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0章 只要太后,不要阿玛
阿玛们都走,一个都没留下。
看着他们匆忙离去的背影,泰松太后心里面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些个大清朝的皇阿玛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一个个不是想要割据一方,就是在琢磨睡太后挟天子!
礼崩乐坏,不过如此啊!
但也正是因为这八个居心叵测的皇阿玛互相牵制,让泰松太后在黄台吉死后,一步步的攫取权力,现在已经成了事实上的一国之君。
当然了,她的一国并不是整个大清国。现在的大清国根本没有“一君”,而是“十主”。一个皇帝、一个皇太后、八个皇阿玛......名分上都一边大啊!
大清孝制天下,福宁这个“九倍孝子”(别的孝子就孝敬一个爹,他有九个爹),能一口气送八个阿玛归位?不可能!
福宁做不到,泰松太后也做不到。
但是泰松太后却可以把沈阳、辽阳、抚顺、建州、定辽(凤凰城一带)这一块大清国的核心地盘,变成一个属于她自己和福宁的正黄旗王国。
虽然地蹙民寡,但也是堂堂一国啊!
而且大清七分(多尔衮、阿济格、多铎抱团合起来算一分)之后,“七国之主”都各管一摊,不大过问别人地盘上的事情。哪怕阿玛们去沈阳议政,也不会过问正黄旗王国的内政......哪怕泰松太后在沈阳重用正黄旗蒙古和正黄旗旗鼓包衣,阿玛们也不会多说一句。
在黄台吉死后的这几年,泰松太后的日子过得非常舒坦......和历史上被多尔衮操控在手的布木布泰大妈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所以这八个皇阿玛对泰松而言,算是不错的合作伙伴,而不是敌人。但是这种太后和皇阿玛之间的合作,现在看起来要到头了!
因为朱由检只想要太后,不想要阿玛......而且朱由检也不会把泰松当成一个合作伙伴,只会把她当成一件稀有的战利品!
对于身为天可汗的朱由检而言,破灭敌国,并且将敌国的太后抓回后宫,无疑是一件倍有面子,而且还能大大树立威望的事儿。
可是已经品尝到最高权力甘甜的泰松,又怎么甘心成为朱由检的一件战利品呢?
这时顾哈伦、范承荫、海富贵这三个泰松的心腹,还有满洲正黄旗的固山额真谭泰、正黄旗汉军的固山额真佟图赖、正黄旗朝鲜的固山额真图赖,都已经回到议事的大堂了。
他们刚才是去恭送八个阿玛和两个日本友人以及一个西班牙使臣回营的,现在又回来和泰松太后商量正黄旗退兵的事儿。
泰松太后看了这几人一眼,顾哈伦、范承荫、海富贵还好,他们知道泰松早就暗通朱由检的事儿。可是谭泰、佟图赖和图赖都不知道,所以一个个都有点失魂落魄。
“没有外人了吧?”泰松太后问了一句。
“没有外人,”顾哈伦回答道,“奴才的人已经里里外外守着了。”
“那就好,”泰松太后点点头,“那本宫就跟你们透个底儿吧!”她的目光流转,在大堂上扫了一圈,“其实本宫早就和大明天子在私底下接触过了。”
“什么?”福宁惊呼了起来,紧张的看着额娘......怎么又和朱由检接触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朕怎么不知道?难不成朱由检也要当朕的阿玛了?
“福宁,你放心吧,”泰松看了眼儿子,“额娘还有你阿姨兀良哈大贵妃怎么都要保你个平平安安的......至少能让你和你表哥额哲一样。”
林丹巴图尔的儿子额哲现在还活着!而且还和朱由检的一个拥有蒙古血统的公主定了亲,再过几年就是大明好女婿了。
不过在场的人,除了福宁自己,都知道福宁和额哲是有区别的......额哲是黄金家族的嫡系,只要他忠于朱由检,承认朱由检的选汗地位,黄金家族的其他成员就只有服从。
而且朱由检和额哲的父亲林丹巴图尔并没有太大的矛盾,双方还结为安答,朱由检还从风风光光的把兀良哈大公主从林丹巴图尔那里“抢”到手。
而福宁的父亲黄台吉,却是朱由检的死敌......
“太后,”满洲正黄旗的固山额真谭泰一脸诧异地问,“朱由检......哦,是大明皇帝给了咱们什么条件?”
泰松平静地说:“本宫和福宁披发赤足,自缚出降......”
“什么?”福宁一下就站起来了,“这可不行,朕宁死不降!”
福宁的表现早就在泰松预料之中,她也不理睬儿子,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谭泰、图赖、佟图赖三人。
现在正黄旗满洲、正黄旗汉军、正黄旗朝鲜总共有75个牛录......泰松想要投降投出个好价钱,就得得到他们的支持。
三人都一言不发,根本不理睬福宁这个皇帝。
泰松叹了口气,接着又道:“然后他纳本宫为贵妃,再给本宫一到三个贵妃万户斡尔朵,你们都可以算是本宫的贵妃万户斡尔朵的人。”
黄旗满洲、正黄旗汉军、正黄旗朝鲜总共有75个牛录,正黄旗蒙古有50个牛录,总共125个牛录,每个牛录300户是凑不齐了,但是200户还是有的,总共就是25000户。这就是两个半万户斡尔朵,如果泰松还能吞掉豪格的一部分实力,那三个万户斡尔朵就稳稳了。
有了这三个万户斡尔朵当后盾,泰松应该可以和姐姐兀良哈争一下大贵妃的地位......
“那诸位皇阿玛怎么办?”谭泰问。
泰松苦笑:“大明天子只要本太后,不要皇阿玛!”
福宁听了这话,心想:朕也不要那么多皇阿玛......但是朕也不能把太后给朱由检啊!
“那皇上......”谭泰看了眼福宁,“真的能有额哲珲台吉的地位?”
泰松还是苦笑,“本宫就想和你们商量这事儿......额哲珲台吉虽为大汗之臣,但同时也是一方汗王啊!如果我们能有察哈尔汗国的局面,本宫就心满意足了!”
“太后,”谭泰顿了顿,“事在人为......只要咱们能守住沈阳,就可以和大明皇帝讨价还价了!”
而要守住沈阳,咱们就得尽快把正黄旗的精兵撤走!”
顾哈伦也道:“谭泰额真说的是啊,现在盖州已经是险地了,咱们得尽快撤走,最好......最好丢下没马的,只带骑兵撤离,哪怕将来少编一个万户也行。”
他这是要丢下正黄旗汉军、正黄旗朝鲜的大部队兵力了!
泰松看着图赖和佟图赖,“你们能带走多少人?”
佟图赖想了想,道:“正黄旗汉军有马者不足2000。”
图赖眉头紧锁,“正黄旗朝鲜有马者只数百人。”
“那就把有马的都带上!”泰松一咬牙,“剩下的让他们向大明皇帝投降吧!顺便再让他们带个话......就和大明皇帝说,本宫想当沈阳、铁岭、辽海、建州之主!若你许之,本宫当披发赤足,自缚军前!”
什么?额娘你当沈阳、铁岭、辽海、建州之主?福宁的心都快凉了,他虽然年幼,但也不是傻瓜,当然知道他额娘和他本人还是有区别的!
照着泰松的意思,那些个贵妃斡尔朵就是她自己的财产,和福宁没有什么关系了——福宁虽然是泰松的儿子,但他不是朱由检的儿子啊!将来继承这些斡尔朵的,应该是朱由检和泰松所生的儿子......
第2151章 阿玛们可不好对付!
“十二哥,老十五,你们快去召集全部骑兵......咱们今晚就走!”
才出了盖州城,还在回营的途中,多尔衮多阿玛就开始给两个兄弟布置跑路的任务了。
“今晚就走?那么急?”
“只带骑兵吗?那步兵怎么办?”
阿济格和多铎虽然都知道大事不妙了,但也没想到多尔衮急成这样。
多尔衮脸色铁青,低声道:“今晚不走就走不了了,太后今晚一定会丢下步军和各旗人马,只带正黄旗满洲和正黄旗蒙古的骑兵逃走的!
代善、莽古尔泰、阿敏、豪格、岳乐他们几个有定也会连夜逃走......他们多半也只带骑兵先逃,咱们如果带上步兵,一定走得没他们快,到时不想殿后也不行了。”
都要逃走了吗?大清国这就……
阿济格和多铎都脸色铁青,一时无语。
“老十四啊……”过了半晌,还是阿济格叹息一声,问,“咱们就这么逃了,大清国怎么办?”
多尔衮叹了口气:“还大清国呢?大清没了!早就没了!”
什么?
大清早就没了?什么时候没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阿济格和多铎又愣住了。
多尔衮叹了口气,接着说:“其实大清早就名存实亡了......自从八阿玛共治开始,大清就只存一个名号了。现在的大清其实是七个国,那位太后其实是正黄旗国的女主,而咱们三人则是正白旗国的共主。代善、豪格、阿敏、莽古尔泰和岳托也各有一国。这次咱们能把七国的军队拧在一块儿,已经很不容易了,难道还能指望在大难临头之时,不作鸟兽散吗?况且太后他......”
“太后怎么了?多铎见多尔衮欲言又止,就追问道,“老十四,你是不是听说什么?”
阿济格哼哼道:“十二哥,这事儿不是明摆着吗?太后的姐姐兀良哈是朱由检的蒙古大贵妃......太后和朱由检会没一点联络?就算过去没有,现在由兀良哈来牵线搭桥,没有也有了。”
“那皇上......”多铎皱了皱眉,“朱由检容不下皇上吧?”
多尔衮叹了口气:“太后才三十多岁,又不是不能生养......”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声叹息,倒不是为福临而叹,而是为他自己和大妈布木布泰而叹。
看看人家代善和泰松,代善都那么老了,泰松也不算年轻,照样能在一起生娃!可自己呢?怎么就不能和布木布泰生个一儿半女呢?难道是因为布木布泰太胖了,所以才不能生的?
阿济格看到多尔衮陷入了沉思,脸色也凝重起来了,“老十四,咱们打得过朱由检吗?”
“打......当然是打不过的!”多尔衮笑起来,“但是朝鲜毕竟是外藩,奴尔干都司则是内属,而沈阳、辽阳之地,则是明朝的边疆重镇!”
外藩、内属、重镇相对大明朝廷而言,当然是存在轻重缓急的。
大明边疆重镇其实也不是没丢过......明朝主动放弃的就有不少。但是那些放弃的地盘好像都让朱由检收回来了,就剩下一个辽东了!
所以辽东的沈阳、辽阳、铁岭一带,必然会被朱由检完全收复,重新成为辽东重镇的一部分。
而大明的内属......也就是没有国号的藩属,历史上放弃的,丢失的,那就更多了。在崇祯以前的大明皇帝们大多也不怎么放在心上,除非这个内属藩臣有可能从改土归流,成为大明朝廷的直辖之地,大明朝廷才会上点心。
至于大明的外藩,那就更不当回事儿了,大明立国以来,真正为了外藩的得失而大动干戈才几回啊?
而且多尔衮现在只想为自家三兄弟求得朝鲜王国的统治权,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继续向大明称臣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多尔衮对两个兄弟道:“等咱们回了汉城,马上就称朝鲜国王,然后以朝鲜国王的名义向大明称臣。”
多尔衮点点头:“对......只要辽东和奴儿干都司的地盘还没平定,朱皇帝多半就会允许咱们称臣。”
......
同一时间,在豪格豪阿玛的大营中,也有两个阿玛正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大阿哥,只要咱们能将太后和皇上献给大明天子,无论死活......咱们都能赎了以往的罪过,将来我还当我的黑龙江之主,而建州卫的故地就是你的地盘!”
说这话的是敏阿玛阿敏......这显然也不是个好阿玛,居然想要抓住或杀掉泰松、福宁,以此向大明皇帝邀功请赏。
而听他说这个话的,则是福宁的好大哥豪格豪阿玛。
他则是一副犹豫的表情,皱着眉头道:“可是......可是我听说大明皇帝想把太后纳入后宫,如果咱们把她杀了......”
“嗨,那不过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手段!”阿敏道,“太后都三十大几了,虽然还有点姿色风韵,但是对大明天子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豪格还是有点迟疑,“可兀良哈大贵妃......”
“大贵妃自己都快40岁了,而且又是在战场上征战多年的女人,得粗糙成什么样?”阿敏冷笑道,“而且大贵妃势力已经够大了,如果再加上泰松从大清国带去的万户,一旦姐妹同心......就是个麻烦了!”
他看豪格还是犹犹豫豫,就沉着脸色道:“大阿哥......无论死活的言语,可都是从大明的密使那里得来的,是万岁爷的意思,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豪格一听,终于打消了顾虑,“好,那就干吧......太后邀我的镶黄旗进沈阳,这就是个机会!”
两人真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镶黄旗护军统领鳌拜的声音:“主子,太后那边正在召集骑兵,看来马上就要走了!”
豪格和阿敏互相看了一眼,豪格道:“咱们也走吧!”
阿敏点点头:“走,立马就走!”
......
“岳托......别犹豫了,现在没有人能救咱们,只有咱们父子同心,一块儿想办法自救!”
“阿玛,孩儿知道,孩儿都听您的!”
“好啊,孝子啊,你是孝子......”
