不行。”
凤凰之前对洛希提过的“最大威胁”，后者自然是不敢怠慢；
她将魔法球丢出马车车窗外，一直在观察着黑龙的动向；
而且，在黑龙进入视野中的那一刻，洛希就已经双手各握好了一块贤者之石。
要是黑龙突然发难——洛希之前已经打听过，黑龙最为主要也最为强大的攻击方式就是龙息——那就用二号术式“跃迁之间”逃离；
要是敌人的攻势过于迅猛，也可以用三号术式“干涸之时”改变时间流速。
好在没用上；不然双方的关系指不定就会变成什么样了。
“洛希妹妹，他明明没表现出敌意，为什么你如此谨慎呢？”贝克好奇地问道；
“一方面是凤凰告知的情况，另一方面……”洛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我自己看着它也感觉非常不舒服。”
硬要比喻下的话，就像是磁铁的两极一样会产生本能的抗拒。洛希想着。
这应该就是那“凤之力”的特性之一吧。
“而且，他那边说不定也在提防着我呢。”洛希叹了一声，“可能他也知道凤凰和巨龙之间的事情……唔，不如说不知道才是怪事。”
“洛希，你有办法对付那条黑龙吗？”诺亚看了窗外一眼，不时投入窗内的影子让人分外难受。
“……没有。”洛希无可奈何地摇着头，“首先，所有弓弩、刀剑、岩石之类的东西都伤不到他；”
“德斯拉普钢的强韧程度，大家应该都很清楚吧？”洛希看向菲尼克斯——他有着东境的至宝、一套德斯拉普钢锻造的铠甲；
弟弟妹妹们从小也或多或少接触过，知道它有多坚不可摧。
“它全身上下都是由这种金属构成的。”洛希的右手扶着额头，“这种钢铁对于魔法也也有着极高的抗性……而任何一个魔法师，都做不到击碎如此巨型的金属块。”
就算是它站在那里、让洛希随意去攻击，后者都无可奈何。
“按照凤凰的提示，我至少应该到神恩城的魔法学院、学习到足够多的魔法以领悟‘术式’才行。”
到神恩城学习魔法……众人知道，那意味着要彻底掌控神恩城后才行。
“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等到为父亲报仇后、才能考虑和黑龙对抗的事情。”洛希说道，“暂时，我们无法与黑龙抗衡。”
“真没想到，居然有洛希妹妹都搞不定的事情。”西维亚叹了一声，“好吧，那就先放一放……”
“嗯……我想知道一些更加详细的情报。”洛希换了个更切实的话题，“说说这几天一来，他给大家的印象吧；还有具体商谈的内容。”
“他之前向我询问过一些有关凤凰防线的事情，包括具体运作方式、人员分工之类的。”菲尼克斯先开口说道，
“我如实告诉他了；他听过之后，还询问我防线是否有需要协助的地方——目前自然是没有。”
“随后，他还表示，如果防线有危险的话，他会优先救援我们这里。从他的语气上来看，应该是要负责整个莫森山脉沿线的魔兽防御……这工程量还真是难以理解的巨大啊。”
洛希点了点头——看来，塔尔的态度确实是比较友好的。
“我也比较好奇这个黑龙之意志什么的……然后就拜访他谈了谈他的目的啊经历啊什么的。”西维亚补充说明道，“还好，这人没什么架子，除了那个随身的女侍眼神有点让人不舒服……”
“他们两个的关系可不一般啊，”诺亚插了一句，“我过去的时候、那女的就没什么敌意，只是单纯的提防罢了。”
“我也猜到了……嘛，不提这个，他这人还是比较坦诚的。”西维亚说道，“把之前的经历、还有自己的目标都说了不少，嗯，大概就是……”
于是，西维亚将得到的情报向洛希大致陈述了一番——从塔尔部落被剿、再到神降盆地、中境、西境……
洛希点了点头——从这些情报出发、可以更好地分析塔尔的立场。
“他说了这么多，怪不得那女仆会对你有敌意呢。”安杰尔笑着说道，“毕竟都是年轻人嘛……而且西维亚是一个人去的吧？这种询问的场合就应该多带点儿人啊。”
“我怕带太多侍卫让他感觉有压力——说起来你也没大几岁啊喂，三姐怎么老用这种语气说话……”西维亚吐了吐舌头。
“嗯……还有其他的情报吗？”洛希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五人又继续补充了一些这段时间中、和塔尔相处的细节——总体上给人的感觉是，这人并不难相处，也不是个坏人；
“唔，按照这些信息来看，以他的立场完全没必要与我们为敌。”洛希皱着眉头思考着，“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理由？”
