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6章 有贼自远方来
来自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武装盖伦船布雷德孟号的舰艏在深蓝色的渤海海面上,犁开了一道雪白的浪花,航迹笔直向西。甲板上的水手们正在两侧船舷处进行操炮演习,随着东印度公司海军的军官们发出的一声声口令,炮手们紧张的调整射角,将练习弹反复装填。
东印度公司中国远征舰队的司令官汉斯.普特斯曼和两个穿着华丽的丝绸长袍、皮肤黝黑的东方人,一块儿站在船尾甲板上面,饶有兴味的看了一会儿水手炮手们的训练,然后又将目光转向了涌浪起伏的渤海海面。现在海面上正吹着东风,顺风而进的布雷德孟号的航速达到七到八节,正快速驶向大明帝都的海上门户天津大沽口港。在布雷德孟号的正后方,还有三艘吨位较小的武装盖伦船和十艘船身和布雷德孟号相似,但是却张挂着中式硬帆的中西合璧式的混血帆船,以及六艘大型福船或鸟船。
总共20条中西帆船,组成了浩浩荡荡的一列纵队,正一路向西,驶往天津。
四十多岁年纪,一张被烈日和海风晒黑吹黑的面孔上布满了粗糙的皱纹的德意志人汉斯.普特斯曼的目光,最后还是投在了那10条属于郑芝龙的中西合璧式的武装帆船之上,显得有些不安。
这位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司令在今年4月22日(西历)在巴达维亚述职时,曾经告诉巴达维亚总督:在中国沿海的“和平交涉”已经失败,中国人依旧不愿意与任何外国人在沿岸进行自由贸易。所以,自由贸易非以武力开始不可......必须以炮火及刀兵迫临沿岸,才能获得良好条件之自由贸易。
而巴达维亚当局,也在4月30日作出最终的决定,对中国发起一场严酷的战争,以获得垄断的自由贸易之权力!
因此在西历6月2日,普特斯曼离开巴达维亚的时候,他就得到了一支由一艘武装盖伦船、十四艘快艇、两艘平底船组成的庞大舰队。根据计划,普特斯曼还将在南澳海面和大员方面派出的一艘快艇和三艘戎克船为向导,向厦门湾的郑氏水军锚地发起突袭!
可是当普特斯曼率领的远征舰队抵达南澳海面,和大员开来的舰队汇合时,他却得到了三个惊人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郑芝龙的舰队已经离开了厦门湾——这位由海盗转行而来的大明水师游击不知怎么就走了狗屎运,他年仅五岁的女儿被至高无上的大明天子选中,成为了储君正妃的候选人!
郑芝龙本人也由福建水师营游击摇身一变,成了御海军提督兼上海市舶司使......相当于大明皇家海军司令官兼贸易副大臣之类的官,已经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了!
而郑芝龙和他的舰队,也已经被调往了位于长江口的上海市驻扎......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荷兰人去过上海,所以大员的东印度公司当局也不熟悉那里的航道和布防情况,因此不建议对上海发起突袭。
第二个消息则是大员的东印度公司总督收到了郑芝龙的使者韩布安送来的大明皇帝的亲笔信——用拉丁文写成的亲笔信!
内容是告知大明帝国将会改变以往的贸易政策,开放河间府的大沽口、松江府的上海、福州府的仓南山、广州府的香山四港对外通商,为真正的自由贸易之港,欢迎包括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商人在内的各国商人前来贸易。
此外,在这份拉丁文书信的末尾,朱由检还邀请联合东印度公司的总督或舰队司令在郑芝龙的陪同下,坐船北上津门......大明皇帝本人将会亲自与之谈判贸易及建立外交关系等事宜!
第三个消息,则是原本跟随联合东印度公司一起搞走私的两个中国海贼,刘香和李国助,都被大明朝廷招安,其中李国助成了福州市舶司使兼御海军福建水师参将,而刘香则成了御海军广东水师参将——本来普特斯曼还打算和这两个海贼联手,一起打击郑芝龙。可是现在这两个家伙却被大明朝廷划拉过去了!
得知了这三个消息后,汉斯.普特斯曼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在继续执行原定的打击中国沿海地区的战争计划了,而且也没必要这么干......大明皇帝都已经同意进行自由贸易,还准备亲自和他谈判。
大明皇帝已经充分释放了善意,如果联合东印度公司连谈都不谈,直接选择开战,恐怕就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另外,汉斯.普特斯曼还从大员方面得知,如今的大明皇帝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军事家!
登基以来,一改以往的中国皇帝在深宫当中治理天下的做法,连年统军出征,而且还亲自招募和训练了一支强大的陆军——这支陆军装备了大量的西班牙重火枪和3磅团炮,聘请了葡萄牙军事顾问,还采取了近似西班牙方阵的战术,而且还装备了一支相当不错的轻骑兵。
依靠这支训练有素的新军,这位中国皇帝已经多次击败大明北方和东北方的鞑靼人,还轻松的镇压了西南的反叛势力,扭转了帝国面临的颓势。
同这样一位强大的东方君主开战,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啊!
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汉斯.普特斯曼还是选择了和平......至少在和大明皇帝见面之前,他不想开战。
毕竟和大明皇帝见面,对他个人而言,意味着巨大的声望!
因为在他之前,别说大明皇帝了,就连一个大明的总督(巡抚),联合东印度公司的高管都见不着。
而且汉斯.普特斯曼还能率领他的舰船由海路北上去天津大沽口——这可是一条欧洲人从来没有走过的航线啊!
如果能趁机摸清这条航线以及大沽口港口的情况,那么万一谈判破裂,他就能率领舰队直接攻打大沽口了......
可是当汉斯.普特斯曼率领四艘装载了礼物以及商品的武装盖伦船和快艇(载重吨较小的盖伦船)在上海吴淞口外同郑芝龙的船队汇合后,他又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因为他看到了10艘半中半西式的新式战船,这10艘战船的船身都采用西式的造船技术,拥有坚固的可以安装6磅大炮的船体,还在炮舱和上甲板上安装了固定的炮轨,所有的6磅炮都铸造精良,拥有良好的炮架和链拴,可以和西式的战舰一样,以侧舷火炮对敌!
虽然这10艘新式战船依旧不能和联合东印度公司的中型武装盖伦船相比,但是已经足以在海上交战中击败任何一型的快艇了!
而这样的进步,很可能只是一个开始......以中华帝国的物力和财力,一旦开始发展海军力量,恐怕能在很短的时间,对联合东印度公司的海上霸权构成威胁!
可是选择马上开战,又会让联合东印度公司的商业利益蒙受巨大的损失......阿姆斯特丹的17人董事会更看重的是短期的利润,而非长远的霸权。
就在汉斯.普特斯曼因为两难的抉择而叹息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一位中国海商,也是郑芝龙的使者的韩布安用荷兰语大声道:“司令官,大沽口快到了......我已经可以用望远镜看到大沽口炮台了!”
第1987章 快看,这是大明真正的实力!