正在表演父慈子孝的是代善代阿玛和他的长子岳托岳阿玛......看看,都是福宁的阿玛,多好的父子啊!
刚刚死了两个儿子代善看着有点憔悴,但是目光当中仍然闪烁着坚定。
“咱们马上走!”代善道,“步军和辎重都不要了,就带骑兵走!”
“去,去沈阳吗?”岳托问。
“去沈阳干什么?”代善冷冷的反问了一句。
“去......去帮太后啊。”
“帮她?”代善呸了一声,“人尽可夫的女人......为父要再去沈阳,没准就给她卖了!”
“卖了......”岳托一愣,“阿玛,您的意思是......”
“太后一直暗通明朝,”代善说,“她在和朱由检讨价还价,想要继续当沈阳之主......不是大清之主,而是沈阳之主,她只要沈阳周围的土地,就心满意足了!不过朱由检一直没有松口,但还是答应给她一个万户斡尔朵。而眼下的形势严峻,太后手里面没什么筹码了,多半会再退一步,咱们父子可不能落在她的手里。”
原来代善一直都知道泰松和朱由检暗通的事情——看来这位代阿玛在泰松身边也安插了眼线!
“阿玛,那,那咱们去哪儿?”
代善道:“先去辽河河套,然后召集部署走铁岭北进,去占了阿敏的地盘!”
第2152章 大清傻阿玛
清河北岸,大清国的太后和阿玛们都在悄悄的召集骑兵,收拾行装,准备天一黑就逃走......哦,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摔坏了脑袋的大清傻阿玛莽古尔泰。
别人都在准备跑路,只有这个傻傻的莽古尔泰啥都不知道。他从盖州城内回到自己的大营后,仍然一切照旧。该吃吃,该喝喝,也没忘记吃药......他有脑残病啊,药不能停啊!
所以德格类听到大家都在跑路的风声,急匆匆跑到莽古尔泰的帐篷,撩开帘子走进去的时候,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臭哄哄的汤药味儿。一个朝鲜小妾正捂着鼻子蹲在一个红泥火炉边上替莽古尔泰熬药呢!
闻到这味儿,德格类就气儿不大一处来......药都喝了那么多年了,老哥的脑残病怎么就不见一点好呢?现在大家都在准备跑路,就他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想到这里,德格类三两步就走上前去,抬脚就踹翻了那个红泥火炉子。哗啦一声,装着汤药的瓦罐子碎了一地,汤药的刺鼻气味一下就散发开来,弄得整个帐篷里面都是药味儿。
莽古尔泰正带着老花镜,捧着本很厚的线装书在那里看——不是《三国演义》,而是《唐.吉诃德》......还是白文言半白话文版的《唐.吉诃德》,由大明驻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外交官李仙侣在工作之余翻译而成。
看见自己的老弟踹翻了自己的汤药,莽古尔泰也不动怒,反而笑呵呵的问:“老十,你跟个红泥炉子置什么气呢?你这是把它当明军在踹吗?”
德格类看见哥哥的糊涂样子,跺了跺脚就道:“五哥,你还有闲工夫看书?大难临头了你知不知道啊?”
“大难临头?”莽古尔泰一脸懵懂,“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就大难临头了?”
“他们都在收拾行李准备逃走......”德格类吼道,“就你一个被蒙在鼓里了!”
“他们?谁啊?”
德格类火大啊,自己的哥哥怎么就那么傻呢?
“还有谁?太后、老二(代善)、老十二、老十四、老十五、阿敏、豪格、岳托......他们都要跑了!”
“都要跑?”莽古尔泰一愣,“不能吧?镶蓝旗的大营不就在边上?没什么动静啊!”
“五哥,咱们大营边上的是镶蓝旗汉军和镶蓝旗朝鲜的大营......那些都是步军!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逃命了,谁还带汉军、朝鲜军?当然是带着满洲和蒙古的马队逃命了!”
“哦......”莽古尔泰想了想,“那汉军、朝鲜军岂不是要群龙无首了?”
听了这话,德格类都快给气乐了,“五哥,你还有心思考虑这个?你是不是想把这些汉军、朝鲜军都管起来?”
莽古尔泰居然点点头:“是得把他们管起来......老十,你安排一下,等太后、老二、老十二、老十四、老十五、阿敏、豪格、岳托他们一走,就派满洲兵去接管各旗的汉军、朝鲜军。另外,再把咱们的大营移到盖州城内去。”
“什么?”德格类都被自己的五哥蠢哭了,大家都在逃命,他倒好......不仅不跟着逃,还要替那些人收拢残部,还要进盖州城去替他们当殿军!
“五哥,别闹了行不?”德格类看着哥哥,“赶紧命人收拾行李,咱们也逃吧!”
“逃?”莽古尔泰一瞪眼,“逃什么逃?往哪儿逃?”
“当然往......往野人女真的老林子里面逃了!”说着话,德格类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他们的地盘那真是偏远蛮荒到极点了,除了十几个散在林海里面的定居点,就是一大片位于兴凯湖边上的牧场和一座堡垒,还有就是鲸海边的几个小渔港了......这种地方流放罪犯都嫌太远了,他们居然要自己去!
“去野人女真的老林子还用得着逃?”莽古尔泰哧的一笑,“我就不逃,我倒要看看朱由检让不让我去野人女真的老林子当个野人王!”
德格类还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道:“五哥,你胡说什么呢?你是大清的皇阿玛......”
说到这里,他才发现不大对了......莽古尔泰这个傻阿玛到底什么意思?
莽古尔泰捧起线装版的《唐.吉诃德》,又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说:“老了,而且还傻了,没有那么多雄心壮志了,就想找个远离是非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朱由检如果肯让我当个野人王,我就回兴凯湖边上眯着去。如果他不放心,那我就不当这个野人王了,这总行了吧。”
野人人王又不是什么好王,谁高兴当啊!而且野人女真那地方也不是随便谁去就能摆平的,野人女真又不是什么良民,随便派个谁去那就是送人头。
莽古尔泰是带着正蓝旗满洲的巴图鲁们开进去的......那些巴图鲁钻老林子的本事,远远超过朱由检的帐前诸军!而且他们都是不错的猎手,能靠山吃山,从老林子里面捕到一些值钱的猎物。
而且莽古尔泰还收编了一下野人女真,又迁移了一些汉人、朝鲜人过去,现在已经在野人女真的地盘上经营出了20几个千户,也算不错了。
如果换成大明的千户开进去,一户没500两银子想都别想——那地方到处都是原始森林,而且每年几个月大雪封山封路,还个把月专门发大水,交通困难着呢!要把东西运去,运费比东西的价值起码高几倍!
所以要派20个千户过去,至少就是1000万两......而且花了这个钱,也不能保证这20个千户可以在野人女真的老林子里站稳脚跟。
除非朱由检不想要这块地皮了,否则让莽古尔泰去当野人王,就是最优的,甚至是唯一的选项。
......
“万岁爷,奴贼的伪阿玛莽古尔泰的使者到了。”
听见侍卫的禀报,正在大帐之内由随征的毛贵妃毛珍珠帮着穿戴板甲的朱由检愣了一下,随即就道:“带他到军议大帐。”
随后,朱由检在穿好了板甲之后,自己也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去了军议大帐。他穿板甲的目的是为了临阵指挥——他本来打算在奴贼的伪皇帝伪太后伪阿玛们逃跑以后发起追击战。
可没想到盖州的奴贼军并没有大乱......乱是有点乱,凌晨的时候还闹了一阵子,和奴贼联合作战的日本兵随后也跑了。
就在朱由检兴高采烈的等着奴贼大营彻底崩溃之时,奴贼大营的局面却突然被稳住了。很快,在凌晨时候渡过清河去侦查的骑兵带回来了一些从奴贼大营中溜出来的逃兵,通过他们的交待,朱由检才知道,原来有一个傻伪阿玛并没有逃走,是他出面出兵暂时稳住了奴贼的汉军、朝鲜军的......
所以朱由检也只好改变计划,暂时不追泰松太后了,而是准备攻打盖州的奴贼。
现在进攻的部队刚刚开始过河,奴贼的使者居然就到了,而且还带来了两个有点出乎朱由检预料的消息。
一个消息是莽古尔泰现在控制着盖州的奴贼军,但是他愿意弃暗投明,交出大部分汉军、朝鲜军,并且带着原正蓝旗的部队去替大明教化野人女真。
另一个消息,则是泰松太后投降的条件......这女人狮子大开口,想要三个万户和沈阳、铁岭、辽海等处的地盘!
第2153章 将乱!
看着莽古尔泰和泰松两人派来的使者——一共有两个使者,莽古尔泰的使者是正蓝旗的甲喇章京冷僧机,这个人是那拉氏,是叶赫那拉氏一族。还曾是叶赫部酋长金台吉的部下,在金台吉灭亡后归顺奴贼,被分在了正蓝旗,是莽古尔泰的老部下。
他带来的莽古尔泰开出的归顺条件,朱由检已经一口答应了!
因为朱由检现在根本没有余力去控制野人女真的地盘......而且也没那位功臣愿意受封去野人女真的地盘。
所以莽古尔泰肯归顺,那是再好不过了。所以朱由检当即就答应封莽古尔泰为渤海镇总兵,渤海郡王,实封20000户(就是正蓝旗的人马),还赏银10万两,绢10万匹!
用这个价码招安莽古尔泰,说真的,一点都不贵!
而另一位使者则是“一点都不重要”的张小旗,张小旗在泰松跑路的时候被留在了盖州,还拿着一封泰松写给朱由检的亲笔信。
这封信,朱由检已经看完了,而且很有点哭笑不得了。
泰松在信里面言辞谦卑,自称奴婢,还表示愿意“披发赤足、自缚军前、任打任杀”。但同时却又表示部下众多,非三个万户不能容纳。而且她的部下已经在沈阳、铁岭、辽海等处耕种多年,不想再搬迁它处。所以她希望可以受封沈阳、铁岭、辽海等三处,用来安置自己的三个万户......这个女人有点贪得无厌啊!
她要三个万户真的很多了!她姐姐兀良哈也才两个万户。兀良哈跟着朱由检那么些年,南征北战不算,还养育了两儿两女,可谓是劳苦功高,泰松如何能比?不过朱由检还是会给的......反正这三万户将来也会姓朱。
但是沈阳、铁岭、辽海是不可能给的,那是辽镇的地盘啊!国家重镇所在,怎么可能封给泰松?
朱由检所推行的“勋贵实封制”和“宗王实封制”中的“实封”并不是封给州郡之地,而是封户和封勋庄。根本不可能直接封几个州府一级的地盘给一个王,否则将来一定出乱子。
当然了,那些拥有一两万封户的王去大明疆域之外拿下个藩国,就另当别论了......
“泰松所请,朕不能答应......”朱由检叹了口气,对张小旗道,“你回去和泰松说,三个万户朕可以答应,但是领有沈阳、铁岭、辽海等三州之地是不可能的。所以朕会亲赴沈阳,将其捉拿!”
......
沈阳城高大坚固的南门之外,朱由检想要捉拿的泰松太后,这个时候正在3000蒙古骑兵的簇拥之下,骑着一匹蒙古马,静静的等待......豪阿玛豪格的到来!
3000甲士,披挂整齐,列阵而立,肃穆威严!
这个景象,一如泰松太后、福宁皇帝上回率兵亲征前,在沈阳城外列阵夸示军威的时候。但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再如那日一般昂扬,而是自泰松以降,人人心神不宁。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是因为清河口之败而不安......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场大败之后,大清国已经穷途末路了。
现在只是在进行垂死挣扎!
不过泰松、顾哈伦、范承荫等人,却并不因为大清行将覆灭而不安。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离开大清这艘行将倾覆的巨舟的办法......虽然他们开出了颇高的投降条件,但是在他们想来,朱由检接受可能还是很大的。
比较泰松万户斡尔朵搞得再大,将来也会姓朱的。即便泰松不能为朱由检再生儿子,还可以从兀良哈那里过继一个儿子来继承泰松的三万户和三州封地。反正不会便宜外姓,朱由检为什么不乐意?
而且朱由检就算不答应,也不会真的把他们这些人都杀了......他们是狮子大开口,同时也等着朱由检还价。
三个万户不行,那就封两个万户。三个州太多,那就减少一个,封两个州也行啊。
不过为了多争取一点利益,泰松、顾哈伦、范承荫等人还把目标瞄上了豪格......吞了豪格的部众,再把豪格的脑袋送给朱由检,这样朱由检就会看到泰松的诚意。
另外,朱由检也会发现泰松其实和兀良哈一样能打......想到这里,泰松嘴角处就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泰松和兀良哈虽然是亲姐妹,但是她们俩的感情不怎么好。兀良哈比泰松强健,在学习武艺这方面更有天份,而泰松则长得更漂亮。
两姐妹从小就斗到大,而泰松除了在容貌上可以压倒姐姐,在其他方面都没什么优势。而最让泰松嫉妒的,则是姐姐出众的军事能力。这个能力在中原不算什么,但是在流行妻子协助带兵的蒙古大贵族圈子中,就有点让人眼馋了。
不过兀良哈的军事能力再出众,也不过才搞到了两个万户,而泰松很快就有三个万户了,而且还搞到了豪格的人头!