五人也摇了摇头——他们也想不出、塔尔为何会成为威胁；
难道说，那头巨龙在以后会失控吗？感觉不太靠谱。
“或许只能从沟通中寻找问题的根源了。”洛希长长地出了口气、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和他谈谈；我一个人去就好。”
离开了城主之间后，洛希一路向着塔尔的房间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种莫名其妙的排斥感越发明显了。
看来他确实持有类似“龙之力”一样的东西。
好在，这种斥力还没大到会让人感觉难受的程度。
洛希停在了他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门里传出的那个声音、在洛希的脑海中有着相关的印象；
确实是同一个人……是那个会遵循自己善良的本心、放过无辜的敌国平民的人。
这么想着，洛希推门走了进去。
“黑龙之意志，你好。我是东境的六公主，玛波洛希·怀特。”
第六百八十五章：双方的立场【洛希】
“许久不见，洛希。”本在椅子上的塔尔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你也经历了很多事情啊。”
“你的事情，我已经从兄姐那里知悉了。”洛希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敌意，“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肆意妄为，这种精神实在是可贵。”
“放松一点儿，我又不是来打架的，不用这么正式嘛……”塔尔摊了摊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来，有什么话都坐下谈吧。”
他轻轻拍了下桌子，示意洛希坐在他的对面——在此之前，他也是这么和其他几位交谈的。
艾米侍立在他的身后；那眼神之中，除了安全方面的提防……还有一点儿其他情感；
是恋人在和异**谈的时候、才会有的这种独特微酸。
“嗯……首先，感谢你对于东境的协助。”洛希再度行了一礼、随后坐下，“但我听说，你要负责整个法雷斯北部的防御？这是否有些困难？”
“在来东境之前，我已经去过中境西部和北境北部了，西境那边也得到了消息；那里的城主都已经答应、要和科瑞族一起共渡难关。”塔尔讲述着自己的计划；
“在魔兽潮大规模袭来的时候，我会根据求救的信号、帮助各个城池或是集居堡垒清剿魔兽；”
“黑龙的龙息可以轻松消灭任何魔兽，改变地形也不在话下，完全有能力应对魔兽潮——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堡垒能够撑住那段时间就可以了。”
艾米在一旁皱了皱眉头；在她看来，这完全就是向对手泄露实力……主人太容易被套进去了！
“其他区域的防御程度，比起凤凰防线如何？”洛希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完全不如。就已经修好的部分来看，对魔兽几乎造成不了任何伤害，完全就是勉强撑一段时间；”
“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援助，那么城池或许无甚大碍，但堡垒就不一定的……毕竟都是临时修筑的。”
“那……有一个问题。”洛希敲打着桌面，“从你的话来看，这些堡垒是修建在城墙外面的？”
“正是。”塔尔点了点头，“大部分距离城池不是很远。”
凤鸣城是塔尔所选择的、最后抵达的城池；在此之前，莫森山脉沿山脚全部城池的城主都已经和塔尔完成了“商谈”。
这些城主与塔尔约定，会接纳所有抵达城池附近的科瑞族，并且将他们安置到新修建的“堡垒”中。
所谓的堡垒，就是用较为坚实的墙面圈出一块“仅供居住”的地方出来；
堡垒中没有耕地、且大多与水源有一定距离，后勤供给需要法雷斯王国的支持。
除了科瑞族之外，法雷斯王国村庄中的民众也需要进入其中避难——城池里面可容不下那么多的人，贵族们宁可多修筑一些堡垒、让那些平日里他们就看不上的泥腿子也进去。
“当然，每个堡垒中，都不能全是科瑞族的人。”塔尔继续说道，“我信不过那些贵族。”
塔尔也知道，那些贵族肯定都是只有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