大沽口炮台始建于大明崇祯三年秋,一开始是由河间府遵照朱由检的圣旨开工建设的。到了崇祯五年,该工程又由工部接手,继续施工,直到崇祯六年春天才全部完工,并且移交给大明御海军的炮台司。
这耗时将近三年才完工的炮台位于天津卫河(海河)入海口的南岸,北靠天津卫河,东面的海上有一座狭长而平坦的沙洲,沙洲和大沽口炮台之间,则是进出天津卫河的唯一一条航道。这条航道非常之狭窄,最宽处仅有一里,所以很容易被岸防火炮封锁。
大沽口炮台,就屹立在航道的西侧,炮台的占地并不算大,其东、北两面的长度都不足一里,因为这两面都临着航道水面,所以也没有修建成棱堡的模样,只是修了两道拥有一定斜角的夯土包砖的外墙,高约两三丈。在这两道夯土包砖的外墙底部,还用石料进行加固,远远看上去就显得非常坚固。
而大沽口炮台的另外两侧,则修成了棱堡的模样,一共修了三堵带一定斜角的夯土包砖的城墙,墙根处同样垒了许多巨石。除了这三堵面向西南的外墙,大沽口炮台还拥有四个朝向西南的棱型铳台。铳台和城墙外面,还挖掘了弯弯曲曲的宽大壕沟。
虽然看不到架在炮台上的大炮是什么模样的,但是率领舰队从大沽口炮台下通过的汉斯.普特斯曼,还是闻到了危险的气味——这座炮台比他在马六甲以东地区见到的任何一座炮台都要庞大,都要坚固!
考虑到大明帝国早就掌握了12磅长炮的铸造技术,这座大沽口炮台上所架设的火炮,多半也是威力十足的12磅长炮!
再看看这座棱堡式海防要塞的大小,就可以想见所装备火炮的数量了......想要从水面出击,攻占或是摧毁大沽口炮台应该是绝无可能的。
唯一将之攻占的办法,恐怕就是在大沽口要塞附近的海滩登陆,然后攻击它的侧后,也就是从那四个棱型铳台的正面发动强攻......如果参考尼德兰战场上的堡垒攻防战的情况,恐怕需要数千乃至上万装备精良的战士围攻上几个月,并且付出惨重的伤亡,才能将之攻破。
当然了,前提是这座大沽口要塞中的守军是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
据汉斯.普特斯曼所知,大明朝廷的官军大部分都很弱,按照欧洲的标准连民兵都不如......如果大沽口要塞的守军也这样弱,也许可以很容易的将之占领。
“李,韩,”在布雷德孟号慢慢驶入天津卫河口,向着河道内北岸的大沽口北岸的大沽商港而去的时候,汉斯.普特斯曼又打听了起来,“大沽口要塞是谁在防守?是大明皇帝的近卫军吗?”
“据我所知,殿前军会派出一个团驻守大沽口要塞。”回答他的李国助,李旦的儿子,一个黑胖子,脸上总是挂着一丝狡诘的笑容,瞅着就是个奸商。
他现在也被大明朝廷收编,得了个御海军参将的官职,不过还没有正式上任。他这次和郑芝龙、汉斯.普特斯曼等人一起入京,就是为了面圣、授官和谢恩。
虽然还没有正式上任,但他毕竟是御海军的官,对于御海军第一要塞(大沽口要塞的正式番号)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现在御海军还没有建立要塞守备队,所以大沽口要塞的守备就由殿前军负责。
郑芝龙的门下韩布安笑道:“司令官,这个殿前军是天子亲自建立的九支新军之一,可不是南方的那些官军可比的。”
“是吗?”汉斯.普特斯曼隐约听见了有点刺耳,但是很有节奏感的号声。他连忙举起望远镜,向号声响起的地方望去,就看见一处空旷的平地上,大队的士兵真正操练。
汉斯.普特斯曼这个老家正在打30年战争的德意志人,只一眼就看出了那些中国士兵摆来出的,就是一个中国式的西班牙方阵——西班牙方阵其实是一种步兵战术的总称,并不是一个单一的阵型。只要以长枪阵为城垣,以火枪、火炮为投射火力,用戟兵、剑兵或是别的什么肉搏兵种护卫四周,再以骑兵为辅,都能算西班牙方阵。
而出现在汉斯.普特斯曼跟前的这个明军方阵,就有西班牙方阵的所有特点......长枪、火铳、火炮、骑兵和近战肉搏兵俱全。而且还能在一种听着很刺耳的军号调度之下,前进、后退,或进行变阵。
看他们的娴熟程度,汉斯.普特斯曼就知道,这是一支经过严格训练的陆军,就算拉去德意志战场,也不算是弱兵了......看来关于中国官军实力薄弱的说法,是以偏盖全了。
就在这时,布雷德孟号已经缓缓的靠上了大沽商港的码头。
大沽商港并不是全新的港口,而是早就存在的老港,但现在又因为开埠通商和漕粮海运,焕发出了新的活力——原本的大沽港口是天津水师的驻地,也是负责辽镇粮饷和军资转运的重要港口。
不过在辽镇饷务由淮扬盐业承包后,大沽商港就有些衰败萧条,直到崇祯五年,才因为淮安——东昌的漕运被废弃,而迎来了大发展的机遇。老港两边,沿着天津卫河的北岸,随处可见正在开工的工地,码头、集市、官道、府衙,库房,各种各样的基础设施,全都在紧锣密鼓的建设当中。
汉斯.普特斯曼在上海吴淞江的两岸,也看到了同样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
一南一北,两大商埠,已经在成型当中了。
很显然,大明皇帝开埠通商的决心还是很大的......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帝国,真的已经决心走向海洋了!
这事儿对联合东印度公司而言,既是危险,也存在极大的机遇——这样一个体量堪比西欧的大帝国一旦挤进大洋,一定会改变大洋之上的力量对比!如果不能让大明成为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可靠盟友,那就必须在他们没有做大的时候给予坚决的打击!
不过这事儿他一个德意志雇佣兵说了不算,甚至巴达维亚的总督都说了不算,得让尼德兰本土的17人委员会甚至奥兰治亲王威廉二世本人来决定了。
......
大同府,皇城,承运殿。
“万岁爷,顺天巡抚和殿前军总镇奏报,郑芝龙、李国助和尼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的海军提督汉斯.普特斯曼已经到了大沽口商港。和他们同来的,还有20条船,其中3条是尼德兰的船,剩下的都是郑芝龙和李国助的船。”
司礼监秉笔李承运将两本奏章合在一块儿递给了正在批阅奏章的朱由检。
“一次来了二十条船?”朱由检哼笑了一声,“一定带了不少货物吧?”
