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零章,正气凛然秦上师
“这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 青年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中,四周火盆照射下,显得有些阴沉。 秦昆居高临下:“别人给的。” “胡说!” 青年似乎知道骨玉的来历,胸口起伏,几次要开口,都没说出话来。 秦昆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来。 青年来到神座旁边,秦昆朝他一笑:“许多年前,我和你父亲认识。我们曾经并肩作战,那时的他追求实力,勇敢热情,可以说是我在十死城的第一个朋友,哦,就是你们口中的恶魔之城。” 青年眼神失焦:“我父亲是恶魔之城的人?” 秦昆点点头。 青年完全不信。 怎么可能呢…… “你骗我。” “孩子,我用不着骗你,你出生时,你的父亲还请我喝过酒。”秦昆抓起青年的手腕,他手腕上戴着一串珠子。 这是徐桃送给他的,后来戴着文绉绉的,被他送给了白屠,没想到青年至今还戴着。 “这珠子就是我当时的贺礼。” 秦昆说着,摊开手心。手掌上是一模一样的珠子,只不过未曾成串。 青年眼神失焦。 秦昆道:“屠龙的少年总有一天会成长为恶龙,这句话或许你现在理解不了。当时我因为某些原因陷入沉睡,而你的父亲,参加了一次变革的战争。那场战争死了很多人,你父亲用了十年的时间,成为了恶魔之城的庞然大物。” “得到了恶魔的力量,他想要全身而退,但是恶魔之城不允许,因为你父亲的原因,恶魔之城和你的家乡开辟了一条无法闭合的通道。” “看似你的父亲在守护天岐一族、白神子民,但是这一切都是他闹出来的。” 青年肌肉在抽搐,猛然间,毛发变红:“你骗我!” 一拳,砸向秦昆面门。 只是这一拳被秦昆一根指头抵住。 “你母亲是白神祭司。” 青年吃惊秦昆的强大,闻言点了点头。 “你父亲可能不是天岐督无。” 青年额头青筋突爆。 几十年的时间,青年听过母亲似有似无地说过他的身世,但一直都模棱两可,他是蛮族,但他不傻,继承了母亲的智慧。但他绝不相信这个可怕的事实。 他是当代白神的儿子,他一定是! “你、你想要干什么……”青年似乎嗅到很可怕的味道,面前的家伙为何这时候要跟他说这些。 “我要毁了天岐督无。” 秦昆咧嘴一笑,牙齿有些森白。 咯噔。 青年心脏抽动,退后两步。 “所以你得帮我。” “你……做梦!” “我没做梦。你的亲生父亲被绑在恶魔之城的入口当狗,你却给天岐督无当儿子,你才是做梦。” “你不是要毁了他,你是要毁了我!” 青年面红耳赤在咆哮。 忽然,秦昆站起,一耳光抽在青年脸上。 失控的青年立即冷静,然后他看见秦昆抓住自己的肩膀,将他摁在神座之上。 刚坐下,屁股如针扎一般,青年迅速弹起,这只是个普通的神座,但也是天岐一族不能亵渎的信仰。 神座。 只有白神才能坐在这里。 多少人心中的野望便是成为这里的主人,虽然那些野望只能埋在心底深处,但是谁又敢说自己没想过。 可是青年没有站起,一股比刚刚更大的力道,将他死死摁在这里。 “感觉如何?” 青年浑身紧绷,然后放松,然后心中一些**彻底被催化。 这种感觉,怎么能够用一句话来形容呢。 这个座位,瞬间给了他一切,他觉得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万人膜拜的地位,主宰着整个世界的生死。 “感觉很好。” 青年眼中,渐渐热切。 “天岐督无死后,恶魔之城的通道就会关闭。你将接替他统治这里。没了魔徒,你六鬼临身的实力,足以号令天岐一族。” 青年感觉,自己在跟魔鬼做交易,听到魔鬼循循善诱,他动心了。 没有人能够抗拒对方描述的一切。 “我再想想……” 啪—— 又是一记耳光。 青年不仅没有讨厌,反而更加兴奋。 这一巴掌,不知为何如此舒服。 “你为什么要毁了他。” “想知道吗?” “……” 青年抬头,忽然微笑起来:“不想,但是你能做到吗?” 秦昆手指在空中一捻,一根晶莹的丝线落在指尖,他呆呆地望着这条线,忽然间,无影无踪。 …… “一十八路哭丧棒!” “阎君拳!” “阴风蹄!” “都给我滚!!!” 白毛神祗,弹开所有攻击,一个臂弯锁住白无常,一腿踢开黑无常,一只手摁在马面的脸上,凶恶地扫向四周。 格拉…… 白无常脖子又一次断掉,马面的面门也被五指摁碎。 阴气在修补他们的身体,四条阴龙不断被削弱,此刻,有三条阴龙被因果线缠的死死的,随着白屠用力一扯,仿佛是抽筋扒皮一样,将白无常、黑无常、马面的阴龙从体内扯出。 阴龙嘶鸣,白屠随手将三条阴龙送往别的因果世界。 “不……” “可恶!!” “你……你会遭报应的!” 苍白的叫嚣,没有任何作用。 白屠像对待垃圾一样,将他们丢在地上,眼睛看着最后一位牛头,笑容阴森。 那尊阿傍明王,忽然看见白屠消失,然后出现在自己身后,五指成爪抓入自己脖颈,将自己的阴龙抽了出来。 撕拉—— 阴龙被扯断,哀嚎着想要愈合,龙头和龙尾却被白屠困在两处世界,再也无法相见。 牛魔倒地不起。 战斗结束。 “凭你们,也想跟我斗!” 抬腿一脚踢在牛头的面门,倒地的牛魔本来就虚弱不堪,此刻脖子被踢断,撞向自己的同伴。 以一敌四,胜。 四只阴差奄奄一息。 破命鬼的身份让他们很自信,自阴曹出生,不入六道,不入轮回,游走在六道之外,只要再进一步,就能触碰到因果法则,成为鬼仙了。 但是现在,仙基被毁。 愤恨已经没有了,他们现在有些麻木。 是常年在阴曹太过自大的缘故吗? 现实的冲击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可怕。 阳间凭什么多出这么多厉害角色? 此刻,也没时间多想,他们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彻底的死亡。 破命鬼啊……死了后连渣都不会剩下。 白屠拎起那只白无常,之所以解决他们这么麻烦,都是这家伙的挪移鬼术,此时此刻,白屠首先准备了结了它,才能解心头之恨。 “后悔帮秦昆了吗?” 白无常一口血水吐出,未曾沾上白屠面门,就被阳气蒸干。 白无常恶狠狠道:“我与秦昆不共戴天!与你也一样!” “恶心的邪丧,那你去死吧!” 握拳,抬手,打出。 拳风激荡在脸上,老搭档黑无常大声咆哮,却无力救援,牛头马面不忍直视,转过头去。 拳风打出一圈涟漪,灵力波动扩散,白无常闭上眼睛,但是等了很久,那一拳没有打在白无常脸上。 他微微睁开眼睛,愕然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 一个青年,稳稳抓住白屠的手腕,白屠的拳头离白无常脸颊几公分的地方停住。 “秦昆?!” 白无常眯起眼睛,黑无常愕然出声。 白屠转头,发现一张讨厌的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你居然能从我的意志中挣脱?” 秦昆耸耸肩:“很容易。” “哈哈哈哈……你真是能吹……呃……” 秦昆忽然给了白屠一拳。 很快,没法防御,一拳打在白屠鼻子上,白屠仰面倒退,几次调整身形才没倒下。 白无常被松开,即将瘫软倒地,又被秦昆一把拎住。 “你与我不共戴天?” 白无常瞳孔紧缩,如针尖一般,凶性不减。 秦昆笑了:“我认识的白无常都是温文尔雅的,只有你的脾气爆了些。敢问,我可惹过你?” “在那条街上,你对我们出手,已经惹到我了!” 白无常说完,挨了一耳光,他捂着脸,被秦昆揪着衣领拉近:“你们来找茬,被我阻止,居然说是我惹到你了?” 秦昆唾在白无常脸上,白无常非常愤怒,但似乎找不到辩驳的词。 “我就该待在那任由你们四个撒泼吗?” 秦昆拖着白无常,环视四顾。 黑无常、牛头马面都不吭声。 不知为何,好像真没法反驳。 马面张了张嘴,想说些硬气的话,被秦昆一脚踢在脸上,这一脚比白屠刚刚踢牛头的那一脚更有力道,马面嘴里牙齿碎掉,捂脸哀嚎:“我还没说话呢!!!” 秦昆俯身质问:“还想狡辩!!!” 马面囫囵不清地咆哮道:“你诬陷我!” “我看透你了!” 秦昆说完瞪向旁边的牛头:“你也想狡辩?!” 牛头刚刚都被打残了,抬着浮肿的眼皮望了秦昆一眼,索性转头装死。 秦昆目光移向黑无常,活动着脚腕,黑无常看着马面满嘴烂牙,心中一虚,抬手指着秦昆道:“干什么!灵官就能乱打人吗?我警告你,我什么都没说,你要是打我,哼,我就诅咒你!” 秦昆朝着黑无常唾了一口。 什么玩意都是。 旁边,白屠已经走了过来,秦昆忽然把白无常丢了过去。 白屠愣住,刚刚秦昆救了白无常,现在怎么又送过来了? “呵呵,你不怕我弄死他?” 秦昆笑道:“我想借刀杀人。” 白屠大怒,把白无常丢在旁边:“我会做你的刀?休想!” 阳谋! 秦昆的确想借刀杀人,不管自己有没有本事宰掉这四个阴差,但他不想自己动手,万一有后患呢,借白屠之手宰了就不一样了。 不过,秦昆也没做的那么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做的绝了,会遭报应。 所以,四个阴差是死是活,秦昆其实都是无所谓的。 最好别死在自己手里,这就够了。 于是秦昆直言不讳告诉白屠想借刀杀人的时候,白屠能判断出他说的是真话,所以才犹豫了。 皮球被踢了回来,白屠不想被秦昆摆布,他是白神,不能受人摆布!所以不准备杀掉白无常,起码现在不准备杀掉。 他阴沉地看着秦昆:“没想到你成长这么快。” “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呵呵,有趣,你是怎么从蛛网中出来的。” “很简单,你的蛛网,根本困不住我。” “大言不惭!”白屠不会信秦昆的鬼话,“所以现在,准备跟我打吗?” “那倒不是。” 秦昆手上忽然又出现一团因果线,被他抛了出来,白屠看见秦昆虚空一捻,忽然想起这个动作,想要阻止,却晚了。 这条线又被秦昆跟自己的因果线撮合在一起。 周围,白神石像和弱水狱的地利还在,又一个白无常出现。 白屠勃然大怒。 怎么又来?什么妖术?!因果之力什么时候能这么用了??? 怒气伴随着烦躁,但他并没有急着出手,那个出现的白无常环视四顾,有些喃喃自语。 “十八大狱之一的弱水狱?镇狱明王何在?!” 一地的阴差忽然看见来者,惊愕过后急忙大喊:“大人,我等在此!” 白山无常! 贵族中的贵族! 白袍鬼的身份放在秦昆眼里,也就是长得和其他白无常不一样,衣着精致了些,气质高傲了些,但放在其他阴差眼里,则就是崇拜了。 鬼仙以纯阴为基,白山无常生来就是纯阴之体,他们自酆阴山白骨丘诞生,如果鬼有血统,他们就是阴曹最纯的血统之一。 “尔等乃弱水狱赏善罚恶司四大明王,鬼气怎会虚弱至此?” 白袍鬼皱眉。 马面囫囵不清大声诉苦:“都是那个秦昆害的!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 白袍鬼忽然浑身一抖,发现旁边秦昆似笑非笑,义正言辞道:“胡说八道!秦上师向来正气凛然,谨遵阴曹戒律,绝不会干出这种下作的事,你们一定是搞错了。重新说!” 马面瞠目结舌。 黑无常三观崩碎。 白无常张口失语。 装死的牛头忽然闷哼道:“刚刚秦灵官救了我们,大人,其实都是这个白毛怪物害的!” 白袍鬼立即气势雄浑,面色阴戾,看向天岐督无大声呵斥:“你这是与酆都为敌!” 说罢单膝跪地朝着秦昆一拜:“秦上师,还望助我等一臂之力,扫除恶贼,安定阴阳!” 一番话,白袍鬼说的掷地有声。 秦昆老感欣慰,故作为难的点点头:“嗯……我身为灵官,确实有一份责任。无常大人,既然这么看重秦某,那秦某先为你们压阵吧。” 啊? 压你大爷的阵啊! 谁看不出来这都是你搞的鬼啊! 我都给你跪下了,你一点面子都不卖我的? 大家装傻充愣重归于好不好吗? 白袍鬼脸色吃屎一样难看,秦昆也看出他的为难,淡淡道:“不过让你一个领着四个残兵败将去对付他,也不太好,毕竟是个厉害角色。” “牛猛马烈!” “标下在!” “尔等既然也身为阴曹鬼卒,佩戴酆都大令,也该尽一份力。” “诺!” “封一刀张布!” “属下在。” “尔等蜗居阴曹多年,酆都未曾对尔等下过死手,今日酆都几位差爷有麻烦,尔等也需帮衬一二。” “诺!” 秦昆说完,当着白袍鬼的面思考道:“这四位差爷落到如此田地,阴龙都被打没了,确实有我的原因,他们不会记恨我吧?” 白袍鬼打了个一个激灵。 记恨个屁啊,这时候不讨好秦昆,命都没了。 白袍鬼环视四顾:“你们自己说!” 马面憋屈,黑无常愤恨,白无常身不由己,地上的牛头擦去鼻血傲然站起:“谁敢记恨秦灵官,就是与老牛为敌!” 秦昆心花怒放,难怪自己从始至终都喜欢阴曹牛头呢,多正直啊! “好,那秦某就给你们压阵。” 秦昆面前,是自己的鬼,不是自己的鬼,全都一字排开,罗列成阵。 他还大方地摸出冥币,抛给四只阴差。 虽然阴龙没了,但是鬼将的实力,还是带点杀伤力的。 “天岐督无,你还有话可说?” “一帮土鸡瓦狗!这点阵仗,能奈我何?我乃当代白神是也!” 天岐督无须发怒张,根根因果刺入周围,直接主宰了这片世界。 世界之外,还有无数世界!他谁都不怕,大不了一起死! 秦昆则大声笑道:“这种道茧,可困不住我。” “刹那岁月无限长,” “尘埃因果映流光。” “鲲鹏击水龙吞象,” “仍是蝴蝶梦一场!” 抬脚一踏,无论是白神石像的地利,还是弱水狱的地利,全部化为齑粉。 周围的因果线迅速收缩,万千时间不断汇聚仿佛裹了一个茧,然后茧端裂开。 乾坤新裂生灵脉! 鬼神惊骇一束光! 我乃山嶽,管你鬼神妖魔,与我何干! 在场所有人发现,他们似乎变成了蝴蝶,破茧而出,飞到了一个‘高处’。 脚下,是白屠法术中的无数因果世界。 相似的、不相似的,全部呈矩阵排列。 白屠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整个人震惊无比。 秦昆抓出一根因果线,微微笑道:“就这根了!” 说罢,所有人开始坠落。 …… 十死城外,战火连天。 神罚天城,冥王要塞,十死城,三方势力混作一团,无数宿主投入战争,这已经不是斗法了。 在大家术法持平的情况下,拼的仍旧是最简单的拳脚和临身鬼。 如果说这是一处妖魔横行的世界,那么这个世界中,又多了一群凭空出现的妖魔。 冥王要塞中心区域,几位冥王听着手下汇报战况,忽然周围出现一群不速之客。 “呵呵,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来冥王要塞,可否听过我们十二冥王的名……” 秦昆拎过一个废话多的老头,扭断了脖子。 “清场了!都给我滚。” 轻声说完,秦昆坐到老头的座位上,旁边几个冥王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一样。 冥王狄修,这就死了?! 他们看着秦昆跟扭断萝卜一样扭断了狄修的脑袋,这也太快了啊! 他们迅速起身,什么都没敢说,悉悉索索离开,秦昆对着白袍鬼道:“开始吧。”
第一三八一章,附耳酥语,呵气如兰
如果说之前白屠确定不了秦昆的实力,那么看见秦昆破茧后他心中就明白,对因果之力的理解,他较秦昆差的太远了。 好比鬼差之间的实力,什么鬼术都不会的恶鬼,跟术法精通的厉鬼相比,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白屠就是那只白板恶鬼。 他看向周围,心中堕入冰窖。 对方不仅比自己擅长运用因果线,甚至还有帮手,反观自己,当年成为颠顶宿主后,直接放弃了临身鬼的供养,因为他觉得不需要,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居然一个帮手都没有。 面前,白袍鬼率先出手! 白山无常比起其他无常,阴气更加精纯,600度的火焰和1600度的火焰都是火焰,可后者能融化钢铁的。 阴气蜇人不必多说,抵挡更加需要灵力运用,白山无常率先出手后,紧跟着牛猛马烈的攻势。 阴气如潮水涌来,封心鬼王、张布也不甘示弱,最后更是有四只阴差在侧偷袭。 九只大鬼,三只鬼王,分明没有配合过,但似乎同出阴曹的缘故,招式应接不暇,白屠接连用因果之力转为灵力抵挡,立即陷入被动。 封心鬼王找机会插刀封灵,张布找机会掏脑瓤,招式个顶个的阴损,牛猛马烈跟在白袍鬼后面刚正面,打的正是白屠的喘息之机,四只受伤的阴差先后偷袭,绝不让白屠有一丝喘息之机,主攻的白袍鬼则因为闪避优势,边打边躲,跟白屠耗起了耐心。 战场风云变幻,秦昆巍然不动。 看得出白屠还是占了优势,但秦昆并不着急,鬼差嘛,他有的是。手段嘛,他也不少。 对方既然这么僵着,不再暴露底牌,自己也得僵着。 毕竟关键的牌面要用在关键的地方,王炸是压四个二的,你出对十我还犯不着用大牌。 两方在打在耗,白屠还分神注意着秦昆的一举一动,非常憋屈。 秦昆则没理会两方的斗法,起身忽然走了出去。 冥王要塞,如若城堡,中心区域坐落在高处,出来就是城墙一样的建筑,秦昆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的战斗不知在想什么。 这场变革之战他缺席了,不过他知道,看似是三方混战,但实际上是神罚天城联合冥王要塞攻打十死城的。 这是一片放逐之地,也是恶魔归宿,但没人可以否认这里的神奇。 只要夺得十死城的主宰权,就能遨游万千世界。 秦昆的权力**一直不高,他不是喜欢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人,但参与这场战争的大多数人却是为了争权夺利来的,所以战争一旦铺开,谁也躲不过。 大势所趋,螳臂当车,必难逃一死。 “真死了好多人啊……” 秦昆极目远眺有些唏嘘,许多宿主复活又加入,最后的结果就是再也复活不了,他们留下一条因果线后彻底失去进入的资格,那因果线便成了其他人的战利品。 之前一直不知道因果线的作用,但现在,秦昆看着满天晶莹的丝线遮天蔽日,似乎明白这东西,才是十死城里最珍贵的东西。 “冥王要塞的渣滓们,受死!” 堡垒一样的城头,忽然出现几个宿主,打断了秦昆观战的兴致,秦昆瞟了一眼,轻轻道:“我不是冥王要塞的人。” “管你是不是,今天你死定了!” 六个人,身后却有将近二十只鬼影,这些都是冥河级宿主,离黄泉宿主只差一步,一人扑来,秦昆屈指一弹,鬼临身的状态直接被打散,那人大叫着跌下城头,摔成一滩碎肉。 其他人表情惊恐,一击? 这是十二冥王吗? 秦昆在城垛上向下望,啧啧叹息,何必呢。 “你们走吧,别想着偷袭了。” 秦昆好言相劝,那些宿主却犹豫起来。 后面是有支援的,但支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一上来就碰见十二冥王之一,他们运气也太差了。 “你到底是谁?”有大胆的宿主厉声询问起来,同时补充道,“我老师乃曹官!” 好久以前的名字了,秦昆费力回忆才想起了一点点:“曹官应该和冥王要塞走得很近吧?你怎么反水了?” 见到老师的名字震住了对方,那宿主得意起来:“都是假象,老师是不会和外域魔头同流合污的,你小心点,我老师和几位黄泉级的大人马上就来了!” 这位宿主扯虎皮的本事还有些拙劣,秦昆看得出对方在壮胆,他道:“行,虽然对他印象不好,但都是故人,你们走吧。” 对方还待说什么找回面子,秦昆忽然补充道:“现在不走的话,就不用走了!” 城垛被一脚踹断,秦昆举着断掉的城垛砸了下去,刚刚那个摔死的宿主,尸身成为烂泥。 恐吓还是有用的,在场其他几个宿主,包括鬼差在内,全都吓住了。 对方肉身实力太过恐怖,这要怎么打? 还没见他的鬼差呢! 原路来,原路回,他们从城墙爬下,刚刚开口那宿主还在警告秦昆:“别偷袭啊!我们老师马上就来了,真的!” 秦昆心中无语,这么天真,难怪当年十死城覆灭了。 冥王要塞的中心区域还在乱战,秦昆却离开了这里。这次战争过后,神罚天城和冥王要塞一举端掉了十死城的旧势力,城头改换大旗,然后神罚天城又将损失惨重的冥王要塞灭掉,最终成为新的主宰者。 知道了未来发生的一切,秦昆没有什么窃喜的,反而更加唏嘘,这么大一个城堡,将来就变成废墟了,他还有些不舍。 不过,他并不准备改变什么。 雾隐术用出,秦昆周身环绕雾气,五官和身材若隐若现。外人只能看见一双眼睛。 这还是第三次猛鬼旅行社开团时,在巴渝巫神镇得到的,一直没怎么修炼,因为秦昆不喜欢这种装神弄鬼的道术,不过此刻掩饰一下身份还是可以的。 冥王要塞不断有宿主死了复活以及死了复活不了。 能复活的,接下来都会选择要不要继续参与战争,至于复活不了的,鬼差就比较可怜了,宿主们被剥夺进入十死城的资格后,在十死城得到的东西也会留在这里,包括鬼差。 那些鬼差又变成了无家可归的鬼魂,一时间茫然无措,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许多鬼差都在对着主人的尸体发呆,他们杵在原地,哀伤而迷茫,秦昆路过冥王要塞的街道,看见两旁堆尸成山,短短一段路,少说也有两百具尸首。 配合着背后的城堡,仿佛有种中世纪的悲凉扑面而来,秦昆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帮发呆的鬼差,忽然间,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两只鬼差,一个丑陋独眼,一个丑陋蛇发。 他们的主人尸体离的不远,所以二鬼离的很近,不过两鬼看似丑陋,却异常平静。哪怕作为鬼而言,他们眼中那份孤独和死寂,都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这是你们的主人吗?” “别碰!”丑陋独眼鬼暴怒,握着木槌瞪向秦昆。 他看到秦昆模样古怪,似乎是一团雾气,但他并不怕。 事到如今,主人都没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丑陋的蛇发女鬼吐着信子,也瞪向秦昆,秦昆双眸却直视对方,身上雾气渐渐不再飘动,慢慢石化,可是新的雾气出来后,又顶掉了成为石头的雾气。 对视良久,秦昆开口道:“我是个算命的。你们要算算吗?” 蛇发女鬼皱眉:“占卜师?那你算算,我们的命运。” 秦昆道:“你们如果留在这,将来会有新的主人出现招纳你们。” 蛇发女鬼轻笑:“十死城大战,人人自顾不暇,还有人会管我们死活?” “你们的实力不弱。” “不弱的鬼仆太多了,我们算的了什么?” “乐观点。” “主人死了,战争还在继续,你让我们怎么乐观?” “大战会结束的。” “我们等不到那一天了。” “能。” 蛇发女鬼压根不信,随后沉默。 独眼鬼忽然开口:“新主人对我们好吗?” 秦昆肯定道:“当然!” 独眼鬼唏嘘一笑:“我真期待啊……” 秦昆也唏嘘地拍了拍他肩膀:“你也别期待,你阴寿不长,容易得罪人,哪怕投奔了新主人,死的也快。” 独眼鬼一愣:“我食灵魔死过一次了,还会死?” “自然了。” “蛇发,他是骗子。” 蛇发女鬼点点头:“我早看出来了。” 二鬼没再理会秦昆,秦昆耸耸肩离开。 十死城外,战况焦灼,秦昆没去凑热闹。 好像十死城的宿主拼命了一样,打了一波反攻,此刻,不少宿主直接杀到神罚天城之下。 神罚天城是一处矮山,石制建筑依山而建,呈阶梯向上。 当然,居住在这里的主宰,把这个山叫做——青丘。 “什么人?敢闯我青丘山!” 一般喊出这个名号的,都是被放逐的青丘云狐,秦昆看见一个俊美的男子,裹着狐裘,剑气刺来。 剑气刺入雾气,仿佛被对方卡住,雾气中忽然伸出一条手臂,屈指弹在俊美男子的脑门。 啪—— 头颅都快裂开了,男子脑门肿起大包,吃痛弃剑,拔腿便跑。 秦昆一抓,一条狐裘抓在手中,那男子却变成狐狸,撒腿不见。 临近山顶最大的洞穴,狐狸心中焦急万分。 刚刚那个雾气中是哪位黄泉宿主,本事这么恐怖?十死城的人已经反攻上来了,看来大人物也接连出动,必须把这件事报告给狐皇才行。 只是,刚转过一个弯,离洞穴就差几步,那只公狐狸被人捏住后颈拎了起来。 秦昆笑意盈盈:“你的剑和狐裘没拿。” 狐狸惊恐,本能地夹住尾巴,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抗了,索性抬起前爪咧开嘴巴吐出舌头脑袋一歪,露出一抹智障的傻笑。 秦昆无语。 这只狐狸可是狐女的贴身护卫,云拓,他见过不少次,一个刀子嘴的家伙,向来以高冷著称,谁能想到有一天为了活命,会扮演一只智障的蠢狐狸。 卖萌就不揍你吗? 秦昆取出绳子给对方绑在一根石柱上,匕首紫陆出现,朝着狐狸的裆部比划了两下。 “刚刚居然对我偷袭,我骟了你不过分吧?” 骟就是阉,狐狸听不懂,但能明白秦昆的意思。 那匕首怎么比划都不离自己的裆部,谁都能听出这是恐吓。 他大声哀嚎:“高抬贵手!我不是有意的!” 四肢都被绑,完全挣脱不了,狐狸害怕了,虽说自己被放逐后不入六道,留着命根子没什么用,但那是公狐狸的尊严啊! 秦昆才不管对方求饶:“不管你有意无意,梁子结下了,总得有个交代。” 大悲之下,必有灵光一闪。 狐狸求爷爷告奶奶无济于事后,感觉匕首贴了过来,忽然琢磨起了别的事。 “等等,你的声音好熟!” 秦昆没想到对方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有心思关注别的。 雾气里那对眼睛一弯,狐狸望着那双眼,忽然纳闷起来:“……昆仑魔?不不不……你怎么可能是他……” 被对方点破,虽然对方没有确定,但秦昆也不想吓他了,他移开匕首,变了声线道:“你说我是谁?” “没……没谁……刚刚就是觉得您和王女的老师挺像的,大人,我这可不算得罪你吧?” 秦昆问道:“你们王女呢?” 狐狸哀叹:“谁知道呢,这么乱,怕也是厮杀去了。” “去护着她吧。” 秦昆说着,划开绳子,狐狸懵逼的落地。 狐裘和佩剑被甩了过来,秦昆诧异:“还不走?” 那双眼睛,看的狐狸裤裆一凉,他连忙化为人形,一溜烟消失了。 山顶,山洞,巨大的狐狸。 安详地窝在原地,与世无争。 秦昆进去的时候,那只狐狸睁开了一只眼睛。 “你来啦。” 仿佛是欢迎,仿佛什么感情都没有。 一句问候,秦昆没有准备回答,他只是来看看。 “秦昆,气味是骗不了人的。” 第二句话,让秦昆产生了兴趣。 来之前专门匿气,加上雾隐术的遮掩,自己都成了一团气体了,对方居然还能认出自己。 “我来转转。” “你变强了……不是一般的强。” 秦昆心道:可不是吗,这都过去多久了。 “云露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我回去了。” “秦昆。” “怎么了?” “你看我的尾巴,漂亮吗?” 一只母狐狸忽然让你看她的尾巴漂不漂亮,多半是没好事的。 秦昆瞟了一眼,忽然愣住。 因果线。 这才想起来,狐皇也是这里的颠顶。 被放逐千年,她似乎不会运用因果线,但……她收集了不少。 “带我离开,我送你八条尾巴。” “我要你尾巴做什么。” “我没有什么能付得起因果帐的东西了。” “没得商量。” 秦昆当机立断,离开山洞,可是此刻,怀里沉甸甸的。 一只漂亮的母狐狸窝在自己的臂弯,硕大的狐狸一下子变得娇小可爱,秦昆还没能消化这种落差,却看见一副虚幻的画面。 一个玉体横陈的美艳女子,窝在自己怀中。 眼中青光一闪,破妄神光击碎了虚幻,美女又变成狐狸,那副画面却深深烙在秦昆脑海中。 “带我出去,我保证不淘气。” 幻境又出现,白腿搭在秦昆手臂上,美女柔弱的双臂搂住秦昆脖子,附耳酥语,呵气如兰,九条尾巴分明很淘气地搔着秦昆的脸颊。