堡垒之中如果只有科瑞族的话，贵族绝对会克扣粮食、甚至在关键时刻放弃运粮。
因此，塔尔要求，堡垒中要同时有科瑞族人和法雷斯王国人——其中，还要有一定比例的城镇居民和贵族，以保证不会被贵族们给“放弃”；
而运到堡垒中的粮食，塔尔要求必须公平分配——由法雷斯的贵族进行，但需要科瑞族人的监督。
“魔兽潮抵达后，粮食的供给就不再有问题了——魔兽可以充当粮食。”塔尔对这方面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么……外部问题似乎就已经解决了。”洛希点了点头，“那么，内部问题呢？”
“唔，你是说……”
“双方真的能够融洽相处吗？”洛希追问道，“这是个相当重要的问题，如果双方在堡垒中起了争执纠纷，甚至演变成武力斗殴……该如何处理？”
“我已经和那些贵族说过了。”塔尔之前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毕竟双方是世仇；
“法雷斯王国的人不得欺侮、伤害科瑞族人；否则的话按照法雷斯的律法、从重论处。”塔尔回答，“我想，有黑龙作为威慑手段，那些贵族应是不敢欺压我族人。”
“唉……那，你有没有考虑到，要是科瑞族人欺压法雷斯王国的人呢？”洛希摇了摇头。
“这……我也告诉贵族了，如果科瑞族人有抢粮、伤人、挑衅等作恶行为，一样可以按照法雷斯王国的律法去处置的！”塔尔说道这里已经有些底气不足了。
……他确实有交代；不过，相比对科瑞族权利保障的要求，这点儿交代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矛盾是会累积的。”洛希又叹了一声，“而且，报复的方式有很多种。
首先，由于贵族管理能力有限，即使是在城池之中，平民之间的纠纷也不能完全解决；
而村庄之中，壮汉多的家庭更是能获得较大的话语权。
法雷斯王国本身就无法控制所有的纠纷，更何况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下……
聚集了一堆特殊立场的人呢？”
塔尔愣了愣——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有办法解释。
“以我对科瑞族人的认知，他们是比较崇尚于以武力解决问题的。”洛希继续说道，
“那么，双方一旦产生纠纷，很有可能就会直接打起来。
不管是法雷斯人还是科瑞族人，由于双方身份、立场存在对立，争斗很有可能会进一步扩大；
只需要喊一嗓子，热血上头的人就自然会参与其中。
在堡垒修好之后，几十人、乃至上百人规模的大型斗殴都是必然发生的。”
说到这里，洛希略微低下了头——这种问题，用任何方式都无法解决的。
“那就必然会有一部分牺牲了。”塔尔的神色沉重了许多，
“对带头闹事的人当众处以极刑，这样一来，人们就会由于恐惧而不敢斗殴了！”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一样。”洛希感觉对方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报复的方式有很多，而斗殴只是其中最为直白的一种。”
第六百八十五章：双方的立场【洛希】
“许久不见，洛希。”本在椅子上的塔尔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你也经历了很多事情啊。”
“你的事情，我已经从兄姐那里知悉了。”洛希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敌意，“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肆意妄为，这种精神实在是可贵。”
“放松一点儿，我又不是来打架的，不用这么正式嘛……”塔尔摊了摊手、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来，有什么话都坐下谈吧。”
他轻轻拍了下桌子，示意洛希坐在他的对面——在此之前，他也是这么和其他几位交谈的。
艾米侍立在他的身后；那眼神之中，除了安全方面的提防……还有一点儿其他情感；
是恋人在和异**谈的时候、才会有的这种独特微酸。