现在送人头的豪格已经到了......带着四五千看着就破落的残军,护着大约两万镶黄旗的家眷,垂头丧气的来了。
“太后......”顾哈伦凑了上来,小声道,“是不是要让埋伏的骑兵出击?”
原来顾哈伦奉了泰松的命令,在沈阳城外还埋伏了2000蒙古铁骑!
“不必,”泰松摇了摇头,“先把豪格放进城……城里有旗鼓包衣的火器,可以更容易的了结豪格的人。”
“可是沈阳城内的满洲正黄旗……”
“无妨,”泰松说,“谭泰、图赖和佟图赖都是支持我们的,我们把豪格请进城,再灭他更容易!”她顿了顿,“而且本宫还想拿下镶黄旗家眷......这样,就不怕镶黄旗的人不听话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垂头丧气的豪格已经快到泰松的马前了。兀良哈看了一眼豪格背后的军队,都穿着破衣烂甲不说,还脏得不行,不少衣甲上还有许多污渍和血迹!
泰松在几个蒙古勇士的簇拥下,策马上前几步,算是迎了一下豪格。豪格也上前几步,到了泰松太后马前五步,才收住战马的缰绳。
“太后,”豪格就在马背上行了一个拱手礼,“本……臣这回是落魄来投了。”
他现在不敢再以皇阿玛自居,而是称臣了。
“豪贝勒,”泰松也换了称谓,关切的问,“是不是遇上明军追击了?”
豪格点了点头,苦笑道:“从海州护着镶黄旗的家眷来沈阳的途中被明军追上了,一场血战啊……太惨了,不提了。”
“那……追兵现在在哪里?”泰松问,“是不是被击退了?”
豪格苦苦一笑,接着又是眼泪汪汪了,说道:“幸得将士用命,总算勉强退了敌……不过也没击退太远,追兵现在就吊在后面!”
看见他这副模样,泰松就知道镶黄旗让朱由检打得挺惨!
豪格又道:“太后,您看能不能先让臣的家眷进城去?他们这一路可吃了大苦头了!”
“好好,就让他们入城,”泰松太后点点头,“本宫也在宫中为贝勒准备了接风洗尘的酒宴,不如咱们一块儿入城吧。”
豪格又是一拱手,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见豪格入了套,泰松太后就是心情一松……
第2154章 衣带诏!
现在的沈阳城已经不是传统的四方形中式城池了,而是一座经过了棱堡化升级的坚固堡垒。其中沈阳的核心堡垒,就是在原本的老城基础上改建的——原本正方形城池的四个角被“削掉”,在原本的北载门——外攘门、怀远门——天佑门、德胜门——抚远门、内佑门——福胜门等城门之间,修建笔直走向的城墙(没有直角了),从而让四方城变成了八面堡。
而原本的八个城门也全都被拆除,并且在原本城门的位置上修建了八个三角形的,和城墙连在一起的空心三角堡。新的城门则开辟在沈阳八面堡的八面城墙的中段,还是八座城门。而每座城门之外,都建了一座用吊桥和城墙相连的实心三角堡,用来遮挡城门。
也就是说,现在的沈阳城一共拥有八面城墙、八座城门、十六座三角堡。可谓是坚固非常!
而泰松迎接豪格入城的城门,则是朝着正南方向开的新天佑门(名字还叫天佑门)。因为天佑门外有三角堡,所以泰松等人,实际上是在天佑门外三角堡的右侧列队迎接豪格的。
而在天佑门外三角堡上则埋伏了500名火铳兵,都是正黄旗旗鼓包衣的精锐!另外,在天佑门内,也埋伏了1500名正黄旗旗鼓包衣的精兵,全都是披着重甲,持着长枪、盾牌、铁鞭的力士。
只要豪格一入天佑门,那就是伏兵四起,立即拿下了!
在拿下豪格的同时,跟随泰松的3000蒙古骑兵和埋伏在德胜门外三角堡和怀远门外三角堡边上的2000蒙古骑兵,将会同时出击,包围豪格带来的军队,将他们全部拿下,强行收编。
因为考虑到豪格在正黄旗满洲中的影响力(在福宁出生前,豪格都是继承人),所以泰松没有动用沈阳城中的满洲兵,而是让他们老老实实留在兵营里面。
所以参与这场擒拿豪格行动的,就只有5000蒙古骑兵和2000旗鼓包衣步兵,总共才7000人。
人数虽然不多,但只要第一时间拿下豪格,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而就在豪格跟着泰松,向护城河上的吊桥走去的当口,突然一阵马蹄响动,还有用拉长的语调大喊着:“报......”
豪格马上勒住了战马,不再往吊桥而去。泰松也只好和他一起停下来,等待那个喊“报”讨厌家伙。
也没等太久,就看见一个棉甲上插了许多箭簇,满脸都是汗水血水的镶黄旗马甲飞马而来了。
这马甲看见豪格,也不下马行礼,就在马背上大喊起来:“主子,明军来啦......上万铁骑,打着天子旗号!”
朱由检来了!
豪格脸上浮出了惊恐的表情,而泰松则微微蹙眉......来的也太快了吧?她还没拿下豪格呢!
豪格一咬牙,扭头就对泰松说:“太后,请先让镶黄旗的家眷入城吧,臣带人去抵挡一下!”
泰松想了想,觉得让正黄旗的家眷入城也好,就点点头道:“那就先让家眷入城......本宫带蒙古骑兵和你一起去会会朱由检!”
“好!”豪格一点头,马上就调转马头,向南而去,还一边大喊着下令:“家眷入城......快快入城!镶黄旗的勇士,都随我杀敌去!”
泰松也赶紧招呼正黄旗蒙古的骑兵跟上,没敢跟太紧,而是在豪格的人马后面吊着。如果豪格可以暂时击退朱由检,那她再拿下疲惫不堪的豪格向朱由检投降,自然是一件美事儿。如果豪格被朱由检阵斩了,那她就先退回沈阳棱堡,依托堡垒和朱由检讨价还价......
......
在潮水般涌入沈阳天佑们的镶黄旗家眷当中,有一队汉子,约莫百余人,看上去都体魄强健,裸露在外的臂膀都又粗又壮。他们一人推一辆独轮车,独轮车上都只捆扎了两个小号的箱子。在这队推着独轮车的壮汉周围,还有三四十名全副武装的正黄旗甲士,骑马护卫。很显然,这些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金银财宝!
领着这群推车的汉子和骑马护卫的则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一边大声嚷嚷,一边一马当先在前开道。不多时,就顺着人流,直来到天佑门的城门洞内。
守在天佑门城门洞内的范文程的次子范承谟,他今年只有19岁,在哥哥范承荫的安排下,当了正黄旗旗鼓包衣的一个牛录章京。他现在正领着二百旗鼓包衣的甲士在城门洞内看着入城的正黄旗家眷。一旦发现不对,就立即给埋伏在城内的哥哥范承荫发信号。
而那个胡子拉碴的壮汉看着就不对啊!范承谟认识他,他是镶黄旗的第一巴图鲁鳌拜啊!
现在朱由检大军来袭,镶黄旗的第一巴图鲁不去迎战,怎么在押送金银财宝?
难不成豪格在使诈阴太后娘娘?
发现真相的范承谟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抬着胳臂指着鳌拜。
而在范承谟发现鳌拜的时候,鳌拜也瞧见他了。不过他的心理素质可比范承谟强太多了,立即就取出弓箭,张弓搭箭就射!
此时鳌拜和范承谟之间的距离很近,不过十几步,鳌拜要射不中,那还怎么当巴图鲁?
弓弦响动,箭似流星,直接从范承谟的面门穿过!
这个范承谟连惨叫都没发出,就当场毙命!
在射杀范承谟的同时,鳌拜就是一声发喊:“杀啊!”
他的一声喊杀就是信号,护卫独轮车队的骑兵全都抽出弓箭,然后利落的张弓搭箭就射向范承谟二百旗鼓包衣的甲士......这些人都是镶黄旗的白甲兵,自是箭无虚发,全都一箭射中面门!转眼的功夫,就将那二百旗鼓包衣的甲士射杀殆尽!
与此同时,那推车的百余壮汉,也都都从独轮车下面抽出了盾牌和铁锏、铁鞭,用满洲话大喊着“奉衣带诏讨贼!”的口号,扑向天佑门内大街两侧的建筑物——如果泰松在城门内伏了兵,多半就在那里了!
果然没等他们冲进那些房屋,就有不少正黄旗旗鼓包衣从屋子或院子里面冲了出来。
而那些涌入城中的镶黄旗的家眷,这个时候也纷纷亮出了兵刃,也用满洲话大呼着“奉诏讨贼”加入的搏杀!
就在沈阳城中变起的时候,豪格和他的军队也突然停止前行,然后又返身而来,就在沈阳城南的旷野上展开了一个弧形阵,似乎要将人数较少的泰松所带来的蒙古骑兵包围起来。
而在豪格所部背后,数千疾驰而来的骑兵,也打出来大清镶蓝旗的旗号!
他们根本不是朱由检的帐前骑兵,而是阿敏的镶蓝旗骑兵!
望着得意洋洋策马越众而出的豪格,泰松大声质问:“豪格,你这是要造反吗?”
豪格仰天大笑:“太后,本阿玛是奉衣带诏讨汝!汝欲活命,不如乖乖下马受缚吧!”
泰松银牙一咬,杏眼一瞪,就立即打马调头,还对左右大呼:“回城......去德胜门!”
德胜门在天佑门的东面,泰松在那里摆了1000蒙古骑兵,还命令正黄旗汉军的几百人守着城门和三角堡。泰松估摸这座城门现在还在自己的人手中,所以从那里就能入城。
只要她能入城,再带上小皇帝福宁,就能调动正黄旗的满洲兵平叛......
第2155章 少年英主
自从盖州兵败而还,大清亡国就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大清小皇帝福宁,当然就是候补亡国之君了。而他的母亲,盖州之败的“罪魁祸首”泰松太后,更是铁了心要投降大明。泰松甚至已经让人为自己和福宁准备棺材还有囚衣了。虽然她还准备依靠沈阳坚城和三万户部众同朱由检来一番讨价还价。但是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给朱由检奉上一场披发赤足、自缚而降的表演,好好满足一下朱由检的征服欲——通过和姐姐兀良哈的书信往来,泰松早就知道朱由检好这一口了!
而且这种表演在泰松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她本就是给黄台吉抓过一次,现在再来一次又何妨?而且朱由检真的是英雄了得,天下无敌,泰松打心眼里喜欢这样的英雄。
可是小皇帝福宁却一点都不喜欢朱由检!
虽然他今年才13岁,但是却已经懂得很多了,其中就包括男女之事(这个时代的满洲权贵都早婚),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在自缚而降之后,是绝不会被装到棺材里面去的......泰松太后为自己准备的棺材,只是装样子的。
可是泰松为他福宁准备的棺材,就不一定是装样子的了!
虽然朱由检善待了察哈尔的额哲,但是福宁知道自己和额哲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朱由检和林丹巴图尔虽然一度兵戎相见,但是很快就化干戈为安答,所以额哲就是朱由检的干侄儿。
而朱由检和黄台吉却一直是死敌!
所以朱由检可以善待额哲,但一定不会善待福宁,即便不悄悄弄死,也会被强制送到寺庙里面剃度出家——关于当和尚的可能性,福宁已经和儿子说过了。不仅福宁要出家,福宁的同母弟(代善的儿子)和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不包括豪格),也都要一起出家为僧。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性命,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
而泰松在投降后得到的地盘和万户,都会交给泰松和朱由检所生的儿子继承......如果生不出来,那就会兀良哈大贵妃的儿子继承。
总之,一切都和福宁没有关系了,福宁就安心念经吧!
可是泰松为自己的儿子安排未来的时候,却没有考虑过儿子的感受——福宁不相信佛教啊!他也不想当和尚,当和尚不能吃肉,也不能和花姑娘牵手,多没意思?
不过福宁当着额娘的面也不敢怎么样,只好强忍着怒火。而福宁也看出了儿子的不满,于是就让海富贵负责看管福宁、叶布舒和硕塞哥仨。
而在泰松使计擒杀的豪格这天,她更是命令福宁、叶布舒和硕塞一起住进了皇宫中的凤凰楼,还让海富贵带着几十个武装太监看押。
福宁、叶布舒和硕塞也都知道要出事,所以谁也没心思念经,都站在凤凰楼三楼的一处窗口张望。
当喧闹的声音隐约传来的时候,三兄弟都是一声叹息,忽然福宁好像听到了什么,目不转睛,死死的往南望去。
没过多久,呼喊厮杀混乱的声音,仿佛爆发一样,就在沈阳城内的紫禁城周遭爆响,直入云霄。福宁伸长着耳朵倾听了一下,隐约之间,就听见有人在用满洲话呼喊:“奉衣带诏讨贼......杀太后,救皇上,保大清!”
杀太后,救皇上,保大清!
福宁听见这呼喊,居然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杀太后,救皇上,保大清!”
这呼喊之声越来越响,挟着满满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这不是几千上万人在呐喊了,而是几万乃至十几万人在高呼!