第一三八二章,野蛮暴徒
幻术。 很夸张的幻术。 不止欺骗人的眼睛,还能让人念念不忘。 秦昆深知秘门中人定力深厚,而他更是佼佼者。 定力,就是定住心神之力。 不因心猿而心念窜动,不因意马而思绪驰骋。 但这只母狐狸只是狐形,就让秦昆心神摇曳,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秦昆索性不再抵挡,伸手摸向狐狸柔软的肚皮,然后缓缓向下。 蓬—— 啪—— 狐狸消失,化作一个女子,顺带出现蜃界,蜃界中,女子扬手一巴掌抽在秦昆脸上。 “色中恶鬼,无耻下流!” 我都化成雾气了你还能打到我? 秦昆捂着脸颊,一脸无辜,你撩我,我回应,多正常啊! “摸摸肚子有错吗?” 秦昆诧异。 “龌龊!” 秦昆没法跟她交流了,大骂起来:“你勾引我嫌我龌龊?要点脸啊!” “我堂堂青丘狐皇,会勾引你?青丘山没家教的吗?” “我……” 秦昆张口结舌,今晚还准备跟你从狐朋狗友上升到管鲍之交呢,你给我来这一套,靠。 “爱咋咋地!” 秦昆拂袖而去。 不过走到半山腰,怀里又出现母狐狸。 雪白的皮毛,柔软的肚子,懒散地伸出一条腿搭在秦昆手臂上,幻境再次出现。 秦昆看见脑海中更加血脉喷张的画面,鄙夷道:“又想勾引我?有完没完啊!” 这一刻,狐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才若有所思道:“等等!我好像误会你了。” 误会你个鬼! 这画面让妙善看了都得破戒,你是误会我?你这是考验我。 见秦昆不说话,狐皇开口道:“你应该中了魅术。” “……” “别生气,狐族魅术不是我们催发的,而是中术者自己催发的。你们看到的,都是想看到的画面。当然,只限于情爱。” “还有这种术法?别开……”秦昆想回嘴,忽然一怔。 等等,似乎真有这种术法。 嫁衣鬼! 嫁衣鬼的鬼术,除了挪移鬼术外,还有一招压箱底,但凡男子看向她,都不会看到她本来模样,而是把她们看成自己最难忘的女人。 狐族……和嫁衣鬼有关系? 秦昆思考片刻,忽然摇了摇头。 他确定嫁衣鬼不是狐狸,妖兽成精再怎样都会有痕迹,相处这么久,嫁衣鬼可从没露出妖兽的痕迹。 “秦昆?” 脑海中,美艳女子在呼唤,秦昆耳朵痒痒的,回过神来:“你们什么时候被放逐的?” 这一问,幻境都消失了。 狐狸一言不吭地躺在臂弯,秦昆动它的耳朵,它也没回应。 我问错了吗? …… 从神罚天城下来,已经见到十死城的宿主扫平了山脚。 又多了一地不能复活的尸体,他们身上飘出因果线,比灵魂出窍还诡异。数百条因果线从体内钻出,汇集到天空,天空变得晶莹,秦昆摇了摇头,何必呢。 “杀上去!” 人群中,一个金发男子大吼,汗水沁湿额头,他从前往后捋了捋头发,旁边是几个好友。 一个木乃伊模样的宿主,一个半蝎的大胡子宿主,一个半蛇猛男,四人并肩作战,斗志高昂。 秦昆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 黄金王,沙僵,黑蝎酒馆的拉耶夫公爵,白屠的老师森蚺。 老一代宿主从坐镇后方的主将变成了先锋军,看来炮灰死的差不多了,秦昆唏嘘,很想上前帮帮他们,但忍了忍,转头离开。 背后,森蚺朝着山上大叫:“白屠!不要再执迷不悟,神罚天城、冥王要塞即将被破,现在效力十死城还来得及!” 秦昆转头,眼睛一眯,半山腰,一个浴血的白毛青年大吼道:“老师,你们赢不了的!” 能不能赢,已经不是首先考虑的问题了。 所有宿主都杀红了眼,这是一次豪赌,无论最后哪方赢了,都会有巨大的收获! 效死的人会被复活,撑到最后的人会得到不可思议的力量,整个十死城的格局都会被改写。 没人能主宰局势,但每个人都决定着局势的走向。 秦昆看了一会,还是离开了。 十死城的血液源源不断,但后备力量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有名有姓的宿主被城外两大势力拉拢的太多,虽然他知道结果,但他也不知道战时的走势,也不想插手。 黄金王他们恐怕也想不到,最终出局的是他们吧? 再次回到冥王要塞,这里已经空了,宿主的鬼仆们在徘徊,有些鬼仆被劝说后也加入了战争,似乎只要他们赢了,主人就能被复活,于是他们非常卖力。 不过仍有一大批鬼仆不愿参与,毕竟现在自由了,虽然孤单,但并不想继续卷入乱局。 街上,尸体腐化很快,没有异味,这里的尸体直接焦化,慢慢变成焦土,秦昆踩过焦土,拾阶而上,怀里的狐狸忽然开了口。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一族被禹皇流放了。当年洪水肆虐,狐族之间也不断倾轧,其中势力最大的就是涂山狐族和青丘云狐。最终,我们败了,涂山狐族胜出,同时他们在洪水肆虐时投奔了禹皇,得到的胜利果实比狐族胜出时预想的还要大。” 夏禹? 三皇五帝之一,秦昆想起嫁衣鬼的挪移鬼术禹步,又想起她的自报切口。 沉思片刻问道:“那是五帝,为什么叫禹皇?” “皇是最崇高的称呼,都这么叫。” 秦昆觉得自己问了个特别白痴的问题,殡仪馆工作时火化楼的副主任老周,都喜欢别人叫周主任,谁喜欢低半阶的称呼啊。 “所以说,涂山狐族赢了,你们输了,然后被放逐?” “是。” 神话故事已经不可考,秦昆记得商以前有人皇,至周之后才称天子。 有人说是断了仙缘,毕竟曾经人皇本应和天帝并立,掌管世界不同而已。 但秦昆没工夫细想,因为玻璃窗内,一个人影被打了出来。 白屠受伤了,在车轮战的攻势下,白毛开始变得黯然无光,应该是灵力消耗的表现,狐皇看见了他,秦昆也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秦昆。 “秦昆,敢不敢和我一对一斗一场!” 秦昆当然敢,甚至求之不得,不过白袍鬼一众并没给白屠机会。 只是白屠虚弱之际,看见了狐皇的八条尾巴。 细密洁白的尾巴,毛发晶莹如丝,这么纯正的因果,让他硬挨了一堆鬼差的攻势,直接冲了过来。 猛扑,接膝撞。 这一击奔着秦昆来的,秦昆挡下对方扑来的攻势,发现白屠膝盖撞来,立即变招,强行用手臂抵挡。 格拉一声,臂骨发出响声,秦昆整条胳膊一麻,眼中惊愕。 好强的力道! 现在的白屠犹如困兽之斗,已经用出最后的底牌。 身上因果丝如香烛一般在燃烧,每一次撞击,似乎都是因果线的全部力道。 那因果中,包含了什么,这一撞,就有什么威力。 神力! 神是天地万物的创造者和主宰者,从古至今对神的解释不计其数,但归根结底,神都代表着超越人的能力。 《礼记·祭法》有云: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 神是莫测的,甚至可能是气态生命,但秦昆知道,普罗大众的神,并不仅仅指存在的形态,而是能运用的能力。 这一击,才是白屠的真正实力! 他在运用因果线的力量! 白毛在减少,开始燃烧。 所以这些因果丝用掉后就不能重生、不能恢复了。 所以这些因果丝与暗淡的毛发本质一样,用途却不同。 原来白屠领悟的因果丝……是这么用的! 白屠再次扑来,一拳瞄准秦昆面门,他在计算着抢夺那只狐狸最佳的时机,只要夺取他的八条尾巴,自己立即就能补回损失的因果线,但现在还不能直接抢,那狐狸本事如何他不知道,可是有秦昆在,就是一道阻碍,他必须要先放倒秦昆,才有机会抢到狐狸。 秦昆眯起眼睛,退后半步,八只临身鬼如衣服般穿到了身上。 犄角争天,几乎拳头奔脸的一瞬间,秦昆破掉白屠的拳路,一肘砸在白屠脖子上,白屠脖子骨骼作响,反身提膝撞在牛魔腰间。 第二回合,一触即分,然后又迅速扑打在一起。 蛮力! 蛮力! 还是蛮力! 二人已经没空去想怎么施展法术了,攻击频率太快,任谁慢一步都要陷入被动。 拳拳到肉,几乎是互换招式,二人拳头擦出音爆,激起涟漪,周围形成一团灵力旋涡,然后变成旋风。 打打打打打打打! 拳头,肘子,膝盖,头顶,鞭腿,脚跟。 奔脸,封喉,撩阴,撞钟,横斩,下劈。 拳拳到肉,招招见血,秦昆和白屠都是杀招,没有一丁点放过对手的心思,旁边的狐狸头一次见这么野蛮的争斗,完全想不通是这个级别的宿主用出的。 那个白毛人……也好强啊! 白袍鬼、封一刀张布、四个鬼差在旁边,发现自己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太快了! 太吓人了! 没一点场面话,上来就是死斗,阳间杀伐,这么凶残? 张布已经看不清两人的身影了,这种速度,让一个鬼王看的都应接不暇,他额头流着冷汗。 一来吃惊于刚刚那个白毛蛮子居然没用全力,不,看情况刚刚连八成实力都没用。 二来吃惊于自家主子。 这是怎么个情况? 论应变、时机、力量、身法,完全不输于对方! 主子成长的速度,他已经看不透了。 是八鬼临身的作用吗? 张布心中电转,似乎不像,他早就发现,主子的临身鬼都是鬼将,他从不挑鬼王临身,可能是为了保持意识清醒,但八鬼的提升着实有限。 最多可能供给更多的灵力,和一些被动术法,仅此而已。 而主动的鬼术,这种战局根本用不到。 “主子很强!”封心鬼王言简意赅。 张布点点头,但也客观道:“那个白毛家伙更强!” 前期被消耗,还和秦昆打成平手,不得不说,白毛蛮子的实力,可能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个上师都厉害。 二人斗在一起,白毛蛮子没有鬼临身,居然还隐隐占优,谁能小看他的实力? “不错,但也未必。马烈没上场!” 现在虽然是八鬼临身,但秦昆只用了七鬼的实力! 马烈站在旁边,根本用不到。 封一刀觉得,如果秦昆习惯了骑马的话,可能战局并不会这么僵,最少也能扳回一筹。 步战和骑战,还是有距离的。 “呵呵,你可能说错了。”白袍鬼淡淡开口,“我相信事发突然,秦上师是本能选择了步战。因为那个白毛蛮子的目的是那只狐狸!” 封一刀立即明白了过来。 是啊,如果是单挑,马烈上场绝对没问题,但如果是保护那只狐狸,自然是步战最合适。 灵活! 场中,二人根本不知道旁观者在想什么,他们现在都提着一口气,生怕落后于对方。 近战,高频甚至超频的打斗,拼的就是这一口气。 白屠浑身白毛再次充血,越打越狂,身上的因果丝也燃烧的越快。 明明已经燃烧了因果丝,还拿不下秦昆,他已经吃不准鬼临身这种原始又粗陋的术法潜力有多强了。 反观秦昆,也是应接不暇,但他锤炼过本能,几乎放任身体自由。 对方怎么打,自己就怎么打,对方怎么变招,自己却以不变应万变。 近战斗法,花样繁多,看起来花里胡哨的,但真正用起来,打架的套路就那么多,谁会按照你的套路走?都是想到哪打到哪,在实力达到一种可怕的高度后,没人会盘算这一招怎么应对,利弊如何,谁都想不到那么远,因为这种实力之下,胜败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逮到空隙,秦昆一肘打在白屠胸口,白屠弯腰,脑袋被秦昆抱住,一个反摔砸在地上,杀招封喉,白屠根本不防,喉骨硬接秦昆杀招,他则趁势抬腿锁在秦昆腰间,反身将秦昆压在身下。 战局不断反转,动作太快了,牛魔浑身冒出白烟,和过载的蒸汽机一样,白屠身上则燃起火焰,毛发大批燃烧起来。 旁边观战的一群人几次抓住机会想要上前,全都被瞬间扭转的战局束缚住手脚。 可恶! 还真是单挑啊! 狐狸漫步在旁,看着却很悠哉,它静静地卧在地上,似乎也在盘算着什么。 忽然间,两方因为胸腹要害都被对方重创一击后分开片刻,一只狐狸窜到白屠面前。 此刻,白屠失神了一刹那。 但是秦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机会,踏蹄,地裂,奔袭,锁喉,借着惯性,让白屠失去平衡,往下一顿。 碧玉摔! 2米6的身高,一记恐怖的碧玉摔后,秦昆抡圆了拳头,径直砸在白屠的面门。 砰—— 周围焦土被打裂,碎石和泥土四溅,白屠的脑袋被一拳砸进了地里。 “论打架,你赢不了我!” 秦昆站起,仿佛暴徒一样,俯身朝着白屠大声叫嚣。 此时此刻,白屠狂叫一声,背上一片因果线燃烧殆尽,汹涌澎湃的力道再次灌注身体,他十指直接插入秦昆的胸口,狂暴地将秦昆举起。 “凭你?!” 空中,白屠爆喝,将秦昆撕成两半! 草屑飞扬,被一分为二的稻草人还粘在白屠的手上。 人皮傀儡! 秦昆出现,一只手搭在白屠肩膀,撕拉—— 白屠整个人从中裂开,如同刚刚被撕裂的秦昆一样,裂成两半! 反死术! “凭我!!!” 浑身铁链摇曳,背后佛月当空,秦昆满身鲜血,朝着白屠的尸首大声咆哮。
第一三八三章,你也不容易啊
八鬼临身撤去,秦昆身上源源不断蒸出白烟,他静静地望着天岐督无的尸体。 结束了? 好像还没有。 天岐督无的生命力顽强的发指,被扯成两半的尸体间,无数因果线相连,甚至有将尸体合拢的趋势。 这样都死不了吗…… 秦昆咂舌,并没有准备去补刀。 他能感觉到天岐督无三盏阳灯微弱,这种状态,死不了,恐怕也活不旺。 好像……真的结束了。 秦昆坐倒在地。 冥王要塞消失,周围出现白神石像和弱水狱,白神石像和弱水狱消失,他们来到一片沙漠,沙漠继而消失,万千世界点点崩碎化为齑粉,周围出现了神庙。 空间在倒退,终于退回了白神神庙。 火盆幽暗,王座上的青年还在兴奋中,见到秦昆后表情微微怔住,见到一分为二的白神,表情更是一言难尽。 他无数次想超越的人,此时此刻就躺在脚下,他不知为何,生不出任何高兴之色。 青年的眼神有些迷茫,有些不舍,有些怜悯,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眼神越来越复杂。 哪怕他想象过自己坐上这个王座多么意气风发,但现在看见白屠的下场,表情仍旧沉重。 这个魔徒真的击败了父亲…… 青年望向秦昆时,所有的复杂之色褪去,变得哀伤。 白袍鬼,封心鬼王、张布,四只阴差默默地站在旁边,此时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阳间上师的斗法,确实超乎他们的想象。 难怪上古之时,天地人三界自治。 最初的最初,天帝、人皇并立,阎王掌管轮回,每界皆有大能存在,坐镇一方。 封心鬼王松了口气,是主子赢了,这就够了。他追随秦昆后,失去了魇州大权,但得到了自由身,这种代价很值,他愿意跟着秦昆,秦昆没事,他亦浑身轻松。 张布却在思考。 他擅长思考,喜欢复盘,也许是个人爱好罢了。 回忆起秦昆和白毛蛮子的战斗,张布觉得主子冷静的可怕,明明占据劣势,却一举翻盘,那豁出命的挑衅,从客观来看根本不是发狂的表现,而是算计! 主子早就准备好了人皮傀儡和反死术,等着白屠爆发! 张布越想越觉得秦昆深不可测,那种情况下,无论是秦昆早就准备好的算计,还是在关键节点的本能反应,都代表着秦昆这方面的天赋卓越非凡,前半阶段白屠绵绵不绝的攻势并没有强大的爆发力,反死术作用根本不大。 秦昆之所以那么拼命,也是为了留着人皮傀儡保命,期待必杀一击。 啧啧啧…… 张布轻轻一笑,果然不愧是自己追随的灵官。只是…… 张布又将视线挪到旁边的狐狸身上。 似乎刚刚战斗中,白毛蛮子错愕的一刹那,才让主子抓住机会的,那一刹那的错愕,就是白毛蛮子看这只狐狸的时候。 为什么? 张布想不明白,战斗那么危险,白毛蛮子这种本领,不应该会受到一只狐狸的干扰啊…… 只是下一刻,那狐狸看了张布一眼,张布久久未曾跳动的心脏,咚咚地跳了两下。 那是阳间的梅雨时节,他一介书生,要赶路参加秋试。 路上,遇到了强盗玷污一位农村少女。 当时衣衫很薄,天气很冷,血液从头到脚凉透,他就在路边看着恶行发生,一动不敢动。 那位少女很漂亮,但当时那双眼睛的绝望和愤恨,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没看过女人**,那天是第一次见,只不过他没有一点兴奋,反而很害怕,强盗没空管他,他逃了。 逃过了那一劫,却忘不了那一眼。 后来,秋试结束,没中,张布魂不守舍,返回的时候又路过村子,才听说那个少女死了。 张布现在还记得那一眼,那一眼当年有多绝望,现在就有多妩媚。 玉体横陈的农村少女,衣衫不整,娇弱地倒在路边,一双勾人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张布。 张布失神。 脑袋后,姜别咧嘴:“幻境?张布,你中术了?” “没有大碍。”张布静静说道。 “这路真像我们寨子附近的啊。”姜别啧啧感慨。 张布面目阴沉,语气却很轻松:“是吗?” “当然!”姜别有些得意,“当年我们寨子附近村里,有个可漂亮的妞,哈哈哈哈哈……你猜我把她怎么了?” 笑声从脑后传来,很刺耳。 张布咬着牙齿,轻轻一笑:“当然是糟蹋了!” “猜对了!哈哈哈哈,不过那小妞自杀了。啧啧啧啧……我还有些遗憾。” “呵呵,快活都快活了,遗憾什么。” “不是遗憾这小妞,是其他的事。”姜别龇牙道,“我死的前几天,在路上碰见一个书生,我清楚记得,在我糟蹋那小妞的时候他也在场。几个月不见,又见到他,他也认出了我,约我去一边谈谈。那时我以为他要拿报官威胁我,谁想到那书生真的阴毒,直接动了刀子!” 说到这里,姜别戾气滋生,鬼王之气继而迸射:“张布,你可能想象不到被人绑在一个破庙,开始折磨,最后被活生生的破颅,抓碎脑瓤的痛苦!” 张布淡淡回道:“嗯……应该很痛苦,我确实想象不到。” “所以,我在阴曹待了那么多年,就为了找到那个书生的下落!我一定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张布呵呵一笑:“你从没给我说过这些。” 姜别也笑的阴沉:“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秘密,当时在魇州,我听到你喜欢吃书生鬼魂,便来与你合作。即便寄生在你身上,我也得找到那人的下落!他的脸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此时此刻,张布不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腐脸,他的笑容姜别是看不到的。 所以,张布淡淡道:“你会找到他的。” “哈哈哈哈……我现在乃鬼王之躯,找到他后也不能动手,还得靠你杀了他!反正你死后啖鬼,没了晋级鬼王的可能,不过你放心,我的力量,就是你的!” 张布的笑容戛然而止。 幻境也随之破碎。 还是神庙,还是那只狐狸,张布长舒一口气,消失在原地,封心鬼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张布消失的位置,也消失不见。 秦昆休息过来了,此刻起身,地上的白屠还半死不活地躺着。 “昆仑魔……” 裂成两半的人还能说话,让秦昆诧然。 不过,秦昆把他扶了起来。 “有遗言要说吗?” “你如果不准备杀我,我死不了。”白屠尸体开始慢慢愈合。 秦昆笑而不语。 神座上,青年忽然听见这话,眼中的哀伤消失不见。 他震惊地看着秦昆,似乎没想到父亲变成这样还是能活! 这……这是什么恐怖的生命力啊! 白屠看了秦昆一眼,又看了看神座上的青年,沉默不语。 秦昆一字一顿:“很伤心吗?自己重伤难愈,儿子却想着稳固地位,不顾你死活。” 白屠转过头去,惨然笑道:“弱肉强食,胜者为尊。我不怪他。” 无数因果丝,将白屠两半身体愈合,他知道,如果秦昆不准备杀他,他真的死不了,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命就掌握在秦昆手里。 但是……以他的性格,没办法弯腰乞活! “他不是你儿子。” 秦昆终于吐出了一句非常有杀伤力的话,此时此刻,愈合的白屠又裂开了。 不…… 不是……我儿子?! 当有一天,自己倾注了二十多年的心血,有人告诉他儿子不是亲生的,这种冲击力,无法想象。 “昆仑魔!!!” 爆喝,白屠起身,拎住秦昆衣领,眼睛凶光毕露,似要杀人! 秦昆抬手,手掌张开,一个骨灰坛的纹身出现。 “白屠,你家乡的宿主可能不多,所以没有发现这一规律,但是我发现了。能进十死城的宿主,无法繁衍后代。” 说这是禁忌也好,说这是代价也罢,哪怕说这是因为跳出轮回,但事实就是,能进十死城的宿主,真的无法繁衍后代。 顿了顿,秦昆直言不讳:“我能确定,你们天岐一族的历代白神,都没有子嗣。” 话音刚落,白屠大声反驳:“你说错了,他们都有!” 秦昆一怔。 仿佛一堆白毛战士去了大草原的湖边,等候鸟飞回来。 那草原绿的,一望无垠。 “你骗我的,对不对!” 白屠拎住秦昆的衣领,秦昆打开对方的手:“你知道对于因果线的运用,每个人都不一样,你是燃烧,获得力量,而我可以介入因果。如果你不信,我们去他的因果线里看一看,你……敢吗?!” 秦昆指着神座上的青年问道。 敢吗? 白屠心中声音回荡。 秦昆的话如同黄钟大吕,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成了他跨不过的一道坎。 他知道,秦昆有这个能耐,但是,他不敢。 太残酷了。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发现这个事实,没法接受。 “你要毁了我!!!” “没错!!!我甚至在你请我喝酒的那天,就知道儿子不是你的!” “你不配当我朋友!” “你拿我当过朋友吗?!” 白屠忽然看见秦昆眼睛发红。 他确实没朋友,在十死城,认识了一个。 但实力越差越远的时候,他放弃了那个朋友。 为什么? 他自己都不清楚。 可能……朋友就是一起成长的伙伴吧,一旦你被我甩的太远了,往后的路上我没法和你平等相交。 很残酷吗? 但白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低下头。 三重打击。 白屠身上的因果丝越来越少,身体也渐渐复原,远处,十死城的气息越来越淡。 神格没了。 那些因果线,就是白屠的神位。 现在,因为因果线的消失,他要从神位上退下来了。 不甘吗? 非常不甘! 但……又能如何? “昆仑魔,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 沉默,完后更沉默。 白屠惨笑连连,然后大哭。 状若疯癫的模样,秦昆发现,这已经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天岐督无了。 魂没了。 “海奎因在哪?” 此时此刻,白屠再没了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气:“他已经从蛛网里挣脱了,可能回去了。” 白屠已经没有灵力维持蛛网,他已经自顾不暇。 “告辞。” 秦昆起身,一个骨灰坛出现,他对着白袍鬼和四只鬼差道:“各位劳烦在里面待一会。” “无妨。” 大事尘埃落定,白袍鬼知道秦昆就算有歹心,他们也反抗不了,索性从命。 几只阴差也消失不见,神庙又空旷了起来。 “秦昆……我撑不下去了……” 白屠愈合,又裂开,那种痛苦,不是什么人都能忍受的。这是真的裂开,从身体到灵魂的裂开。 秦昆看着神座上纹丝不动的青年,忽然朝着他招了招手。 青年指了指自己鼻子,走过来时,忽然被秦昆一耳光扇在脸上。 “你干什么?!” 青年戾气爆发,又被秦昆扇了一耳光,戾气收回。 “安慰一下,好歹养了你二十多年。” “你说过,要毁了他!” “我说的是,我要毁了他!和你有关系吗?” 青年胸口发堵。 做恶人的时候你比谁都凶,现在居然想当善人了! 拳头大有理吗? 青年扶起白屠,白屠一瞬间,不知为何有些哽咽。 青年从没见过白屠脆弱成这个样子,他表情又变得哀伤:“父神……” 白屠眼睛一亮:“你还认我?” “嗯,我想把我父亲接回来。” 白屠又要裂开,被秦昆摁住左右两边:“忍一忍就过去了,起码你的孩子没有杀你的意思。” 这句话完全不像安慰人的。 白屠想说什么,最终沉默了下来。 十死城的灵力波动越来越淡,秦昆知道,白屠神格没了,十死城通往这里的通道要关闭了。 这也是离别的时候。 “喂。” “嗯?” “以前的日子,挺好的。” “谁说不是呢。” 白屠落寞一笑,面前,一个野餐桌排开,秦昆拎了一瓶酒。 酒香四溢,秦昆酒量不错,但不好这口,这瓶酒他一直存着当备用的。 此刻,给白屠斟满一盅。 “茶是涤烦子,酒是忘忧君,喝了这杯酒,重新生活。” “总有个由头吧……” “我有儿子了,喝杯喜酒。” 秦昆一笑,朝着老朋友分享喜悦。 白屠一口闷干,酒入豪肠,他深呼一口气,怜悯地看着秦昆:“你也不容易啊。” 秦昆笑容僵住,喝酒就是为了回忆二人曾经友好的岁月,因为当年白屠也是这么开心的和他分享喜悦的,但他发现白屠好像误会了自己。 只是,十死城的灵力波动慢慢没了,秦昆也变为虚影。 “我的是亲儿子!” “别说了,我懂。”白屠遥敬秦昆,一个东西丢了过来,“这是礼物,后会无期。” 秦昆很想破口大骂,只是下一刻,消失不见。