“嗯……首先，感谢你对于东境的协助。”洛希再度行了一礼、随后坐下，“但我听说，你要负责整个法雷斯北部的防御？这是否有些困难？”
“在来东境之前，我已经去过中境西部和北境北部了，西境那边也得到了消息；那里的城主都已经答应、要和科瑞族一起共渡难关。”塔尔讲述着自己的计划；
“在魔兽潮大规模袭来的时候，我会根据求救的信号、帮助各个城池或是集居堡垒清剿魔兽；”
“黑龙的龙息可以轻松消灭任何魔兽，改变地形也不在话下，完全有能力应对魔兽潮——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堡垒能够撑住那段时间就可以了。”
艾米在一旁皱了皱眉头；在她看来，这完全就是向对手泄露实力……主人太容易被套进去了！
“其他区域的防御程度，比起凤凰防线如何？”洛希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完全不如。就已经修好的部分来看，对魔兽几乎造成不了任何伤害，完全就是勉强撑一段时间；”
“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援助，那么城池或许无甚大碍，但堡垒就不一定的……毕竟都是临时修筑的。”
“那……有一个问题。”洛希敲打着桌面，“从你的话来看，这些堡垒是修建在城墙外面的？”
“正是。”塔尔点了点头，“大部分距离城池不是很远。”
凤鸣城是塔尔所选择的、最后抵达的城池；在此之前，莫森山脉沿山脚全部城池的城主都已经和塔尔完成了“商谈”。
这些城主与塔尔约定，会接纳所有抵达城池附近的科瑞族，并且将他们安置到新修建的“堡垒”中。
所谓的堡垒，就是用较为坚实的墙面圈出一块“仅供居住”的地方出来；
堡垒中没有耕地、且大多与水源有一定距离，后勤供给需要法雷斯王国的支持。
除了科瑞族之外，法雷斯王国村庄中的民众也需要进入其中避难——城池里面可容不下那么多的人，贵族们宁可多修筑一些堡垒、让那些平日里他们就看不上的泥腿子也进去。
“当然，每个堡垒中，都不能全是科瑞族的人。”塔尔继续说道，“我信不过那些贵族。”
塔尔也知道，那些贵族肯定都是只有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
堡垒之中如果只有科瑞族的话，贵族绝对会克扣粮食、甚至在关键时刻放弃运粮。
因此，塔尔要求，堡垒中要同时有科瑞族人和法雷斯王国人——其中，还要有一定比例的城镇居民和贵族，以保证不会被贵族们给“放弃”；
而运到堡垒中的粮食，塔尔要求必须公平分配——由法雷斯的贵族进行，但需要科瑞族人的监督。
“魔兽潮抵达后，粮食的供给就不再有问题了——魔兽可以充当粮食。”塔尔对这方面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么……外部问题似乎就已经解决了。”洛希点了点头，“那么，内部问题呢？”
“唔，你是说……”
“双方真的能够融洽相处吗？”洛希追问道，“这是个相当重要的问题，如果双方在堡垒中起了争执纠纷，甚至演变成武力斗殴……该如何处理？”
“我已经和那些贵族说过了。”塔尔之前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毕竟双方是世仇；
“法雷斯王国的人不得欺侮、伤害科瑞族人；否则的话按照法雷斯的律法、从重论处。”塔尔回答，“我想，有黑龙作为威慑手段，那些贵族应是不敢欺压我族人。”
“唉……那，你有没有考虑到，要是科瑞族人欺压法雷斯王国的人呢？”洛希摇了摇头。
“这……我也告诉贵族了，如果科瑞族人有抢粮、伤人、挑衅等作恶行为，一样可以按照法雷斯王国的律法去处置的！”塔尔说道这里已经有些底气不足了。
……他确实有交代；不过，相比对科瑞族权利保障的要求，这点儿交代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矛盾是会累积的。”洛希又叹了一声，“而且，报复的方式有很多种。
首先，由于贵族管理能力有限，即使是在城池之中，平民之间的纠纷也不能完全解决；
而村庄之中，壮汉多的家庭更是能获得较大的话语权。
法雷斯王国本身就无法控制所有的纠纷，更何况在这样的特殊环境下……
聚集了一堆特殊立场的人呢？”
塔尔愣了愣——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有办法解释。