整个沈阳,似乎都在发出呐喊。
喊声撞击的福宁、叶布舒和硕塞三兄弟的心肝都在颤动,也让凤凰楼下看守他们兄弟三人的太监们感到惶恐不安。
福宁猛的转身,大步走向楼梯,开始一层一层的往下走。叶布舒和硕塞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兄弟三人飞快的走下楼梯,到了凤凰楼的底层。泰松的心腹海富贵正在那里团团转着,手里还攥着一把宝剑。这太监看见福宁气势汹汹的下了楼梯,顿时就慌乱不知所措了。
太后只是让他看着福宁,可没让他杀福宁啊!
而且现在沈阳全城大乱!不仅是豪格带来的镶黄旗满洲的人在大闹,连正黄旗满洲的旗丁和家眷都跟着闹起来了——这些正黄旗满洲的旗丁和家眷原本大多住在乡间的田庄当中,只有少数在沈阳城中任官的满洲人会把家安在城内。可是在清河之败后,为了强化控制正黄旗满洲,所以泰松就命令居住在沈阳成为田庄当中的满洲人一律入城。这可是一大群人啊!现在的正黄旗有25个牛录,下辖6000余户,人口不下四万。
这些人早就对泰松太后的重蒙古、重包衣而轻满洲的政策不满,盖州大败后泰松太后的种种作为,更是让这些大清腹心国族感到将被抛弃的危险。
而且在他们进入沈阳后,又听到泰松太后准备投降朱由检的传说,又得知了小皇帝福宁已经被太后软禁。
所以这帮正黄旗满洲的旗丁和旗丁家眷,早就在摩拳擦掌想要和泰松太后干上一架了。
而豪格的镶黄旗的人怎么一发动,沈阳城内的正黄旗满洲也一下沸腾起来,就好象干柴遇上了烈火,顿时就烧起了冲天的大火。
这种情况下,海富贵这样的太监还怎么敢弑杀福宁?
“大胆奴才,见了皇上,还不下跪!”跟着福宁一起下楼的叶布舒大喝了一声。
当惯了奴才的海富贵顿时腿肚子一软,就给福宁跪了下去。
这下福宁的胆子可壮了,居然上前几步到了海富贵跟前,一把夺过宝剑,然后铿锵一声抽出宝剑,就指着海富贵,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皇上饶命,都是太后逼老奴的......啊!”海富贵甩锅的话还没说完,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宝剑已经插进他的胸口了!
福宁杀人了!
跟着海富贵一块儿的小太监们看见13岁的小皇帝杀人行凶,还溅了一脸的血,都吓得魂都快没有了,尖叫着四散奔逃。
福宁兄弟三人也不去追杀他们,而是迈开大步就往宫门而去。现在看守宫门的应该是谭泰率领的满洲正黄旗的白摆牙喇。
福宁如果能把这支力量抓在手中,就有了自保的能力。这样就可以去沈阳城内的骁骑营大营发动那里的红甲兵......如果他们还没有卷入这场沈阳之乱的话。
如果正黄旗的白甲兵、红甲兵都到了手中,福宁就可以夺回大权亲政了!
想到亲政,想到励精图治,想到一展抱负,福宁那叫一个心潮澎湃啊,几乎一路小跑着就往宫门而去。
他的两个兄弟叶布舒和硕塞都比他年长,自然也成熟一点,知道要多拉点人头,所以沿途就帮着喊人。
“皇上要去杀太后啦!皇上要亲政啦!想立功的都跟着来啊!”
这么一咋呼,居然也凑出了几十号人,一起到了宫门。宫门早就紧闭起来了,门内站着一群披了棉甲,拄着长枪,带着刀弓的白甲兵,全都不知所措。巴牙喇纛章京谭泰也在那里,和其他人一样在发呆。
突然间他就看见福宁、叶布舒和硕塞哥仨带着一群太监和宫女跑来了,一边跑还一边有人在咋呼:“皇上要去杀太后啦!皇上要亲政啦!想立功的都跟着来啊!”
这下谭泰慌了,开始脑补了——原来今天沈阳城内的乱子是皇上指使的!那个豪格原来是皇上的同党啊!
不行,得赶紧倒戈去支持皇上......
第2156章 杀太后,救皇上,保大清
“杀太后,救皇上,保大清......”
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声,传到了沈阳城西南的德胜门一带,传到了正在城门洞里面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喘大气儿泰松太后的耳朵里。
这位太后此刻身穿了一套量身定做的中西合璧式的银白色板甲,一手拿着张面饼,一手拿着个酒葫芦,一张风韵犹存的面孔上全是汗珠子,额头上还有一处血色,应该是溅着别人的鲜血了。她的头盔已经取了下来,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散乱的披在肩膀上。
在她身边,还围着一群披着棉甲的甲士,人人席地而坐,都在大口的吃喝。
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刚刚从厮杀场上下来。这泰松太后打小就喜欢和老姐兀良哈较劲儿,所以这几年也在加强战阵之术,还让代善代阿玛教她。
代阿玛打小就跟着努尔哈赤杀人放火,武艺当然是好的,而且他也教出了一大群能打架的儿子,应该也是好老师。所以在他的教导下,本来就能上战场的泰松的武艺进步很大,现在都可以穿上板甲,带着部下去和豪格、阿敏他们厮杀了。
而在自己的武艺突飞猛进的同时,泰松也没忘记严格训练忠于自己的蒙古骑兵和旗鼓包衣。在她的督促之下,她的5000蒙古骑兵和2000旗鼓包衣,也已经是相当精锐的步骑兵了。即便对上满洲八旗的白甲兵、红甲兵,也有一战之力。
不过这一战之力现在是用得差不多了!
从她在沈阳城外遭到豪格所部攻击开始,她已经带着手下和各路敌人厮杀了快两个时辰,总算在沈阳西南的德胜门一带,抢下了一小块地盘——这块地盘包括德胜门外实心三角堡、德胜门和天佑门之间的天德空心堡,以及德胜门内的蒙古兵营。
而泰松的本阵,则设在德胜门的城门洞内。她的正黄旗蒙古的旗主旗(一面黄底鹰旗),则在德胜门城门城楼上猎猎飘扬——泰松让人打出旗号的目的,是为了告诉沈阳城内的拥护者,她这位太后娘娘还在沈阳,让他们赶紧过来集合。
在旗帜刚刚打出来的时候,倒是有1000蒙古骑兵(摆在怀远门的蒙古骑兵)和三四千汉军、朝鲜军、包衣军陆续赶来汇合,还有一些包衣军的家眷也跑来汇合(蒙古人当然不住城内,他们得放牧,普通的汉军、朝鲜军都住在乡村),但是却没有一个正黄旗满洲的旗丁前来!
更让泰松恼火的是,城中“杀太后,救皇上,保大清”的口号越喊越响......而且还都是用满洲话喊出来的!
不用说,正黄旗满洲现在已经背叛了泰松太后,参与到这场沈阳城的变乱中去了。
不过已经收拢到不足四千蒙古兵,一千出头的包衣兵和三千左右的汉军、朝鲜军,总共拥有8000战兵的泰松太后,却不肯退出沈阳。
她倒不是想夺回这座已经沦陷了十分之七八的城堡,而是想救出自己的儿子福宁和福安(和代善所生),然后一起逃走。虽然她知道福宁早就对她这个当额娘的产生了怨气,但她也是一片好心啊!
福宁和福安想要平平安安度过一生,就得剃度出家......而且剃度出家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以修来世,可以登极乐(泰松是蒙古人的思维,所以不觉得当和尚很惨),有什么不好的?
如果福宁还妄想在辽东割据立国当皇上,那用不了多久就得让人弄死......泰松这个当娘的,当然不想看见自己的儿子死于非命了!
饼子已经吃完,泰松收好了酒葫芦,站了起来,吼了一声:“备马!”
“嗻!”
看见自己的主子那么拼,追随泰松的蒙古勇士和包衣甲士也没办法,只好纷纷应嗻,然后收起葫芦,抄起家伙,准备跟着泰松再战。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马蹄响动,一个蒙古骑兵从蒙古军营的方向策马奔来,到了泰松跟前,大声报告:“太后,皇宫方向开过来好上万步骑......还打着皇上的金龙旗!”
泰松猛地咬牙,紧握已经抄在手中的铁锏,大声道:“走!跟着本宫去救皇上!”
......
福宁的确往泰松这边来了,但是他不需要泰松来救,因为他现在已经是大权在握的皇上了。
因为谭泰和一部分正黄旗白甲兵的倒戈,福宁就有了离开皇宫去抓更多的刀把子的力量,所以很快就把正黄旗的骁骑营掌握在手中了!
现在沈阳城内的护军白甲兵有250人,而骁骑红甲兵则有1000人,可别小看这1250人,那可都是可以披上三层甲马上马下作战的精英。
是整个满洲正黄旗的精华所在!
得到这些人的效忠,满洲正黄旗就被福宁牢牢控制了。
而在福宁得到了1200多忠于自己的正黄旗精兵之后,发动沈阳夺门之变的豪格和阿敏也带着人马到了皇宫门外。
这两位说实话,也被泰松太后的战斗力给搞得有点狼狈。他们本来想先一举拿下泰松,然后再去皇宫捉拿福宁......什么“杀太后,救皇上,保大清”的,不过是喊口号,不能真这么干。
泰松太后能抓活的最好,捆了给朱由检送去。福宁当然也救不得,最好和他妈一起打包送给朱由检。而大清国就更不能保了......会死的!
可是泰松太后却不容易抓!
这个女人虽然有点傻乎乎的,但是却挺能打的,亲自带着她的500正黄旗蒙古护军铁甲骑兵冲阵,打得死了不少镶黄旗、镶蓝旗的白甲兵和红甲兵!
而且旗鼓包衣的鸟铳兵也很厉害,敢于在近距离开火,一度打得镶黄旗、镶蓝旗的兵丁人仰马翻。
不过沈阳城内的正黄旗旗丁却被“杀太后,救皇上,保大清”的口号给煽动了起来,纷纷加入了镶黄旗、镶蓝旗的乱军队伍,一起攻打泰松。
这下泰松的军队有点扛不住了,被压缩到了德胜门外三角堡、德胜门、天德空心堡和蒙古兵营一带。
但是豪格和阿敏也无力攻占泰松控制的地盘,于是两人一合计,还是先去抓福宁。
可是大大出乎两人预料的是,福宁也抓不着了!
因为福宁趁着他们俩和泰松的军队火并的时候,控制了正黄旗的护军和骁骑营,有1200多个甲士。
更糟糕的是,沈阳城内的满洲正黄旗的军民,还有豪格和阿敏带来的镶黄旗、镶蓝旗的人马,都被“杀太后,救皇上,保大清”的口号给煽动起来了......他们看见小皇帝给救了出来,而且还带着正黄旗的护军和骁骑,骑着高头大马,一副少年英主的模样,都仿佛看到了大清国的希望,开始山呼万岁了。
这下豪格和阿敏也不敢再对福宁下手了,只好下马向福宁行了臣下之礼,也不敢再以皇阿玛自居了。
而福宁初掌大权,正式意气风发的时候,马上就宣布要去捉拿败坏大清天下的“妖后泰松”。
于是就带着大队人马,往蒙古军营这边过来,而且在向蒙古军营开进的过程中,还不断有人加入,等抵达蒙古大营外的校场,跟泰松太后的兵马对上的时候,人数都快有两万了,真是乌泱乌泱的一大片,不仅挤满了半个校场,还把周围的几条街道也塞得满满当当!
第2157章 额娘别走,儿臣孝顺!
泰松手头虽然有8000之众,但是要守着两个三角堡和一个城门,所以能带到蒙古军营外校场的不过5000之数。
此时看见对手的数量足有两万,泰松太后那真是又急又气啊!
急得是对方人多,她打不过。气得则是那两万之数的敌人,至少一小半穿着正黄旗的棉甲,黄呼呼的一大片......而且这些满洲正黄旗的人还在咋呼什么“杀太后,救皇上,保大清”!
泰松心说:本太后哪里对不起你们这些满洲正黄旗的人了?既没有向你们征税,也没有拿随随便便让你们去送死。这些年为了你们这些人有吃有喝,那真是操碎了心。而在盖州兵败后,眼看着大清要完,本太后也在努力保全你们的性命和家园。你们居然要杀本太后,天良何在?
至于大清要完的事儿,能怪到本太后头上?大清一直都是太后和八阿玛合议制......遇到难以决定的事情,那是九个人一人一票投出一个办法的!就算搞砸了,那也该杀太后杀阿玛,现在怎么只杀本太后,不杀八阿玛了?
正生气的时候,泰松忽然在对面的人群当中,看见了骑着战马,穿了身板甲,而且看着就神气活现的福宁了。这位大清小皇帝看着就不像是被人控制的模样,倒像是大权在握的样子。豪格、阿敏、鳌拜、索尼、谭泰、图赖、佟图赖这些人,全都簇拥在他身边,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儿。
看起来这小孩子已经趁乱夺权成功,成了沈阳之主了!
他才13岁......能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说起来也算是人中龙凤了。
可问题是,天时不在了!
大明皇帝已经率领天兵往沈阳过来了,大清的国祚真的快到头了......在这个时候,福宁应该装傻才对啊!
傻一点才保险!
可福宁现在的表现,让朱由检知道后,还能留他活命吗?