第一三八四章,百鬼夜行,手办
平安夜。 灵异小镇很热闹,如果给中式风格的街道放上圣诞树,总有些不伦不类。所以楚千寻不允许风格被破坏。 但是为了凑气氛,附近山上但凡显眼的松树,都被装上星星和彩灯,也算是补偿了。 小镇上的商店、影院、集市,也用了毛笔风格的字体写了‘平安夜’的装饰招牌,看起来独具特色,当然还有‘Merry Christmas’的毛笔字。 驼鹿没有,从日式街区搞来两只会鞠躬的梅花鹿。 雪橇车有,北国风格。 然后一个清朝官吏扮相的工作人员,贴着白胡子,穿着红披风,坐在礼物堆上抖着腿。 逛街的孩子都哭了。 “妈妈你骗我,这不是圣诞老人!” “怎么不是呀,白胡子,红帽子,明明就是。” “这是京城六扇门名捕豹头!” 宝妈惊愕于孩子见多识广,已经不好骗了,宝爸立即转移孩子注意力:“你为什么喜欢圣诞老人?” “因为他会送礼物!” 宝爸一锤定音:“所以送你礼物的就是圣诞老人!这是礼物兑换券,去换吧!” 孩子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懵逼地过去挑了一个盲盒,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秦昆从神庙消失后,直接离开了十死城。 和老朋友离别,永不相见,是个伤感的事情,哪怕反目成仇,但还是有交情在。 他没去艮山狱确定海奎因是否回来,他需要散散心,冲淡这份愁绪。 一个人,一只狐狸,静静地喝完茶后,准备去灵异小镇转转。 后院的肥猫发现了野兽的气味,偷摸走了出来。 肥猫见到是秦昆,旁边还有一只狐狸,于是刁来语音按钮,用力摁了下去。 ‘我是肥猫’ 秦昆愣了一下,他还没见过这东西,好神奇。 狐狸也愣了一下,一时半会没搞明白这猫怎么说话的:“我是狐狸。” 肥猫大吃一惊,心中确定狐狸一定是秦昆抓来的披尸鬼,开始喵喵叫着,然后表演起了倒立、小镲和滚绣球,以一双前辈的目光看着狐狸,希望狐狸能明白,来这里得自力更生了。 只可惜它失败了。 它的鬼气不足以用出蜃界,所以狐狸显然不明白对方要表达什么,她觉得这只猫好像病的不轻。 秦昆看见肥猫没有中魅术,有些小惊讶,不过可能是物种隔离的原因吧,于是也没管它,伸了个懒腰走了出去。 北风微凉,冷空气南下后,带来的寒意一天比一天重。 但今天是热闹的。 街道上,普通商店的门口都排着队,遑论一些网红店了。 顾大姐的炸鸡店里,顶班的是金六子,今天的人流量巨大,金六子一个人却忙得有条不紊。 僵尸的耐力很不错,金六子也不觉得累,看着炸鸡生意火爆,顾客更是喊着‘僵尸炸鸡’的名字,让他隐隐有种成就感。 和‘僵尸盒饭’一样,金六子在这里找到了存在的价值! 原来不当土匪后,自己会被这么多人喜欢。 网红店到哪都会火爆,炸鸡模式肥猫参与不进来,成了金六子的秀场,虽然他想把名字改成‘六子炸鸡’,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但显然顾大姐不会同意的。 金六子觉得,他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将要投身快餐事业,并为其奋斗。 武森然的私厨小院,围墙里也开始卖起了各式串串。 二楼主打精致菜品,一楼却是走量的。 无论是大串小串,总之这种地理位置,串串都是来钱最快的生意。 再加上今天变了经营方式,买苹果送烤串,让生意一下就有了噱头。 苹果30一个,送三十串鸭肠,十根冷锅串串,也就等于把平常的打折优惠券换成了苹果而已,生意却比平常红火好几倍。 武森然计算这盈亏,心中暗笑,健身房和狗舍的窟窿不仅补回来了,还大赚一笔,起码今年年底能平账了。 元兴瀚的画室楼下,也立了摊位。 学生们前几天就按照老师的意思,准备了油画,今天拿出来卖时,还有些忐忑。 “老师……我们不缺钱啊……” 能投身元兴瀚门下的学生,家里有背景,而且个人还有天赋,他们不差钱,也不在乎钱,他们只在乎艺术成就,毕竟生活质量到了某种高度,追求不一样。 元兴瀚则微微笑道:“赚钱和画画一样,也是一种修行。把画卖出去带来的成就感,有时候比画出一幅完美的画作更多。” 元兴瀚着重强调的是成就感,因为学生们可能都不懂这个概念。 这是树立信心的过程,元兴瀚知道他的学生们无法经历他曾经穷困潦倒的苦日子了,但是不经历那些,将来不会有太大成就的,他的画作,就是对生活的批判,为何批判?因为艺术家的心中,生活理应更加美好,而且别人一定得能欣赏到他们心中构筑的美好。 学生们不理解元兴瀚的苦心,但是当第一个学生的画被买走后,气氛就变了。 买画的是个酒吧老板,觉得这幅‘圣诞夜’不错,直接掏钱,说是要挂在店里最浪漫的位置,那是酒吧每年圣诞夜时的求婚专座。 卖出画的少年戴着名表,手里拿着赚到的200块钱微微有些发抖。他从来没想到这点钱有如此冲击力。 这是他第一次用本事赚到钱! 论起来,这些钱根本不算什么……连他一周零花钱的零头都不到。 就算给车加油都加不满。 但他已经计划好了今晚回去给爸妈买的礼物了,这是他成长的见证!成长,不单单是200块钱的购买力所能代表的。 “老师,我画卖出去了,能先走吗?我想给爸妈买点东西。”少男脸颊有些涨红,眼神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旁边,同学开始泼冷水。 “叶大少,这点钱你买什么啊……” “就是……陪着陪着……” “再待会嘛。” 旁边的同学开始酸了。 200块钱怎么了,谁看得上?但现在,谁又不想要呢?这不仅仅代表着面子和本事,这也是成长的第一步! “买两双袜子还是够的。”少年傻笑着,很认真地回答,元兴瀚露出鼓励的微笑,让那个学生走了。 接着,其他学生更加卖力起来。 “先生看看画,这幅‘星空驼鹿’,买到就是赚到!” “美女,我这幅‘童话平安夜’,安神助眠,给宝宝挂卧室,一晚上做梦都是甜的。” “帅哥,别走嘛,这幅‘松林礼物’如何?价钱可以商量!” 先后有画作卖出,价格虽然都不贵,100~300不等,但元兴瀚今日见证了学生们的成长,也感受到了他们信心的增长,感觉这种节目,得多为他们准备一点。 霍奇双手环臂,靠在诊所门口。 妈的,今天生意有些冷清。 他看见武森然的生意火爆,也逛了元兴瀚的画摊,心中酸酸的。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好,愿天下无病无灾,这才是良医本性。 “元大哥,给我推荐三副呗,我要挂诊疗室里。” 霍奇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叼着烟来到画摊前。 其实他已经溜达了一圈了,这次来,见到元兴瀚三个学生卖不出画而懊恼,说实话,霍奇也算见多识广,知道那些画还有些普通,平常买家不会为这种画作浪费钱的。 但霍奇不一样,都是孩子,他堂堂心理学博士,不希望这些孩子在需要鼓励的时候受到打击。 元兴瀚怎么不清楚霍奇的意图,这人段位高的令人发指,研究心理的,都是人精。 不过,他领霍奇的情。 “这三副画你看看如何?” 元兴瀚不动声色地从最后的三个学生面前拿过画作,三个孩子忐忑地看着霍奇,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霍奇故作考虑地看了半天,又从摊位上挑了一幅:“四幅画,800块钱。” 元兴瀚笑容僵住。 我艹你大爷……最后一幅是我的! 那张画可是镇摊用的,刚刚有人出8000他理都没理,他的画价值多少他心里有谱。 他看见了霍奇眼角一抹狡黠,元兴瀚心中叹息,这厮看起来猜到这幅画是出自自己之手了。 这人果然不是好东西! “拿走!” 元兴瀚咬牙切齿,还得故作大度地挥了挥手。 霍奇心中一乐,发现元兴瀚的微表情后,心中刚刚的猜测从7成已经变成了10成,这幅果然是元兴瀚的画,尼玛赚大了啊。 三个学生一愣:“可是老师,那画不是你的吗……” 霍奇故作惊讶:“哎呀,原来是元大哥的画!我孟浪了,这样,800块钱我买剩下三幅就好。” 元兴瀚明显看出霍奇在玩心理战,但他又不能不配合出演,忍着恶心,元兴瀚龇牙瞪眼,笑的比哭难看:“能挑中我的画,算你有些眼光。这幅画就当是我送你的,霍大夫,以后多多关照啊。” 霍奇生怕对方反悔一样,迅速将四副画收起:“哈哈哈哈,那我今天算赚大了。几位同学,多多向你们老师学习啊,到时候如果我诊疗室的画卖出去,还会来找你们的,加油!” 心理战、加油之类的话他们已经听不进去了。 画作卖出,他们比谁都兴奋,元兴瀚把800块钱让他们三个分了,然后在暗处比了个中指。 ‘老阴逼!你狠!’ 霍奇偷偷伸出小拇指,笑的像奸商。 ‘你不敢发火的,省省吧,保持风度。’ 秦昆走过前街,看了风景,买了快餐,顺了苹果,拿着烤串,肩头爬了只狐狸,引起了不少关注。 但论名气,秦昆在这片街上还排不上号。 肥猫走在秦昆脚边,一众人惊喜大叫:“卖快餐的肥猫!” “快看啊,是那只网红肥猫来了!” “小猫咪,我来了几次都没见到你,今天不卖盒饭了?卖点小鱼干也行啊!” “是啊,这么好的机会,不做生意吗?怎么养活自己啊~” 女生们逗着肥猫,肥猫很傲娇,得意地瞟了秦昆一眼,仿佛在说这条街,它才是主角。 秦昆笑着离开,来到后街。 元兴瀚的画室灯火通明,楼下已经收摊了,路过画室,来到集市,旁边就是电影院和剧组影棚,这个位置不错,不少文创老板生意兴隆,眉飞色舞。 灵异小镇万圣节大秀后,周边都推出了。 秦昆跟着人群走到摊位前,一个老板口沫横飞说道:“帅哥看看吗?石洞村手办,应有尽有!” 其他文创还好,可手办确实不好卖。 一来不便宜,二来需要知名度。 没有知名度的手办,买回去也没收藏价值。 不过这手办做工精致,秦昆也是讶异非常,更让他讶异的是,这尼玛为何还有牛猛他们的造型? 楚千寻,你侵权啊!!! 当日一众临身鬼是游过街的,所以被放到‘百鬼夜行’系列中,秦昆嘴巴微张,这草稿图绝壁是楚千寻自己提供的,太像了! 不仅有牛猛,当日出现的一众妖魔鬼怪都有,负责卫生的尸灯鬼,在心理诊所帮忙的刺刑鬼,王乾带僵尸游街时的飞雷僵,甚至还有砸场子的四只阴差! 秦昆定睛一看,记得当时在茶馆喝茶,手下鬼差和徐法承的鬼差起了冲突,所以徐法承的鬼差也有。 等等,秦昆定睛一看,觉得眼睛瞎了。 我艹……怎么还有徐法承的手办…… 秦昆黑着脸拿起那手办,名牌卡上写着‘神仙哥哥’,秦昆险些吐了。 楚千寻,你想圈钱想疯了吗?侵权徐法承?!我就不值得你侵权一下? “帅哥?看看这牛,多帅,铁定能镇宅!” 是能镇宅……但也只能镇我的宅…… 秦昆心中嘀咕,眯起眼睛:“老板,普通人家里谁会放阴差啊……” 老板一听急了,就因为这个观念,这批手办才砸手里的。 他又准备唠叨,秦昆压了压手,示意他先别急:“老板,我倒是能帮你一个忙,但你要送我一套,我要全部。” 老板红着脸:“帅哥,这一套,进货价都不便宜啊。” 秦昆附耳:“念你这几声帅哥的份上,我给你透露个事,我和楚老板关系匪浅。” 老板想了想,一脸懵逼,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帅哥……你是准备让我贿赂你?不是……小本生意,我也交过租子的……”老板为难。 秦昆鄙夷道:“你是不是傻,这些东西,全街隐藏在暗处的增强现实投影,才能弄出来。我再让楚千寻开启全街的投影,来一次‘百鬼夜行’,你这套手办不就有知名度了吗?有知名度后怕卖不出去?!” 老板虎躯一震。 “大哥何方神圣?” “鄙人姓秦。” “秦老板!我这就跟所有的手办老板商量一下,一起匀你一套,务必等我三分钟!” 秦昆佩服这位老板在这种天上掉馅饼的情况下,还能想着降低损失。 三分钟过后,集市里六个卖手办的老板,凑了一套珍藏版手办,加上一条玉溪:“秦老板,刚刚闻到你身上的烟味了,这烟合胃口吧?” 我艹,察言观色,果然乃商人之本也! “很合适!”秦昆受之无愧。 “秦老板,您真能再来一次‘百鬼夜行?’” “我们之前申请过楚老板,她说开动机器太烧钱,那是一条街的增强现实机器啊。” 开启个屁的机器,楚千寻现在越来越有商人的气质了,这话编的滴水不漏。 秦昆也大言不惭道:“刚刚我给楚老板打过电话了,一分钟后就开始!你们记住,卖东西的时候一定告诉他们:阴阳相济,阴阳相安!要不然十次大秀你们也卖不出去!” “明白了!” 读秒的时间是紧张的。 此时此刻,六个老板都在卖力吆喝,他们要稳住流量,因为再过一分钟后,他们的生意说不定会爆火。 “各位帅哥美女,这边瞅,这些手办、公仔或许你们不知道是什么,但万圣夜大秀你们一定看过!” “留步一分钟,手办不会被抢空!” “先别急着走,都过来看看,马上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大家会了解我们卖的是什么!” “牛鬼蛇神两旁待着,黑白无常也能护宅平安,百鬼夜行不是说说而已,各位看客,阴阳相济,阴阳相安!” 嗡—— 阴风吹过,然后收敛。 阳气很多,游客安然无恙。 集市街口,秦昆鬼差陆续出现。 鬼差出现后,街道上看似是装饰的钟家法器铜铃铛,先后响起来。 八音镇魂! 铃声悦耳舒适,并不惊悚,鬼差们气息平和,眼神温柔,也不可怕。 他们手中,是秦昆刚刚在武森然那里顺的苹果,算是送他们的礼物。 但是现在,礼物成了道具。 “阴阳相济,阴阳相安,太太平平,平平安安!” “平安夜,百鬼借道,护家宅平安!” “一见太平,和气生财!” 鬼差们涌出,包括白袍鬼和四只阴差也出来了,这是第二次和阳人打招呼,在注视下,牛猛带头,把苹果送出。 游客中,有人反应了过来,这群鬼魅之前见过! “哇——又是那个将军小哥哥!” 骑着白骨马的董敖最为显眼,依旧受欢迎,他笑着抛出苹果,飒爽走开,游客再次吃惊。 苹果都是真的! 这是魔术吗? 百鬼游街,渐渐消失,悦耳的铃声也渐渐消失,仿佛刚刚做了一个梦。 然后,手办摊生意变得无比火爆。 “老板我要这个!” 董敖的手办第一个卖完,然后,六个手办摊位的老板,迎来了生意最好的一天。
第一三八五章,德里
1月初,元旦假期。 秦昆开着车前往临江殡仪馆的路上。 车是李崇的二手宝马,温泉山庄开业后,李崇紧跟着换了新车,旧车送给了秦昆代步。 俗话说‘开宝马坐奔驰’,这车也不过买了五年,内饰翻新过后和新车无异。 路上,秦昆觉得驾驶感不错,毕竟宝马的驾驶感显然是许多车不能比的,今日来殡仪馆便开了过来。 门卫室里,郭不同、周不易在聊天,秦昆摁了两下喇叭,二人惊疑:“秦爷来了?” “今儿不忙?” “忙完了。”二人觍着脸嘿笑,秦昆瞅他们这模样,八成是逃班休息。 两个后辈都是好孩子,偶尔偷个懒,秦昆也不会像老王那样教训他们,于是丢出两根烟聊了起来:“韩垚呢?” “馆长在办公楼。” “你们两个现在好歹是骨干了,多少也上进一些,毕竟老王带出来的,要想把你们往上提,也得让其他人心服口服啊。” 怎么说二人也是十八酆都门客的真传,九山九江中坐镇临江这一重要位置,将来肯定得挑大梁的。 韩垚就是个过度的一把手,到头来还得回祭家太常街,这里总归是要留给他们的。 二人低着头吐着舌头,知道秦昆不是教训,而是教育,他们也没多嘴,毕竟秦爷能给他们苦口婆心说这么多,心里是有他们的。 “知道了秦爷,我们以后一定默默努力……” 秦昆啐了一口:“谁让你们默默努力了,就得在人前努力人后偷懒。你瞅瞅韩垚,天天打游戏有谁说过什么吗?还不是人前干活多,人后得消遣。这是潜规则啊……我当年提不上去,混到最后薪水和你俩一样,就是吃了这亏,聪明点吧你俩……” 二人一脸受教,仔细想想,秦爷在单位拿的钱和其他人比,也确实不多。 告别了两个职场新人,秦昆一路来到韩垚办公室。 今天的韩垚没有打游戏,而是在窗口发呆,端着一个茶杯,看起来有心事,以他的性格,很少会露出这种表情。 “昆哥。” 韩垚看见秦昆进门,招呼一声,倒了杯茶。 秦昆发现韩垚,开玩笑道:“怎么了这是,好事将近,苦大仇深的。” 今天来殡仪馆是韩垚叫的,看起来不像是加班,似乎要替班。 韩垚咧嘴一笑:“开心还来不及呢,哪苦了。” 秦昆沉思了一下,于是问道:“是准备请假出去几天吧?” “是。” “需要我替班?” 韩垚点点头。 果然如此。 不过也对,节假日,又逢快结婚了,出去转转也是应该的,置办一下结婚用品,照照相啥的,都得抓紧着来。 这阵子秦昆都是一个人,小汪还在秦家村,杜清寒电话不通,他在家、在白湖镇都没什么事,已经做好了替班的准备。 “这是小事啊。”秦昆顿了顿,发现韩垚的表情还是不对,于是关心道,“你……不会没钱了吧?” 秦昆账户还有小几千万,他物质需求并不高,也没理财习惯,那些钱都是因果帐,按规矩不能钱生钱利滚利,放着也是放着。见到韩垚似乎很为难,秦昆翻出钱包拿了2000,又摸出手机打开电子账户,准备直接给韩垚转过去。 韩垚心中一暖,忙说道:“昆哥,其实就是单纯的替班……你有时间吗?” “怎么没有,手续交接一下,这阵子我替你看着。” 秦昆很爽快。 韩垚想了想,又道:“其实不替也行,当家的,你如果帮我跑一趟,那就最好了……” 称呼从‘昆哥’变成了‘当家的’,秦昆就知道有棘手的事了。 看见韩垚头偷瞟着自己,秦昆嘴角一抽:“不会是……你哥又出事了吧?” 韩垚一怔,然后哭笑不得:“我哥好着呢……” “哦~”秦昆松了口气。 “我舅哥那边可能有些麻烦。” “啊?”秦昆觉得这弯拐的有点大。 涂庸? 办公室空调吹的燥热,秦昆换了杯冰水,纳闷道:“涂庸怎么了?” “上次温泉山庄时候他跟你提过,生意出了点事……” 秦昆回忆了一下,似乎有这茬。 涂庸家族生意很广,好像在国外一条商道出了事,什么运输队死人了之类的。 “还没解决吗?” 韩垚摇摇头:“听萱萱说,最近又出事了,不似人为的,所以我大舅哥有些焦头烂额……” 秦昆安慰道:“没事,那我去看看,不至于扭扭捏捏的。不过提前说好,如果是普通人之间的争执算计,我是不会管的。” 秦昆开口就划下道来,毕竟涂庸手上也不干净,看他之前能雇佣上黑伞佣兵就知道,临江第一公子哥可不是善茬之流。如果这事是普通人搞出的鬼,哪怕他们要对付涂庸,秦昆也是不会干涉的。 “好!”韩垚红着脸:“上次麻烦了你一次了……这次还没过多久,没想到又来一遭……” “再麻烦一次也没事。”秦昆拍了拍韩垚肩膀。 韩垚办的是正事,自己是闲人,跑跑腿是应该的。这时候就不需要分什么扶余山座次,都是自家人,秦昆也乐意去外面跑跑。 “那、说定了?我这就跟大舅哥联系。” “嗯,不过你总得给我说说大概吧……” 韩垚无奈:“就因为我不清楚,所以才急,别说我了,萱萱也说不清楚,恐怕你得去看看才知道。” 上次帮韩垚是他哥韩淼出了事,这次是舅哥涂庸,秦昆觉得这厮现在不刑妻克家了,开始克哥了,这倒霉孩子……以后不能再让他叫昆哥了,得换个称呼才行。 元月假期最后一天,南山省机场,秦昆坐上飞机起飞。 如果说文明古国代表着文化底蕴,那么华夏的文化底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但是,这个观念在国际上并不受所有人认可。 比如文明古国之一的……印度。 古印度文明的复杂程度和文化起源,一天一夜恐怕也讲不完,这个神奇的国度有着很多匪夷所思的故事,不说别的,单论宗教而言,影响力在世界上都占有一席之地。 但古印度文明已经不是现在的印度文明了,变化大的没有人能捋清,现在的印度和古印度基本上是两个概念,不过印度虽然不复当年,但也是人口大国,文化绵长,这个神奇的国度占有世界10%的可耕地,农业发达,医疗、电影、软件产业也相当不错,作为邻居,被我们亲切地称为‘阿三’。 有道是三哥世界第一,棒子宇宙无敌,孰强孰弱,秦昆没法分辨,总之论吹牛逼的本事,秦昆觉得自己喝上两斤都吹不过他们。 飞机直飞羊城,然后转飞德里,下了飞机,德里还是凌晨。 不知是错觉还是偏见,秦昆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咖喱味,机场里的外国旅客很多,本地人更多,包头的阿三络绎不绝,还有不包头的,这里宗教复杂,每个宗教都有不同的打扮,这也是当地人的信仰。 随着人群走出,秦昆环视四顾。 不是说商道吗? 涂庸难道跑这来开工厂了? 秦昆以为涂庸的商道是从华夏延伸出去的,现在看起来不像那回事。 德里啊……三哥的首都城市,德里和新德里是一个都市圈的,所以当地人不分彼此,这个词是‘起点’的意思,也有‘开端’的含义,公元1世纪孔雀王朝在这里定都,秦昆小时候玩过的游戏中,印度战象兵就出自于孔雀王朝,在这里定都的当然还有大名鼎鼎的‘莫卧儿王朝’。 接机的是当地人,衣衫革履,一脸热情,一看就是钱给够了。 “秦老板你好,我叫拉哈尔,先上车吧,涂老板等着呢!” 秦昆没急着上车,给他递了个茶壶:“华夏语说的不错啊,先给我沏杯茶。” 拉哈尔虽然奇怪秦昆的举动,但也照做了。 一杯茶入喉,周围的标语也能看懂了,机场附近,也有旅游的宣传广告。 汽车开动,拉哈尔沿途唠着家常,顺便给秦昆聊起了当地的事。 对外国人而言,名胜古迹就是这里的名片,拉哈尔聊起了红堡,泰姬陵,秦昆听着也来了兴趣。 他对这里的印象还停留在电影里,恒河水是印象最深的,然后是各种神灵崇拜,首当其冲的就是牛神,名胜古迹就知道的不多了,泰姬陵自然听过,至于红堡……没听过。 拉哈尔一笑:“恒河要去瓦拉纳西去看,那里是我的家乡,有空我可以带你转转。牛神嘛……其实很多地方都有,说不定今天就能看见有人拜牛神。泰姬陵离得不远,至于红堡的主人,就是修建泰姬陵的大人,沙·贾汗,红堡是他的王宫。” 这么说秦昆就明白了。 拉哈尔很健谈,从接到秦昆开始,一路聊到秦昆下车,他华夏语不错,听说以前跟着涂庸在华夏待过几年,秦昆能感觉到他松松垮垮的衣服下,有一身不错的腱子肉,看似嘻嘻哈哈的拉哈尔,开车时眼神警惕锐利,不断地判断四周的危险,似乎是职业习惯,想必身份也不简单。 到了酒店门口,拉哈尔去停车了,一个东方男子正在恭候。 现在还是凌晨,对方有些疲惫,不停地打着哈欠,秦昆走过去时他眼睛一亮,似乎来了精神。 “来了。” “来了!” “先倒倒时差,明天带你转一圈。” “跟我你没必要客气。”秦昆一笑,“先补觉。精神头足了再聊。” “行,你房卡在这,我就不补觉了。还有事等着我……” “那不行。” “我睡不着!”涂庸实话实说。 这还不简单? 秦昆上前,一记手刀敲下,涂庸软倒在秦昆肩上,秦昆将涂庸扛起,拉哈尔停好车,看见这一幕有些愕然。 “秦老板……这是……” “助眠。” 拉哈尔揉着太阳穴,你助眠的方式有些硬核啊。 刚刚他可是看见了,秦昆给了涂庸一手刀,你管这叫助眠? 涂庸的房间很宽敞,也很安静,但拉哈尔说涂庸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秦昆看得出来,这厮精神太过紧绷,这样下去伤本。 “秦老板,涂老板哪怕这样睡下,过一两个小时也会苏醒的。他精神仍旧紧绷。” 秦昆瞟了拉哈尔一眼,这家伙懂的不少。 “放心吧。” 秦昆五指在涂庸耳畔握响。 爆! 拉哈尔吓了一跳,空气怎么爆了一下?那声音仿佛幻听了一样,他惊愕地看向秦昆,秦昆则轻轻一笑。 爆气! 阴阳二气剥离后,阳气能带给涂庸足够的安全感,这样一来,涂庸势必能睡个好觉。 “你要来一下吗?”秦昆转头问道。 拉哈尔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我睡得很好。” “行吧。那我先去休息了,等涂庸睡好了再出发。” 秦昆走了,屋里只剩涂庸和拉哈尔,此刻,拉哈尔食指抵在眉心,食指似乎发烫一样,让眉心越来越红,然后,眉心轮出现。 眉心轮就是眉心的那个红点,此刻的拉哈尔表情虔诚,目光平和,他静静地看着涂庸,发现涂庸呼吸均匀,四肢伸展,似乎已经进入了一个美妙的梦乡。他再次惊愕。 他是涂庸的心腹,更可以说是涂庸的好朋友,在这边的生意都由拉哈尔全权操办,所以身份极其特殊。之前他就听说秦老板是个神秘的人物,具体多神秘,一向对他推心置腹的涂庸,都隐瞒不说。 此时此刻,拉哈尔心中有了眉目。 看起来涂庸对他隐瞒秦昆的身份,并非不说,而是有某种忌讳。 “道士?” 拉哈尔不经意一笑,“而且不是一般的道士!” 这次,有意思了啊。 涂庸居然从华夏请了一个道士过来。 只是……有用吗? 拉哈尔不确定。 他给涂庸盖好了被子,关门回屋。 隔壁的房间,秦昆闭上天眼,换上拖鞋。 看起来……拉哈尔似乎和涂庸真的关系匪浅。 秦昆不知道拉哈尔什么身份,目前也不想知道,此时此刻,补个觉才是该做的事。 一个懒腰,秦昆大字躺下,周围鬼差涌出。 “自由活动!” 说罢,秦昆进入梦乡。