“以我对科瑞族人的认知，他们是比较崇尚于以武力解决问题的。”洛希继续说道，
“那么，双方一旦产生纠纷，很有可能就会直接打起来。
不管是法雷斯人还是科瑞族人，由于双方身份、立场存在对立，争斗很有可能会进一步扩大；
只需要喊一嗓子，热血上头的人就自然会参与其中。
在堡垒修好之后，几十人、乃至上百人规模的大型斗殴都是必然发生的。”
说到这里，洛希略微低下了头——这种问题，用任何方式都无法解决的。
“那就必然会有一部分牺牲了。”塔尔的神色沉重了许多，
“对带头闹事的人当众处以极刑，这样一来，人们就会由于恐惧而不敢斗殴了！”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一样。”洛希感觉对方依旧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报复的方式有很多，而斗殴只是其中最为直白的一种。”
第六百八十六章：决定未来【洛希】
“让我们设想一个情景吧。”洛希直视着塔尔，
“假设，在一个约千人居住的堡垒中，你已经让黑龙、当众处决了数以十计的打架斗殴者；
这个数字足以让所有人感到恐慌；他们即使发生了再大的矛盾，估计也不会选择动手。
但，所有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会采取怎么样的方式……发泄怨气？”
塔尔愣了愣；他开始回忆许久之前、自己在部落里的时候，有矛盾的人是怎么解决的；
……一般都是打上一架。
解决不了，就约时间、再打一架；
直到打不下去，事情也就结束了。
部落里面大家都是这么处理问题的——他们认为弱者活该挨揍。
生活艰苦得很，也没多少怨恨、憋气的余裕。
从塔尔茫然的目光中，洛希就知道他对于这方面、的的确确一窍不通。
“稍微举个例子；在东境下辖的村庄中，有这么一起案例；”洛希耐心地为塔尔讲解着；
“两个猎人，由于猎物的分配不公而吵了起来；
其中，分得少的猎人心有不甘，打算半夜去烧了对方家里的柴堆泄愤；
然而柴堆却引发了大火，不仅那猎户一家人在睡梦中被熏晕烧死，隔壁人家也遭了殃。
再举个例子，一户人家横行乡里，仗着壮汉多欺男霸女；
结果，这家里一个年幼的孩子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至今还是悬案。”
看着塔尔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洛希感觉对方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也就是说，双方如果真的住在一起的话，绝对会有大问题；”洛希继续表述着自己的看法，
“魔兽潮的到来，或许会让矛盾暂时性转移；但魔兽潮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到那时候，塔尔，你又打算怎么办？”
“那就在法雷斯王国之中、划分出一定的区域来，让他们在那里生存！”塔尔的回答和洛希的预想一模一样。
这个想法，从空间角度上来说是可行的；
法雷斯王国的领土相当广阔；除了南境外，任何一个公爵领都能够容纳莫森山脉上、全部的科瑞族人；
但问题就在于，这种做法真的能推行下去吗？
“嗯……我先问一个问题。”洛希没有急于否定对方的想法，“黑龙的力量，是可以传承的吗？”
“你的意思是？”这个问题对塔尔而言有些突兀。
“所有的人都会老去、都会死；在掌握绝对力量的你、离开这个世界后，你的子孙能否继承这份力量？或是说，你能否选择一个人继承？”
如果能继承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洛希想着；
那可比自己当着中境十万大军的面、在阵线上狂甩火球还严重啊。
“德斯拉普！”塔尔在心中呼唤着——这个问题他之前还真就没想到过，“你的力量……”
“吾选择将力量赐予谁，可不是汝能够决定的。”黑龙的语气依旧充满了傲慢，
“而且，吾下一次现世怎么也要数百年后吧。”
数百年……这些年里面足够发生多少事情的了！
塔尔叹了一声，对着洛希摇了摇头。
“塔尔，想要做的事情越大，需要顾虑的内容也就越多。”
洛希脸上的表情虽然严肃得很，内心却是松了口气：谁知道这黑龙之力会不会传到哪个暴君的手里？