泰松还是有点不死心,于是就驱马越众而出,就要单枪匹马向前,一旁的顾哈伦连忙拦着她道:“太后,小心。”
“无妨。”泰松摆摆手,“沈阳城内的炮手和神铳手都是旗鼓包衣的人......而且本宫也不会离他们太近的。”
说着话,她又向前行了十来步,然后提起嗓门大呼:“福宁吾儿,可出阵答话吗?”
福宁被泰松一呼唤,稍微有点心虚,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也驱马而出,行了十余步,在距离泰松还有三四十步的地方就勒住了战马。
母子二人,要阵前搭话了。
“福宁,你和额娘说,今日之事,是你主谋的吗?”泰松发问道。
福宁提了提嗓门:“如今大清国势败坏,又有强敌来犯,已是风雨飘摇之时。儿臣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坐视不理?所以才不得不联络大阿哥豪格、二贝勒阿敏,以图提前亲政。额娘贵为太后,本该悠游享乐,不必为俗物所扰。之前儿臣年幼不能理政,才劳烦额娘垂帘听政。现在儿臣已经亲政,就不劳额娘为国操劳了......以后额娘就在宫中享福,儿臣自会孝顺额娘,让额娘可以颐养天年。”
“可大明天兵将至,”泰松问,“当如之奈何?”
福宁道:“有沈阳坚城可恃,有八旗人心可用,有塞外严寒可倚......只要坚守城池到冬天,明军一定会撤兵的。”
泰松叹了口气:“今冬撤兵,明夏又至,周而复始......福宁,你又能支撑几年?”
这下福宁回答不出来了,他毕竟只有13岁,虽然称得上是少年英主。但是大清现在的困境,已经不是一个英主能解决的。
实际上,如果福宁傻一点,也许朱由检不会那么急得要灭亡大清国。但是现在,朱由检是不会允许福宁成长起来的。
“福宁,”泰松又道,“你答不出来了吧?天时已去,地利亦不在我手,人和更不可靠!大清国,早就危如巢卵了。”
有那么危险?福宁可不信这个。
说着话,泰松又是一叹,也不在和福宁说话,而是打马调头,似乎想要离开。
福宁见母亲要走,也有点不舍,大呼道:“额娘别走,儿臣孝顺!额娘别走,儿臣孝顺啊......真的孝顺!”
泰松却是头也不回,策马奔到了己方阵中。正黄旗蒙古的顾哈伦凑了上来,低声道:“太后,咱们该撤了,再不撤就怕走不了啦!”
“撤?”泰松有点失落,随口一问,“撤去哪里?”
“向南撤,”顾哈伦说,“先撤过浑河,去白塔铺暂居......咱们的50个牛录都在浑河以南放牧,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把各个牛录都召集起来。然后咱们就能再次南下,过太子河入辽阳城了。”
泰松麾下的蒙古人还保留草原习俗,所以没有定居,现在还在游牧。泰松在运河以南、太子河以北,给他们分了不少草场。因此他们并不住在沈阳城内,这也让泰松的部队得以离开沈阳。
“入辽阳......”泰松叹了口气,又回头看了眼已经退回本阵的福宁,低声道,“大明皇帝现在应该到海州了吧?海州离辽阳不远啊!”
“的确不远,”顾哈伦道,“太后正好可以前往相投。”
这也是正黄旗蒙古的集体意志,他们希望泰松能成为朱由检的蒙古贵妃,这样正黄旗蒙古就能摇身一变成为泰松贵妃斡尔朵了。
“也只好如此了,”泰松收回了目光,“走吧......顾哈伦,你带大队先走,本宫带500甲士殿后!”
“嗻!”
......
二贝勒阿敏伸着脖子看见泰松回了本阵,看见福宁也垂头丧气的回来,又看见对面的泰松军步骑开始有秩序的后撤,也大松了口气。接着他就驱马到了福宁身边,低声问:“皇上,太后好像撤兵了......咱们要追吗?”
“太后会去哪里?”福宁想了想,问,“她会去投大贝勒吗?”
“不会。”阿敏摇摇头,“大贝勒有杀妻的先例,太后现在势穷,怎么会去相投。”
“不去投大贝勒,”福宁脸色难看,“那就是去投朱由检了......朕不能让太后跟了朱由检!”
阿敏瞄了一眼豪格,豪格道:“皇上,太后善战,她的蒙古铁骑亦不容小觑......臣和二贝勒恐怕赢不了她啊!”
阿敏和豪格的实力,在盖州之战中都损失惨重,实在不敢再和泰松了一场大战了。
而且他们俩也不真的想救大清,只是被人心逼到这个份上的。所以现在就想把福宁哄出城去......福宁一走,他们就有办法了!
“皇上,”索尼似乎看穿了阿敏、豪格的心思,于是就对福宁道,“如今大明天兵将至,我大清可不能再起内讧了......不如令太后和大贝勒、岳贝勒领兵屯辽阳,让他们抵挡朱由检的大军。同时再遣使请和,许割辽阳、海州、盖州之地,并献太后为质。”
“办法把错......”福宁虽然年幼,但是脑子还是有一点的,“只是太后还能听朕的?”
“事在人为......”索尼说,“想必太后也不愿意和陛下兵戎相见吧?要不然她也不会退得那么爽快。”
福宁又问:“那谁可以去给太后传旨,去出使明营?”
“奴才可以走一趟!”索尼自告奋勇道。
福宁点点头:“好,就有劳索学士了!”
第2158章 逆子绝不能留啊!
残破的辽阳城南门之外,泰松婀娜的身形坐在棺材之上,一席白衣,赤足披发,身边的棺材板上还放着麻绳和马鞭......
五百蒙古甲士,披挂整齐,列队而后,看着他们的主子现在的装扮,都有点萎靡。
这个景象,当然就是泰松太后扶棺出降,向即将到来的大明天子朱由检无条件投降的时候才有的了。包括泰松本人在内,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唉声叹气。因为出了个大清逆子,把他们仅有的投降筹码都搞没了。什么三万封户,什么三州封地,什么数十万两的打赏,现在统统都不提了。什么条件都没有,就只剩下了投降。
当泰松太后带着几千户蒙古牧民和千余户包衣奴才逃到辽阳城时,就立即向已经被大明收复的海州派出了请降使。然后就一边准备投降仪式,一边伸长了脖子等着朱由检的大军前来。
而就在泰松太后为自己挑选棺材、麻绳和马鞭的时候,逆子福宁的使者索尼急匆匆的赶来,给泰松带来了两个新的噩耗!
第一个噩耗是逆子福宁比她想像的还要聪明,不仅没有派兵追杀她的残部,还给了她暂时屯兵辽阳的名义。
更加出乎泰松预料的,是逆子福宁居然还向朱由检请和,许割许割辽阳、海州、盖州之地,还要把这个大清太后献给朱由检。
这是割地献母啊!
为了保大清,福宁真的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可是泰松却知道,福宁这样的表现是骗不了朱由检的......沈阳之变已经让福宁露出了少年英主的峥嵘。如果没有这场沈阳之变,福宁的割地献母肯定能为大清赢得喘息之机。也许保不住沈阳、抚顺、铁岭这些大明重镇之地,但是抚顺关外的建州故土,在眼下应该是可以保住的。
可问题福宁已经显出了英主的真面目!朱由检还能容他吗?
那么小就是英主了,还那么能忍辱负重......要是让他成长起来,还不得是第二个努尔哈赤?
第二个噩耗,则是两红旗的人马已经离开了辽河河套地区和铁岭、辽海的地盘,向着阿敏的老巢松花江流域而去了!
这意味着福宁少了两红旗的强援,甚至还会失去阿敏的镶蓝旗的人马。可以依靠的满洲国族就只剩下正黄旗的25个牛录和镶黄旗的一万几千人......总人口都不见得能有10万了。
衰落到这种地步,再留沈阳就是等死了!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时醒悟,趁着朱由检和兀良哈的大军未到,赶紧逃往抚顺关外的山区,也许还能借着山高林密熬到冬季......
想到这些,泰松太后就是一声叹息。
看着主子难受,最为心腹的察哈尔.顾哈伦不出声的轻轻带马,走到了泰松身边。
不用回头,泰松就知道是自己远房堂兄过来了,她低声问:“大明天子到哪儿了?”
“约莫还有一二十里吧......”察哈尔.顾哈伦道,“天子来的很急啊,看来他还是在乎主子的。”
泰松摇摇头,“他怎么会在乎我?他是为了福宁......福宁不该那么聪明,他该学刘阿斗啊!”
......
泰松这回还真猜对了!
朱由检怎么可能放过一个别人家的“逆子”?
当他听索尼说起“额娘别走,儿臣孝顺”这一段的时候,脸色都青了,给吓的......类似的话他可听自家的逆子说过!
自家的逆子多厉害啊!那么困难的局面都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这个福宁能和朱慈烺一样,说明他是个不亚于朱慈烺的逆子啊!
这样的逆子......绝不能留啊!
原本他并没有杀掉福宁的打算,甚至也没想过让福宁去当和尚......大明朝也不缺他一份荣华富贵啊!
把他当猪养一辈子不就行了?毕竟朱由检知道自己能活90岁,而且接班的还是逆子,逆子之后还有土豪王。三代英主啊,等他们三代都过去了,福宁的孙子都不见得还在。
而且朱由检还知道自己的儿子多,将来多封一点到奴儿干都司的地盘上,再把那里的女真、蒙古各部的首领都变成自己的亲家,再从他们那里招募少年兵,把能打的少年都早早的变成大明忠良,派去天南海北打天下,这不就完事大吉了?
但是他却没有料到福宁居然和逆子一样厉害......连说的话都差不多!
而且他比逆子更不要脸,更能忍辱负重!逆子再怎么,也没有“献母割地”给多尔衮啊!这个大清逆子简直就是朱慈烺加上越王勾践啊!这样的逆子,必须消灭!
所以朱由检当机立断,就准备扩大在辽东的战争。
原本因为中原的大灾大难还没过去,所以朱由检不打算扩大辽东的战争——如果不是因为日清联军抢先下手,朱由检根本不会在崇祯十五年开战。
但是现在大清出了逆子了,朱由检不能等了!
没有钱就想办法去借,没有粮就找东印度公司去买,总之不惜一切代价,都得彻底解决福宁这个大清逆子!
在朱由检率领大军离开海州之前,一个围攻沈阳,一举将福宁擒杀的计划,已经开始付诸实施了。
为了麻痹福宁,避免这个大清逆子弃城而逃,朱由检假装同意了福宁“割地献母”的求和条件。答应在得到泰松太后之后,就封福宁为沈阳王和沈阳、铁岭、辽海、建州四卫都指挥使。
随后,朱由检由布署了三路围剿大兵。
第一路围剿大兵是孙传庭率领的五万蓟辽军,这路大军在盖州之战时就已经运动到了辽河西岸。现在朱由检命令他们沿着辽河向北挺进,直扑铁岭卫,切断福宁的北逃之路。
第二路围剿大兵是吴三桂率领的帐前骑兵、平辽军骑兵的主力,一人三马,在归顺大明的莽古尔泰派出的骑兵带领下,直奔沈阳以东的东州堡、马根单堡、抚顺关、会安堡、三岔儿堡、花包冲堡和抚安堡而去。以图切断大清逆子向建州赫图阿拉转移的通道。
第三路大军则是朱由检亲率的平辽军主力再加上盖州之战中收编的几万原属于奴贼的汉军、朝鲜军(这些人当然不可能成为正式的明军,但朱由检也不会杀了他们,因为开发东北需要佃户啊!),再加上毛承禄带来的“白头骑兵”,凑了足有八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就往辽阳开过来了。
与此同时,朱由检还向向嫩江草原派去了军使,命令兀良哈大贵妃(她是刚到那里的)和巴特玛.璪率领蒙古骑兵东征松花江,力争将代善、岳托所部一举打散,免得他们在昔日大金朝的龙兴之地养成了势力。
被朱由检派出去打头阵的毛可爱这个时候已经飞马而还,还给朱由检带来了辽阳方面的喜讯:“万岁爷,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奴贼伪太后泰松降了,现在就在辽阳城外恭候陛下,而且还披发赤足,绳索加身,扶棺而出!”
朱由检一路都绷着的脸终于松了下来,还露出了笑脸儿,这是旗开得胜啊!
他对左右的将官们笑道:“今日就在辽阳过夜,明日便过太子河,北上沈阳,一举灭了那个忤逆不孝的奴贼逆子!”
第2159章 必杀!
沈阳,紫禁城,凤凰楼。
在福宁的御书房之内,已经上了朱由检的黑名单,位列必杀榜第一名的大清逆子爱新觉罗.福宁,正小脸儿铁青的在听刚刚从朱由检那里回来的索尼回报议和进展情况。
他的三个兄弟和一堂叔,豪格、叶布舒和硕塞还有阿敏,则分立在两旁,四个人都把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根据索尼的回报,这次“割地献母”的求和并没有取得预想中的效果......朱由检倒是很开心的收下了福宁的亲妈泰松太后和辽阳、海州、盖州三卫已经辽河河套之地。但是他却没有同意大清保留国号,而是封福宁当了沈阳王和四卫指挥使。
也就是说,朱由检将福宁置于了和黔国公沐天波相当的地位。
这条在朱由检看来可以麻痹福宁的和谈条件,恰恰是福宁所不能忍的!