第一三八六章,掮客
涂庸好久没睡的这么好了。 从凌晨入睡,几乎无梦,一向自律的他也打破了生物钟,直到中午过后才起来,不过这一觉真的是元气满满。 出门,拉哈尔的房门敞开,正坐在摇椅上看报纸,发现涂庸走出来,朝他微笑道:“老板,睡得可好?” 涂庸揉着肩膀,莞尔一笑:“拉哈尔,你不必这么自降身份,你的出身甚至要优于我,搞不懂为何喜欢屈居人下。” 拉哈尔摇头道:“当初若不是你,我可能就饿死在街头了,当时你雇了我,那么你就是我的老板,无论我变成了什么样。” 想起当年因为一面之缘,救济了一位流浪少年,涂庸便觉得缘分这种事是讲不清的。 那少年现在成了独当一面的大人物,却始终敬他如兄,这也是涂庸对拉哈尔推心置腹的原因。 “这些年还没和家里和解吗?” “算是和解了一些吧。他们高高在上惯了,我离开家后从最底层的炼狱爬上来,懂疾苦,知善恶,与他们依然格格不入。” 关于拉哈尔的事就此打住,涂庸换了个话题:“秦昆呢?” “秦老板可能还在休息,没听见开门的声音。” 中午,涂庸和拉哈尔吃过饭后,秦昆才来到餐厅。 此时此刻秦昆无精打采,非常后悔昨天让鬼差自由活动的决定。 他鬼差中,狄仁杰得知此地是天竺,直接跑出去遛弯了,他拉着水和尚、老茶仙、张布等对此地感兴趣的鬼差,大晚上,新入麾下的俞江固开着船,还带上了沉江鬼当水手,只不过没出去多久,这群家伙就和当地鬼打起来了。 六只鬼差里,其中鬼王就四只,打架更是毫不客气,但千不该万不该,惹到了孔雀王朝的老鬼。 孔雀王朝比大秦帝国统一还要早百余年,国际上公认的当时世界第一! 在2000多年前,孔雀王朝就是一尊庞然大物,农业发达、兵力60万、人口更多,这种级别的王朝里,能存活到现在的老鬼,哪怕是普通人,也是个顶个的恐怖。 因为统治者月护王的雄才大略,这个王朝的子民如老秦人一样凶悍,得知有人被欺负,立即集结残存的老鬼开始反击。 印度历史上有三个大统一的王朝:孔雀王朝、笈多王朝、莫卧儿王朝,其中孔雀王朝和莫卧儿王朝两个都定都德里,昨夜大战时,仅存的孔雀老鬼全过来了,甚至没让莫卧儿王朝的老鬼参与。 因为人数原因,秦昆麾下鬼差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遭遇首败。 “四个鬼王,还打输了!我都觉得丢人!” 秦昆昨晚睡得好好的,结果遇见逃回来的六个鬼差,气的七窍生烟,在房间把六只鬼差大骂一顿,包括对狄仁杰也没客气。 当年王玄策来印度一人灭国何等威风,你好歹和他一个时代的,怎么就输了? 狄仁杰觉得丢人,没吭声;俞江固新入麾下,主要负责开船,也没吭声;老茶仙闷闷不乐喝着茶,论战力,他还不如鬼将,拖后腿了;张布好言相劝,让秦昆莫生气,好歹成功逃回来了,咱们也没受伤,只不过是战略撤退,不算输。 这话说的,放在古代就是妥妥的奸臣啊! 秦昆扣了张布一个月的供奉,张布脸上一青,立即打小报告:“都是水和尚非得去看古迹!” 水和尚一怔。 我看古迹? 不是狄公吗? 结果一想就明白了,张布这厮分明就是抓二号替罪羊,然后等着自己把狄仁杰供出来当挡箭牌的。他还不需要承担招惹狄仁杰的麻烦。 这厮……太狡猾了! 水和尚想通后白了张布一眼,没利益冲突的时候张布从来都隐藏城府,和和气气,一旦利益有损,老阴逼二话不说就会出卖朋友。 恶心! “阿弥陀佛,主子,这也不怪我。我一介佛门僧侣,自然向往天竺宝地,谁知道佛教在这里没想象中的盛行,这不多问了两句,那群阿三就开始嘲讽……要不是沉江鬼被打了,我们也不会跟他们起冲突。” 这里的印度教比佛教昌盛,水和尚确实不知道。 他只知佛法,不懂当地的人文历史,印度教和佛教许多东西都是相悖的,他们的主神是梵天、毗湿奴、湿婆,而不是佛陀,所以水和尚自以为找到圣地,大谈佛法见解,然后被鄙视奚落,这口气怎么能忍? 他们在和尚面前谈交配,谈活祭,还鄙视自己的男根,我尼玛,和尚我当时没抽他们已经是克制了! 于是水和尚一边鄙视张布,顺手就把沉江鬼给卖了。 沉江鬼瞪大眼睛,听着水和尚胡说八道,心中委屈,浑身鬼气失控,又湿漉漉地开始流水。 都是兄弟……至于这么互相出卖吗?! 但是论起来,起因还是狄仁杰,只是狄公为人不错,自己不能就这样把他卖了啊,看见张布和水和尚把锅扣到自己头上,水和尚又望了望老茶仙。 算了,背起来吧! 他拨开额前打湿的乱发,悲催道:“主子,我一介水鬼,看看恒河怎么了!当时听见阿水被人骂了,还骂的那么脏,我想着不能忍,就动手了,结果对方召出一头战象兵,一头大象从水底浮起,上面下来了60多个鬼,抄着家伙就打我……其中鬼王就有10个!我们可没挑衅啊!” 沉江鬼被打的鼻青脸肿,身体的痛苦和被水和尚出卖的痛苦让他对友谊两个字产生了幻灭,这和尚肯定是和张布学坏了! 锅甩了一圈,狄仁杰看不下去了,直接站出来道:“是我的错!” 此言一出,秦昆心中一叹,算了,谁的面子不卖,也得卖狄公一个面子。 他看过地图,恒河支流是在附近,但你们逛古迹就逛古迹吧,红堡、泰姬陵不也挺好的吗,跟人起个毛的冲突啊,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道理亘古不变好不好? 秦昆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索性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这几天老实点,我可不想节外生枝。今天的事,就算过去了!” 众鬼看见没秦昆松了口,才松了口气。 凌晨不到三点,鬼差活动范围缩小到酒店范围,遛弯的遛弯,透气的透气,修炼的修炼,再没外出。 秦昆则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生死道里,秦昆听过东洋阴阳师、欧洲驱魔人、美洲羽蛇祭司、北欧冰原巫师、南洋巫师等等,但从没听过印度的捉鬼师。 要么,这里没有。 要么,低调的令人发指。 要么,强到没人敢提。 秦昆确定不可能是第一个原因,那么一定是二、三了。 连大鬼都那么彪悍,那么这里一定有一群低调到令人发指、强到没边的法师存在。 在这种地方,如果没有深仇大恨的话,己方还是也低调点的好,秦昆可不想招惹当地捉鬼师。 三哥毕竟世界第一! “秦昆……你没睡好吗?” 餐厅里,涂庸在呼唤,秦昆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 “哦,不是。睡得还不错,就是做梦迷迷糊糊的。” 秦昆扫干净盘子,喝了口奶茶。 饭菜味道不算可口,但也算别致,这顿饭土豆制品居多,毕竟是酒店,规格不会那么低。 只不过奶茶的味道,他是第一次喝。 这里的奶茶香料极多,味道重,说不好喝吧……糖分和香料的层次感确实给味蕾带来全新的冲击,而且丝滑。 说好喝吧……也没秦昆想象中那么美味,总觉得味道刚到了让人赞许的时候,另一种怪味就随即涌出。 总之,秦昆总觉得嘴里一股豆蔻味,辛辣偏甜,感觉怪怪的。 “既然吃完了,那我们今天去溜溜弯,带你逛逛这里。”涂庸提议。 秦昆纳闷:“你不急吗?商道都断了。” 涂庸淡淡回道:“我是掮客,总有人比我急。” 秦昆这才想起来涂庸的身份。 掮客,一手托两家,上下家在交易中如果不是互相信任的话,就会找一个中间人担保。 首先,这个中间人有着极好的信誉,其次,完全受到交易双方认可。 涂庸就是做这个中间人的。 开车,上路。 拉哈尔载着涂庸和秦昆,穿行在德里的街道上。 涂庸对秦昆道:“这次商道断了,应该是有第四方存在,不希望交易双方达成交易。所以出手搞了破坏。但是,这个第四方却没直接对交易双方出手,而是在动我。所以我准备再等等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战在某些程度上也不全是财阀倾轧,更是信誉、能力、渠道的比拼,如果第四方是交易双方的敌人,这次专门为了破坏交易而来,那么事情还有的解。 但如果第四方是想取代自己成为掮客的,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就代表他是自己的敌人。 火药味会比前一种更重。 所以涂庸在车上给秦昆解释了一番,最起码他想知道商道断了后,是不是有势力出现准备取代他,才好做下一步的应对。 弯弯绕绕的事,秦昆听不明白,好像很复杂,不过自己是过来帮忙的,按照涂庸的思路走,起码不会给他添麻烦。 德里的街道,哪怕郊区,人也是真的多。 秦昆去过欧洲、南洋、日本,唯有在印度时,才会有在华夏街道那种感觉。 其实这里并不发达,但人们脸上却没什么焦虑,似乎宗教能带给他们极大的精神安抚,拉哈尔说,这里的人开朗乐观,秦昆觉得不似骗人的,心中对阿三的偏见也在渐渐转变。 当然,对他们吹牛逼的本事,秦昆是不会改变的。 旅游纪念品的摊位,琳琅满目的货架上,颜色红、蓝、银的佛头一字排开,还有各种颜色的大象,秦昆看到粗糙的黄铜工艺和丑陋的上色技术,怀疑他们亵渎佛法,老板硬说真正的佛才不会介意这些。 “多钱?” “2000卢比!” 这破玩意2000?折合下来快200软妹币了。 “要不要?与佛有缘的话,就买一个吧。” 老板很能招揽生意,一番忽悠之下,秦昆还真买了一个铜艺大象。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泰姬陵了,涂庸忽然接了一个电话,然后道:“秦昆,这是门票,你和拉哈尔先进去,我随后就来。” 秦昆在拉哈尔带领下,走了进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涂庸面色沉重,对着电话道:“按照你们的要求,拉哈尔我带来了。你们是不是也该告诉我,这次是谁搞的鬼了?” 电话里,一个轻佻的声音道:“哦,涂老板,看来你似乎很想知道这件事。但是,只有我们解决完和拉哈尔的私人恩怨,才能告诉你真相。” “那我现在就让拉哈尔走!” “哈哈哈哈……你会吗?我猜你应该判断过这次商道的事,拉哈尔背叛你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不是吗?毕竟你们的路线、人数、车辆都是绝密,只有负责人才会知道具体细节,但是运输队却三番五次出事。” 涂庸沉默。 没错! 就因为这样,他才陷入了一个痛苦中。 因为种种迹象表面,是拉哈尔背叛了他! 但是……为什么啊……拉哈尔只要想要,他就能给!他乐意退出这里的生意,全权交给拉哈尔。他没必要背叛自己的! “你们到底是谁。” “你也进来吧,一会就知道了。”
第一三八七章,阿格拉红堡
阿格拉红堡,是观赏泰姬陵全貌的最佳地点。 可是在绝大多数游客眼里,让世界瞩目的可能不是莫卧儿王朝的辉煌,也不是这座建筑的伟大,而是这里曾经的主人沙·贾汗和泰姬的爱情故事。 如此恢宏的两个建筑,只是为了能和你相隔守望。 游客如织,许多人在讨论这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有的唏嘘有的羡慕,秦昆起初领略不了这里的风景到底美在哪,但是听到游客的讨论,便渐渐感受到一种别样的魅力。 因为那段爱情的缘故,仿佛这里的景点活了。 拉哈尔看见秦昆听的入神,发现涂庸还没来,于是驻足等着涂庸。 秦昆此刻专注这座宏伟建筑,跟着一堆华夏游客,先进去了。 华夏游客很热闹,四五个人放着西塔琴伴奏的印度音乐,同一首曲子,同时播放,无限循环,竟然形成了一个可移动的立体声域。后面有专门负责录像的游客,大家都很高兴能留下这一段个性的影音资料。 走过石桥,看了护城河,来到红堡的城墙内,秦昆发现这里真的是城堡。 这种规模,比他见到的包括画作中见到的城堡都要宏伟,长廊、石梯、院落鳞次栉比,里面还有草坪和松鼠,大片露天场地,又伴随着大片相连的城堡,秦昆总感觉在哪见过。 当年的摆设已经没了,里面只剩下空荡的建筑,这个地方乃莫卧儿王朝的权力中枢,秦昆能想象到沙·贾汗当年何等雄姿英发,只可惜岁月流逝,只剩下这座红色砂石建筑证明了莫卧儿王朝的伟大。 “据说这里就是沙·贾汗眺望泰姬陵的地方,两人阴阳相隔后,沙·贾汗经常在这里遥望妻子,也曾失神落泪,也曾月下唏嘘。” 一处视野不错的地方,导游又开始煽情了,不知道是瞎编的故事还是真实的,总之游客们很买账,也纷纷开始拍照留念。 秦昆趴在窗边上,远远望着泰姬陵,爱情什么的,他略微能感觉到,秦昆不是不相信那段爱情,只不过趴在这里远远望去,如果只是看到妻子陵墓,秦昆觉得有些孤单。 起码沙·贾汗那时候的心情,或许会回忆起当年相爱的美好,更多的是遗憾吧。 “喂,走了!” 秦昆被一个游客当成自己人,专程拍了一下肩膀。 他喝了口水道:“来了来了。” 从楼上下来,不远处有一个花边很古怪的井,不知道之前是池塘还是洗澡的地方,总之现在什么都没有。 那游客在拍照,顺口问道:“朋友,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秦昆讪笑:“我不是你们团的。” 那游客也讪笑起来:“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 “我叫窦林,还没问你名字。” “秦昆。” 窦林道:“秦哥,我有个冒昧的想法,我是一个摄影师,也办过几次个人展,这次也是奔着摄影来的。不过一见到你就想给你拍几张照片……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做我的模特?” 模特? 秦昆想了想摇摇头:“抱歉啊,今天有事。” 窦林急了,他是谦虚了些,没想到秦昆拒绝了。论实力,自己在当地摄影圈名气不小,虽然年轻,但技术绝对没问题。 “秦哥,就十几张……你不会当我收费吧?我不收费……”窦林看见秦昆还是摇头,直接拿出之前的作品。 “这张,西地摄影银奖,这张,敦煌摄影展第五,这张,南洋狮城影展新秀金奖……给我次机会吧!” 对摄影师而言,世界各地的风景春夏秋冬乃至早晚都各有不同,但结构上都是一样的,到了窦林这种级别,注重的就是照片的灵魂。 什么是灵魂? 柳枝飘扬、碧波荡漾时风就是灵魂。 山岳巍峨、白日初升时雾就是灵魂。 渔网满载、水稻低头时笑容就是灵魂。 灵魂就是死中的活,静中的动! 刚刚窦林之所以找上秦昆,可不是因为他把秦昆错认了,而是那一刻,他看到了一个完美模特! 不得不说,秦昆刚刚眺望泰姬陵时的神态,让窦林生出一种奇怪的错觉。 按理说红堡是死的,人是活的,红堡是静止,人在活动,但秦昆远眺的那一刻,仿佛颠倒了。 秦昆才像是一个静物,一眼万年,那双眼睛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但似乎代表着一个见证者,让整个画面活了过来。 一个很荒谬的画面,却让窦林觉得那一刻,红堡和泰姬陵相爱了,而如山岳般静止的秦昆,仿佛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人一样。 所以他极力请求,秦昆给他一个机会。 窦林说了很多,秦昆是油盐不进,最后窦林甚至准备动粗了。 “我说秦哥,你绝对不能走!你可能不知道,我脾气不怎么好!” 窦林推了推黑框眼镜,拦住秦昆,秦昆看见对方瘦胳膊瘦腿的,心中纳闷,拍照还得用强? 没天理啊…… 再说,你脾气再不好能有我不好? 秦昆看见旁边墙上一根弯掉的钢筋,似乎之前是挂消防器材的,于是给它掰直了。 窦林瞪大眼睛,鼻涕不经意流了出来。 “窦林,我今天真有事……”秦昆又把钢筋恢复原状。 窦林摸了摸,这特么什么怪力啊! 他再不敢提脾气的事,缩着脖子道:“那……那我跟着你!” “我……” 秦昆摸了摸窦林的脑门,没发烧啊,难道让门挤了吗? 对我一个猛男感兴趣……看你也不是什么基佬啊。 “行吧,提前说好,是你要跟来的,我不会配合你摆拍。” 秦昆强调了一遍,想让窦林知难而退,窦林一笑:“一言为定!别小看一个摄影师抓拍的技术。” 窦林跟导游和同伴打了招呼,便自由行动了,秦昆没想到这人这么执着,索性也由着他。 这里的游客络绎不绝,哪哪都有拍照留念的,秦昆没急着向里面走,因为涂庸和拉哈尔还在后面。 城垛上,秦昆看见涂庸进来了,正在和拉哈尔说什么,这才放心继续往前。 砂石建筑,通体泛红,沿途不少图案让这里有了印度的原汁原味,四周还有西塔琴的音乐回荡,以及游客模仿印度人的舞蹈在录视频。 秦昆穿梭在其中,窦林便跟在旁边,看见他干劲十足的样子,秦昆也没打击对方积极性。 草坪中,有松鼠在吃坚果,秦昆笑着逗弄了两声,那松鼠居然窜了过来。 从脚背一直爬到肩膀,秦昆侧眼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笑着说道:“我可没什么喂你的,下去吧。” 小心地把小松鼠送了下去,其他游客有学有样地也在旁边逗弄,松鼠却没理任何一个人。 “秦哥,你亲和力绝了啊!景区里的这种小东西虽然不怕人,可也不亲人。我还是头一次见松鼠上肩的。” 窦林刚拍了一张满意的照片,不吝赞美起来。 秦昆笑了笑,忽然凭空变出两瓶水,丢了过一瓶。 窦林目瞪口呆,刚刚眼花了吗?这水哪来的? “秦哥……这……” “别问,问就是魔术师。” 秦昆扭开瓶盖,喝了一口。 窦林喝了一口,这水是真的:“刚刚掰钢筋也是魔术?” “那是体术。” 景区一切都好,只是又转了一圈后,秦昆忽然在走廊里发现了些奇怪的纹案。 六芒星? 秦昆不懂当地的人文历史,却也觉得这六芒星出现有些突兀了。 红堡和犹太教也有关系吗? 六芒星是真真正正的六芒星,建筑原本的纹案,并不是别人涂鸦上去的,秦昆仰望走廊门槛六芒星的一幕,也被窦林拍了下来。 只是六芒星出现后,秦昆不知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刚刚一直沉浸在游玩的气氛中,似乎疏忽了涂庸和拉哈尔了。 ‘无量天尊无量天,无量天眼看世间’ 口中默念,三指并起,从眉心竖划,天眼圆睁,红堡尽收眼底。 发现涂庸和拉哈尔在往里走,秦昆松了口气,但是他又发现,一个城墙的拐角处,有两个人的目光始终盯着涂庸他们。 那两个人戴着墨镜,穿着休闲,看似是游客,那盯梢的样子好像没那么简单。 秦昆忽然心念一动:他们早就选好了盯梢的位置? 那岂不是代表,他们早就知道己方会来这里。 秦昆心思电转。 此刻,涂庸的表情不轻松,似乎心事重重,但也在极力掩饰,用焦头烂额的神态充当保护色,再配合上忙里偷闲无奈,似乎没人看得穿。 不过秦昆发现了两个盯梢的人后,就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涂庸,隐瞒了一些事。 这次来逛景区是涂庸决定的。 说是要带自己逛逛。 但是那些盯梢的人却没关注自己。 所以说自己的到来成了涂庸的理由,他隐瞒的事……和拉哈尔有关! 一条暗线,秦昆连猜带捋,觉得自己判断的**不离十,看来摸到了因果线的境界后,脑子也灵光了起来,秦昆欣慰一笑。 不管怎样,涂庸起码没针对自己。 还是朋友。 只不过…… “涂庸那厮应该很少与人交心,此刻却对拉哈尔隐瞒了这件事,怕是运输队频频出事,让涂庸产生了怀疑吧……” 秦昆不算聪明,但他懂得误会。 摸爬滚打多年,‘误会’这两个字有些可怕的,这两个字是一道考验,会击破各种看似牢不可破的关系。 葛战和左近臣当年,也是因为误会分道扬镳的。 一旦‘误会’产生,只要一方不愿解释,或者解释不清,误会就会魔根深种,然后开出猜忌之花。 从古至今,多少次离间计、反间计都是从这里找到突破口的。 秦昆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探探情况,然后向着那两个盯梢的人走去。 “秦哥!那边逛过了!” 窦林发现秦昆换了条路在往回走,好心提醒。 秦昆朝他一笑:“再逛逛。” 墙角,两个盯梢的人,用微型对讲机说道:“头,涂庸进来了。” “好,拉哈尔呢?” “也进来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涂庸开始怀疑拉哈尔了。一会如果有机会,做掉他们!” “全做掉?可是涂庸的身份,确实有点用。拉哈尔那边,他的家世也不小……” “我们要利益,只有做掉他们,局势才会混乱,我们方可从容进场。” “明白了。” 两个盯梢的人心中犹豫。 这里的人那么多,做掉二人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怎么全身而退? “库耶,我们好像被当成弃子了……”其中一人摸出一块口香糖,连糖纸一起喂入嘴里。 同伴知道,这是他陷入纠结时的习惯。 库耶耸耸肩:“加罕,要么,我们逃走,要么,就听头儿的。逃走的话恐怕往后十年内都没法消停,我们毕竟干了那么多脏活,头儿肯定会派人灭口的。铁屠汗的新人里,想挑战我们的家伙可不少。但如果做掉他俩,而且能全身而退的话,头儿以后还是会重用我们。” 分析了利弊,二人沉默片刻,从城墙走了下去。 靠着城墙,二人看见远处的涂庸二人在靠近,似乎寻找着他们,他们暂时不准备露面,涂庸拨来电话,他们也没接。 不远处的涂庸皱眉:“搞什么。” 拉哈尔问道:“在给秦老板打电话吗?” 涂庸不动声色道:“是的。” 拉哈尔一笑:“他跟着一群华夏游客先进去了,应该很好找。我们走吧!” 涂庸现在可不想走。 这里是约定地点,他想在这里把一切事情搞清楚。 “再等等。” 二人找了个地方歇脚,周围游客掩映,两个盯梢的人发现涂庸不再寻找他们后,对视了一眼,伸出手指往脖子上一划。 “出发!” 二人刚动身,忽然城墙上一瓶水泼了下来。 库耶和加罕浑身被淋湿,恼怒地瞟了上去。 秦昆带着歉意急忙从石梯下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手滑了!” 二人发现这位东方面孔的青年,当地语言竟然说的非常好,也不想用土语暗骂,只能回道:“没事……你走吧。” “怎么能没事呢……”秦昆摸出纸巾,亲自给库耶和加罕擦拭水渍。 二人烦躁地拨开秦昆的手:“说了没事了!” “别客气啊,看你们两个这身衣服挺贵的吧,要不要我赔给你们?”秦昆摸出钱包,直接掏出钱来。 “一瓶水而已!用得着小题大做吗?”加罕怀疑地看向秦昆,觉得这厮有问题。 秦昆一愣,随即道:“不用赔?那太好了……其实我刚刚偷偷抽了烟,水里泡过烟头了。” “你……!” 加罕立即打消了疑虑,闻了闻身上,果然是泡烟的水味。 “那我走了啊,感谢感谢!” “等等!你回来!”加罕愤怒叫道。 秦昆才不管那些,一溜烟上了城墙。 窦林惊愕:“秦哥,敢在这里偷偷抽烟我都很佩服你了,把抽烟水倒在他们身上没有被勒索赔偿,我更佩服!这是你打赌赢的100块钱。” 刚刚二人就打赌,秦昆说他敢抽烟,而且还能当众把烟头水倒人身上,不会有任何麻烦,窦林肯定不信,但是现在,他觉得秦昆神了。 秦昆收起100块钱,望向二人远去的方向冷笑。 看样子,来者不善啊。 秦昆从城墙上,迅速向着涂庸那里靠近。
第一三八八章,铁屠汗