“这就不知道了,”李承运笑着,“要不奴婢替您拟个旨去问问市舶司。”
他所说的市舶司是天津市舶司,天津市舶司和其他三个市舶司一样,都直通内承运库。
所得的商税不入太仓,而是在扣除御海军的花费后,再入内承运库。
不过上海、福州、香山三司目前收入有限,扣除了御海军的三个水师(东洋水师、福建水师、广东水师)后,几乎没有富裕,只剩下天津市舶司的收入可以解库。
所以这个天津市舶司就在徐寡妇和白家皇商的直接管理之下。
第1988章 朕是明君,朕不爱钱(求一波订阅)
“不必了,”朱由检摇摇头,“这帮奸商这回多少会交点税的……他们所谋者大,总要给朕这个皇帝一点甜头吃吃吧?”
“万岁爷英明,”李承运笑着,“这群海商最是狡诈,要从他们手中抠点钱出来可不容易了。
咱大明名义上实行海禁,但是私底下的海贸可大了去了,每年进进出出多少货物?可交上来的税才有几个?也就是万岁爷英明神武,还能从这帮没良心的奸商手里抠几个钱出来。”
朱由检哼了一声:“论起从奸商手里抠钱的本事,朕不如他……而且朕也没他怎么看重黄白之物,朕其实是不在乎钱财的。”
他是谁?太祖?成祖?神宗?那三位好像都没您会来钱吧?您可是本朝最会搂钱的万岁爷,您还不看重黄白之物?您还不在乎钱财?
李承运不是很明白,但是也不敢多问,只是笑着再送上个马屁话:“万岁爷圣明!”
朱由检嘿嘿一笑,合上了奏章,“就知道拍马屁,朕是明君,可不吃这一套!”
“万岁爷冤枉奴婢了,”李承运一连的委屈,“奴婢老实,不会溜须拍马……奴婢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啊!万岁爷是真的圣明啊!万岁爷不仅英明,而且还能掐会算,未卜先知,跟神人一样!”
“未卜先知?”朱由检警惕了起来,“谁说的?”
“天猫司的人都这么说,他们都说万岁爷未卜先知,算准了今年山西有鼠疫。所以提前做了安排,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山西的鼠疫,看来是被控制在大同和太原交界处的几个州县了。鼠疫虽然凶名赫赫,但是由于老鼠本身不会进行长途迁徙,所以真正造成鼠疫大范围传播是媒介还是染病的人。而鼠疫又有起病急、病程短、死亡率高、传染性强、传播迅速等特点。所以只要及时控制疫区,不让病人离开,就能在短时间内扑灭疫情。
由于天猫司提前在太原、大同两府实行了封城锁路,所以疫情没有扩大。甚至报告疫情的几个州县,也因为早就在全境限制了人员流动,所以只有一小部分乡镇爆发了疫情,大部分地方也是安全的。
一场本来会席卷整个天下的疫病,似乎因为朱由检的未卜先知,被扑灭在萌芽当中了!
李承运看见朱由检脸上浮出了得意的笑容,于是继续说着“真话”,道:“救人一命就胜造七级浮屠,万岁爷这会可是活人几千万,那得积多大的德啊......”
李承运的话忽然停了,因为他看见刚才还笑逐颜开的朱由检,这会儿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知道朕这次活人几千万?”朱由检沉着声问。
“奴,奴婢......随便说说的......”李承运额头上汗都要滴下来了。他马屁正拍得顺手呢,怎么就一下拍在老虎屁股上了?看来伴君如伴虎的古语真是没说错啊!
“这种话能随便乱说?”朱由检瞪了李承运一会儿,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去把大贵妃给朕宣来。”
李承运大松了口气,说了声“奴才领旨”,就赶紧离开了承运殿,去找朱由检的爱妃兀良哈了。
因为大同府境内发现了鼠疫,所以朱由检没有带着一大群的老婆孩子一起过来,只带了在大沙窝战役中立下大功的兀良哈大贵妃来到大同,享受起了两人世界。
李承运去了没多久,兀良哈大贵妃就快步而来,进了承运殿就向朱由检行了个福礼,笑嘻嘻地说:“万岁爷,大白天的您就想罚奴了?”
她可是立了军令状要取黄台吉性命的,可是黄台吉却安然逃脱,回沈阳减肥去了。
所以朱由检在战后论功中没有给兀良哈任何奖励,而且还把她带在身边,天天“责罚”,现在都罚出人命了——兀良哈再次怀上了身孕!
朱由检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这女鞑子就是欠收拾!不过朕得离开大同了......你也得走了!咱们又得分别了。”
“又要分别?”兀良哈大贵妃一脸的不愿意,走到了朱由检的身边,坐了下来,把一副软软糯糯的身子靠了上去。
朱由检抚着大贵妃的肚皮,“朕是大明天子,你是草原贵妃......我们两人结合,注定会离多聚少。不过咱们四方奔走,却能为后代子孙闯下一番基业,当年成吉思汗和本朝太祖高皇帝事业,不也是如此吗?”
兀良哈大贵妃撅着嘴:“奴可以为陛下前驱,扫荡草原!”
“但是天下之大,超过你的想像,朕所欲者,也不止是草原。”朱由检道,“你先回归化城去,一边联络漠北、漠西的各部首领来金莲川草原开库里台大会;一边招募草原勇士,扩充军队,准备再战!”
本职工作是大明皇帝的朱由检要想兼任蒙古大汗,或者由蒙古诸部拥护他当天可汗,都不是件容易事情。比上辈子黄台吉当博格达彻辰汗更难,因为现在的满洲虽然号称是女真后裔,但实际上却是“金蒙古”,和蒙古人的血缘恐怕更近,所以蒙古人也比较容易接受后金的通知。
而大明则是蒙古二百多年来的仇寇!
“好!”兀良哈大贵妃点点头,“万岁爷如果一定要当蒙古大汗,也许有些困难。但是天可汗的尊号,却是理所当然属于陛下的......如果有谁敢不从,奴的骆驼兵一定追杀他到海角天涯!”
“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朱由检笑道,“不过在这之前,朕还得回一趟北京城,去见见郑芝龙带来的联合东印度公司的海军提督。”
“联合东印度公......”兀良哈大贵妃蹙着修长的眉毛,“这是干什么?”
“就是个商行!”朱由检道,“一**商,不老老实实的做买卖,就知道坑蒙拐骗,偷盗抢劫,杀人放火,无恶不做!”
“他们那么坏?”兀良哈大贵妃一脸的嫌弃,“万岁爷,那您还要去见他们?哎哟......万岁爷,您掐奴干什么?”
朱由检哈哈笑道:“你个女鞑子自己就没少干杀人放火抢东西的事儿,还说人家坏,不该掐吗?”
兀良哈大贵妃一愣,反驳道:“陛下,您不也一样?连奴这个女鞑子都让您抢了......”
“是啊!”朱由检笑道,“所以朕才要去见联合东印度公司的强盗......大家都是同行,正好一起联手放抢!”
“联手?怎么联手?”兀良哈疑惑道,“万岁爷是巨......是仁义之君,胃口是很大的,怎么和人联手?”
“朕是明君,朕不吃独食的!”朱由检笑道,“而且朕不甚爱孔方......朕爱的是土地,是江山!朕要给朕的儿子们一人分一个块地盘,就得狠狠的抢地盘!”