那才真是生灵涂炭啊。
既然不能传承，那就只需要考虑下一代的问题了。
“黑龙在世的这段时间里，科瑞族人的生命尚可保全；但要是黑龙不在了呢？”
“法雷斯王国的人，会如何对待占据了他们土地的科瑞族人？”
“届时，他们不在山脉上，那连个逃命的地方都没有了啊。”
洛希所描绘出的未来，让塔尔感觉每一块肌肉都在战栗——科瑞族的作战能力，他再了解不过！
没有黑龙，哪怕是一万名科瑞族战士，也会被不满一千的法雷斯重骑兵杀得溃不成军！
“那几乎就是灭族了啊。”洛希的话语让塔尔觉得后背发凉。
“让科瑞族集合起来，都到东境来……！这里总能容纳他们了吧？”塔尔加大了音量；
企图用音量来弥补威势，这是心虚的表现……
洛希这么想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塔尔紧握着拳头；
是因为东境的利益会受损吗？
如果实在不能商量，就只能用黑龙威胁她就范了……！
“无论从哪个立场考虑，我都不能接受这一方案。”洛希认真地回答道，
从东境六公主的角度看，东境虽然有他们足够的生存空间，但我不能以牺牲原住民的利益、来换取科瑞族人的特权；
即使从大局角度出发，这也势必会演变成双方不死不休的局面，将原本拥有的和平希望彻底破坏。
东境所能够容纳的科瑞族，是不喜纠纷、对法雷斯有好感的那一部分；
而现在即将涌入的，是大批大批、和法雷斯有血海深仇的人。
双方依旧会出现矛盾、摩擦，哪怕你现在用黑龙来要挟，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而当负责制衡的黑龙不复存在时，战争必然会再次来临。”
洛希注意到，对方的呼吸越发急促、脸色也因窘迫而显得涨红；
唔，看来他能够承受的压力就这种程度了。洛希在内心感慨着；
以他这个年龄，要决定双方的存续方式……未免也太困难了点。
既然如此，就稍微给他一点儿提示……
“你是说，那些仇恨着法雷斯的人、无法进入东境，对吧？”塔尔的神情看起来稍微冷静了些；
“正是如此。”洛希点了点头——看来，对方还是比较聪明的；
“最好的情况是，进入东境的科瑞族、能够为东境带来利益，这样才会受欢迎。”洛希补充道。
“我知道了。”塔尔站起身来，“在魔兽潮结束之前，我会找到相应的办法的。”
这应该就是……结束谈话的意思了吧？洛希也跟着站了起来。
“如果感觉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还希望尽管开口。”洛希诚恳地说道，“或许我能够帮上什么忙。”
“承蒙好意，先谢过了。”塔尔点了点头，送洛希离开了房间。
……这是一个需要思考的过程。
送走洛希后，塔尔长叹一声——正如艾米之前所说的，自己走不了了啊。
第六百八十七章：异常【吉米】
“呼，总算到白岩城了……这里距离东境还远得很啊。”
白岩西村近郊，一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他身上穿着廉价的粗布衣衫，身后背着一柄在铁匠铺几个铜狼就能买到的铁剑——
怎么看都不像是手头阔绰的样子。
年轻人名为吉米；曾经是勒兰侯爵手下的一名侍卫；
他这辈子接到过的最光荣的任务，就是护送东境六公主玛波洛希回家——
但这个任务失败了。
他的同伴们接受了暗杀者的馈赠，背弃了洛希对他们的信任，以至于洛希被中境二公子抓走；
虽然那些背叛者已经被二公子尽数诛杀，但这依旧磨消不了吉米内心愤恨：
假如自己实力足够强大的话，当天岂会受那二公子的侮辱？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踏上了变强的道路——当时的想法是，要为玛波洛希公主报仇；
于是，他从那些被杀的同伴身上、拿走了暗杀者给予他们的定金，作为接下来赶路的盘缠、以及拜师修习的资金；
他没有选择回到城邦；既然中境二公子都已经参与到了其中，那城主八成也已经决定好了立场；
自己回家，估计就是一条死路，甚至有可能连累亲人；
若不回去，家里人反而会被遗忘、免遭报复。
他前往就近的城池、村庄，寻访武功高强的骑士或是冒险者；
一路走来，他感觉自己的水平提升了不少；
同时他也获得了不少和洛希公主相关的讯息。
比如，她成功从中境二公子手中逃脱、然后回到东境，再之后拯救了她的家乡……