因为福宁是靠着一面“保大清”的旗号才得到沈阳城内正黄旗、镶黄旗和正蓝旗等三旗满洲子弟的支持,才可以趁乱夺权,从泰松太后手中的一具傀儡,摇身一变成为少年英主的。
而少年英主掌权之后,照理应该刷新振作,内除国贼,外攘暴明,重振大清国威。可是福宁又干了些什么?
他上台之后又是献母,又是割地,如果接下去再把大清的国号搞没了,再把沈阳、铁岭、辽海、建州之地都变回了大明的军卫,他这个少年英主和泰松妖后又有什么不同?
既然他和泰松妖后一样,那么正黄旗、镶黄旗和正蓝旗等三旗满洲子弟还为什么要支持他当这个大明的沈阳王?
其实献母、割地这两件事儿,沈阳城内的三旗满洲子弟还可以忍。因为泰松太后逃出沈阳之后肯定是要投靠朱由检的,所谓的“献母”只是给泰松一个名义——她是去当人质的,不是淫奔去了朱由检那里。
而割地割出去的,也都是根本守不住的地盘。现在沈阳城内的三旗子弟有一个算一个,也凑不齐10万口。就这点人缩在沈阳一卫的地盘上都非常稀疏,还凭什么占有辽阳、海州、盖州之地?
所以割地献母的污点,暂时还不会让福宁失去少年英主的招牌,但是放弃大清国号,给朱由检当什么沈阳王,却会让他失去沈阳的人心!
而沈阳的正黄旗、镶黄旗和正蓝旗等三旗满洲子弟本来就是国族贵人。在沈阳政变之后,他们的地位进一步上升,已经有点“贵族公民”的意思了。
毕竟福宁的少年英主,就是他们这些人捧上去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福宁要是不能让他们满意,他这个英主能不能干下去都不好讲。
而且,朱由检也不可能允许他在沈阳、铁岭、辽海、建州四卫当个关门皇帝......大明在云南黔国公府的地盘上都派驻有巡抚,还会放过沈阳王的沈铁四卫?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静得都能听见几个人的呼吸声音了,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压抑。
突然,只听见少年英主一声冷哼:“不行......是可忍,孰不可忍!朱由检欺人太甚,朕都献母割地了,居然还保不住大清的国号。朕如果去了国号,当了明朝的沈阳王,如何对得起我大清的列祖列宗?”
他的话一出口,叶布舒和硕塞都赞同的点头,而豪格和阿敏却是一脸苦涩。
叶布舒和硕塞都很年轻,比福宁长不了几岁,他们和如今沈阳城内大多数的国族栋梁——在黄台吉兵败身死后才成丁的那一代八旗子弟,算是一代人。平日里面来往的,也都是这些十几二十岁的八旗子弟,当然了解那些人的想法,而且在某种程度上也赞成他们。
而豪格和阿敏都上了年纪,锐气早就被打磨干净。说实话,他们俩现在都有后悔发动反对泰松太后的沈阳之变了。在沈阳之变前,他们俩都是一旗之主,都是皇阿玛,几乎等同于一国之君。
可是一场沈阳之变,却让豪格的镶黄旗部众自发的和正黄旗融为一体了!
而阿敏更惨,他的老巢被代善、岳托偷袭,所部几乎全都被两红旗吞并,只剩下几千手下,而且也都融入了两黄旗,他自然也成了个光杆旗主。
现在看见少年英主连沈阳王都不想干了,就更后悔了......早知道就跟着泰松太后干了!
“现在沈阳城内有多少精锐?”福宁咬着牙问。
这个问题是问阿敏的,这个光杆旗主被福宁封了一个兵部尚书,负责管理一群小老爷兵。
阿敏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如果尽发城中三旗丁壮,可得5000之众......如果再加上一点老弱,15000人也是能拉出来的。”
豪格看见福宁这小孩子一脸的杀机,知道大事不好,赶紧开口提醒道:“陛下,朱由检带去辽阳的兵力至少有50000,即便出兵15000,也没有一点胜算啊!”
福宁眉头皱的紧紧的,似乎有点犹豫了。豪格和阿敏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戏,正要开口继续相劝,外头忽然传来鳌拜的声音:“皇上,紧急军报......明军离开辽阳,大举北进了!”
什么?
朱由检离开辽阳北进了?
豪格和阿敏的脸色都青了,都已经割地献母了,朱由检居然还不放过大清,他到底想干什么?
“鳌拜,你进来!”福宁吼了一声。
“嗻!”鳌拜已经一撩帘子,就已经出现在福宁的御书房之内了。
福宁看着这个镶黄旗的第一巴图鲁,“鳌拜,你仔细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鳌拜给福宁行了一礼,然后才道:“皇上,奴才放到太子河和浑河之间的侦骑刚刚回报,说明国皇帝的大军在辽阳停留了三天后,于昨日清晨开拔北上,渡过太子河后,兵分三路,齐头而进,兵锋直指浑河......皇上,再有个三五日,朱由检的数万大军怕是要兵临沈阳了。”
“来的好!”福宁已经拍案而起了,目光里冒着怒火,小脸涨得通红,“朕还想南下去偷袭辽阳呢,现在可好了......能在浑河以南斩杀这个暴君了!”
豪格和阿敏也无话可说了,朱由检的确是欺人太甚,都已经把福宁的额娘收了,而且还拿下那么多的地盘,居然还不肯善罢甘休......连个破烂沈阳王都不肯给啊!这摆明了是要彻底灭亡大清国了!
“大阿哥,二贝勒,鳌拜......你们说吧!”福宁看着眼前的三个宿将,“你们打老了仗,你们说出兵多少合适?该怎么打才能赢?”
“自然是有多少出多少了!”
“沈阳让妇孺老人来守就行了......出兵15000吧!”
“皇上,此战唯有全军出动,夜袭奇袭,才能有一丝胜算!”
三个宿将都没提出死守沈阳堡垒的办法,因为他们都知道朱由检攻城的本事,如果死守堡垒,一旦被围,那就只能等死了。
冒险出击,如果不胜,他们还有钻老林子的机会......只要能逃脱,他们就能去投多尔衮、多铎、阿济格,实在不行,还能飘洋过海逃去日本国。
福宁重重点头:“好!就出兵15000,夜袭明军大营......不过朕不要什么一丝胜算,朕要的是必胜......此战朕将亲临前敌,朕必杀朱由检!”
第2160章 浑河!
大明崇祯十五年八月初八,凌晨。
朱由检亲率的八万大军位于浑河南岸三四里开外的大营周遭,一片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大战在即时候的紧张。
这支明军可以说是自从后金崛起以来,同后金和大清作战的所有明军中最从容,也最胜券在握的一支了。
所以全军上下,都带着无比轻松的心情,仿佛他们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郊游的。
其实这支北伐的明军根本算不上什么精锐,其骨干不过是平辽军的四个步兵团、八个骑兵团,帐前军的一个骑兵团、一个炮兵团。其中隶属于平辽军编制的八个骑兵团还都是一些“白头骑兵”——就是上回在金州抗倭之战中立下大功的老大爷骑兵。朱由检可没忘了他们,所以就领着他们来打这一场灭清之战,好让他们的军事生涯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这些总还算正规的明军加在一块儿,也不过三万余人,而剩下的五万人中四万三千,都是盖州之战中的俘虏兵——朱由检带着他们其实是为了割大清国的庄稼。现在眼看就秋收了,沈阳周围的田野当中,到处都是即将成熟的燕麦。
如果把这些燕麦都割了,朱由检的大军就有足够的粮食可以支持一场漫长的围城战了。
这朱由检真是一点都不给福宁留活路啊!不仅三路大军层层包围,以防福宁弃城而走,甚至还做好了万一攻城不破,就要在沈阳城周围过冬的准备。
总之,一定要把大清国的逆子给消灭了!
而组成这之消灭逆子之军的另一股力量,居然来自大清逆子福宁的母亲泰松太后,不,她现在已经不是大清太后,而是朱由检的蒙古贵妃了,还拥有了自己的万户斡尔朵。属于这个万户斡尔朵的5000名蒙古骑兵,也参加了这场攻打沈阳的作战。
泰松贵妃本人,也跟在朱由检的身边,服侍这位很可能会把她的儿子给弄死的帝王......不过这就是黄金家族和其他蒙古大贵族妇女们的宿命!
不过在崇祯十五年八月初八凌晨的时候,有点失眠的泰松,却认为自己的两个儿子,还是很有可能保住性命的。
她之所以这么认为,首先是因为她的“披发赤足,自缚扶棺”而降的表演让朱由检大为满意,所以这些日子她颇为得宠,朱由检每天晚上都让她伺候,还口口声声的说要和她多生几个儿子......
其次则是因为福宁似乎被朱由检的大军吓怕了。根据打前哨的蒙古骑兵回报,福宁那边已经紧闭沈阳城门了。沈阳城外,看不到福宁的一兵一卒。
看起来这个孩子并不是什么少年英主,在大明天兵压境的时候,还是给吓坏了。
一个连城门都不敢打开的君主,怎么都不能算是英主。
看来他之前的割地献母,也不是什么忍辱负重,而是真的害怕大明天兵了。
如果这孩子在天兵压境的时候仍然怕得要死,来个开城投降,应该就可以保住性命了。
想到这里,泰松贵妃又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正在打呼噜的大明天子结实且宽阔的胸膛,忍不住嘴角一勾,露出了妩媚的笑容。然后她又打了个哈欠,在朱由检身边躺下来了。
可当她刚刚在铺在地面上的厚厚的毛皮上躺平的时候,却忽然感到了地面正在微微颤动!
泰松贵妃的脸色顿时大变。
作为一个在草原上生活了20多年的黄金家族的公主,她当然知道这种轻微到难以察觉到地面颤动,多半是来自无数只马蹄对地面的敲打!
泰松赶紧坐了起来,用力摇晃着身边熟睡的朱由检,还语音颤抖的发出了呼喊:“敌袭,敌袭!”
.......
朱由检亲率的这支北伐大军现在抵近浑河下寨的,所以敌人不大可能从背面发起攻击。而大营的南面则挨着一座名为白塔铺垫的城寨......这里原是正黄旗汉军的聚居地,泰松执政后重用旗鼓包衣,而旗鼓包衣又大多来自汉军,所以沈阳城外的汉军庄子大多拥护泰松。
这次朱由检带着泰松北上,所以就由泰松派出原来的旗鼓包衣去劝说太子河以北、浑河以南的庄子投降。其中就有白塔铺,所以白塔铺就非常完整的落在了明军手中,成了一处掩护后路的支撑点。
明军的这处大营前有浑河,后又堡寨,都不大可能被敌人夜袭。如果真有敌人来偷袭的话,多半是从大营的左右(东西)两侧下刀子。
而朱由检则将大营左右两侧的防御交给了平辽军的两个参将,向可进和王大斗。
其中负责大营左侧防御的王大斗是史可法的心腹,早在史可法办遵化团练的时候,就一路跟随了。因为跟随史可法太久,所以王大斗的治军统军风格也变得和史可法有点相似,都非常的仔细,非常的严谨......凡是写在条例和操典上的内容,他都会不打一点折扣的执行。要不然让史可法那个书呆子逮住,可是没好果子吃的。
所以明明奴贼已经缩在沈阳城里面不出来了,王大斗还是督促所部认认真真的扎营,仔仔细细的防守。而且大晚上的还不睡觉,和手底下的同参将轮流值守。
现在远处的天际,已经灰蒙蒙的开始发亮,也是值守了半个晚上的王大斗最为困乏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王大斗突然觉得地面开始震动,一开始还觉得是自己太累了,所以脚下发虚。但是深呼吸几下之后,他低头一看,借着卫兵提着的灯笼发出的光线,居然看见脚底下的沙土在轻轻的震颤。
这是......敌袭!
他赶忙奔跑到营寨的胸墙和栅栏处,往外面张望。在依稀可辨的天色当中,一队队骑兵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线远处!依稀的马蹄声响也传来了,毫无疑问这是大队敌人的骑兵来袭了!这些骑兵一定在蹄上包裹了布絮,而且人衔枚、马勒口,利用夜色掩护慢慢靠近了明军大营,而且还派出最强的白甲兵收拾了朱由检派出的蒙古探马,这才在凌晨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发起了突袭!
不仅王大斗发现了敌袭,沿着浑河大营左侧的栅栏和胸墙值守的士卒也都发现了这些突然出现的奴贼骑兵了。
不过他们发现的还是稍微晚了一点,因为来袭的满洲铁骑,已经开到了可以向明军的营寨发起进攻的距离上了。大群大群的战马都已经提起了速度,骑士们都伏在马背上以避开子弹,他们夹着长矛,挎着铁锏,背着弓箭,朝着明军左翼,如洪水一般狂涌而来,人数恐怕不下一万了!
原来福宁已经来了,而且福宁已经拼了!
知道自己手头的实力有限,不可能和明朝的大军拼什么后劲儿。所以就听取了鳌拜、谭泰的建议,干脆玩一锤子买卖,把手头的兵力一把都压上去。想靠局部数量的优势打开缺口,冲进明军大营,大开杀戒......如果老天保佑大清,也许就把朱由检击退,甚至击杀了。
如果老天爷不帮忙,那么福宁也没什么招了,无非就是壮烈的死去,也对得起大清的列祖列宗了。
第2161章 拼命!
“敌袭!奴贼!”