原来朱由检累死累活的,都是为了那一百多个儿子.......不能只管生养不管地盘啊!
上辈子他被逆子篡了权,没有办法。这辈子他可能耐了,能不为儿子们的将来考虑?
而且身为一个封建帝王,不就得把儿子们一个个都封出去吗?不封出100个国,朱由检还能叫封建帝王吗?
所以他这辈子在乎的不是什么资本主义(他不懂这个),也不是工业化(没听说过),而是封邦建国!
第1989章 皇后命,前世注定!
失望!
大失所望!
堂堂大明帝国的首善之都北京城,居然是一座让人大失所望的,萧瑟清冷,甚至有点死寂的城市......至少在见识了大明东南繁华的汉斯.普特斯曼、郑芝龙、李国助、韩布安等奸商看来,这座巨大的城市的商业氛围,不仅不如东南的一个府城、州城,甚至比起近在咫尺的天津卫都不如了。
随着天津开埠和漕粮海运,这座同时拥有海港、内河、运河的城市,也因此有了那么一点要腾飞的样子。
当然了,小冰河期的大格局在这里,一个北方港口城市再怎么腾飞,高度也是有限的......
但是比起北京,天津卫还是一个烟火气息十足,城市的发展也算兴隆的好地方。
郑芝龙又一次掀开车帘子,向车外望了一眼。满街都是已经关门大吉,或是即将关门大吉的店铺,只有几间贩卖吃食的铺子还稍微有点人气。
现在已经日近正午,照理说应该是个热闹的时辰,可是大街上却是清清冷冷的,也没有什么行人。因为没有人气,这北京城的颜色就更显得灰暗无光,让人很不舒服。再往远处看去,是高大而黑沉沉的正阳门箭楼......这里倒有点人气。一队殿前军的步兵,正在正阳门的瓮城内训练,不时传出呐喊声、唢呐声和哨子声,好不热闹,也让人感到了深深的敬畏。
帝国的首都是很萧条、清冷,这里没有什么钱,有的只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所以谁有打进北京城狠狠抢一把的心思,那还是趁早打消算了......现在的北京城,早就给朱由检整顿的快变成一座兵城了。
现在你就是打开山海关的大门,请黄台吉来抢,他也不肯来了......
当郑芝龙等人乘坐的马车从正阳门内通过的时候,迎面走过一队骑兵,虽然骑得不是什么好马,但是队列却非常严整,骑士们的装备也极为完备,其中一部分骑士甚至肩背鲁密铳。
骑士们一边行进,一边在唱着他们的军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歌声慷慨激昂,同时也充满了杀气,把坐在郑芝龙身边一个粉团儿一样的小女孩吓了一跳,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要妈妈,要妈妈......”
郑芝龙看着自己的女儿茶姑,心里也有些不忍,但是也没得办法。万岁爷开了金口,点名要她,而且还给了她当太侄妃的机会,还是二选一啊......郑家这回可算有了大靠山了!
可别说什么郑家有水师,不用怕官兵(其实郑芝龙现在也是官兵了)之类的屁话......从大沽口开始,郑芝龙见到的官兵就都是杀气腾腾的,看着跟他早年在日本国见到的武士差不多。
当然了,差不多的只是气势。论起战斗力,那当然是朱由检的帐前、殿前诸军强大了。
殿前、帐前诸军的火器多而且精,骑兵多而且狠,可以打出比较流畅的炮步骑配合,甚至还有能沙漠戈壁上发挥巨大作用,也能在草原逞凶的骆驼兵。这种多兵种协同配合的军队,搁在哪里,都是很难对付的精锐了。他们的水平,基本上同奥斯曼帝国的耶尼切里军团和经过长期高强度战争洗礼的欧洲军队算一个档次了。
哦,这可不是郑芝龙这个海贼头的看法,而是和他一起入京的尼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的海军提督汉斯.普特斯曼的看法。
这个德意志人可是参加过30年战争的,在德意志战场上打了五六年残酷血腥的陆战,才改行去荷兰当水手的......虽然他在德意志战场上也没混出头。但还是当过小军官,所以眼光还是很可以的。
经过他的仔细观察,从大沽口到北京城这一路看见的明军,全都不容易对付......任何想要以军事入侵迫使大明屈服的想法,都只能说是太天真了。
既然不能入侵......那么这个买卖应该怎么做呢?联合东印度公司好像不大会做正常的交易啊!
对于北京城内清冷和肃杀感到非常惊讶的,还有南京镇守太监庞天寿。他是朱由检上台后不久,被派去广东联络葡萄牙人的。后来就转任南京镇守太监,负责替朱由检从广东和福建采买斑鸠铳等新式火器。再后来又负责联络郑芝龙、李国助等人。
而他这个老北京,现在也有一点不认识北京城了.......这里哪里还是天子脚下的首善之都?这里简直就是九边之首的某个军事重镇啊!
这万岁爷也真是太好战了,把个好端端的北京城都变成军营了。
带着满腹的心思,郑芝龙、汉斯.普特斯曼和李国助,还有庞天寿等四人乘坐的马车,终于在西安门外停了下来。
几个御马监的太监在西安门守着,看见庞天寿从一辆两轮马车里面钻了出来,就赶忙上去迎接。领头的一个就是现任的御马监掌印太监商辅明——他是当年跟着朱由检从信王府入宫的几个大珰之一。虽然朱由检掌权之后,总体上并不信任和重用太监,但是这群藩邸旧人,却都混得不错,哪怕是徐应元那样屁股不怎么干净的家伙,现在也还稳稳占据着司礼监掌印的位子。
之所以会这样,就是要给后来人树立榜样——看到没有,朱皇帝是非常可靠的主子,你们就放心跟随吧!
“庞公公,总算把您给等来了,”商辅明和庞天寿多年未见,但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对了,人都到齐了?”
“都到齐了,”庞天寿道,“有上海来的郑提督和郑提督的千金,有福州来的李参将,有巴达维亚来的汉提督(汉斯.普特斯曼),还有充当通事的韩布安......”
庞天寿将来人一一介绍给了商辅明,商辅明让手下的太监们搜了搜,就领着众人入内。就在这时郑芝龙主动上前,手里变戏法一样的变出了一大包金叶子,足足有10斤多重,笑嘻嘻的就要送给商辅明。
商辅明却不敢收,笑着拱拱手道:“郑提督再过几年就是万岁爷的亲家,是太侄殿下的老泰山了......您的礼物,咱家可不敢收啊!”
不敢收礼?郑芝龙一愣,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难道怕人看见后去向皇帝打小报告?
郑芝龙当然不会想到,朱由检早就喜欢上郑茶姑这个儿媳妇了——茶姑孝顺啊,上辈子就没少孝敬朱由检这个“穷公爹”,她儿子土豪王也是好孙子,没少给皇爷爷钱花!
拿人的手短啊!朱由检前前后后拿来郑茶姑有几百万了,这手能不短吗?而吴三妹却是个铁母鸡,一毛不拔!