“老板,你今天脸色很奇怪。” 景区供人休息的地方,拉哈尔对着涂庸说道。按理说涂庸睡了个好觉,但是今天表现仍旧心事重重。 涂庸翘着二郎腿,双手抱着膝盖,目视远方:“拉哈尔,有时候我总在想,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拉哈尔摇了摇头:“一切知,具于黎明苏醒。你应该在清早想这个问题。” 涂庸笑道:“之前我总以为是使命,现在却不这么想了。” “哦?你曾想通了?” “对!” “说说。” “我的祖上是商人,义士,他们为国家奔波,当时国家危难,他们活着为小家,也为大家。所以他们活的很明白,到了我这一代,我一直以为是使命驱使我延续涂家的光荣精神。但是几年前我觉得,自己是为世界活着的……” 那么宽泛的话题的感悟,拉哈尔理解不了:“为世界?” “对,我们应该扮演好在世界上的角色。其实有人说过,世界上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但是世界上如果许多人都这么想,那么假设一下子少了很多人,世界就不精彩了。” 拉哈尔一笑:“世界不因我们而改变。” “不!世界因我们而改变!”涂庸着重强调,“哪怕我们是无足轻重的角色。” 拉哈尔若有所思。 涂庸继续道:“然后除了世界,我也会为了我身边的人活着,让仇恨我的人继续仇恨,爱我的人继续爱我,我依旧扮演着一个角色,他们组成了世界,我则成了他们中的一环。” “老板,你今天有些莫名其妙了。” “拉哈尔,你曾想过要主宰这里的生意吗?” 涂庸转头,拉哈尔明显一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弄了半天,涂庸铺垫了这么多,是为了问这句话啊…… 涂庸道:“我虽然是你老板,但我把你当成兄弟。可是你欠我一个解释,关于车队的。你知道吗,我们运输队的路线由你调配,人员、路线、时间、交货地点除了你和我,没第三个人知道。而且都是临时安排的。连续四次出事,你告诉我,这到底是谁搞的鬼?” 拉哈尔此刻最不想面临的事情发生了。 猜忌。 他张着嘴,几次想说什么,又闭上。 涂庸望着他张口结舌,苦笑道:“你应该懂我的,你如果要这里的话语权,要这里的生意,我能全部白送给你的!” “老板!我为什么要这些东西!”拉哈尔吃惊过后,有些生气。 他很少在涂庸面前生气,但是今天,涂庸说了这些话,分明是侮辱自己。 他以为涂庸完全信任他的,但是……涂庸没有! “我帮你做了这么多年的事,甚至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拉哈尔,我知道你想在你家人面前证明自己……” “涂庸,你够了!” 拉哈尔瞪大眼睛,他不想继续听了,涂庸到底受到了谁的蛊惑,竟然怀疑到自己的头上,他刚想开口申辩,忽然发现旁边走廊里,两个墨镜男靠近涂庸。 墨镜男一边靠近,一边不动声色地活动着手,这动作看似稀松平常,但是他们的手位置很微妙,如果怀里有凶器,可以一秒的时间掏出凶器杀人。 拉哈尔瞳孔一缩……杀手吗?! 他不确定,也不敢大意,虽然不知道为何杀手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红堡,但拉哈尔当机立断,将涂庸衣领拽起,两个墨镜男扑了个空! 那个动作,似乎不小心撞在涂庸身上一样,只是没能把涂庸围在其中。 嗯?! 此刻,两个墨镜男非常惊愕,惊愕的并不是自己扑空了,而是……刀呢? 为了通过安检,二人怀里各藏着一把象牙刀,比起普通刀具分量轻了太多,几乎感受不到一样,却也足够致命。 可是临近涂庸的时候,他们在怀里却摸了个空,只剩刀鞘了! 涂庸被拉哈尔拎起衣领,以为对方终于露出真面目,准备动粗了,他一把打开拉哈尔的手,背后却有人撞了自己一下。 涂庸愤怒回头:“没长眼吗?!” 两个墨镜男更是愤怒,他们想起刚刚那个东方男子给他们擦拭水渍的情况,大骂道:“这个混蛋!” 涂庸眼睛圆睁,他是听得懂当地话的,这两个家伙撞了自己非但不道歉,居然还骂他,今天所有倒霉事赶到一起了,涂庸反手一耳光抽在那墨镜男脸上,指着鼻子警告道:“再说一次!” 墨镜男被抽懵了。 头一次去做掉目标,还被目标抽耳光,这是要传回铁屠汗,那可丢死人了啊。 “你敢打我?” 墨镜男上前扼住涂庸脖子,涂庸也不示弱,掐住对方脖子:“你算老几!” 拉哈尔急忙捏住那人手腕:“冷静,朋友!” “库耶,杀了他!” 墨镜男大声呼唤同伴,他的同伴上前锁住涂庸脖子,用力一扭,咔—— 旁边,一个佛头被扭断,倒在地上。 佛头? 库耶揉着眼睛,觉得自己眼花了。 周围景色出现变化,刚刚还在走廊里,现在却空无一人,地上那佛头滚了几圈停下,一双眼睛盯着他,淡淡笑着。 “怎么回事?!加罕!你在哪?” 空旷的红堡,库耶大声呼唤道。 没人应答。 然后,一排粗制滥造的佛像走了过来。 “你是谁?” 库耶看见那些佛头五颜六色,非常诡异,排成队来到自己面前,他一拳一个放倒,扭断他们的脖子,将脑袋踢的很远,这还不解气,举起身子朝着其他佛像砸了过去。 “你们是谁!!!” “佛陀。” 库耶愤怒无比,笑话,佛陀?谁会信! “谁在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 没人回答库耶,但是有更多的佛像从四面八方涌来。 每个佛像都会问一句‘你是谁’ 空荡的环境,诡异的画面,库耶起初因为愤怒而不惧,但不知道放倒了多少佛像后,他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这里是莫卧儿王朝的皇宫,但信仰绝对不是佛教。 在信仰虔诚的地方,佛像的出现,就代表着异端。 见鬼了…… 库耶心中一凉。 他疯狂往出跑,但不论跑了多久,还是会回到原地,那些佛像仍旧会排队过来,问他是谁。 从白天,一直到傍晚,一声皆一声的询问,让库耶几乎疯掉了。 “我是布尔吉尔·库耶!” 回答了佛像的问题后,佛像的问话又变成了‘你来做什么’ 无休止的发问,让库耶有些恍惚,他张着嘴,呼吸沉重,哇地吐了出来。 红堡内,加罕掐着涂庸脖子,手腕却被拉哈尔捏住,他能发力,但真要弄死涂庸,势必没法全身而退了,周围有游客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加罕呼唤着库耶,可是库耶像是着了魔一样,锁住涂庸的脖子后,一动不动了。 “库耶!还等什么!” 这一声,让涂庸立即意识到一些问题。 这两个家伙,难道就是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两人? “你们是黑伞佣兵?” 涂庸质问。 拉哈尔自然也听过黑伞佣兵的名字,他惊愕看着对方:“铁屠汗的人?” 铁屠汗只是黑伞佣兵在这里的叫法,加罕发现已经没了机会,冷笑道:“涂庸,下次你没那么好运了。库耶,走!” 刚想走,忽然旁边又出现一个人。 “别急,库耶是中了法术。” 那是个白胡子老头,相貌除了枯瘦就是普通,稀松平常的样子,像是无关紧要的人,却在此刻来到了他们面前。 “迷幻!” 白胡子老头忽然举起法螺吹响。 螺声扩散,周围围观的游客,意识中突然就不在乎这里发生的事了,直接走开。 再没人关心这里,白胡子老头咧嘴一笑:“加罕,你可以继续你的任务。” 拉哈尔见状,拽开加罕的手,迅速将涂庸护在身后,加罕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白胡子老头,疑惑道:“你是谁?” “铁屠汗里,有几个人恐怕连你们头儿都不知道名字。我就是其中之一!” 白胡子老头自信说道,加罕一愣,然后一喜。 摩罗法师! 如果这人是头儿派来的,恐怕头儿还是给他们留了后路的。 得到这个消息,比被刚刚在混乱中被忘掉还要开心。 “好的法师,我这就做掉他们二人!” 加罕此刻面露凶光,白胡子老头则伸出一指,点在库耶眉心,库耶猛然醒来,然后吐了一地。 “你怎么了?” 加罕动手前,关心问向同伴,库耶眼球快速转动,使劲甩着头让自己清醒过来,但还是昏昏沉沉的。 他又干呕起来,擦着嘴道:“好多佛像……” 佛像? 加罕不理解:“你先歇会,我解决完这两个人再说!” 现在,没人关注这里,加罕就不需要隐藏了,他咀嚼着口香糖,浑身肌肉爆豆一样在响。 “涂庸,你临死前还想说点什么吗?” “你们不是要告诉我运输队的事吗?” “哈哈哈哈……你死了以后,会告诉你的。” 涂庸站在拉哈尔身后,刚刚拉哈尔的保护和关照不似做戏,他上前一步大声道:“那你就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拉哈尔做的,让我死个明白!” 涂庸几乎是把自己送到了加罕手里,加罕意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好吧,那我就告诉你……这件事……是我们做的!” 啪—— 话音刚落,加罕脑部遭到重击,鲜血直接流下! 他太阳穴流出血,恍惚地看着四周,发现是一个相机镜头。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会被其他人偷袭? “法师,不是所有人都不会注意这里吗?” 白胡子老头也莫名其妙,忽然警惕起来:“是刚刚对付库耶的那个人!他恐怕也是个法师!” 二人寻找着周围可疑人物,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正当还要动手时,在不远处的城墙上,秦昆开口招呼道:“这呢!” 是他? 加罕睚眦欲裂:“我解决完涂庸,再来解决你!” 秦昆才不会等他先动手,直接从窦林包里又摸出一个镜头。 “秦哥!!!痰盂头你扔了也就扔了,别扔我的大炮啊!”窦林撕心裂肺喊道。 秦昆才不管那么多:“要不是抠砖会破坏文物,我也不会拿这东西应急,到时候双倍赔你!” 说罢,嗖地一声甩了出去。 几乎是瞬间,镜头立即飞了过去,破空之声加上空气阻力,让它打着旋划出一个捉摸不透的弧度。 加罕嘴角一挑:蠢货,偏了这么远,装什么高手! 然后,白胡子老头后脑勺被砸,两管鼻血震出,闷声倒下。 法螺没有继续的致幻效果后,周围人又注意了过来,加罕错愕无比。 “你们在干什么?” “好像是打架了……” “快叫安保人员!” 加罕拳头捏了捏,很想对涂庸下手,但是旁边的法师和库耶都倒在地上,让他进退维艰。 “可恶!” 加罕大叫一声,瞪着秦昆,然后抄起地上的二人就离开了这里。 加罕走了,涂庸和拉哈尔呆立原地。 刚刚的一切,看似没什么大碍,但他们似乎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拉哈尔……我,不该信他们。” 涂庸捏了捏鼻子,中年人道歉时,也不好开口。 拉哈尔一笑:“没事。” 二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这次怀疑是有心还是无意,但还是出现裂痕了。秦昆走过来时搂住二人脖子:“你们不去追?” 拉哈尔苦笑:“秦老板,那是铁屠汗的人。” “问你们话呢,去不去追?” 涂庸低声道:“秦昆,铁屠汗比黑伞佣兵还要神秘一些,脱胎于黑伞,但已经自成一派了。” “我问你们,追不追。或许能解决掉运输队的问题,你们两个一个是老板,一个是负责人,总得给白死的兄弟们出口气吧?” 呃…… “可以吗?”涂庸缩着脑袋。 秦昆一笑:“去把那个人的损失结了,拉哈尔先开车带我追上去,你自己随后跟过来。” 秦昆指了指苦着脸的窦林。 “哦哦,好的。” 秦昆和拉哈尔走了,涂庸找上了窦林:“先生,请问您的损失是……” “我的镜头!两个!!!” 涂庸算了一下账,好像没多钱。 “这样吧,我倒是没镜头,等回华夏了我送你一套好不好?” “一套?你知道一套多少钱吗?!” 涂庸缩着脖子:“200万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去原厂给你订,那边渠道便宜。” 窦林一愣,此时此刻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第一三**章,勒克瑙,瑜伽
开车,追逐。 其实并不像追逐。 拉哈尔一路上听着副驾秦昆在指挥方向,非常诧异。 车开了一个小时后,拉哈尔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秦老板,已经出德里了……” 秦昆点点头:“继续追。” “他们到底在哪?” 这是拉哈尔莫名其妙的地方,一条公路,前面没车,后面没车,秦昆在追空气吗? “他们还在前面。” 听见秦昆回答,拉哈尔索性不理对方了,对方的话太过荒谬。 放出音乐,拉哈尔不再多问,汽车疾驰在郊外,一骑绝尘。 有山,有路,有火车,有村庄。 秦昆看着沿途的风景,感受着这个国度的氛围。 怎么说呢…… 比自己想象中的乱了些,而且乱而无序。 似乎宗教氛围太浓厚而且多样,导致民众穿着、精神面貌各不一样,沿途寺庙林立,信众繁多,却没有整体感。 车开了6个小时,已经到了晚上。 涂庸给秦昆发来消息,问他们追到人了吗,秦昆回复正在尾随,让他别急。 天黑,路也不好走了,拉哈尔加了油后,他们来到一处镇上。 “在这里歇一晚上吧。” 秦昆提议。 六个小时,拉哈尔开车莫名其妙,心中也压着火。今天被涂庸误解不说,还被秦昆瞎指挥来到这里,他什么都没搞清楚,秦昆也不说,让拉哈尔火气上升,似要爆发。 “秦老板,我们到底要去哪,你如果不说的话,那我晚上就回去了!” “追人啊,你们不想看看他们的老巢在哪吗?” “他们?”拉哈尔轻笑,“呵,他们又在哪?” 秦昆在镇上的商店买了瓶汽水,瓶盖开启闷了一口,朝着马路对面的餐馆努了努嘴。 “哈哈哈哈……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拉哈尔揪住秦昆衣领,往对面餐馆拽去,“你想告诉我,他们在里面吃饭对吗?嗯?!……嗯???……” 拉哈尔想戳破秦昆的谎言,但笑容忽然僵住。因为他瞅见饭店里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那位掐住涂庸脖子的墨镜男! 墨镜男在店里狼吞虎咽,旁边是一个揉着后脑勺的白胡子老头,对面是另一个正在干呕的墨镜男。 拉哈尔瞪大眼睛:“这……你……他们……怎么可能……” 秦昆指了指拉哈尔的手:“我好歹在帮你们,你这样对我很不礼貌啊。” “抱歉……” 拉哈尔急忙松手,感觉到秦昆神了,刚刚的躁郁一扫而空,变得毕恭毕敬。 “没事,你开了一下午车,有脾气是正常的。刚刚那瓶汽水你请了!” “噢噢,没问题。” 拉哈尔急忙付了汽水钱。 这一路,秦昆都用天眼盯着他们,自然不会失去他们的动向,墨镜男吃完饭,和伙伴去了一家旅馆,秦昆也在旁边不远处的旅馆住了进去。 现在,秦昆无论洗澡还是看电视,拉哈尔再不会打扰他了。 拉哈尔开始猜测秦昆的身份,这人恐怕没那么简单。他晚上躲在被窝,顾不得跟涂庸闹了别扭,死缠烂打问涂庸秦昆到底是什么来头,涂庸也没松口,最后还是拉哈尔用了苦肉计,告诉涂庸自己不仅被误解,还被隐瞒孤立,根本算不上是涂庸的朋友。涂庸软肋被击中,才松了口,告诉了拉哈尔一点点秦昆的消息。 歇了一晚上,翌日凌晨5点,拉哈尔迷迷糊糊听见有人敲门。 “秦老板?” “拉哈尔,出发了。” 拉哈尔立刻穿好衣服,秦昆示意不急:“去洗漱一下。” 洗漱完,天还是黑的,早餐摊也没摆,二人继续驱车前进。 今天,拉哈尔精神满满,一路上似有似无地向秦昆透露自己的身份,他隐晦地告诉秦昆自己是印度教的教徒之类之类的,秦昆怀疑对方看他资质不错,要度他入教,根本没敢接话。 地图上,现在的位置在德里的东南方,从早上到中午,拉哈尔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勒克瑙。 汽车穿行在这座城市,比起沿途的城市更让人眼前一亮,这座城市,有种让人见了觉得腐朽、又觉得诗意盎然的错觉。 “这是哪?”从没有一座城能让秦昆觉得这么复杂。 “勒克瑙。” 拉哈尔告诉秦昆,这是个朝歌暮宴、纸醉金迷的城市,它是北方邦的首府,相当于省会城市。18世纪的王公贵族曾在这里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他们寻欢作乐,沉浸其中,这里是恒河平原的中心,以诗文多、园林多、花卉多、香水多和娼妓多著称。 这里马路宽阔,建筑宏伟,甚至比红堡更要华丽恢宏!可想当时贵族的奢靡程度。 “往那边,然后停车!” 一处集市区域,秦昆叫停了拉哈尔。 周围摊位上的货物流光溢彩,手工艺品和丝绸制品,俘获了很多女人和游客的芳心,秦昆和拉哈尔下车,穿梭其中,拉哈尔开口道:“这是阿密纳巴德区,印度的购物天堂。如果想买货物,请去孟买,如果想买印度货,请来阿密纳巴德。” 银器,香料,当地工艺品,宗教纪念品,这里的集市应有尽有。 ‘文化之都’勒克瑙,在不同角度彰显着独有的繁荣,街上的女人也很漂亮。 沿途香风四溢,那些打着鼻环、浑身香气扑鼻的女人,成了香料最佳的活广告。 “秦老板,秦老板?” “啊?”秦昆转过头。 发现秦昆刚刚一直盯着一个最漂亮的女人,拉哈尔不禁动了心思,尝试问道:“这里的娼妓很多,你要不要体验一下异国风情?” 秦昆伸胳膊锁住拉哈尔脖子,拳头钻在他的脑袋上骂道:“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拉哈尔感觉被铁臂箍住,无法挣脱,只好求饶:“我错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秦昆将他衣领拽起:“不过你既然盛情邀请了,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那边走过去的女人挺不错的,你能搞定吗?” 拉哈尔本来想跟秦昆道歉,结果发现秦昆和自己想的一样龌龊,露出奸笑:“我试试。” 如果一个女人走路时姿态端庄,但是扭胯幅度很大,那么在勒克瑙这个城市里八成会被人搭讪,大胆点的会直接问价。 面对女人,拉哈尔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宗教中,他也接触过庙妓,所以拦在那个女人面前时,拉哈尔开门见山告诉她自己的来意。 然后挨了一耳光。 拉哈尔捂着脸,看见女人要走,连忙拦住她,同时不知说了什么话后,那个女人向着秦昆这边往来。 女人的眼里似乎亮了一下。 秦昆捏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望着女人,女人看了秦昆几眼后,对着拉哈尔一笑。 集市外,拉哈尔看见女人主动挽着秦昆胳膊,美目碧波流转,他对秦昆道:“秦老板,那我先等你一会?” 秦昆道:“好,告诉涂庸,让他也过来吧。我去去就来。” 印度女人,眼睛是最传神的,她们基本上都爱画一圈眼线,凸显眼睛的灵动。鼻环是传统,额饰也是出门必备,然后一层绸缎为裹,身材和气质就出来了。 秦昆旁边的女人叫‘阿丽亚’,就是那种美女。 手上有手镯、戒指,脚上似乎挂着铃铛之类的视频,脚趾更是一层一层染着黑色的颜料。 她的手指脚趾指甲是红的,但没有嘴唇的颜色鲜艳,如果眉毛没那么粗、体毛少点的话,秦昆觉得放在华夏,也是拿得出手的美女了。 “阿丽亚,我们要去哪?”秦昆不介意占占便宜,搂着阿丽亚香肩问道。 “秦,你远道而来,我自然要带你去最神圣的地方。” “最神圣?那还真是期待啊。” 秦昆的当地话说的不错,阿丽亚觉得这似乎是瓦拉纳西的口音,于是问道:“秦,你是从恒河而来吗?” 秦昆想了想,不语茶是拉哈尔沏的,他的家乡瓦拉纳西就是传说中观赏恒河最佳的城市,于是彬彬有礼回道:“是的,我沐浴了恒河之水,来这里为了找灵魂的归宿。” 阿丽亚掩嘴一笑,明眸皓齿,更加动人。 她火热的目光看着秦昆,妖魅勾人:“这里可没有归宿,这里只会让你的灵魂更加沉沦。” 秦昆眉头一挑:“怎么个沉沦法?” 阿丽亚附耳:“一会你就知道了。” 一座庙宇,教徒在祷告。 庙宇有露天的庭院,青砖风蚀,长着青苔,流水不腐,穿堂而过。两边墙壁上都是雕塑。 有神的,更多的是**的。 中庭,这样的雕塑还有更多,来往的祭司目光瞟在阿丽亚身上,目光玩味。 阿丽亚说道:“他们都是婆罗门。” 婆罗门,也就是祭司。秦昆赶路时听拉哈尔提起过。在当地的宗教中,这种神官地位无比尊崇。 “这种庙宇很奇怪,祭司也不管吗?” 秦昆指着墙上的雕塑。 走过中庭后,越往里,雕塑愈发逼真,上面两个人**的姿态也愈发大胆。 阿丽亚轻笑:“许多庙宇都刻画着瑜尼、林伽的雕塑,奇怪吗?再说,这些雕塑原本就出自于婆罗门之手。” “瑜尼、林伽?那是什么?”秦昆倒是没听过这种词。 “女性、男性的私处。”阿丽亚回道。 饶是秦昆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震了一下。 “所以瑜伽就是……” “那些雕塑,都是瑜伽。” 秦昆三观,稍稍崩塌了一刹那。 阿丽亚说着,来到后庭神庙门口,里面还有几个婆罗门在做祷告,但秦昆看见阿丽亚直接脱了衣服,步入其中。 没有羞怯,没有害怕,甚至脱衣服的动作都非常自然。 脚上挂饰在响,手中镯子也在响,包括额饰、耳环、颈饰,悦耳清脆,伴随着曼妙的身材,香风吹过,四五个婆罗门深吸一口气,露出微笑,似乎进入了贤者时间。 这一刻,他们离神最近! 供奉神的石台前,一处卧石已经被磨的光滑如镜,阿丽亚玉体横陈,一只手撑着脑袋,朝着秦昆招了招手。 “你不是想知道……灵魂怎么沉沦吗?过来,我告诉你。” 秦昆面带微笑,步入神庙。 一步,雾气涌出,如同神仙下凡。 五步,涟漪激荡,倒梳脑后的长发散开,带着狂野。 十步,衣衫褪去,匀称结实的肌肉在射入神庙的光线下闪烁着古铜色的光芒。肌肉上的汗渍让这具躯体更显野性。 二十步,已经到了卧石前,面前就是一位尤物,此时此刻,阿丽亚蘸着蜡油,在自己胸口写着这个城市的名字。 勒克瑙。 Luow。 Luck,好运。 Now,从现在开始。 诵经,祷告,然后沉沦。 阿丽亚从未有过今天这般欢愉。她施展浑身解数,因为她想把秦昆留在这里。 瑜伽,古印度教探索‘梵我合一’的修炼方法,现在都用来修身养性,但在古代,最顶级的瑜伽方式都掌握在庙妓手中。 不知过了多久,阿丽亚感觉自己已经达到‘梵我合一’了,但是对方却还没停下来的迹象。 太阳高悬,太阳落下。 余晖洒入神庙,婆罗门都已经离开了,阿丽亚终于感觉到消停了,她浑身疲惫,然后微笑,接着板起面孔。 男人,不过如此。 她推开身上的男人时,忽然间,发现不对劲。 面前是一个俊秀的东方男子,但……并不是秦昆! 那个男子浑身大汗淋漓,额前剃光,咬着辫子,上身衣衫敞开,肌肉也没秦昆那么发达,眼神更带着酒色过度的虚浮。 阿丽亚有些恍惚。 什么情况?他是谁? 那男子被推开后喘气如牛,哀求着看向旁边:“主子……我错了……能停下了吗?” 旁边,原本是婆罗门祷告的地方,站着一个青年,他翻着经文,随口道:“之前你不是主动请缨出战吗?还没到天黑呢。” “不是……我攒点鬼气也不容易,大白天的……消耗大啊……求您了,再继续我得掉到厉鬼了……” 徐桃此刻从没觉得自己有一天会产生戒色的想法。 这妖女,太可怕了!幸亏老子今天帮主子挡了一灾!也算是功臣了啊! 秦昆挥了挥手,徐桃终于松了口气,躺在旁边吃着贡品。 卧石上,阿丽亚猛然起来,瞪着秦昆道:“你是谁?!居然会魔罗幻术!” 秦昆轻轻一笑:“有吗?” 阿丽亚忽然意识到,这个青年进入神庙的异状。 有雾气喷涌,涟漪激荡,她当时竟然全都没在乎,更没质疑。 难不成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就中术了? 阿丽亚忽然看了一眼旁边的徐桃,落日的余晖下,徐桃没有影子! “养鬼……”阿丽亚眯起眼睛,“秦,你是东方秘门中人?!” 阿丽亚浑身首饰叮当作响,那些衣物瞬间飞回身上。 “还不算笨。”秦昆凑过来,如朋友一般问道,“在集市上那个白胡子老头呢?为什么他和两个墨镜男一见到你后,我就找不到他们了。” 阿丽亚此刻,总算明白了秦昆的来意。 “你居然是追婆罗门来的……呵呵,看你本事不小,难怪古什塔都受伤了。” 秦昆捏起阿丽亚的下巴:“你的灵力波动还不错,几乎是一流捉鬼师的程度了,但对我而言还是弱了点。所以我非常好奇,你凭什么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让三个大活人消失。” 阿丽亚扬起下巴,她刚刚中术到结束,连一丝一毫都没察觉,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秦昆的对手,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不过她并没直接回答。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刚刚的事,要跟我再来一次。哪怕你找外援!” 秦昆没想到阿丽亚口味这么重,难不成刚刚她得到了某些好处?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后叫道:“徐桃!” “主子,我死了。” “……” 我去你大爷,我扶余地师麾下头号色鬼,这就不行了?平时的威风呢? 阿丽亚碧波荡漾,秦昆也不甘示弱:“这种程度的鬼差,我还有二十多个,你要不嫌弃的话,我叫他们排队出战。”
第一三九零章,菩提伽耶