第一声凄厉的呐喊声,突然在明军营寨这响起。
紧接着就是更多的凄厉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地出现。望台之上的金鼓也陡然响起,发出刺耳的示警。
明军平辽军虽然不是第一流的精兵,但却是长期在一线对敌的部队。哪怕因为胜利在望,警惕性有所下降,但是他们的反应还是足够迅速的。
在营休息的士卒军将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纷纷从休息的帐篷当中冲了出来。披上布面铁甲,带上头盔,抄起兵刃就直涌上去,很快各自就位了。
平辽军步兵团的装备和帐前、殿前诸军步兵团差不多,都配备了大量的斑鸠铳——因为斑鸠铳的产量已经足够,而且这种武器威力极大,也没拉硬弓那么费劲儿。所以就渐渐的成了明军最主要的投射类武器。在大部分的步兵团中,斑鸠铳都已经全面替代了弓箭。
三排的火铳兵很快倚着胸墙排列好了,在守备胸墙的时候,他们并不会采用轮射的办法对敌,而是会用“三段击”的战术,一排铳手负责射击,两排铳手负责装填,以求达到最快的射速。
明军的铳手们都是训练有素的,飞快的就装好了弹药,点燃了火绳,准备迎敌。
王大斗也早就反应了过来,扯着因为疲惫而有点沙哑的嗓子,大声下令:“传令各火铳队,一定要把敌人放近了才打.....有栅栏和拒马枪,他们冲不进来!
所以不要慌张,敌进20步内再击发。谁敢滥射,一律军法从事!
另外,再去报告万岁爷,报告史督师......奴贼来了,奴贼要拼命了!”
马上就有传令兵领了王大斗的命令,飞奔着去了朱由检的御帐和史可法的帅帐。
朱由检这个时候,已经被泰松摇醒了,正一边穿衣披甲,一边在垮福宁呢!
“好啊!生子当如金福宁啊!”朱由检道,“福宁虽然是个逆子,但的确是人杰……泰松,你生得好!以后一定要为朕也生几个麒麟儿出来!”
泰松听了这话,神色那是相当复杂啊!
什么人杰,鬼雄还差不多……
看来福宁这孩子,真的死定了。想到这里,泰松就是一声叹息。
朱由检看见她的表情,笑着安慰道:“福宁是人杰,是英雄,有他自己的命运……你也别难过了,以后咱们再生吧!”
泰松居然点点头,“好,咱们再生!”
......
当朱由检和泰松商量着要“放弃”福宁这个逆子,再生几个儿子的时候。福宁已经披挂整齐,亲临战场了。
他可不打算让朱由检和泰松为自己生养同母异父的弟弟......他是来送朱由检归西的!
虽然这事儿很难,但是要救大清国,就只有去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孤注一掷,发起进攻......现在,将近一万之数的满洲骑兵(他还分了5000去打明军的右侧),正如同潮水一样涌向明军的战线,而明军的火铳仍然没有打响。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明军不可能没有火铳,也不可能真的睡死过去。
如果一切都还正常,他们现在一定已经将火铳架设好了!
明军之所以还没开火,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要把大清的勇士放近了再打啊……
虽然现在天色很暗,看不大清,但是真的放近了再打,大清的勇士们还是会损失惨重的!
大清的勇士已经不多了……死不起了,可还是得往里填,死多少都不能手抖。
突然,橘红色的枪口焰,在明军阵前,就是一阵此起彼伏!
然后才是炒豆子一样的声音传来。
而就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冲在最前面的满洲骑士,就纷纷落马了。
不过这些枪声一响,就马上落下的骑士,大部分都没有中弹。
落马只是一个战术动作——明军在大营的胸墙前修了栅栏,栅栏前还有拒马枪,拒马枪前还有壕沟。骑着马是冲不进去的,骑兵们必须下马干活。
其中最外围的壕沟还好,不宽也不深,想要骑马跃过并不困难,不用填平。
但是壕沟之内就是一排拒马枪,如果有谁真的骑马跃过壕沟,多半会因为“刹不住马”,而一头撞上去……撞上去,没准就死了!
所以必须先搬走拒马枪,八旗兵才能进一步破开栅栏,翻过胸墙,继续向前冲锋,直到战死或是杀死朱由检。
这大概就是不穿功则成仁了吧?
福宁现在也有了成仁的决心……虽然他只有十三岁,但是也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为了大清国,福宁只能拼了!
……
硝烟弥漫,血腥的味道缺比硝烟更让人胆寒!
身在第一线的鳌拜、谭泰,这个时候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但是他们也和福宁一样,没有了退路,只好拼命了。
他们必须带着人,顶着明军的子弹向前冲啊!
只有他们冲上去了,大清才有救啊!
与此同时,清军的反击也开始了。他们的反击方式还是射箭,箭如雨下,全都覆盖在明军火铳兵的头顶上。
顿时就射翻了不少明军的火铳兵,但是其他的火铳兵,依旧岿然不动,继续装填、射击,将一排排的子弹倾泻出去。
而火铳的杀伤力,可不是箭镞能比的!
死者伤者很快就在明军营寨前堆成了一片,地上横七竖八的不知道放倒多少了。但是活着的人,却还在拼死战斗,谁也不愿意后退半步。
因为后退就意味着失败......对福宁而言,更意味着死!
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波!
如果这波冲不进去,在下一波开始前,明军的3斤炮一定会到位,骑兵也会到位,到时候还有什么机会?
呯呯呯……
火铳击发之音不断响起,同时也不断的将前赴后继而来的八旗兵打倒!
而八旗兵的弓弦也不断响动,无数的箭镞从天而降,同样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在八旗兵射出的羽箭干扰下,明军火铳兵的射击速度明显放慢,再也无法抵挡洪水一般涌来的敌人。
拒马枪终于被一个个扔到了壕沟当中,大斧子也开始咔咔咔的砍断栅栏。
眼看着无法阻挡奴贼突破,明军的火铳兵只好开始后撤,给后面的长枪兵让出战场……
清军这边,同样也拉出了矛阵,要和明军长枪兵拼了。
福宁的本队也顶了上去,就在一处岌岌可危,行将被突破清军的明军阵地前方,拉出了一个横队。
“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福宁抵达了自己的身后,大清八旗兵们随后就发起了更猛烈的冲锋!
明军的防线,终于被他们给突破了!
第2162章 炮毙逆子!
“这是天佑大清啊!”
“大清有救了!”
现在充斥在福宁、叶布舒和硕塞三兄弟心目中的,大概也只有“天佑”和“大清有救”这两个念头了。
虽然这三个少年并不是很懂打仗,但他们也能看出明军营寨的坚固,壕沟、拒马、栅栏、胸墙,一应俱全。而且守备的军队反应也快,刚一遇袭就反应过来,大量的火铳兵就已经到位!可是即便如此,他们的防线还是被决死攻击的满洲勇士给突破了。
看着披着黄色、蓝色棉甲的满洲兵嗷嗷叫着涌向那处刚刚打出来的破口,大清逆子福宁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八旗天兵一旦拼了命,还是很能打的!他的两个哥哥,也是一脸欢快的快要唱起来的模样儿,看着那处用尸体填出来的突破口,大声说着恭维弟弟的话。
“皇上,您可真是用兵如神啊!”
“是啊,之前打了那么久都没打进去,您一上来就打破了,看来您才是咱大清的战神啊!”
福宁也得意地笑了笑,“都是将士用命,朕不过是鼓舞一下他们的士气罢了。”
就在大清逆子谦虚的时候,前方的那处突破口内,突然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一阵响过一阵的喊杀声。
福宁眉头一拧,心说:不是已经突破了吗?怎么又打起来了?这有完没完呢?不行,朕得去看看!
想到这里,福宁就向左右招了招手,然后就驱马向前,就往那处刚刚打开的突破口涌去。
三人当中最年长的叶布舒稍微持重一点,看见福宁又要向前,就连忙上前劝说:“皇上,太靠前了吧?”
福宁一挥手,“朕听闻朱由检每次亲征都会临阵,有时候甚至会亲自上阵与人厮杀,以此鼓舞三军斗志。朕可不能输他,朕也要临阵督战!”
说着话,福宁就策马向前,在正黄旗的百余白甲兵的护卫下,通过了那处突破口。
进入了突破口,福宁才发现自己的满洲勇士被挡在了一道临时拼凑起来的车阵前面。
原来王大斗在发现由壕沟、拒马、栅栏、胸墙组成的防线快要被突破的时候,并没有组织反扑,而是调来了一百多辆四轮马车,把它们排列在可能的突破口后方,又形成了一道弧形的防线。不仅堵住了奴贼向己方大营内部突破的通道,而且还封住了奴贼沿着突破口的边缘向两侧扩展,以扩大突破口的路线。
他之所以这么干,并不是手里没有预备队,而是发现奴贼在干一锤子买卖,至少有一万人没头没脑的在往自己的防线上扑。而他手头只有四千多人,都填进去也不见得能挡住这群疯子。
不过这些疯子的疯劲儿也是有时效的,不可能一直疯下去,而且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力气。披着那么重的甲,而且还要拉那么硬的弓,谁能一直这样打下去?况且王大斗也发现来袭的满洲兵当中有不少老老少少,一看就知道不能持久。
所以王大斗就采取了“纵深防御”的办法,在将要被突破的防线后面打了个“补丁”。
现在双方的箭镞和弹丸,就在凌晨的黑暗当中密集交织,仿佛没有尽竭的时候。王大斗手头的两个千人步兵营(其中一个是从别处抽调来支援的)倚着弧形车阵防守,上千支火铳以三段击的方式不断开火,打出了一排又一排的铅弹,将企图冲击弧形车阵的敌人打得尸横遍地。
而满洲兵则用密集的箭雨进行还击,几乎所有带着弓箭的满洲兵都在拼命射箭,想把明军的火铳压制住。可是对面明军的火铳兵都披了质量相当不错的布面铁甲,而且还带着防箭的飞碟盔,飞碟盔里面还有一顶厚厚的毡帽可以防止被重箭砸晕。所以满洲兵射出的箭雨虽然远比明军的枪弹密集,但是造成的伤亡却不大。
如果双方就这样僵持下去,用不了多久,大部分满洲兵就拉不动硬弓了......
可就在王大斗盘算着等敌人精疲力尽后再发起反击的时候,对面的满洲兵一下子又“疯”了起来,大呼“万岁”,顶着明军的铅弹发起了决死冲锋。
王大斗看到这一幕,知道对手又在发疯。面对发疯的奴贼,1000支射速很慢的斑鸠铳是挡不住的。
好在王大斗手中还有1000名长枪兵,现在已经列出了几个三列横队,守在车阵之后了。
长枪兵之间的拼杀很快就在弧形车阵的沿线展开。因为车阵的阻挡,同样持着长枪的满洲兵无法保持冲击状态,只得攀爬翻越这些被锁链连在一起的四轮车。
利用这个机会,王大斗的长枪兵马上发起了冲锋,他们手中的长枪是标准的步军长枪,长一丈三尺,再加上助跑时产生的动能集中于枪尖,杀伤力还是相当可观的。哪怕对手披了重甲,也有一定的机率可以刺穿。
一波冲击,就把正在攀爬翻越车阵的满洲兵捅翻捅穿了不少!
不过长枪冲阵完毕后,杀伤力就没那么大了。冲锋的满洲兵们都携带着盾牌,可以架开长枪,靠近明军的长枪手,展开近战肉搏。
长枪不是适合近战的武器,一旦对方近了身,明军的长枪兵就只能弃了长枪,使用铁鞭铁锏和对手肉搏了。之前后退的火铳兵,现在也收起了火铳,挥舞着铁鞭、铁锏加入了肉搏。满洲兵一边人多,可是他们从昨天傍晚开始,就在不断的行军、作战,气力有些衰减。而明军这边都是生力军,不仅厮杀起来更猛,而且还能保持战线,肩并肩的和满洲兵作战,所以很快就占了上风,开始压着满洲兵打了。
在后面督战的福宁看见这一幕,又开始着急了。满洲勇士怎么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谭泰!谭泰......”福宁大声呼唤自己是护军统领。
谭泰连忙上前,问了一句:“皇上,您是不是要撤了?“
谭泰也不是胡乱问的,他打了一辈子仗,当然知道形势有点不对了......
可是福宁却狠狠瞪了谭泰一眼:“胡说什么?今日一战,事关我大清存亡......当有进无退,死中求活!朕,要率领骑兵冲阵!”
谭泰被福宁的话吓一跳,心说:你熊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呢?
“快去准备!”福宁吼了起来。
“嗻!”谭泰也没辙只好应了一声,去召集了几百骑兵。
墙式的横队是不敢摆的,就摆了个方队,把福宁团团包裹了起来。骑兵方队才摆好,前方正在厮杀的满洲兵就在一阵金鼓之音响起后纷纷退散,将冲击的通道让给了福宁。
福宁没有一丝的犹豫,只是大喊了一声:“冲啊!”
得到命令的八旗兵都已经热血沸腾,全都一起催动战马,向着明军单薄的阵线冲过去——那些明军其实已经开始逃散了,他们已经丢了长枪,靠着击打的钝器,当然挡不住八旗马队的冲锋,只好散开奔逃。不过福宁也没兴趣去追杀他们,只要不挡在他的冲锋队伍前,他才懒得去管呢!