所以这辈子郑茶姑的正妃是当定了!将来就是大明的皇后!上辈子朱由检不能做主,不能给郑茶姑一个皇后的名分,也不能让土豪王当皇帝。但是这辈子朱慈烺娶谁,朱由检说了算!
身为朱由检的心腹,商辅明还能不知道朱由检重视郑茶姑远超吴三妹?他嘴上虽然说让朱慈烺自己选,但却给还没有入宫,年纪才四岁的郑茶姑安排了全套的“皇后学前教育”,皇后也要从娃娃抓起啊!
相比之下,吴三妹却能拥有一个真正快乐的童年......
第1990章 自由的垄断,垄断的自由(求一波订阅)
西苑之内,山环水绕,琼楼玉宇,一派天家气度。
郑芝龙抱着未来的郑皇后,跟着庞天寿和商辅明两个大珰,在山水之间的青石路上穿行,时不时就能看见无声疾行的太监宫女。
这里的太监宫女看着都非常年轻,显然是朱由检大权在握后新招进来的——他是真正生长长在帝王之家的,可不会认为用阉人给自己当奴仆有什么不对,关键得用得放心。
所以天启皇帝留下的“老人”,要么被派去了藩王府邸,要么就留在了日益荒废的紫禁城里混吃等死。能够在西苑、宣府皇城、大同皇城、南海子离宫这些地方当差的,基本都是年轻的新人。
另外,在一番新旧交替后,天家所用的宦官人数却是大减了。从天启年间的数以万计,大幅减少到了不足1000人。
因为人数少了,干不了原来几万人的事儿,所以宫中大部分的力气活儿都打包给了宫外雇来的杂役。
而那些新来的小黄门,除了一些必须阉人去干的活儿,就得去内书房上课!
可别以为割了命根子就可以不学习了!这可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割了蛋蛋也也学啊!
而且内书房的功课可难了,学的东西和逆子所学的都是差不多的路数,学得好了还得去跟着徐寡妇学管理——现在的皇庄被分了左右两司,左司还归御马监管,将来管事的太监,就得从这些在内书房读书的小黄门中挑选了。
至于右司则归了尚功局,也就是归徐若兰主管。
对了,徐若兰现在又升职了。她在崇祯六年初的时候为朱由检生了个闺女,不过朱由检并没有把她收入后宫,而是封了她一个“招宝夫人”(听着像招财猫),让她主管右皇庄司。还提拔了她的亡夫所在的晋商白家的几个人入右皇庄司担任要职,还让白家人接管了天津卫的商埠......当然了,天津卫商埠的直接上级还是右皇庄司,也就是由“招宝夫人”徐若兰主管。
至于年轻的宫女,那更是用处多多。看得上的可以提拔为选侍,聪明伶俐的也入内书房和小黄门们当同学......余下的在用上几年后,可以陪上一笔嫁妆给帐前、殿前军的官兵当老婆,以笼络人心。
而且现在是大灾之年,到处都有快饿死的少男少女,选他们入宫那可是活命的大恩!
而这些刚刚入宫的小太监小宫女,也都非常珍惜眼下这种吃饱喝足还能得点例钱的“幸福生活”,所以一个个都特别勤快仔细,比早年间的一帮老油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在他们的精心打理下,诺大个西苑还真有那么一点人间仙境的意思。
在这处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不知行了多久,一路抱着个闺女的郑芝龙都觉得有点手酸的时候,才来到一处透着一点仙家之气的建筑之前。庞天寿和商辅明两人都停了下来。
商辅明回头对众人道:“各位稍等,咱家和庞公公先进去向万岁爷通报。”
庞天寿则提醒了一句:“仔细失仪!”说着就和商辅明二人往前方的殿阁中走去。
郑芝龙、李国助、韩布安,还有那汉斯.普特斯曼互相看看,人人都是一副期待的表情。
他们并没有期待太久,就听见殿阁当中传来了庞天寿的唱名声:“奴婢庞天寿,带提督郑芝龙,参将李国助,洋将汉斯.普特斯曼,通事韩布安引见,恭请圣上天语垂询......”
殿阁当中响起了朱由检的声音,“茶姑呢?她来了没有?”
郑芝龙耳朵很尖,一下就听见了朱由检的话,心跳都加速了!
这个万岁爷真的那么看重茶姑?
“来了,也来了......”庞天寿的声音响了起来。
然后又是朱由检的声音:“老大,你媳妇来了,你先去带她玩一会儿,朕要和你老泰山说会儿话。”
郑芝龙听了这话都呆了......自己抱着的女人竟然是大明朝未来的皇后娘娘啊!可得好好把,抱稳当一点,可不能摔了!
“儿臣领旨。”一个听着就威严的童声响起。
然后就看见一个虎头虎脑,穿着小号箭衣的六七岁的童子,大摇大摆的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也是六岁七岁的年纪,个头很大,几乎比那童子还高一点。两个小屁孩后面,则是一个年轻的女官和几个太监、宫女,然后就看见庞天寿也跟着出来了。
不用说了,这两个小屁孩就是朱慈烺和吴三妹了......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哦,马上就要变成三小无猜了。真是令人羡慕的三人行啊!
朱慈烺还是那副小大人的模样,出了玉熙宫的门,就直往抱着郑茶姑的郑芝龙走去。
郑芝龙赶紧把闺女放在地上,然后弯腰行礼:“臣郑芝龙恭请小爷万福金安。”
“平身。”朱慈烺装模作样的应了一句,然后就走到懵懵懂懂的茶姑跟前,“小妹妹,南台岛上有摇摇马、滑滑梯,可好玩了!还有许多好看的猫猫,想要去玩吗?”
“想......”郑茶姑点点头,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老爹。
南台就是瀛台,瀛台泣血是没有了,只有瀛台摇马、瀛台滑梯和瀛台御猫了......这地方就是个儿童乐园。
虽然朱慈烺要学的东西很多,但是劳逸结合还是需要的,所以周皇后就让人弄了这么个地方。
不过朱慈烺并不怎么喜欢那里,他更喜欢在闲暇时间骑一匹小红马在西苑里面溜达,在骑马的同时,还会用一张小弓射靶子......看这样子,将来也是个马背天子。
而这位未来的马背天子哄小姑娘的本事也不小,不仅把个吴三妹哄得服服帖帖,还三言两语的就把郑茶姑给勾走了。刚才还一个劲儿要妈妈的郑茶姑,在征得了父亲郑芝龙的同意后,就蹦蹦跳跳的跟着朱慈烺、吴三妹去了......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郑芝龙当然是心情大好——以后郑家就是郑皇亲家了!