其实秦昆并不对阿丽亚这种身份的有任何偏见。 早在见过黑魂教圣女后,秦昆就习惯了她们的存在。 说可怜也可怜,出身低微的她们没得选择。说可恨也谈不上,起码圣女不染杀伐因果的,与很多心如蛇蝎的女人比起来更加纯粹。 秦昆说让鬼差排队出战的话是讽刺,但阿丽亚当真了。 然后秦昆琢磨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她……好像能借着自己的鬼差修炼? 瞟了一眼徐桃,秦昆将他收回,然后道:“阿丽亚,廉耻心呢?” “我们只需要保持虔诚,侍奉真神就行,其他的东西……不需要。” “你不怕死吗?” 阿丽亚嫣然一笑:“当然!” 邪棍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这一点,个个都是滚刀肉。他们只坚持自己坚持的,从不去管这些坚持在世俗眼中是对是错,而且敢用自己的生命和别人的生命捍卫这份坚持。 “你挺像我一个朋友的。只是我那位朋友怕死。”秦昆顿了顿,“不过我今天没空跟你耗时间了,告诉我那个白胡子和两个墨镜男的位置。” “我不告诉你,又怎样?”阿丽亚玩味一笑。 下一刻,她看见奇怪的一幕。 秦昆大袖一挥,无数丝线罩在头上,再一挥,四周也被丝线围住。他们居于丝线之中,那些丝线晶莹剔透,甚至五彩斑斓,仔细看的话,里面自成世界! 阿丽亚惊奇于秦昆的法术,更惊讶的是这法术施展后出现的丝线,竟是自己一路过来的点点滴滴。 仿佛……自己被扒光一样…… 她的过去……她不堪回首的过往……她那些伤疤一样的过往……还有她开心的时光、快乐的岁月,全部暴露无遗。 阿丽亚眼睛瞪大,嘴唇几次抖动。 作为一个名义上的‘圣女’,她不在乎自己身份有多羞耻,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因为生活已经如此了,她没法选择,她没有**可言,但灵魂深处,才是她能够躲避的角落,她不希望别人看到她的脆弱或者快乐,这一层保护色临近被扒开之际,阿丽亚开口道:“停!撤了这个法术,我告诉你!” “我可以自己看。”秦昆淡漠。 阿丽亚焦急,甚至在祈求:“秦先生……我没求过人,今天求你,别看了……” 外表越是坚强、百毒不侵,内心某处角落肯定非常敏感脆弱,阿丽亚没法在和秦昆讨价还价,只能求饶。 秦昆望着她,她甚至指着一条丝线道:“这里……我和古什塔午后见面的地方,我帮他掩盖了气息,用了湿婆神的希瓦之吻……” 用了什么术法,秦昆不在乎,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三人变没的,起码是欺骗五感的颠顶术法,他一时半会是参不透的。 秦昆没有说话,阿丽亚伏地,亲吻着秦昆的脚背:“他们去了菩提伽耶……古什塔感觉到了一路上被人窥视,才请我帮忙的……他曾经是这里的婆罗门……” 丝线在一点点消失,秦昆又回到庙里,阿丽亚跪伏在地,不敢起身,秦昆低头问道:“你连死都不怕,刚刚为何怕了?” 阿丽亚没有回答。 秦昆笑道:“好,尊严和面子,我给你留着。不过你浪费了我这么多时间,得跟我走一趟。把那个白胡子老头找到后,咱们两清。” 说完,秦昆负手离开。 …… 6个小时,天都黑了。 涂庸从德里赶过来了,他和拉哈尔在神庙门口等秦昆,已经等了很久。 “拉哈尔……你怎么能带秦昆来这种地方?” 涂庸皱眉。 秦昆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朋友,去哪不是玩,居然来这里……搞什么啊?图美色? 一夜贪欢,第二天整个庙里都是连襟,我都觉得丢人!秦昆是有身份的,他会喜欢吗? 拉哈尔不满道:“秦老板自己挑的。” “胡说八道!秦昆的性格我清楚,虽然看起来不正经,但人品绝对没问题,起码不是色中饿鬼……” 涂庸说了一半,见到秦昆和阿丽亚并肩出来,阿丽亚小鸟依人,拉哈尔斜眼望去,把他打断:“色中饿鬼和圣女从庙里出来了……” 涂庸哑然无语。 开车门,上车。 不仅秦昆上来了,他竟然招手,让阿丽亚也上来。 涂庸脸色不怎么好看,他的出身和修养,心中抵触阿丽亚那种身份的人上车。车是私密空间,起码他的私密空间内,不允许有这样的人进入玷污。 阿丽亚看见车里还有别人,忽然低下头:“我坐火车去吧,秦先生,你放心,我不会食言。” “不上来吗?刚好一起。”秦昆纳闷。 车是顶级的豪华商务车,涂庸的标准座驾。 阿丽亚摸了一下车门,然后缩回手,眼神没来由闪躲了一下,用笑容掩饰道:“没坐过这么好的车,会弄脏的。” 阿丽亚一笑,周围失了颜色,饶是见多识广的涂庸都稍稍愣了一下。他敢打赌,对方这一笑,区别于方圆十里任何一个女人,那是一种说不清的美。 但涂庸更欣赏她的自知之明。 秦昆却破天荒地拉住了阿丽亚的手,将她扶了上来。 “车的确是会脏的,世界也会脏,但人心如果干净,其他东西再脏也脏不到哪去。” 这一刻,一句大白话,让阿丽亚局促的表情忽然消失不见,涂庸先前不满的眼神也逐渐收回,他反思片刻,接着有礼貌地招呼了一声:“你好,我是秦昆的朋友,涂庸,是个商人,在德里做生意。” 阿丽亚受宠若惊,然后,泰然自若。 “你好,我叫阿丽亚,是个庙妓,在勒克瑙修行。” “欢迎。”涂庸彬彬有礼。 “谢谢。”阿丽亚微微欠身。 汽车发动,拉哈尔此刻也刚刚回过神。 车里只有四个人,但秦老板如同定海神针一样,不知为何,仿佛有了他在场,整个世界都被他感染的美好而和谐。 没有种姓等级,没有龌龊灰暗,只剩下朋友间的交往自如。 拉哈尔心中一叹,他没告诉涂庸的是:他也是修行之人,不过看起来和秦昆相比,境界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从勒克瑙一路开出,车里的气氛并没拘谨,阿丽亚发现秦昆虽然强势,但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给人足够的尊重。 于是她作为当地人,主动做起解说来。 沿途的村庄城市、河流山川、文化历史、名胜古迹,阿丽亚不疾不徐,娓娓道来,秦昆不住地点点头,他听不太懂,但爱听这个,旁边的涂庸也不由得点着头,其实刨去阿丽亚的身份,她其实是个养眼又合格的导游。 “前方就是瓦拉纳西了。秦先生应该很熟吧?”阿丽亚适时抛出话题,毕竟秦昆的口音就是瓦拉纳西的口音。 秦昆微微笑道:“拉哈尔熟,他的家乡就在这,我只知道这里有恒河浴场。” 作为司机的拉哈尔笑道:“如果我没跟家里闹翻的话,今天可以派仪仗队夹道欢迎你们。” 一车人大笑,苦中作乐,吹吹牛逼,炫耀过往,不过如此。 车没有停,拉哈尔的家乡终于有了秦昆印象中印度电影的样子,虽然没能开车畅游河岸,但天眼也看到河中盛景。 晚上,灯火如织,还有朝拜和沐浴的人,也有祭奠亡者的队伍,一盏盏长明灯环绕的木筏里,逝者被推入恒河,据说他们可以沐浴圣河和月光,获得永生。 继续向西南。 几乎是一夜过去,他们总算在一个小镇停下。 菩提伽耶。 秦昆踏在这处土地上后,对大地敏感的他,已经发现了这里的土地,和其他地方的不同。 纯粹,澎湃,坚硬,源源不断。 这不是土地的踩踏感,而是灵力的波动。 山在地上行,气在地下走,这是秦昆对‘气’的第一印象。 “他们居然来了这……” 佛教有四圣地,这里便是其中之一。 菩提伽耶,佛教娑婆世界的中心,号称最坚硬的地方! 佛教有四劫,一个世界之成立、持续、破坏,又转变为另一世界之成立、持续、破坏,其过程可分为成、住、坏、空四时期,称为四劫。 佛教中有讲‘金刚不坏’,其中菩提伽耶,便是‘不坏之地’! 佛陀觉悟在此,当年的当年,他在一棵菩提树下悟道成佛后,这个地方便自成世界,不管这个世界是信徒们理解的‘极乐世界’也好,还是‘娑婆不坏之地’也罢,总之无数年佛法的加持下,这里成了一处佛徒最向往的圣地,没有之一! “拉哈尔。”秦昆叫道。 “怎么了秦老板?” “你和涂庸自由活动。” “啊?哦……但是如果遇见那墨镜男呢?” 秦昆眼角一挑:“你保护涂庸应该没问题吧?” 涂庸一愣:“他?” 拉哈尔仿佛被看穿一样,抿着嘴巴,没有言语。 秦昆道:“起码拖住时间也好,我会及时赶来。” 拉哈尔气质陡然一变,认真道:“涂老板交给我。” “嗯。我和阿丽亚去溜溜弯,你们别跟着了。” 四个人分道扬镳。 菩提伽耶,是圣地,但并不怎么繁华。 街上行人不少,信徒也不少,地摊比比皆是,许多墙壁都有佛像雕刻,还有僧人在墙下打坐修行。 人人表情肃穆,也有开心好奇的游客,秦昆也受到这种情绪感染,但让他吃惊的是,头一次发现自己无法从大地中汲取灵力了! “这么坚硬的吗……一点灵力也不分给我?” 在昆仑骨没有运转的情况下,漱骨功一直源源不断地洗刷骨骼筋肉,虽然到了现在,作用微乎其微,但是与周天世界的感知和呼应还是有的,不过一踏足这里后,秦昆发现半点灵力也得不到了。 这里的灵力全部涌入某个方向,仿佛在稳固此地一般。 “那边是哪?” “金刚座,大觉塔,菩提树,都在那边,你说的具体是哪个方向?”阿丽亚问道。 他们从西北而来,秦昆指的方向包罗的古迹太多。 当年释迦牟尼在此修行六年,这一大片都是他踏足过的地方,历代佛门高僧在此悟道的人也比比皆是。 秦昆感受不到具体方位,只能一叹。 怕是这一片的灵力都被圈养起来了,被叫成‘最坚硬的地方’不是没有原因的。 周围的游客中,不少僧侣身上的灵力波动已经显现出来,秦昆能感觉到,他们起码不输于一流捉鬼师,但仍旧一副虔诚肃穆、不问世事的模样,这些出家人,看来为了觉悟那一刻,不知道耗费了多少苦心和精力。 “佛是觉悟者,修佛就是修觉悟那一刻。” 阿丽亚对着秦昆解释道。 秦昆不耻下问:“什么算觉悟?” “佛说,世界是假的,是梦,醒来就是觉悟。” 阿丽亚的解释很简单,也精辟。 梦幻泡影? 这个概念秦昆听过。 “庄子也这么说过。” 秦昆想起了自己的逍遥阵,开口回道。 阿丽亚似乎没听过庄子的大名,没有接话,旁边却有人接话:“那不一样!庄子说自己梦到蝴蝶,但他不知是自己梦中变成蝴蝶,而是蝴蝶在梦中变成自己。但佛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因为佛醒了!” 大觉塔附近,秦昆转头看向说话的人。 那人一脸严肃,但两颗眼球瞪向不同的方向,他双手合十后,气度神态宛如高僧,只是眼神着实有些倒牌子。 秦昆看清了那和尚的模样后,虎躯一震。 卧槽…… “佛海?!你怎么来的?” 那个和尚皱眉:“我在这里没有朋友啊,你是谁?” 秦昆发现佛海似乎病情又重了几分,此刻的佛海,如果不是那双眼睛,秦昆已经认不出了。 浑身晒的如炭一样黑,衣服一缕一缕的,鞋已经没了,而且纹身暴露,看起来不是正经和尚,但一脸傻气,看着也不像歹人,好像还吃胖了。 “我是秦昆啊!” 佛海瞪大眼珠,细思片刻,努力把眼球回正,猛然往后一跳:“秦昆!不可能!这里是菩提伽耶,秦昆在华夏啊!你难不成又是我生出的魔障吗?也不对……我和秦昆没仇没怨的……他怎么会是我的魔障呢……” 佛海在胡言乱语,眼球开始快速乱转。 走火入魔吗? 秦昆心中一动,许久没有见到佛海了,但在这里见到他,秦昆却不觉得意外,这疯和尚在哪出现都是有可能的,这里好歹也是佛门圣地。 秦昆屈指弹在佛海眉心,佛海眼球终于停下,长舒一口气:“阿弥陀佛,感谢施主。” “佛海,你真不认识我了?” “我当然认识你!但你是假的,所以我不能跟你说话,周围人会以为我有病……” 得。 秦昆不再搭理对方。 看来这疯和尚也是一路西行,来除心魔、悟正果的,自己不打扰他觉悟了。 “那人是谁?” “朋友。” “佛气很纯粹!比我认识的佛教徒还要纯粹!” 阿丽亚流着冷汗,不吝夸赞。 “傻子都执着,当他是一佛痴就好。”秦昆顿了顿,“该找人了吧?” 阿丽亚注意力也从佛海身上转移:“已经在找了。他们之前来过这。” “你不是他们的人?” “不。古什塔离开神庙后,加入了铁屠汗,已经染血,玷污了信仰。我是圣女,自然不会和他们搅在一起。” 阿丽亚说着,忽然一顿,看向不远处一位僧人:“古什塔的味道到那停了!” 秦昆也注意到了那个僧人,心中暗道:好重的血气…… 那是一个七窍流血的僧人,甚至皮肉都被钢针穿透,但这并不是苦修,似乎是自我惩戒! 不过他的灵力波动不断氤氲,导致周围的人看不到他的本来面目,周围人只能看见一个不起眼的僧人在墙根下打坐,仅此而已。 僧人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在念经,秦昆走到他面前,蹲了下去。 “大师,可曾悟到什么?” 僧人猛然睁眼,血红的瞳孔瞪着秦昆:“咄!” 咚咚—— 心脏剧震,秦昆体内一股澎湃的大地之力迅速涌出,稳住身心,但下一刻,秦昆开始倒退。 不是倒退几步的倒退,而是和阿丽亚一起,被一声佛斥,直接震退到下车的位置! 是时光回溯! 周围景色倒退,秦昆刚刚的行程仿佛倒带一样,直接倒了回去! 秦昆瞪大眼睛,呆滞地站在原地。 旁边,拉哈尔问道:“怎么了秦老板?” 秦昆迷茫地转头。 拉哈尔道:“你刚刚叫我了。” 秦昆看向阿丽亚,阿丽亚似乎忘了刚刚的一切,也在诧异看着秦昆。 秦昆舔了舔嘴唇,忽然笑了:有意思! “拉哈尔,你和涂庸自由活动。” “啊?哦……但是如果遇见那墨镜男呢?” “那就报警。” 秦昆淡淡说完,和阿丽亚抬脚离开。 “……” 拉哈尔扁着嘴,郁闷地看着秦昆背影。
第一三九一章,你离我越近,我离佛越远
菩提伽耶,又是刚刚那条街。 秦昆走在路上,阿丽亚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是金刚座,大觉塔,菩提树……” “我知道,你说过。” 阿丽亚狐疑:“我没说过啊……” 秦昆想了想,然后道:“那我猜猜,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佛是觉悟者,修佛就是修觉悟那一刻?” 阿丽亚娇躯一颤。 神了! 这也能知道? 没错,阿丽亚是想说这个的,但还没找到切入的话题,但被秦昆忽然点破后,阿丽亚又陷入了一种毫无秘密的状态。 有些恐慌…… 又有些激动…… 她修行这么多年,也算是小有所成,为了信仰而活的人,是相信神迹的,什么是神迹?这就算神迹! 联想起在神庙中见过秦昆的法术,那晶莹的丝线中有无数可能,她暗自猜测,莫非对方最擅长的是卜算? “秦先生……那你知道什么是觉悟吗?”阿丽亚小心问道。 秦昆一笑:“佛说,世界是假的,是梦,醒来就是觉悟!” 阿丽亚心中无比佩服! 这是自己心中的标准答案,她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就是试探,看看秦昆到底是卜算到的还是真的窥测到了她的内心深处。 现在看来……怕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那你……在神庙中也看到我心中的秘密了?” 阿丽亚鼓起勇气,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秦昆一头雾水:“看?我没看啊。” “刚刚的答案都是我心中所想,你不是擅长窥视人心吗?”阿丽亚不解。 秦昆觉得对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于是说道:“我都是连蒙带猜的。” 阿丽亚听后便沉默了,也不知道秦昆说的是真是假。 往前没走几步,忽然一个脏兮兮的和尚拦住了二人,秦昆抬头道:“佛海,你要说什么?” 和尚一脸严肃,两颗眼球瞪向不同的方向,此刻听到秦昆呼唤自己的名字,努力把眼球回正,然后不断思考着。 “秦……昆?!不可能!这里是菩提伽耶,秦昆在华夏啊!你难不成又是我生出的魔障?也不对……我和秦昆没仇没怨的……他怎么会是我的魔障呢……” 秦昆拍了拍他肩膀:“好好修炼!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哦!好!” “行,那你先坐,我去别的地方转转……” 秦昆说完告别佛海,佛海念了句佛号,继续打坐了。 “那人是谁?” 阿丽亚好奇。 “得道高僧!因为最后没突破成功,伤了精神。修道修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你也得注意了……” 阿丽亚流着冷汗,不吝夸赞:“难怪佛气那么纯粹!比我认识的佛教徒还要纯粹!” 二人并肩,绕过一排雕刻佛像的石壁,阿丽亚看见一个僧人,眯起眼睛:“古什塔的味道到那停了!” 秦昆示意她不用跟过来了,于是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 七窍流血的僧人,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无动于衷,此刻的他转头看向秦昆的方向。 秦昆站在不远处望着他,本想直接上前,心思忽然一动,整个人装傻充愣地走了过去:“大师……你身上怎么有血?” 那个七窍流血的僧人明显松了口气。 似乎发现秦昆并没有之前的记忆,想来是自己判断错了,于是扬起一抹慈悲的笑容。 “是施主眼中有血。” “哦?”秦昆眉头一挑,“大师机锋玄妙,我有些听不太懂。” “哪里来,就那里去吧……阿弥陀佛,世间如苦海,法身如扁舟沉浮难渡,何不放下执念呢?” 秦昆蹲在了僧人面前,眼神忽然一变,笑道:“我放下了,大师没放下吧?” 僧人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开口吐字:“咄……呃……” 一个字没有吐全,僧人被秦昆扼住脖子,一耳光抽在脸上! 僧人牙齿飞出,难以置信地捂着脸。 秦昆恶狠狠道:“按生死道的规矩,你率先对我出手,已经算挑衅了!我给你一耳光不过分吧?” 僧人作金刚怒目,忽然肌肉暴涨,整个僧衣立即膨胀起来,秦昆发现这和尚似乎要变身一样,背后已经出现一圈佛轮。 卍字大明咒! 不动明王! 僧人眼中有忿世业火,直接喷出烧在秦昆身上! 秦昆照着对方面门又是一拳! “不好好修佛跟黑魂教搅在一起!还敢对我动手!再烧一下试试?” 业火烧诸天恶业,但烧不到秦昆一丝一毫,让僧人大为惊愕,这个人难道一辈子都没作恶? 不可能!五浊恶世中,没有这种人! 况且他刚刚对自己动粗,也算作恶! “哪来的妖人!能掩去身上万般恶业!” 雷音狮子吼,让秦昆耳膜剧痛! 明明已经扼住对方脖子,对方却还能开口,而且胸骨中雷音喷薄,秦昆都开始佩服对方了。 “掩去恶业?我呸,这是因果报应!所有的因都能得到果报,我只是一介过客!” 僧人不理会秦昆的申辩,双手忽然喷薄巨力,猛然往秦昆肩上一推! “咄!!!” 秦昆再次倒退几步,心中大骂不已。 这特么都是什么法术啊! 还能这么玩? 这个法术最可怕的地方根本不是时光回溯,而是记忆! 时光在倒退,刚刚经历的一切对于普通人而言都会忘掉,这是最可怕的。人会处于无限循环的时间线内,而且不会自知。 就连阿丽亚这种堪比一流捉鬼师的圣女,也没意识到自己中过术。 秦昆就因为体会过,而且没有忘记,才能明白这种术法的可怕! 周围景色再次倒退,秦昆又回到汽车旁边。 该死啊……这次那僧人肯定知道自己能保留记忆了,难不成今天追不到那三个铁屠汗的家伙了吗? 汽车旁边,拉哈尔问道:“怎么了秦老板?” 秦昆不耐烦道:“拉哈尔,你和涂庸自由活动。” “如果……” 拉哈尔话还没说完,被秦昆打断:“报警!” 涂庸在旁边听的一脸问号,搞毛啊,莫名其妙?秦昆昨晚没睡好吗? 拉哈尔闻言忽然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懂了。” “懂了就走,我先走一步。” 秦昆说完直接离开。 涂庸看着拉哈尔:“你俩刚在说什么?” 拉哈尔淡淡道:“我可能和秦老板呼应上了……我在想什么他竟然都知道。缘……妙不可言!” 涂庸白了这蠢货一眼,拍拍屁股离开。 菩提伽耶,阿丽亚跟在秦昆后面,街上全是小摊,游客,信徒,僧人。雕刻佛像的墙壁下,还有许多僧人在打坐参悟。 阿丽亚发现秦昆竟然和赶路一样,对周围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 她不由得张了张嘴:“咳,嗯……秦先生……” 秦昆回道:“那边是金刚座,大觉塔,菩提树……” 阿丽亚娇躯一震:“你来过?” “来过两次了。” 阿丽亚狐疑:“之前没听你说过啊……” 秦昆不想理会,从小摊上买了串佛珠,掏钱离开。 阿丽亚见到秦昆疾行如风,赶紧追上去道:“走这么快干什么?我还得仔细看看古什塔他们的气息去了哪里……” “不用看,就在那里!” 秦昆指了一条路,阿丽亚定睛一看,又嗅了嗅,似乎没错! 神了啊他! “秦先生,你懂佛教一些基本知识吗?”看到秦昆手里有一串佛珠,阿丽亚起了话题道。 秦昆回道:“懂,佛是觉悟者,修佛就是修觉悟那一刻。” “东方道士涉猎都这么广博吗?好厉害!” “那……那你知道什么是觉悟吗?”阿丽亚小心问道。 “佛说,世界是假的,是梦,醒来就是觉悟!” 没想到秦昆对佛门研究都这么精通,阿丽亚肃然起敬。 这……恐怕就是求道之心吧。 不仅钻研自己的信仰,也包容其他的信仰,集百家所长! “真佩服你们东方秘门,什么时候我有机会也想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那边的秘门中人。” “不用看,这里就有!” 往前没走几步,秦昆拍了拍一个脏兮兮的和尚肩膀,和尚纳闷转过头,两颗眼球看向不同的方向,秦昆把刚买的佛珠挂在他脖子上:“佛海,我是你的魔障。这串珠子送给你定心魔!” 和尚努力把眼球回正,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来。 “秦……昆?!不可能!这里是菩提伽耶,秦昆在华夏啊!哦对,你是我的魔障……但我的魔障不是你啊,我魔障是徐法承……” 秦昆无语:“事怎么那么多,我说是就是!” “哦!好!” “你先修炼,我去那边转转……” 秦昆说完告别佛海,佛海莫名其妙地挠了挠脑袋,继续打坐了。 “那人是谁?” 阿丽亚好奇。 “华夏秘门中人……” 阿丽亚恍然大悟,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知道他在这?” “知道。” “怎么知道的?” “算出来的!” “呃……那你能给我算算吗?” “算什么?” 阿丽亚鼓足勇气:“姻缘!” 我去…… 还有意外收获? 一个圣女,在我这算姻缘? “行,你喜欢的男子叫什么,八字给我,我给你算……” “八字是什么?” “生辰年月,精确到时辰。” 阿丽亚惨然一笑:“我只知道他叫胡尤罕……” “那别做白日梦了,好好当你的圣女吧。” 二人并肩,绕过一排雕刻佛像的石壁,阿丽亚情绪很低落,不过下一刻,看见一个僧人后,表情严肃了起来。 “古什塔的味道到那停了!” 阿丽亚没说完,发现秦昆已经抬脚踏出,消失在原地! “咄……呃……” 那僧人刚开口,被秦昆扼住脖子,一耳光抽在脸上!然后左右开弓,二十多个大嘴巴,打的僧人满嘴是血! “波旬的魔徒!” 僧人大怒,背后佛轮出现,此刻的他宛若一尊不动明王! 但秦昆也不甘示弱,一记爆栗打在僧人头上,现在的秦昆很烦躁,这种时光回溯的术法是禁锢术法,但不是平常认知中的禁锢! 他不断回溯时间,把自己困在这处时间线中,等于说秦昆没了离开的可能! 秦昆刚一路也在尝试用逍遥阵破掉,但没用! 现在的秦昆处于暴怒边缘,不断来往这条时间线内,他耐心被磨的差不多了,下手也没个轻重。 面前那尊不动明王被打的如猪头一样,秦昆半点喜悦都没有,因为他能感觉到对方灵力波动还在变强! 到底该怎么解?! 秦昆这次不仅扼住对方脖子,还捂住了僧人的嘴巴,只要那声‘咄’发不出来,他还有机会! “闭嘴!真的逼我杀了你吗?” “你杀得了我吗?” 秦昆心底,僧人的声音响起。 我艹…… 下一刻,那僧人古井无波地开口,吐出一个字。 “咄!” 嗡—— 巨大的时间流再次倒回。 秦昆知道科学的概念中,只有空间概念,没有时间概念。时间只不过是无数个变化的空间组成的。 但这回溯的本事……真的好恶心啊。 车旁边,拉哈尔看了一眼秦昆:“怎么了秦老板?” “阿丽亚喜欢一个叫胡尤罕的男人,查他八字!” 拉哈尔瞪大眼睛,阿丽亚也瞪大眼睛。 秦昆说完直接离开。 拉哈尔纳闷秦昆怎么喜欢做媒了?不过也不介意,有活干就行。 菩提伽耶,秦昆匆匆走过街道,阿丽亚追了上来。 “别问!” 阿丽亚一肚子话堵在心中,太憋屈了啊! 他怎么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的? 难不成神庙施法的时候窥见了? 不应该啊,自己当时挡在那段因果线前面的。 秦昆买了条佛珠,又买了双僧袜,大步向前。 阿丽亚还是没忍住:“秦……” “说了别问。” “那我问问你买这个干什么?” “送朋友!” “前面是……” “大觉塔,金刚座,菩提树!” “你……” “来过三次了!” 呃…… 阿丽亚觉得秦昆火气有些大,也不敢多嘴。 前面,一个脏兮兮的和尚在参悟,秦昆把佛珠挂在他脖子上,转头就离开。 那和尚挠着头,一脸懵逼。 哪个游客给自己挂的佛珠? 难不成是……佛祖显灵了?! “秦先生,古什塔他们的味道……” “前面!” 一个僧人,盘坐在地,七窍流血,秦昆抬腿,踏破阴门消失,在僧人面前出现。 一拳打出对方鼻血,掏出新买的僧袜塞入嘴里。 对方背后佛轮出现,一尊不动明王的法相也渐渐成型。 秦昆此刻,焦躁到了极致后,忽然多了一丝明悟。 他居然又中招了? 很明显,僧人知道秦昆要来。 但是,又挨了自己一拳! 所以…… 对于僧人而言,挨自己一拳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多大的伤都能用回溯复原…… 那么……什么重要? “波旬的魔徒!”僧人哪怕嘴巴被塞住,雷音也能出现在秦昆心底。 秦昆忽然笑了。 “我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我来了四次,但你一直是坐着的!” 看见僧人眼神闪烁,秦昆心中立即觉得自己猜对了。 他顿了顿,“你不仅一直坐着,这几次的灵力波动也一次比一次强,这种波动不是由内而外的,所以不是你自己的灵力。你在吸取大地的灵力!” 下一刻,秦昆一把将僧人扛了起来。 僧人身后,不动明王法相立即消失! 轰地一拳,秦昆打在僧人面门。 “古什塔去了哪!” “休想让我告诉你!”僧人大怒。 秦昆笑道:“不告诉我,我就帮你破戒!阿丽亚!” “怎么了?” “送你个炉鼎。” 僧人听见秦昆口中的虎狼之词,再看了一眼妖娆万分的阿丽亚,一阵凉意从心底升起。 “不可以!” “没有不可以。”阿丽亚明白了秦昆的意思,风情万种地走了过来。 僧人冷汗涔涔:“女施主且慢!你离我越近,我离佛越远!”