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朱由检!
而朱由检此时,也已经到了他的对面,就在约莫四五百步开外,正策马站在6门一字排开,并且被木板遮挡起来的6斤野战炮的背后。
原来明军的大炮早就已经到位了!
第2162章 传说中的福宁
六门6斤青铜野战炮中填装的全都是要命的霰弹,每一枚霰弹当中,都装填了96枚一两重的铅弹,六枚霰弹当中,总共就是576枚一两铅弹。当576枚铅弹齐射轰出去的时候,那可真是漫天弹雨,炮口之前的百步之内,简直就是个生命禁区!不管你披着几层铠甲,也不问你是什么巴图鲁,都是一弹毙命......即使暂时打不死,就凭眼下的医疗条件,治也治死了!
而爱新觉罗.福宁和他麾下的三四百名骑兵,正好一头撞向这个由几百枚致命的铅弹编织出来的生命禁区当中。
其实三四百名骑兵组成的冲击队形是正面是可以拉得相当宽大的,区区六门6斤炮的炮口根本覆盖不了那么宽大的正面。可是谭泰为了保护福宁这个小皇帝,偏偏摆出了一个层层包裹的密集对象,将福宁当成个包子馅一样,牢牢保护起来。
可这样一来,骑兵冲击阵形的正面就变得非常狭窄了,正正好好就给6门6斤大炮的炮口堵上了。
当遮挡这6门6斤炮的木板突然被放下的时候,那些冲得比较靠前的满洲骑兵可都傻眼了。
他们之前还觉得奇怪呢,那些灰扑扑的“土墙”是干什么用的?这“土墙”的高度比胸墙要高,火铳兵根本不可能站在后面放铳。可是用来当城墙用又太矮......原来是用来遮挡大炮的。好好的大炮干嘛要遮挡起来呢?难道就想着要阴我们吗?这可真是太可恶了!
知道朱由检可恶,也知道明军大炮可怕的满洲骑兵,哪里还敢顶着即将开火的大炮冲锋,全都强行勒停跑得正欢快的战马,想要调头逃跑,远离那几门不怀好意的大炮。
可是他们才一转头,却发现自己背后还有一堆骑兵呢!这些位于后排的骑兵中,有些人眼尖,远远的就瞅见大炮了,知道不好惹,也在打马调头想要逃跑。还有一些只知道蒙着头往前冲,根本没往前看,所以也不知道卑鄙无耻的明军在他们的前方摆了6门专门阴人的大炮。结果调头逃跑的和蒙头冲锋的撞在了一起,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福宁也蒙着头在冲,完全忘记向前看了,结果冲着冲着,就来了个“追尾”,幸好他胯下的蒙古马挺机灵,才没拿脑袋去撞马屁股。不过还是“刮蹭”了一下,差点把福宁从马背上蹭下来。
就在福宁想要破口大骂的时候,6门阴险狡诈的6斤青铜炮就打响了。
福宁所在的位置并不怎么靠前,所以并没有在第一轮炮击中被打着,但他还是被几百枚霰弹轰击的效果给吓坏了......只看见前方所有的人和马,一瞬间全都倒了下去,身体上还突然出现了几个或这更多的血窟窿,泊泊的往外冒血啊!
“皇上,危险,快跑啊!”
福宁那双快要被地动山摇的炮声震聋的耳朵边,忽然响起了谭泰的声音。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福宁扭头一看,就看见身后的大部分人都在跑,其中就有他的好兄弟叶布舒和护军统领谭泰,却没有看见他的另一个兄弟硕塞——硕塞这个时候正在地上四脚八叉的躺着,胸口还有一冒血的窟窿,但是福宁没有看见他。
看见叶布舒和谭泰跑得那叫一块,福宁心里就窝火,他身为皇帝都身先士卒了,你们怎么就知道逃命呢?
他刚想要把逃命中的叶布舒和谭泰叫回来,明军的6门6斤炮又一次开火了。
这回可没人替福宁挡铅弹了,还没等他听见炮响,他的身体就已经被三枚一两重的弹丸给击穿了,他胯下的战马也同样被铅弹击中,连人带马的就倒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大清末帝福宁,就此成为了一个传说,一个越传越离谱的传说!
而福宁指挥的这场夜袭明军大营的送命之战,也在后来漫长的岁月当中,被越传越离谱。
明明是福宁中了王大斗的圈套,破了两道防线后就直接撞在炮口上一命呜呼了——朱由检出现在那几门大炮后面完全是个巧合,他就是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可后来却被说成了福宁向着朱由检的本阵发起决死冲锋,一路突破了明军的十道阻击线!最后已经冲到了朱由检的百步之内,眼看就能砍下这位大明圣祖的脑袋,彻底中止明朝的“大中兴时代”......结果却因为阴险狡诈的朱由检在自己的本阵埋伏了12门12斤炮,而功败垂成。
而且在传说当中,少年英主福宁在看见了12门12斤炮后,依然可以不慌不忙的躲避炮击,然后杀出重围,消失在大明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
没错,就是消失了,而不是战死了。
因为明军后来并没有找到福宁的尸体......而且从浑河战场上撤出的奴贼骑兵,大多没有返回沈阳,而是向着建州卫的方向逃窜。
建州卫境内都是深山老林,因为是大清国的龙兴之地,所以还散布着一些属于满洲亲贵的庄子,是可以给这帮逃难的八旗兵落脚的。
朱由检虽然已经派了吴三桂去包抄抚顺关及其附近城堡,但那也只能堵住大军,对于化整为零,又熟悉地形的满洲骑士,是很难捕捉的。
所以有许多参加过这场被后世称为浑河夜战的激烈战斗的满洲骑兵,都在战后逃入了建州卫的深山老林,其中一部分去了朝鲜,投靠了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兄弟,也是他们将福宁的“英雄事迹”传了出去。
再后来,以索尼、尼康为首的一批满洲贵族又逃亡去了和明朝敌对的日本......这下关于福宁的种种传说就有了市场了,也就越传越离谱了,甚至还被搬上了戏台,出现了名为《浑河夜战》和《福宁斗崇祯》的净琉璃戏剧。
总之,这位13岁就被朱由检本人吹成“少年英主”的大清末帝,就这样永远的活在了戏台上和传说之中。
......
“还没有找到福宁吗?”
浑河之战后的第三天,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沈阳的朱由检,见着比他先入城的顾哈伦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这位“大清逆子”的。
“没有发现福宁的踪迹,不过臣等却找到了福宁的弟弟福安。”顾哈伦说着话,就瞄了一眼跟在朱由检身边的泰松贵妃。
泰松的眼睛红红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上火了?听见福安的名字,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上就放出了光。
“福安还好吗?”泰松问。
“好,好的很。”
朱由检也笑道:“福安是泰松的儿子,也是朕的继子......以后随朕姓,就叫朱福安吧。”
继子不是逆子,所以朱由检一点不担心。而且福安的生父不是黄台吉,而是代善。有这个让人尴尬的身份,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复清势力的旗帜的。
他又看了眼泰松,见她的心情似乎舒畅了一些,就又笑着道:“等福安长大了,就让他去当老大的臣子......他是老大的表弟,老大会照顾他的。”
朱由检说的老大是朱慈炫,因为朱慈烺过继给了天启,所以朱慈炫就成了名义上的皇长子。在朱由检的计划中,朱慈炫将会成为下一任的蒙古大汗。
现在朱慈炫就快长大了,朱由检也该考虑让他“之国”的问题了,这可是一大笔的开销啊!
第2164章 一个亿的银子在哪儿呢?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四。
北京,西苑,万胜宫。
夜色已经非常深了,整个万胜宫一片宁静,只有大明皇帝朱由检和周皇后两人,还在东暖阁寝殿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
这两夫妻睡不着当然不是为了牵手......而是为了朱慈烺!
从小到大从来不得病的大明国本,皇太侄朱慈烺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得了怪病......一种罕见昏睡症,一睡不起,已经睡了快一天一夜,怎么叫都不醒。这下可把皇后周氏给急坏了,急令太医院的曾神医,天猫司的猫公公高起潜,还有这段时间正在东岳庙坐镇的第五十一代张天师张显庸,一同去端本宫会诊。
专家会诊的结果,则很让周皇后失望——曾神医说太侄爷脉象平和,呼吸均匀,不似有恶疾缠身,但他也不知道太侄什么时候能醒。
高起潜则说太侄爷也没染上任何一种已知的瘟疫......不过还是建议由天猫司的太监负责伺候太侄的起居。以防止可能的传染。
而第五十一代张天师张显庸经过仔细观察,则认为皇太侄并没有被妖邪所侵的迹象,但却有些神魂不稳,具体出了什么状况,还要等皇太侄醒了以后再问。至于太侄什么时候能醒,张天师要去扶乩问卜,明天才能有结果。
对于曾神医、高起潜、张天师他们的答复,周皇后当然是极为不满的,所以就只能找崇祯皇帝想办法。
而朱由检的反应则有点古怪,先是停了小朝会,一整天都不看任何奏章......不过他也没去端本宫去看看沉睡不醒的朱慈烺一眼,而是在万胜宫的东暖阁里面看了一整天的账本。
东暖阁内的账本,是朱由检在朱慈烺陷入昏睡的前一天,才让户部、御马监和招宝夫人徐若兰取来的。都是一堆看了就心烦的东西......之所让崇祯心烦,是因为他又没钱了!
他这个皇帝大概是五行缺钱的命,上辈子总打败仗的时候没有钱......这辈子战无不胜了,居然还是没钱!
而且......他没钱的程度不仅没有丝毫缓解,反而还加深了。
在上辈子,朱由检总想着哪天内承运库里面要突然多出1000万两银子,那大明就有救了!
而这辈子......1000万两银子早就不是个事儿了,朱由检已经知道上哪儿刮1000万了。
可是他花钱的本事却更厉害,因此在金钱方面的缺口也就更大了!
特别自崇祯十五年的平辽灭奴之役开始以来,大明的财政就出现了急剧的恶化。
没错,就是恶化了!
照理说平辽灭奴之后,大明的财政状况应该会出现好转,但事实并非如此。明朝的财政并没有因此好转,而是迅速陷入了连年亏空的泥潭。
而财政陷入亏空的原因,并不全是因为平辽的军费......实际上平辽灭奴之役打得还算顺利。
因为奴贼方面采取了错误的战略,在盖州和大明决战,所以招致了速败的命运。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奴贼的核心地盘,也就是原本的盖州卫、海州卫、定辽前后左右中卫(辽阳)、沈阳中左右卫、铁岭卫、辽海卫、三万卫等处,全部被大明占领。
但是对这些地盘的军事占领,仅仅是有效掌控的开始......因为这些地盘由于长期的战争和“大清七分政策”,而变得人口稀少,土地荒芜,早就没有了昔日辽东雄镇的繁华和富庶。
没有了几百万辽民为大军提供后勤补给,驻扎在新复的辽东地面上的军队,就得依靠内地补给,开销可就太大了。
而且辽东这块地方,汉人不占,别的人早晚就会迁移进来,占为己有,到时候就会有第二个奴贼出现!
所以朱由检在收复了被奴贼长期占领的辽东十三卫后,就不顾财政困难,毅然启动了中州、河朔军户迁辽的计划。
根据朱由检的计划,将有13万户中州、河朔军户在两年之内迁移到十三卫的地盘上。
平均一个卫有一万户武装移民!
而大明的辽东重镇也将恢复,由辽东总督和辽东、辽西、辽北、辽南等四大总兵共治。而辽东重镇的驻军,则将高达12万!
另外,大明在辽东和朝鲜的战争,并没有因为大清国的瓦解而结束。这事儿乍一看不可思议,大清都没了,怎么战争还没完?
但现实就是如此!
大清的“七分之治”虽然削弱了大清中央的集权,使之无力和朱由检统治的“暴明”决战,但同时也让大清的地方可以在中央土崩瓦解的情况下继续维持。
譬如朝鲜的“两白旗国”在大清中央崩溃的情况下,就得以维持......虽然利用李朝的大义名分和制海权的优势,明军夺回了不少朝鲜的土地。
但是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兄弟的韧性也很足,抵抗了大明超过两年,还占据着出现东北部的许多地盘。
而明军对朝鲜日控区的收复作战,也比原来想象的要困难的多。松平信纲和保科正之也非常顽强,哪怕海运经常被大明海军北洋舰队切断,他们也利用在朝鲜的领地苦苦坚持......
而辽东北面的松花江、黑龙江流域,这两年也打个不停,明军支持的阿敏(阿敏斩杀了豪格,向大明投降)和代善、岳托两父子不断厮杀。而朱由检遥控的蒙古军团,也时不时的会介入一下。
由于这一系列的移民、驻军、交战行动,大明在辽东、朝鲜、奴儿干都司地盘上的支出,不仅成了天文数字,而且还成了个永远都填不满的无底洞!
一两千万根本不填不了这么大的窟窿啊!
所以朱由检总想自己如果能和逆子一样刮钱,手头随时可以拿出一个亿,那他就能把欠郑芝龙、沈廷扬、李国助、刘香这些个大海商,还有淮扬盐商、山西晋商,还有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账都还上,再把东北那里的无底洞填去一半......还有一半可以慢慢填,用一辈子总能填平的!
可问题是那一个亿的银子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