“几位,都跟咱家来吧,别叫天子久等了。”庞天寿的声音这时又响了起来,催促几人都跟着自己入玉熙殿去面圣。
郑芝龙等人连忙跟上,一起入了玉熙殿。进入玉熙殿后,他们才发现,玉熙殿当中除了大明天子和几个大珰之外,还有一群朝服乌纱的文官,应该是内阁六部的大佬。
看见这场面,汉斯.普特斯曼就是好一阵激动啊!他不过是联合东印度公司的高管,并不是奥兰治亲王的使者,也没携带联省共和国的国书。所以他的来访,最多只是半官方性质的。能够见到大明天子,已经表明了明朝方面的重视。现在连内阁六部的大佬都一起来了,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正式的使臣了。
依足了庞天寿交给他的礼仪,汉斯.普特斯曼和郑芝龙、李国助、韩布安三人一起,给朱由检行了大礼。刚刚起身,想要将早就准备好的礼单奉上,朱由检却先开了口。
开口就是流利的拉丁文:“自由的垄断,垄断的自由......这是联合东印度公司想要的,也是我这个中国皇帝想要的。但是我们双方的目标并不冲突,所以我相信,大明王朝和联合东印度公司是可以进行合作的!”
第1991章 金银财宝归荷兰,土地子民归大明
大明皇帝的拉丁语居然说的那么好!
朱由检一开口,汉斯.普特斯曼已经不是感到惊讶,而是感到羞愧了……他对不起自己的拉丁文老师啊!
他可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德意志佣兵,是高贵的海因斯伯国君主的私生子。虽然他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爸拥有的地盘小的在地图上都快找不到了,但大小也是一号君主。
汉斯.普特斯曼因为是私生子,所以不能继承伯国的“锦绣江山”,但还是得到了良好的教育。
因为他父亲希望儿子可以成为一名高级神甫,所以汉斯在拉丁文上下过点功夫,但是学的并不怎么好......所以当不上神甫,就只能去当个佣兵了。
没想到今天在距离欧洲万里之遥的东方,遇到了一个拉丁文说的比他的老师还流利的皇帝......这让他一下子就记起了自己的过去。
而且这位皇帝的话语细细品味之下,还颇有哲理。
自由的垄断,垄断的自由......看来这位皇帝对自由和垄断的理解很透彻啊!
汉斯.普特斯曼在联合东印度公司混了那么多年,当然也就深刻的理解了“自由贸易”的精髓所在了。
所谓自由贸易,就是为了可以自由的搞垄断。而搞垄断,当然是为了自由的攫取利润了。
要不然联省共和国大议会为什么要推动成立以阿姆斯特丹奸商为主的联合东印度公司?不就是为了联合起来力量变大,方便排挤竞争对手搞垄断吗?
而垄断的自由贸易,也的确为联合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们攫取了高额的利润......
当然了,联合东印度公司的高额利润对于统治大明或印度的封建帝王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大钱。
而且他们这些帝王,也不见得多看重金钱。他们想要垄断的是一个国家或是几个国家,还想拥有占领一个或几个国家的自由。
朱由检看着面露惊讶表情的汉斯.普特斯曼,放慢了一点语速,“汉斯,你能听懂朕说的拉丁语吗?”
“皇帝陛下的拉丁语非常棒……”普特斯曼用结结巴巴的拉丁语说,“我可以听懂,但是我说的不太好……”
朱由检笑道:“那好吧,我说的慢一点......汉斯,朕知道你所代表的联合东印度公司是什么样的组织,也知道联合东印度公司背后的尼德兰联省共和国是一个人少地窄的商人共和国,而且还因为宗教和金钱方面的原因,同宗主之国西班牙帝国长期对抗,已经打了几十年之久的战争了!所以你们联合东印度公司虽然在南洋和印度洋地区干统治者、征服者的事情,但你们在南洋和印度洋上所真正追求的还是利润!我说的对不对?”
汉斯.普特斯曼更惊讶了——这个中国皇帝不仅懂拉丁文,而且还非常了解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和联合东印度公司的处境!
“皇帝陛下,”汉斯.普特斯曼点点头,道,“看来您专门了解过欧洲的政治局势......”
“对!”朱由检点点头,“我知道一些欧洲的事情......汉斯,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个德意志人,你的家国正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宗教战争。我说的对吗?”
“对,我是个德意志人。”汉斯.普特斯曼又点点头,“不过我现在已经加入了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国籍,而且全心全意的为联合东印度公司的股东服务。”
朱由检笑道:“我很欣赏的全心全意......那就让我们先说一说可能的合作吧!我知道,你们联合东印度公司所追求的,并不是在南洋和印度洋建立共和国或君主国,而是为了谋求利润。你们在爪哇岛、马六甲海峡地区和香料群岛建立殖民地的目的,也是为了获取利润。
而我,作为大明的皇帝......天朝之君,万邦宗主,想要得到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土地子民!那么我们双方能不能达成一个协议,我让你们得到更多的金银财宝,你们帮我得到更多的土地子民!”
这样的交易,逆子是不会做的。
因为逆子既想要得到土地子民,又想要得到金银财宝,这也是为什么逆子统治的大明帝国后来会和法兰西和荷兰打起来。
但是朱由检没那么在乎利润,也不知道什么资本主义,什么工业化的......他就是想多弄点地盘分给儿子们,让他们可以当一国之主。
而联合东印度公司和它背后的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在朱由检看来,是很不错的盟友。
他们求的就是财——即便荷兰人想要搞点可以殖民的地盘,也不需要到南洋这种瘴痢之地来啊!跨过大西洋去北美洲不香吗?没那么多热带传染病,而且距离也近。
而朱由检所求的就是地盘......双方并没有利益冲突。
倒是看着挺恭顺的葡萄牙人和那些张牙舞爪的西班牙人,在朱由检看来比荷兰人更讨厌。
因为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来东方的目的,除了求财还要传教!其中的西班牙王国还特别喜欢占地盘......这个西班牙本土就五六百万人口,占那么多地盘干嘛用?
所以这两国都不是理想的盟友。
至于英格兰和法兰西......前者对于宗教的热情也太高了,而后者在东方的实力不够,没有合作的价值。
汉斯.普特斯曼怎么都没想到朱由检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合作方案......这事儿他做不了主,甚至联合东印度公司的巴达维亚总督也做不了主,得让奥兰治亲王和联省大议会去决定了。
因为这件事情直接关系到联省共和国的国运!
朱由检笑了笑,又道:“我知道事关重大,你和巴达维亚的总督都不能决定,需要请示17人委员会和奥兰治亲王威廉二世殿下。所以我会派出特使和你一同返回巴达维亚,然后再由巴达维亚派出的人员护送去荷兰海牙。”
他顿了顿,“我的使臣将会和奥兰治亲王以及大议会讨论两国结盟之事!如果联合东印度公司想从我这里得到垄断的自由贸易,那么就必须和大明结盟,并且为大明帝国的南进出力。当然了,我会承认联合东印度公司在马六甲海峡、爪哇岛、香料群岛的利益。”
他认真的看着汉斯.普特斯曼,“汉斯,我知道你的地位不高,只是一个带话传声的人。不过我还是非常欣赏你的才干,希望你能成为我的臣子......你愿意在完成这次的任务后离开联合东印度公司,道我的御海军当中担任提督吗?”
什么?还可以这样?
汉斯.普特斯曼连忙摇头,“皇帝陛下,我和联合东印度公司签了合同,在合同没有到期前,我不能离开。”
朱由检笑道:“可我准备给你的好处真的很多啊!”