第一三九二章,度灵阵,夺佛轮
僧人一脸惊恐,想挣脱却挣脱不了。
面对秦昆和阿丽亚的威胁,他苦着脸道:“何必为难我呢?”
为难?
这两个字有些大言不惭了。
第一次打招呼时,秦昆自问非常礼貌,被对方一声真言喝退,后来才出的手。
“和尚,你的术法如此精深,被人称作大师也不为过吧?为何要包庇铁屠汗的人?”
铁屠汗?
僧人不理解:“阿弥陀佛,那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包庇他们,年轻时古什塔曾救过我,他落难后我施以援手,敢问施主可曾有错?”
“自然没错!”
僧人本以为秦昆要狡辩几句,谁知对方居然认可自己的做法。
“那……为何要为难我?我一苦修之人,一心向佛,慈悲为怀,先前几次喝退施主,也是不愿与你出手。你既然认可我的做法,又何故苦苦相逼?”
“你与那白胡子老头的事我不管,但旁边两个戴墨镜的要交出来。”
僧人沉默,随后缓慢道:“他们已经皈依佛门。之前恩怨,就此了结,还请施主放过……”
啪——
僧人脸上挨了重重一耳光,他捂着脸颊,发现秦昆把他放在了地上。
皈依……
你说皈依就皈依?
这么庄严的词用在此处,多荒谬啊。
皈依,不是剃度出家,只能算宣告自己成为佛的弟子,也就是‘居士’,可以带发,成为居家修行之士,他们甚至可以选择受戒的程度。
他们刀上血还没干,就有资格放下屠刀,遁入空门?
这是你的慈悲,但不是我的道!
“你……真的惹到我了。”僧人落地,立即心念一动,不动明王再次出现,他现在有恃无恐地看着秦昆,脸上也没了刚刚的慌乱。
脸颊红肿,这是羞辱,也是对方宣战的信号!
秦昆没有再开口回应,以这位僧人的眼力,他不信对方看不出那两个人身上的煞气,既然要包庇,那肯定铁了心装瞎子了。
周遭喧嚣吵闹,这片区域却静的可怕。
“少废话,出手吧。”
秦昆屏退阿丽亚,冷漠地望着对方。
“苦行僧,吉尔尼。”
僧人双手合十。
“扶余山,秦昆。”
秦昆双手一扣,仿若握着一颗鬼头。
“你真的准备在这里,与我动手?”
僧人在询问,身后的法相已经伸展。
那尊明王虚影巨大,约莫三米,眼中怒火喷涌,伸出手指,准备点向秦昆眉心,但是秦昆身后,忽然出现一尊牛魔,接着牛魔虚影不断膨胀,旌旗袈裟从肩膀交织而下、佛月高悬在后,月心隐隐有了佛轮,他浑身湿漉,灵力澎湃,地上拉出一道渗人的魔影,牛魔骑着更加庞大的鬼角马,在不动明王手指点在秦昆眉心的前一刻,五指嵌住不动明王的头,将他提起放在脸前。
“你想干什么?”
鼻息喷在不动明王脸上,那尊明王眼中厉色迸现。
不动明王是菩萨,但僧人背后的这尊是他修持的法相,是心念所化。
浑身深蓝,狮鼻豹眼,顶有七髻,辫发垂肩,这是大日如来的忿怒身,周身业火汹涌,却烧不到牛魔分毫!
牛魔冷笑,捏爆了不动明王,看见那尊明王又重生在吉尔尼身后,牛魔朝他招了招手:“再来!”
“狂妄妖魔!敢伤我法相!”吉尔尼大怒,“四圣谛印!”
苦、集、灭、道为四谛,谛为‘真理’。
这是佛祖的体悟。
佛祖证世间为苦海,生老病死无法剥离,苦谛,无法解脱。
佛祖证一切痛苦为贪、嗔、痴三种本能烦恼,之所以生来烦恼,皆因痛苦汇集一身,集谛,无法避免。
佛祖证贪嗔痴三种本能烦恼为三毒火,一切宗教认为死方能解脱一切,但佛祖认为依然有活着能解脱的法度,为涅槃。灭谛,入灭,便是入涅槃,能得一切极乐。
佛祖证极乐纵欲寻找快乐、自虐苦行寻找快乐全都无有实益,两条极端之路中寻找了一条宁静、内证、正觉、涅槃的中道。道谛,乃中道所生‘八正道’,后对不同之人宣说此道,因人而异,又加了四念处、四正断、四神足、五根、五力、七觉支,合称为‘七科三十七道品’。
四圣谛印,几乎是吉尔尼毕生所悟之佛门法度!
圣谛出口,尔等自当聆听!
这是印,是法术,是证果之路,是解脱之法,是修行过程,化作一圈当空压下的佛轮。
避无可避!
秦昆不动如山,背后牛魔抬手托住那个犹如碾盘压下的巨轮。
卍字转动,牛魔七窍流血,然后崩碎。
佛轮继续压下!
“灭!”
吉尔尼爆喝,浑身金光暴涨,秦昆见到法术即将压下时,才缓缓抬起手。
只是手掌还未触摸到佛轮时,有人抢了先!
一个脏兮兮的和尚铁臂上托,止住佛轮压下的趋势,脏和尚浑身魔气汹涌澎湃,浑身青筋突爆。
“谁敢伤他!!!”
吉尔尼难以置信,他看见一个眼球乱窜的疯和尚,竟然托住了自己的佛轮!
对方魔气森然,五只魔头虚影不断挣扎出体,阴森怪笑,笑声刺耳,甚至透出蜃界传了出去!
轰隆——
天空一声惊雷作响,击散那些靡靡魔音,许多游客发现菩提树忽然凭空摇晃了一下,好像一阵黑气被吸了进去,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花开生两面……佛魔天地间……”
吉尔尼不敢相信,那佛轮竟然竟然没立即把对方身上的五尊魔头绞碎,反而让他们气焰更加嚣张。
这秘法是……炼魔成佛?!
“你是谁?!为何伤我朋友!”佛海大声呵斥,眼球恢复原状,浑身破烂的衣服炸开,胸前露出一尊托着骨灰坛的韦陀,不怒自威。
“你又是谁!杂念也敢乱修!不怕疯掉吗?”
吉尔尼大声质问。
魔不是邪道,魔是杂念,每个人都有杂念,杂念就是自我,就是**,就是心中的贪嗔痴,就是一切烦恼的集合,一切痛苦的根源,他不知道对方受过多少痛苦,才能修到现在的程度,这种修行方法,比自虐身体的苦修要痛苦千万倍!
佛海哈哈大笑:“世间本无我,我又怎么会疯掉?”
吉尔尼后退两步,忽然间,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大叫起来:“你……想干什么?!”
从始至终,秦昆都在旁观。
佛海清醒后来帮自己是他没有料到的,但佛海能挡下对方的攻势,也是他没有料到的。
只是现在,吉尔尼明明灵气源源不断,却露出恐慌之色,秦昆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下一刻,秦昆才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被佛海托住的佛轮,不断旋转起来,佛海一边死撑着巨大的压力,一边逼出体内的五魔,朝着佛轮投去。
“乱天星斗乱家佛,乱参真经乱世魔!”
“西方金德五魔,给我滚出来!!!”
铜狮魔,铁衣魔,丧钟魔,钩舌魔,铸目魔,彷如被内功逼出的真气,嘶嚎着从佛海体内升出。
头顶的佛轮似乎对五魔有吸附之力,五魔一边蛊惑佛海,一边嘲笑吉尔尼,一边疯癫哭嚎。
“佛海,别挣扎了,你根本没有修佛的天赋……”
“桀桀桀桀……那边的和尚,好滑稽啊,再不收回佛轮,恐怕就没了……”
“救命……救命啊……把这东西拿开!佛海,我们要回去!”
吉尔尼看到佛海竟然想借助自己的佛轮炼魔成佛,哪能这么便宜佛海。
“撤!”
灵力源源不断撤去,那佛轮愈发缩小,只是秦昆忽然走了上来。
“想偷袭吗?”
吉尔尼冷笑,“华夏道门如此卑鄙?!”
秦昆深吸一口气。
“万法焚香达九天!”
“紫金玉炉越三千!”
“心神道炁归丹元……”
“九州升仙度灵烟!”
八方阵丸摆下,以铜炉为阵丸,秦昆一只手抵在吉尔尼后背,他非但没有偷袭,竟然借着大阵给吉尔尼度灵气。
度灵阵!
吉尔尼看到几乎撤去的佛轮又变大膨胀起来,佛海露出感激之色,吉尔尼大骂秦昆无耻!
借着我一生所悟的法术,帮着你朋友炼魔成佛?!
不要脸!
“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吉尔尼对秦昆咆哮起来,灵力全部撤掉!
下一刻,秦昆反手给了他一耳光,灵力又加大几分:“那你看着。”
肉搏打不过,法术还撤不掉,吉尔尼委屈地捂着脸,怎么回事?
“法术为何没撤掉?”
“你借地脉运功,灵力不止,功法不止,这点道理还要我教你?”秦昆鄙夷一笑。
那边,佛轮仿若圆锯,带起一阵旋涡,佛海的金德五魔也开口大骂着秦昆,但没骂多久,就被卷入佛轮之中。
一只……
两只……
三只、四只、五只魔头全部卷入佛轮,吉尔尼发现佛海还没停手,他竟然如同搬一块石碾盘一样将佛轮搬起来,往自己脑袋后面挂去!
他要抢自己的佛轮?!
吉尔尼大呼不好,这是自己毕生所悟!
“强盗!佛法也要抢?!不入流!”
吉尔尼借着秦昆的灵力,与佛海争夺起来,但秦昆将灵力撤去,佛海猛然将佛轮拽了过去。
吉尔尼脸色如猪肝一般,结巴说道:“你这不是修佛!佛门弟子,需自证佛法,你不能用我的!”
佛海此刻无比清醒:“世间无我,无佛,无四圣谛,无解脱,你又何必在意这些。”
废话,我能不在意吗?又不是你的!
吉尔尼迅速撤掉灵力,但秦昆又及时为他灌注了大量灵力,维持佛轮运转,吉尔尼已经哭了。
你怎么能这样……
“秦上师!放过我吧!我把古什塔和那两个墨镜男的行踪告诉你……”吉尔尼哀求。
秦昆一脸难为情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佛轮可是吉尔尼一生自证的佛法,此刻临近被夺,情绪已经失控:“秦先生,我……我求求你了,放我一马好不好……”
“好,这佛轮就当是给我赔罪了!佛海,收下!”
吉尔尼大叫着扑来,握起拳头就往秦昆身上打去,秦昆又是一耳光,吉尔尼被打清醒了,现在懊悔已经晚了,他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强盗!!!都是强盗!你们不能夺我佛轮,这是我一生自证的佛法!”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佛海不知用了什么秘术,将那个如碾盘的佛轮竖起,挂在自己的脑后!
一轮佛月升起,佛轮不断缩小,金德五魔杂念消失,佛海浑身彻底无垢!
“阿弥陀佛。”
一阵涟漪激荡,然后,佛海身上传出一阵香气。
此刻,佛轮旋转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又变成了‘卍字’,吸入其中的金德五魔被放了出来。
五尊魔头一字站在佛海身后,各个双手合十,慈悲虔诚。
蜃界撤去,佛海一脸温和看着秦昆:“阿弥陀佛,多谢秦当家。”
“超一流吗?恭喜了。据说乱禅寺自明朝起就没出过此等高僧了。”
“秦当家谬赞,我可能清醒不了多久了,趁着现在,我帮你一件事吧。”
佛海笑着回道,秦昆纳闷:“已经炼除金德五魔,为何还清醒不了?”
“他们终究还是会回到体内的。”
“那你修为岂不是又会降回去?”秦昆不解,好不容易无垢,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乱禅寺就是这样的,无垢与否,与人无关,唯心而已。”
秦昆叹了口气。
多好的机会啊,放别人身上,一旦达到超一流后,肯定不会放弃现在的修为,佛海居然自降修为,反其道而行之,也不知道是真的愚钝,还是看破了一切。
“好吧,但……这里的事都是小事,我也不需要你帮忙,记上吧。”
佛海摇摇头:“阿弥陀佛,不可,这次因果账若是不结,我不仅会忘掉,佛心也会生尘的。不过……你既然现在没有我需要帮忙的,那我帮你解决掉以前的麻烦好了。”
以前……的麻烦?
秦昆发现清醒的佛海说话太过高深,自己是理解不了的,但佛海也没等自己理解,忽然伸手朝自己抓来。
秦昆看到对方不似攻击,也没有防备,下一刻,佛轮高速运转起来,佛海一条胳膊直接伸入秦昆胸口。
秦昆一惊……
他……
准备要做什么?
“秦当家,闭眼!”
“好!”
秦昆眼睛闭上。
那条胳膊直接伸了进去,秦昆这才感觉到一种因果之力与自己的因果线融为一体,然后,朦胧间,周围有水温出现。
白湖镇,温泉度假山庄。
温泉浴池内,秦昆闭着眼,邹井犴在担心,李崇捏着下巴在一旁看好戏。
一个如女人美丽的男子,催动水中莲花,迅速靠近秦昆。
以为不抵抗我就会收回法术吗?天真!
三木如意心中冷笑,但此刻,水底似乎有什么东西,三木如意秀眉紧蹙,眼中疑惑。
佛海轻笑:找到了!
原本很浅的池子,此刻深不见底,一条手臂跃上水面。
“无知小儿,也敢乱改佛术!”
佛海毫不留情地卡在三木如意后颈,三木如意整个人被摁入水中。
唔——
咕噜噜噜——
一串泡泡浮起。
挣扎,没用。
摆脱,没用。
三木如意掰着那条手臂,那条手臂却纹丝不动……
在三木如意失去意识后,那条手臂终于把他提起,一拳打在他腹部,刚刚呛入口鼻中的水全部被打了出来。
“秦当家,你因果中有个结,我帮你捋平了。不怪我多此一举吧?”
佛海把手从秦昆胸口伸了出来,秦昆微微睁开眼,伸了个懒腰。
“原来那天的手……是你的。”秦昆目光复杂。
佛术……还能这么用吗?
“阿弥陀佛,后会有期。”
佛海背后,金德五魔一个又一个融入体内,突然,眼球duang了一下弹向两边,佛海一脸懵逼:“秦昆?你怎么在菩提伽耶?!”
一阵风吹过,秦昆拍了拍他肩膀:“不是我在菩提伽耶,而是你在做梦。继续修行,梦醒了你就能打败徐法承了!”
佛海恍然大悟:“哦哦,好的!”
第一三九三章,返程
1月中旬,菩提伽耶。
三天的追逐,秦昆把吉尔尼带到了旅馆,旅馆中的涂庸和拉哈尔都有些费解。
“秦昆……你不是来这地方为了追查铁屠汗的老巢吗?捉个和尚干什么?”
和尚叫吉尔尼,浑身依旧七窍流血,但涂庸看不到,拉哈尔只能朦胧看到一点。
秦昆把电话递给吉尔尼:“等什么呢,打吧!”
吉尔尼脑袋转到一边:“你之前不同意我的求饶,现在让我打电话找人?晚了!”
佛轮被夺,修行垮了,精神信仰也垮了。吉尔尼对秦昆恨得咬牙切齿。
秦昆捏住吉尔尼的下颌掰过来,循循善诱道:“印度原生佛教早已衰弱,谁都知道佛教精髓尽入华夏,你要想重修佛法,就把古什塔他们叫过来换你自由。”
“你休……”
话说到一半,吉尔尼一愣:“重修……佛法?你让我去华夏修佛法?”
秦昆好奇:“达摩祖师都能来,你来不了?”
“你能让华夏佛门接受我?”吉尔尼狐疑不定。
“笑话!”秦昆白了一眼,“你就算自己去求寺庙,他们都能接受你。”
北魏时,禅宗创始人达摩就是南印度人,九年面壁,一苇渡江,达摩佛法高深,武功也了得,但受人敬重的绝不只是佛法和武功,还有普度众生的慈悲心。
吉尔尼低着头,秦昆也没逼迫,出门吃饭去了。
“留他一个人在屋子里,跑了怎么办?”阿丽亚问道。
四个人,一桌子饭,秦昆狼吞虎咽吃完,喝了口辛辣的调料汤,浑身舒坦:“跑了就跑了呗,腿长他身上,总不能打断吧?”
拉哈尔问道:“好不容易捉回来一个知情人,绑起来稳妥点吧?”
秦昆啐了一口:“之前捉他揍他是秘门之间的恩怨,既然没选择杀了他,就不能折辱。绑起来扣押是犯法的……我可是良民。”
三人听着头都扭到一边。
这条街可能都是良民,但按照顺序排你连前100都排不到!那和尚被你打的鼻青脸肿的,好意思说自己良民?
吃完饭回来,秦昆还专门打包了一份素食餐,回到旅馆后吉尔尼果然还在。
他不仅没跑,旁边还多了一个白胡子和两个墨镜男。
白胡子和墨镜男看见秦昆几人出现后,情绪激动,想要挣扎,但是中了定身术一样只能站在原地。
“阿弥陀佛,秦上师,你要的人带到了。希望你最早的承诺有用……”
吉尔尼头颅低下,几乎在喃喃自语。
“行,你先吃饭。”
秦昆二指并起,弹在白胡子眉心。
定身术解掉,白胡子浑身惊愕,他看向吉尔尼,几次张嘴准备斥责,但他也能看出吉尔尼鼻青脸肿,似乎是被人胁迫了。再看阿丽亚都站在了秦昆旁边,这时候知道大势已去。
从红堡开始逃跑的一路上,他就感觉有人跟着自己,连续两次托人用了障眼法,都没能消除那种危机,现在被秦昆堵在屋子里,他已经认命了。
白胡子老头微微一叹:“华夏道士,你杀了我吧。”
秦昆挥了挥手:“你身上没有臭味,吉尔尼和阿丽亚也都原意帮你,看来你以前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混账。我之前答应过吉尔尼放过你,你走吧。”
白胡子一怔,看向老朋友,又看了看阿丽亚,最后朝着秦昆行了一个大礼。
“湿婆神保佑,古什塔感谢你的宽容。”
“赶紧走,下次湿婆神也保不住你了。”
秦昆盯着白胡子老头,他看了两个墨镜男后,露出爱莫能助的眼神,匆匆离开。
两个墨镜男此刻表情慌乱。
秦昆对着涂庸和拉哈尔道:“你们的事,你们自己问。阿丽亚在旁边坐镇。”
坐镇?
涂庸似乎猜到了什么,看向阿丽亚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惊愕之色。
这女人……似乎也来头不小?
解开禁制,他们去了隔壁房间,屋子里只剩下秦昆和吉尔尼。
吉尔尼在吃饭,慢条斯理,没了先前在金刚座旁的狂傲,也少了一丝傲气,秦昆看他吃完饭后,开口问道:“之前给你的提议想好了?”
吉尔尼低着头,惨笑道:“我还是继续留在这苦修吧。你可能不懂修行,在当地,修行者大多都是家境富裕之人,贫苦的人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提自证佛法了。他们最多算是信佛,仅此而已……至于修行……呵呵,恐怕十辈子积德行善,才会有些用处吧。”
“你可能不懂华夏,在华夏,赚钱也是修行的一种方式,赚了钱,你行善积德,自证佛法,可以省去后顾之忧。”
吉尔尼一笑:“你很市侩,到底是怎么达到这么高的修为的?”
“这不是市侩,这是生活。”
“金银俗物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赚它何用?”
真正的修行中人,视金银为粪土,吉尔尼就是那种人。
秦昆道:“不喜欢的话,赚了钱赠予他人就是了。”
啊?
吉尔尼忽然有些傻眼。
为他人做嫁衣?