每当想起那些传说的时候，他都会感到自豪：自己曾经和那样的大人物有过接触！
同时，他也想继续为洛希公主效力。
练了几个月的剑术后，他将仅剩的金龙邮寄回了家中，然后开始和冒险者们一样，以接取委托为生——一方面锻炼实力，一方面获取收入。
历经许久，他感觉自己该向着东境出发了——只要赚到足够的盘缠。
“老板，来碗热面！”吉米大踏步地走进了白岩村的一家面摊，就在柜台前坐了下来；
他将剩下的几个铜板拍在了柜台上；老板吆喝一声、收起了钱、准备下面去了。
这里的规模并不大，但从柜台前那些椅子的磨痕来看，生意应该比较红火——至少以前红火；
但现在……明明正是饭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不，不仅是这面馆比较冷清，这村子里好像也没多少人……！
“小伙子，外地来的吧？”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把脸盘大的面碗放在了吉米身前的柜子上：“这会儿都没人啦！我这是最后一天，明天我也不干啦！”
“发生什么事了？”饿坏了的吉米丢出这句后、就狼吞虎咽地嚼起了面条；
“贵族老爷们说了，要修堡垒！”老板说着，继续整理面铺的东西：“这一天天的事，真是邪门！”
“堡……堡垒？”吉米趁着嚼面条的间隙问道；他前段时间一直在赶路。
“嘿，看来你还不知道啊；前段时间，有条龙来咱们白岩城了，你知道不？”
看吉米摇了摇头，老板绘声绘色地给吉米讲了起来——它是怎么来的、怎么炫耀自己武力的、对白岩城的人做出了什么样的要求……
老板还没说完，吉米就惊得长大了嘴巴、连面条都忘了继续吃；
“说实话，要不是亲眼看见，我也觉得像是假的。”老板耸了耸肩，“我这日子过得可不宽裕，看来只能去修堡垒去咯！”
“老板，你一直都没说，什么堡垒啊？”吉米的眉头皱了起来。
“就是让科瑞族和咱们生活在一块的堡垒！嘿，你这打扮，看起来是冒险者吧？现在混得不咋地的冒险者都在那边呐！只要干活，管吃管住！”老板继续说道，“魔兽潮不是要来了嘛！”
按照这边贵族的安排，除了城镇居民外，白岩村以及所有下辖村落的村民，都要前往堡垒；
在规定年龄以上的男女，都得参与到堡垒修建之中；
贵族会为堡垒中所有人提供饮食和住宿，一直到魔兽潮结束为止。
“魔兽……就算是魔兽潮，也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吉米疑惑地问道，“魔法师们不是随随便便就解决了吗？”
“你是从南边来的吧？”
吉米点头。
“咳，那你就是没见过最近出没的那些大家伙！”老板压低了声音，神态好像在给小孩子讲可怕故事的老婆婆：
“那些魔兽，浑身都是黑漆漆的……
基本上都和熊一般大……
大只一点儿的，光是胳膊，就有这柜台这么长哩！”
“这……这确实有点不好对付。”吉米略微往后退了退，倒吸着冷气；
即使不知道那些魔兽是什么等级、光从体型上看，自己这样的就是白给啊。
“所以大家都要躲在堡垒里面，然后等黑龙来给我们解围啊。”老板对吉米的表情相当满意；
“原本的冒险者们都不干啦！毕竟那些家伙太危险了，冒险可不等同于送命！
所以，他们都去修堡垒了！”
“我知道了……”
吉米有些晕乎乎地将剩下的面条送进了肚子里面；这几天里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钱已经花光了；看来，得去那边混上一段时间了。
“堡垒距离这边并不远！就在白岩南村对面的空地上，绕一下村子就过去了！”老板热心地叮嘱道，“只是，小心一点儿啊！”
“唔，那边怎么了？”
“一些科瑞族人已经过去了。”提到那些人，老板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一帮野蛮人……”
“黑龙和他们是一伙的？”吉米追问道；
“当然，黑龙罩着他们呢！没黑龙在，他们哪儿敢下山？”老板冷哼一声；
“我之前已经打听过那边了；那些人，呵，横得不行，谁要是敢让他们不痛快，轻则被毒打一顿，重则……”
“怎么样？这可是咱们的地盘，他们还胆敢下手杀人不成？”吉米感觉自己已经足够震惊了；
“呵，当然不会，那样影响多不好啊。”老板脸上的表情已经濒临扭曲，“他们会告诉咱们的贵族；然后，让贵族老爷们帮忙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