“很多吗?”汉斯.普特斯曼吞了下口水。
朱由检笑道:“我不仅会让你成为大明的海军提督,而且还会封你为伯爵,在将来征服南洋诸国之后,再给你一个封国,让你成为一国之君!”
什么?封伯爵,还可以当一国之君?
那不就是汉斯.冯.普特斯曼殿下了?
“我可的大明的皇帝,”朱由检笑道,“我说到就能做到!你好好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汉斯.普特斯曼马上给朱由检单膝跪下了,“我的陛下,我,海因斯的汉斯.普特斯曼,愿意为您效劳!”
第1992章 最懂谈判朱由检
朱由检和汉斯.普特斯曼在用拉丁文交谈,而在场的大明内外官员中只有工部尚书徐光启是懂拉丁文的,另外还有一个郑芝龙门下的韩布安也懂一点拉丁文。
所以现在看见汉斯.普特斯曼突然给朱由检跪了,一群文官全都看着徐光启——这是怎么回事儿?谈判呢,怎么谈了一半就跪了?难道是万岁爷和人家谈崩了,威胁要杀人?可不带这样的......大明朝是礼仪之邦,不斩来使的!大家可得一起劝劝。
徐光启发现了大家伙询问的目光,就捋着白胡子笑道:“万岁爷刚刚收买了这个汉斯提督,给了他一个御海军提督和一个伯爵,还答应在收复南洋之后,给他一个封国......所以汉斯提督现在是已经是我大明的勋贵了!”
什么?还可以这样收买的?
两国外交啊,你这个皇帝怎么直接把外国的使臣给收买了?那谈判还谈吗?
谈判当然得继续了,要不然朱由检出那么大代价收买汉斯.普特斯曼干什么呀?
当然了,汉斯.普特斯曼也不是一文不值得人物,他是值得拉拢的,只是没有那么贵。
其实在马六甲以东这边,要论海军统帅的水准,排第一的当然是联合东印度公司海军总司令安东尼.范.迪门,而排第二的无疑就是这位汉斯.普特斯曼了。
安东尼.范.迪门是没有办法收买的,因为他的下一个职位已经内定了,就是联合东印度公司的巴达维亚总督——这个位子相当于一方诸侯了!联合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所有业务都归巴达维亚总督领导!
而且巴达维亚总督还控制着巴达维亚城堡及其周围的大片土地,是实实在在的一方诸侯。
在没有办法拉拢到安东尼.范.迪门的情况下,汉斯.普特斯曼就是朱由检能够拉拢到手的最强的海军提督了......虽然在上一辈子,他在料罗湾海战中输给了郑芝龙,但是在料罗湾海战之前的厦门湾海战中,汉斯.普特斯曼指挥的舰队偷袭得手,烧掉了泊在港内的郑芝龙拥有的10艘半中半西式的新式战船——就是郑芝龙带到大沽口来的那10条船。
而这场厦门湾海战给郑芝龙集团造成的打击,是怎么强调都不为过的——这场海战再加上后来的料罗湾海战,打断了郑芝龙追求坚船利炮的进程!
既然花费巨资造出来的战舰那么不管用,还不如火船战术好用,那郑芝龙当然不会再花巨资去建造新的中西合璧式战舰了......
所以汉斯.普特斯曼和郑芝龙之间的较量,其实没有分出高下。而郑芝龙虽然是很杰出的海军指挥官,但是他在厦门湾和料罗湾两战后就放弃了坚船利炮的正确路线,则说明他不是一位特别杰出的统帅。
另外,郑芝龙对于西洋的海战战术和造船技术并不是特别熟悉,朱由检没有办法依靠他去建立一支真正强大的海军。
因此雇佣汉斯.普特斯曼是最佳的方案......但是朱由检的出价,明显远远超出了汉斯.普特斯曼的应有价值!
这超出的部分,就是公然的行贿了......当着御史们的面行贿,一点都不怕弹劾,真是嚣张到了极点!
......
“皇帝陛下,我们大明和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其实是有共同之敌人的,这个敌人就是强大的西班牙世界帝国!所谓世界帝国,是指幅员辽阔、领土遍及全球的超级强国!而西班牙世界帝国就是这样的强大无比,也辽阔无边的超级帝国,在人类的历史上,没有第二个国家比它更大更强了......”
已经穿上了大明伯爵的蟒袍,手里还拿着象征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卷的汉斯.普特斯曼,哦,应该是大明御海军提督,左都督,平海伯普汉斯普爵爷。这会儿正坐在一张绣墩上,和朱由检讲解世界上的形势。
其实他说的这些,朱由检都知道!
如今世界上的形势,对于大明和尼德兰结盟其实是很有利的。
因为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处境远没有十几年后逆子朱慈烺刚刚执掌大明的时候好,而联合东印度公司的处境,同样不大安稳。
现在欧洲那边,三十年战争还没分出胜负,强大的西班牙佛兰德斯军团也没让孔代亲王给打垮,荷兰本土让人时刻面临佛兰德斯军团的压力。而且早在1580年,西班牙就强行合并了邻国葡萄牙,从而将两个世界帝国合二为一,将西班牙世界帝国推向了最高峰。
另外,此时的西班牙王国还在脑残的国王腓力四世和首相奥利瓦雷斯伯爵公爵的推动下,不顾财政崩溃和债台高筑,从1627年开始就强行推动“神眷西班牙”国策,到处发动战争,还妄图消灭尼德兰联省共和国。
虽然神眷西班牙政策在后来的人们看来,就是个神经西班牙政策,活活的把一个强大不可一世的大帝国给折腾垮了。但是在1633年,除了朱由检,谁能知道神根本不曾眷顾西班牙?
而被一个神经病西班牙世界帝国天天揍的荷兰,当然不会拒绝大明帝国这么一个看着很大的盟友。更不会去想遏制大明的事情......有这闲工夫还是想想怎么扛住发了神经的西班牙吧!
如果真的扛不住了,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贵族和富豪都得叫西班牙人抓去上火刑柱......
“所以皇帝陛下只要以共同打击西班牙世界帝国的名义请求结盟,联合东印度公司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的。”普汉斯已经是大明的忠臣了,这会儿正挖空心思替朱由检出谋划策了。他琢磨了一下,又道:“如果陛下能够提出联合封锁新西班牙所属菲律宾殖民地的方案,巴达维亚总督府一定会立即同意结盟......而且还会在贸易协定方面,给予一定的让步。”
新西班牙所属的菲律宾殖民地现在可不是巴达维亚的竞争对手那么简单,而是西班牙帝国在西太平洋最重要的核心据点!
只要这个据点存在,联合东印度公司在西太平洋地区的据点,就始终面临西班牙军队的威胁。
而联合东印度公司在东方的陆上武力又太薄弱,抽不出大军去攻占圣地亚哥堡垒(西班牙在菲律宾的核心据点)。那可是一座相当坚固的棱堡,从几十年前就开始施工,到现在都没有完工,但是防御能力依旧不容小觑。
“是要攻打圣地亚哥堡垒吗?”朱由检若有所思地说,“朕知道这个堡垒......至少需要5000名远征军和半个月的时间,才有可能将之占领。”
他上辈子有两个儿子死在吕宋岛上!他怎么能不知道圣地亚哥堡垒?