这在之前的修行中想都不敢想。
“阿弥陀佛,秦上师,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很可笑吗?”吉尔尼双手合十。
秦昆也双手合十:“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我九岁时就听过,你觉得可笑吗?我当年倒是看哭了。”
吉尔尼浑身再一震,良久,一声叹息出现,吉尔尼朝着秦昆拜伏,磕了一个头:“我不如世尊。”
世尊就是佛祖,这个头也是给佛祖磕的,秦昆知道是自己用这一典故点醒了对方,才得此礼,也没闪躲。
“如不嫌弃,贫僧愿与秦上师返回华夏,求取佛法。”
“那就说定了!需要我帮忙吗?”
“借点钱,我安顿一下家里人。”
“……”
一月下旬,涂庸的事终于处理完毕。
运输队中身亡的员工得到了抚恤,罪魁祸首也捉到了,两个墨镜男交代是铁屠汗的人下的手,就是因为铁屠汗觉得这个国度不需要掮客,两方互不信任的人达不成交易是最好不过的事,只有乱,他们才能取利,所以不止是涂庸,还有一些掮客的业务全被动了手,甚至闹出的人命不止这几条。
这些都是普通人做的手脚,秦昆后续便没有参与,怎么处理两个墨镜男秦昆也从没过问,阿丽亚却从头跟到尾,涂庸对这位漂亮的庙妓产生了感激之情。
这几天涂庸频频请阿丽亚吃饭,秦昆怀疑涂公子是不是准备在外面挂彩旗了,还提醒了两句,好歹自己是韩垚委托来的,不能看着涂公子越界啊。
“你想什么呢!和阿丽亚吃饭是谈福利院的事。勒克瑙走上歧途的无知少女很多,她不想看到那些女孩重蹈覆辙。于是找上我看看能不能有一些资金上的支持……”
福利院?
涂庸的格局还是很大的,秦昆觉得自己小人了,不过也放了心。
“那你准备怎么办?”
“和拉哈尔商量了一下,反正钱都是在当地赚的,一方面维持发展,一方面拨出一些我和拉哈尔的分红,资助几个福利院。资金方面由阿丽亚当理事会负责人,监督资金用途。其他方面拉哈尔负责,这里离他家也近。”
这种资金上的运作和管理秦昆是一窍不通,听涂庸说的头头是道,他便没再理会。
一家倒闭福利院重新开张时,涂庸、拉哈尔受邀去剪彩,主持剪彩的人正是阿丽亚,被邀请的还有秦昆和吉尔尼。
不伦不类的阵容,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心情还是不错的。
福利院在勒克瑙郊区,攀不上城市里的繁华,这里就是一个村庄,孩子们都是可怜的孤儿。
原本要倒闭的福利院,院长不知道孩子们该怎么安顿,正发愁的时候忽然得到这个好消息,让她精神振奋,福利院的院长非常感激涂庸和拉哈尔的资助,一切商量妥当后,采购主任却发现油水被克扣的连口汤都喝不到,在剪彩当天表示反对。
“院长!她是个庙妓!凭什么让她来参与福利院的事!”
主任将自己知道的关于阿丽亚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堆,完全不顾场合,也没发现涂庸和拉哈尔铁青的面孔。
一时间,福利院乱糟糟一片,员工们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阿丽亚。
阿丽亚并不在意这些人怎么看她,只是发现员工反对后,孩子们似乎也被吓到,他们是更亲近那些员工的,所以看着阿丽亚的表情有些警惕,这种眼神伤到了阿丽亚的内心。
旁边的秦昆叹息道:“吉尔尼……”
“没了佛轮,我灵力不够。”吉尔尼自然知道秦昆要说什么。
只是下一刻,一只手搭在吉尔尼背后,地上码了一圈铜炉模样的阵丸。
“这样够了吗?……”
秦昆如同燃烧的香烛一样,体内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吉尔尼的身体,这种灵力波动比在菩提伽耶时的秦昆还要澎湃!
他当时竟然没用全力?!
吉尔尼看着秦昆的神通,已经顾不上佩服了,口中吐出一个真言:“咄!”
蓬——
度灵阵震碎,杂乱的周围迅速开始倒退,因为时间很短,所以几乎是瞬间,变成剪彩开始前的样子。
福利院院长在感谢涂庸和拉哈尔,吉尔尼挽起袖子,二话不说捂住那采购主任的嘴,一个锁喉放倒,秦昆熟练地抬起对方的腿,二人在被人发现前把采购主任扛到了一个小黑屋里。
“你们要干什么?!”那人满脸横肉,有些痴肥,强装气势,其实是想靠声音引来外面的注意。
一张胶布被贴在对方嘴巴上,吉尔尼质问:“你是不是想说阿丽亚身份有问题?!”
对方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阿弥陀佛,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吉尔尼老拳奔脸,对着痴肥的主任拳打脚踢。秦昆在旁边都傻眼了,这和尚打起人来比自己粗鲁啊……
那人嘴巴没被封严,还是挣扎了出来,哀嚎道:“我没有!你污蔑我!”
“狡辩!信不信我一掌毙了你!”吉尔尼瞪着眼睛龇牙道。
秦昆才想起这厮修的是不动明王,那是大日如来的忿怒身,赶忙在中间劝架:“行了行了,以后他们还得在一起工作……要不就算了吧……”
“算什么算!”吉尔尼瞪着秦昆,“要不是打不过你,我今天也把你一掌毙了!”
秦昆嘴角一抽,妈的,没佛轮后这厮修养也退化了……大哥,嗔怒是业啊,修什么不好你修不动明王……碰到脾气差的把你开瓢了怎么办?
“行行行你厉害,今天看在我面子上放了他吧……”
吉尔尼捏着主任的嘴,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脑门警告道:“你记住了,要是我听见有什么流言蜚语,不管是不是你放出来的,第一个过来打你!我在七个邦有五百号弟子,全都修的罗汉法相,你跑到哪都没用!”
那痴肥的主任都哭了,自己刚刚也就心里想想,什么都没做啊,白挨一顿打……
他也不敢多嘴,擦去鼻血后只能啄米似的应道:“大师,我记住了!”
“不行,你得拜我为师!”
“我是印度教徒!”
吉尔尼给了对方一耳光,厉喝道:“今天开始是佛教徒了!”
屋子外,剪彩结束,涂庸和拉哈尔、阿丽亚脖子上挂着花环,笑的开心祥和,看见秦昆和吉尔尼过来后,开口道:“秦昆,吉尔尼,你们刚刚去哪了?合影都不见你们。”
秦昆编了个谎话:“身份特殊,不宜留影。”
吉尔尼则活动着肩膀,把护照甩给涂庸:“你们返程时也带上我。”
吉尔尼说着,看见福利院下午有课,准备自己来讲第一堂课,于是拍拍屁股离开。
涂庸愕然看向秦昆:“这和尚……气质怎么跟当初不一样了?”
当初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这才一个礼拜,刚恢复,怎么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秦昆讪笑道:“修佛修岔了,别惹他……那家伙在七个邦有500多弟子呢,多少有点脾气的。”
涂庸无语:“我在十六个邦总共有1300员工呢,我也没这么狂啊。”
1月末,涂庸的事情落下尾声。
涂庸、秦昆、吉尔尼回到德里的机场,准备返程。
拉哈尔、阿丽亚前来送行,临上飞机前,开来二十几辆面包车下来了500多个光头,对着吉尔尼哭嚎:“师父!我们舍不得你!”
500光头,长得奇模怪样的,秦昆虎躯一震,500罗汉来了!好家伙,得亏当时在菩提伽耶没遇到他们,要不然自己还不一定打得过!
吉尔尼望着送行的弟子,非常感动:“都回去吧!我去求取佛法精髓,短则三五年,长则七八年就回来了!”
500多个光头神色肃穆,开始念经。
秦昆觉得气氛极其不吉利。
“吉尔尼,你的徒弟是咋装进面包车里的?”
吉尔尼白了秦昆一眼:“你管得着吗?”
说完,转身进了候机室。
“你……”秦昆抿着嘴,得亏现在脾气好,不伤无辜,放以前你试试。
“走了!”
秦昆跟拉哈尔、阿丽亚拥抱告别。
还没去恒河,拉哈尔把那里留给秦昆做保留景点,下次可以带家人旅游,他全程陪同。
阿丽亚则用丰满的身体粘着秦昆不放。
“秦先生,真不试试瑜伽?”
秦昆赶紧挣脱:“打住,我是正经人。你说以你的容貌,干什么不好,现在有了福利院,为何还在神庙住着?”
阿丽亚嫣然一笑:“你不会懂的。”
秦昆耸耸肩,忽然摸出一张纸条,悄声道:“这一周拉哈尔查到你那位情郎的八字了,我让华夏懂八字的朋友算了一下,你俩八字不合啊……”
阿丽亚笑容僵住,看了八字批语后生气地撕碎纸条:“谁算的!一点也不准!”
秦昆苦笑道:“那可是算命顶级的老头啊,应该不会差……”
“不行!这是我唯一的念想,说什么也得给我合上!”
你这不是难为人么……
“秦昆,是不是朋友?是就帮我!”
秦昆皱着眉冥思苦想,忽然把一个号码发了过去:“行!那念在朋友一场,我再帮你一次。这人也是我一朋友,精通茅山和合术,可厉害了!不管你俩多不合,都能给你合上!但是他如果也没办法的话,你真得死心了……”
阿丽亚小心收好这个电话,终于开心了一点。
拽过秦昆,在这个保守的地方,阿丽亚当众亲在秦昆脸颊上:“感谢湿婆神,让我认识你,只要你需要,阿丽亚会是你永远的朋友。”
“哈哈哈哈……美人香吻,我就收下了,欢迎来临江玩。”
“既然是朋友,要不要把那只辫子鬼留下送我?”阿丽亚扑闪着大眼睛。
秦昆毫不客气地召出徐桃,徐桃此刻不知道跟谁在赌呢,姿势很不雅,赤着脚,咬着辫子,手上是骰子,衣衫敞开。
“主子?干嘛啊?我这把是大牌!”
“阿丽亚让你留下。”
徐桃转头,吓得辫子都翘了,双腿打着摆子道:“圣……圣女!之前多有得罪,我给您陪个不是!您饶了我吧!”
秦昆耸耸肩:“你看到了,他不愿意。”
阿丽亚失落。
徐桃见到美人落寞,于心不忍,适时插嘴道:“我还有个好兄弟名叫马烈,你问问我主子让不让它过来……”
“那个马烈呢?”
“滚蛋!”秦昆一记爆栗打在徐桃头上,徐桃噙着眼泪,吃痛消失,秦昆也趁机溜了,“回见!”
第一三九四章,柳月,印度街
临江,1月,绿柳抽芽。
古人喜欢将嫩枝插于瓶中,1月故称柳月。
捉鬼客栈,杜清寒端了柳瓶放在桌案上,平添不少雅致。
“这段时间你去哪了?”杜清寒问道。
“我还没问你呢!”秦昆摆出一家之主的架子。
今天,时隔月余,终于见到了杜清寒,秦昆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女人担心男人不回家和男人担心女人不回家基本是一个心情。
他和杜清寒认识好几年了,如果从因果线里算,都认识三十多年了,整天跑的不沾家,让秦昆几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处对象。虽然杜清寒对他不错,对小汪也好,但没有实质性的进展,秦昆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空有一身车技,奈何家里没车可开,岂不遗憾乎?
杜清寒依旧皮衣皮靴,身材凹凸有致,黑宝石一样的眸子闪出思索之色:“我去下墓了,毕竟没我看着,那边卸岭力士……手不老实。”
手不老实就是爱摸冥器,这一行当,有些东西可摸,有些不能摸,命比冥器要重要,这是当年搬山道人和卸岭力士缔盟时的规矩。
附身,长发垂在秦昆脸庞,杜清寒从身后搂住秦昆,秦昆心中一跳,小娘子这是终于开窍了吗?这么亲昵?
他闻着杜清寒身上淡雅的香气,顺着发丝一路闻到耳畔,清香诱人,正陶醉其中时,杜清寒却离开了。
呃……
还是块木头啊……
“多闻闻都不行?”
杜清寒狐疑:“好闻吗?”
“……”
论交情吧……
两人还没上升高度。
但现在谁都知道,自己的女友就是杜清寒。
甚至与自己走的很近的齐红妆、嬴凤瑶都默认了杜清寒的地位。
秦昆总觉得自己吃亏了。
没有正房之实,徒有正房之名,不应该啊。
“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秦昆问道。
“可能身体出现变化了,某些机能在慢慢恢复,我还没适应。”
身体机能恢复?
秦昆稍稍一惊,去无妄国时他听李参领说过,僵只有在突破的时候,才会恢复某部分机能。
她要突破了?
秦昆心中思索片刻,忽然意识到,他还不清楚杜清寒到底是什么实力呢。
“别坐那边啊,坐过来,我顺便帮你检查一下身体。”秦昆热情招呼道。
“不去,你身上的狐骚味太大了。”
“……”秦昆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狐皇,讪讪一笑。
“这狐狸精哪来的?”
那狐狸窝着很舒服,瞟了一眼杜清寒后继续闭上眼睛。
秦昆汗颜:“一个不可知之地出来的。”
“嗯?是吗?”杜清寒摸出蝴蝶刀,给秦昆削了一个苹果,“她好像比嬴姑娘、齐姑娘、廖姑娘都漂亮啊。”
秦昆心中一紧,廖心狐的事她怎么知道了……
而且……她能看见狐皇本相?
秦昆摸着鼻子,看见明晃晃的刀尖上下飞舞,冷汗从额角流下,赶紧解释:“别乱说啊,这只是普通狐狸……它当初拿了八条尾巴和我交换自由,让我带她离开那里,我这么善良,自然照办了。”
“尾巴呢?”
“收起来了……”
那尾巴确实被秦昆收进骨灰坛了,但是非常奇怪的是,尾巴并不想其他因果丝那样,能放能取,那八条尾巴一放到骨灰坛里便消失了……看见杜清寒并没让自己把尾巴拿出来证明,秦昆才松了口气。
“以后让它睡到别的地方,我不喜欢你身上有狐狸的骚味。”顿了顿,杜清寒补充道,“在关东时我和狐仙第马有过节。”
杜清寒抬手往狐狸后颈抓去,狐狸似乎笑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杜清寒,但下一刻,笑意的眼神却变得吃惊起来,杜清寒直接提起它放到了旁边的猫垫上,那只肥猫则被拎起丢在一边。
肥猫很无辜,莫名其妙家没了。
狐狸很吃惊,它刚刚动了手脚,但好像没用。
秦昆很无奈,冬天店里冷,狐狸能暖个手,自己也没别的心思啊……再说了,这狐狸也不让自己摸她肚子……
将狐狸挪到一边后,杜清寒才靠近了秦昆一些:“这几天临江有古董鉴赏大会,江德请我去一趟,你去吗?”
江德,江伯修的儿子,黑衫贼、桥岭古家的弟子,也是元兴瀚的大舅哥。秦昆对什么古董鉴赏没丁点兴趣的,如果是兵器铠甲或许还有些意思,但瓶瓶罐罐珠珠串串的,着实不感冒。
“我就算了……”
“哦,好。那我先走了。”
门口,吉尔尼恰好进来,杜清寒看了对方一眼:“七窍流血,外道苦行。大师苦海难渡,却先舍法船,未免本末倒置。”
吉尔尼一愣:“阿弥陀佛,女施主懂佛?”
“不懂,略懂些法身修行。”
“贫僧受教。”
摩托车一骑绝尘,杜清寒走了。
吉尔尼来到秦昆面前,一口流利的当地话说道:“那位女施主有慧根啊。”
秦昆白了他一眼:“别想打她主意。怎么,你来何事?”
吉尔尼来了临江三天后,发现这里和印度大不一样,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个景区晚上竟然还有百鬼夜行,而且行人非但不害怕,反而很欢迎他们。
如此平和,乃极乐之地啊!
他本来想着一回来就去华夏各地寺庙拜访一下,现在不急着离开了。好歹多赚些盘缠。
“阿弥陀佛,秦上师说过,赚钱也是修行,我仔细想了一下,此言不虚。既然佛轮没了,我准备从俗事开始修行。”
“说直白点。”
“我想开店。”
秦昆一口茶水喷出:“开店?”
吉尔尼点了点头:“赚钱。”
“你赚钱干什么?我当初开玩笑的,你需要什么用度我可以借你,不需要还。”说到钱,秦昆还有不少存款,拿出个十来万借给吉尔尼,也无所谓。
吉尔尼却道:“我看这里准备打造成一个取景地?”
秦昆点了点头。
“日本街后面,还有印度街?”
秦昆想了想:“那我就不清楚了……最近也没过去逛。”
“我在孟买有几个弟子,也去那里修行过一段时间……”
“然后呢?”
“宝莱坞就在那,我看到这里准备建一片佛教风格的街区,给我安排个职位吧?我没什么经验,但见识过不少。”吉尔尼开门见山。
秦昆复杂地看向吉尔尼。
印度和尚现在脑回路和以前不一样了,这种要求竟然主动提出?
“呃……我给你问问。”
“行,再给我找个帮手,你派个鬼差就行,让我多条赚钱的路子。”
“你还真是不客气。”
吉尔尼要入职,秦昆也没反对,市侩点没什么不好,反正之前佛轮都修出来的,这和尚佛法精深,也不会受金银蒙蔽,秦昆给楚千寻发了个信息,楚千寻一听是印度来的,当即表示同意。
“狗哥,这是好事啊……”
“好什么好,他要赚钱、还要帮手,说鬼差就行,我从哪给他找去?”
“我看水和尚就行!”
“不行!”
水和尚再是和尚,也是自己麾下的主力,舍不得外借呢。
但下一刻,秦昆忽然想起一个合适的家伙。
“剥皮、无头。”
“在!”
“去鬼城给我带个朋友过来。”
……
灵异小镇。
晚上的游客已经没多少了,个别路灯还亮着,但这片风景着实优美,几乎一步一景,所以还有游客在街上拍照。
街区边,半个月的时间,有好几家民宿落成,楚千寻手笔不小,不仅卖出了后街荒山那片地,还在不影响设计的条件下改成了民宿,一些住在这里的游客,渐渐舍不得走了。
有白湖。
有夜市。
有影院。
有集市。
有快餐店,有水渠,有小河,有桥,有林中石路,有开放式的地宫。
探险、旅游、休闲、放松、影视娱乐为一体的地方,一个小镇衍生出如此多的产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们就喜欢这种地方。
况且旁边居住的地方除了民宿还有温泉酒店。
人生美好,不过如此。
夜晚,剥皮、无头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后面是一个唯唯诺诺的男鬼和他的女友。
几个穿着睡衣出来买快餐的游客非但没受到惊吓,还主动打招呼:“剥皮,董军爷和长舌头哥哥呢?”
剥皮叼着草枝,披着人皮,咧嘴一笑:“他们睡了,今晚我和无头巡街!”
旁边唯唯诺诺的男鬼和他老婆心中惊讶,谁能想到有一天人与鬼的互动竟然如此简单?
“这……剥皮大人,他们不怕你吗?”
怕?
剥皮想了想小镇红火时的样子,吐槽道:“怕个毛,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非但不怕,还挺乐意见到我们的。”
世道终究是变了,剥皮也搞不清阴阳的规矩怎么变得这么松懈,可能是因为小镇符纸、符阵太多,他们不会受到鬼气侵染的缘故吧?也可能是他们没做什么亏心事,半夜也不怕鬼敲门的缘故。总而言之,路上小孩子见到他们,也敢壮着胆子聊两句,让剥皮感慨万千。
谁知道有一天他们还能光明正大地在阳间活着。
放到以前……不敢想啊。
男鬼和女鬼被剥皮、无头领着,去了后街。
影棚、电影院、集市林立,旁边还有私人住宅,顺着小路走是一片芦苇荡,但已经改造成了日本街的一部分,日本街依山而建,神龛林立,粗大的麻绳、神道的牌坊、巨大的铜铃装点出了原汁原味,还连着一片渔民码头,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旁边的印度街则刚刚开始兴建,街是古印度风格,佛塔已经成型了,虽然是假的,但氛围有了,一处小庙,本来设计成了寺庙取景地,现在正在搭梁立柱,秦昆和吉尔尼站在建了半边的佛像前,发现了剥皮他们。
“主子,厨师鬼来了。”
剥皮、无头消失,面前只剩下厨师鬼和女友阿芹。
“小的见过秦上师!”
厨师鬼和阿芹跪在地上,却被一阵风托了起来,秦昆笑道:“老朋友了,不兴跪拜之礼。”
朋友……
这两个字听的厨师鬼心里暖暖的。
不管秦上师是不是客气,厨师鬼反正觉得此刻秦上师不管让他干什么,他也愿肝脑涂地。
“秦上师,叫我们有事吗?”厨师鬼胆子大了些,上前主动给秦昆发了一根烟。
秦昆皱眉,厨师鬼忽然觉得唐突了,刚想收回,秦昆一笑,将烟收下。
隐仙锅出现,这个烟锅是卷冥币用的,秦昆将烟丝塞入其中,点上了火。
嗯……
果然劣质啊!
秦昆抽了一口,任其自燃,然后道:“厨师鬼,这段时间生意如何?还卖炒酸奶吗?”
厨师鬼讪笑:“之前在李上师店门口卖,后来去了鬼市就卖别的了,龙槐鬼城里的老鬼不爱吃那个。”
“哦?为何不继续在御仙庭门口卖?”
“嗨……李上师的店着火后,那里多了一个拉二胡的,天天白吃白喝,饭量还不小,我夫妻俩都是小本买卖,怕了……”厨师鬼一脸郁闷说道。
秦昆想起来了,李崇有两只鬼差,第二只他见过一次,一个二胡鬼,不过那厮好像是英灵啊,谁知道还喜欢占小便宜……
阿芹抱怨道:“秦上师,要不是那拉二胡的,我俩都能买车了,真车……”
秦昆呛了一口:你俩鬼开个毛的真车,纸车就够你们用了。
“行了,那我也不说别的。这次让你俩来,重操旧业,干不干?”
“啥旧业?”
“卖印度飞饼。”
厨师鬼一愣,最早认识秦昆还是因为卖飞饼,他把黄纸揉进面里去了,险些被秦昆暴揍,听到秦昆提起这茬,他苦着脸道:“秦上师莫调笑我俩……”
“没调笑。”秦昆顿了顿,“你们跟着吉尔尼一起,就在印度街这一片住着,总比鬼城舒服。”
厨师鬼偷瞟了一眼吉尔尼,小声道:“秦上师……你意思是让我给这个番僧打工?”
吉尔尼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听得懂华夏语。”
厨师鬼汗颜,这就尴尬了。
“哈、哈哈,大师我说笑的……”
吉尔尼白了厨师鬼一眼。
秦昆道:“接下来,你们谈,谈不成,他也不会为难你,谈成了,你就跟着他好好干。当然,你是我推荐来的,我给你提点一下……学会管他要好处,吉尔尼之前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秦昆说着,伸着懒腰离开。
到现在,厨师鬼和阿芹听懂了个大概,但不懂的事,这个番僧干嘛要卖飞饼……
“阿弥陀佛,贫僧吉尔尼。”
“阿弥陀佛,大师好,我生前姓名不值一提,叫我厨师鬼就好,这是我女友阿芹。”
“贫僧来华夏求取佛法,但赚钱也是修行之一。秦昆借了我些盘缠,贫僧却没有什么生财之道,所以请你们俩来帮我,作为报答,我可以为你们诵经。”
阿芹将厨师鬼拽到一旁:“番僧要让我们给他赚钱,我们还是走吧……这是白下苦力的活啊……”
阿芹总觉得这不靠谱,也不自在。
厨师鬼毕竟厚道一点。
秦昆对他没有偏见,甚至多次照顾,这次忽然让他过来,哪怕白干他也会同意的,但明显不是白干,好歹有佛经可听。
“大师,我们同意!”
哦?
吉尔尼能听见女鬼的嘀咕,还以为他们要讨价还价,没想到厨师鬼答应的这么爽快。
看着厨师鬼表情真挚,吉尔尼笑容由内而外:“那……贫僧谢过二位了。”
“大师不用客气。不过这里阳人众多,我们俩乃阴人,阴阳规矩繁多,我等行事恐怕多有不便,还望大师遮掩一下我们身份。”
之前在御仙庭只需要推个车,随时就能走,不担心别人关注,谁有闲工夫关心一个卖炒酸奶的?
现在既然是定点,那就不一样了。哪怕好几天没进货,被有心人盯上也说不清楚,厨师鬼之前可是见过阴差的,深知规矩森严,他愿意帮忙,但也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吉尔尼微微一笑:“这个自有贫僧摆平。”
于是翌日傍晚,景区后街又多了一个摊位。
印度飞饼和炒酸奶。
吉尔尼一介出家人,头一次当了老板,看着二鬼生意还不错,心情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似乎入世……
确实比想象中的有意思。
晚上,破庙里,吉尔尼还是这里的监工之一,他看守这片街区的建筑材料,跟两个鬼在核账。
“大师……我们也用不了阳间的钱,不用核了吧?”
“不一样,那边有空地,可以给你们建个屋子。”
“屋子?”厨师鬼苦笑,“我们用不了啊。”
“我说的是神龛。”
“那个……不仅要花钱,还得开光上供,鬼城也没几个老鬼住的起这地方啊。”
厨师鬼可知道神龛这东西,别看占地一点点,里面别有洞天,还能受人供奉,他们何德何能,也无福消受。
吉尔尼对他们一笑:“恰好我都会,做出来的话,里面起码是一个很大的宅子,你们……不喜欢吗?”
二鬼愣住。
很大的……宅子?!
吉尔尼算完账后道:“我需要买些法器材料,加上剩余的钱,你们再努力一个月就够了。不过我要还秦昆的账,所以还得三个月才能建成,不过我也得攒些盘缠,所以总共要半年,你们就能自由了。嗯……贫僧不善经营,不过想来差不多是这样。”
三个月?就能住上大宅子?半年后就自由了?
厨师鬼和阿芹似乎听错了一样。
“大、大师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
“大师……宅子到底有多大啊?”
“比邻街那些私宅小一些吧。”吉尔尼想了想。
小一些……那也是三进三出啊!
阿芹心中热切:“好!大师,我们会好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