“半个月?”汉斯.普特斯曼连连摇头,“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没有12个月,是不可能攻破圣地亚哥堡垒的。”
朱由检摇摇头道:“怎么可能有12个月?吕宋岛的雨季漫长,大军屯于城下很容易生病,一旦发生瘟疫,军队就会不战自溃!所以要攻打吕宋岛上的圣地亚哥堡垒,就必须在冬季开战,一个月内结束战争......所以攻打堡垒的时间,最多就是半个月!
普提督,朕可以给你透个底,朕的军队可以在半个月内拿下这座堡垒!”
第1993章 荷兰奸商,小心崇祯!
汉斯.普特斯曼听朱由检怎么一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那可是棱堡啊!
在欧洲那边,如果真的要正二八经的围攻一座棱堡,没有三个月到半年,真的是很难攻破......哪怕攻击一方不顾部队伤亡蛮干,也很难得手,即便得手,也是得不偿失!
想要在半个月内攻占吕宋岛上的圣地亚哥棱堡,还不付出太大的伤亡,几乎是不可能的......棱堡要真那么好打,西班牙人的佛兰德斯军团早把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给踩平了!
“棱堡其实没有那么难打!”朱由检笑道,“普提督,朕真的有办法在15天内攻占圣地亚哥堡垒......这一点你不用怀疑!”
如果换一个棱堡,比如说巴达维亚堡垒,朱由检还不敢那么肯定。但是吕宋岛上的圣地亚哥棱堡,他实在太熟悉了。
朱由检道:“普提督,以你对东印度公司的了解......如果我提出联合夺取西属菲律宾殖民地的方案,东印度公司能在贸易协定上做出多大的让步?”
看着朱由检胸有成竹的样子,汉斯.普特斯曼还是不放心,“陛下,您不是想通过牺牲大明战士的生命去夺取圣地亚哥棱堡吧?如果您有这样的想法......我建议您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损失会大到让您难以承受的!其实您只要同意和联合东印度公司一起封锁西属菲律宾,巴达维亚的总督府就已经很满意了,没有必要真的去进攻。”
“不行啊......”朱由检摇摇头,“不拔掉菲律宾的据点,西班牙人的大帆船在东亚这边就有了落脚点。它们不敢去马六甲和爪哇岛找荷兰人的麻烦,但却有可能骚扰大明的东南沿海,我东南沿海海岸漫长,防备不过来啊......所以朕要拿下圣地亚哥城堡,将西班牙人在吕宋岛一带的势力全部抹除!要么不干,要干就不能留下后患!
而且朕的确可以拿下圣地亚哥城堡,也不必付出太大伤亡,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汉斯.普特斯曼也不得不承认朱由检说的是对的,对付西班牙人这样的疯子,就得出手狠辣,不留后患,让他们没有办法反击......哪怕是神眷西班牙,也不可能在失去菲律宾据点的情况下,从美洲派出大舰队来攻打一个同荷兰结盟的大明帝国。
“如果陛下真的有把握,那么就不要在开始谈判的时候提出。”汉斯.普特斯曼道,“因为荷兰人比陛下更想拿掉圣地亚哥堡垒,他们做梦都在想!
因为在他们看来,西班牙人才是他们垄断东方贸易最大的障碍。所以他们一定会在谈判当中提出由大明出兵,他们出船,一起攻打吕宋岛的建议。到那时陛下再答应下来,就可以提出在取胜后占有西属菲律宾的要求,而且还可以要求荷兰人提供两三艘武装盖伦船,用来保护吕宋岛至大明本土的航线......”
他还真是个最佳谈判代表啊!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大明这边,把荷兰人的底牌都给朱由检看了。
“如果再加上大员岛上的荷兰据点呢?”朱由检道,“能让他们迁去吕宋岛吗?”
“这不是问题,”汉斯.普特斯曼道,“从大员岛换到吕宋岛......荷兰人一定求之不得啊!”
朱由检点点头,“那就好!”
现在的大员岛上根本就没什么值得建立要塞去守护的好东西,只不过大明有时候开放有时候又会锁国,也没个定数。所以荷兰人需要一个搞走私的据点,就在大员岛上占了块地皮。
现在大明开了四个商埠,眼看着又要和荷兰结盟,到时候荷兰人说不定连北京城都能去了,还在大员岛上呆着干嘛?喂蚊子?
至于让荷兰人去吕宋岛上设立据点,那就更不是问题了......吕宋岛是西班牙人在东方的根本据点!岛上的资源怎么都比大员岛丰富,而且容易开发的平地也多,连地盘都大了许多。
以荷兰商人的精明,一定会寻到发财的门路。
当然了,朱由检让荷兰人去吕宋建立据点,也是为了替自己招财。上辈子他在吕宋岛血亏,赔了大把的银子,还死了俩儿子。
这辈子不能再傻了,得让荷兰人帮着一起开发,让他们找找财路。他们如果能找到财路,给他们个小商埠算什么?如果找不到,他们也不会在吕宋岛长期逗留......保持一个亏本商埠有啥意思?
朱由检还盘算着:如果荷兰人能帮着把吕宋岛搞起来,那以后大明在南洋、南大陆拿下的地盘,都可以让荷兰人插一脚......让他们插一脚,南下才能顺顺利利!
“普提督,你说这个大明和荷兰之间,垄断的自由贸易应该怎么进行?”朱由检这个时候转了个话题,问起了“垄断的自由贸易”的事儿。
他知道上辈子逆子的贸易政策是只有自由,没有垄断!一开始还有商埠限制,后来干脆全部开放。
但是朱由检并不打算怎么搞......因为他也不懂啥叫自由竞争,也不知道什么是“亏本主义”,更不知道怎么通过控制金融攫取经济发展的大利。
而且他的合作伙伴荷兰奸商想要的也仅仅是垄断的自由贸易。既然荷兰人想垄断,那就好好琢磨一下,怎么垄断比较好呢?
“垄断的自由贸易就是要控制拥有远洋贸易的商船数量......”汉斯.普特斯曼道,“东印度公司原本的设想,是想要日本朱印船的模式,规定每年从大员驶往厦门的荷兰商船的数量,并且限制其它国家的商船和大明贸易。”
“这倒是个办法......”朱由检连连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了郑芝龙、李国助。
两个福建奸商身边有个懂拉丁文的韩布安,全程在那里翻译朱由检和汉斯.普特斯曼的谈话内容。
当朱由检和汉斯.普特斯曼谈及“垄断的自由贸易”应该怎么进行的时候,这两个奸商的心都提了起来。
“朱印船”之法最大的好处,就是朝廷容易收税啊!
朝廷甚至可以直接卖“朱印状”换钱。一份朱印状卖个一万两,一年卖个二三百份也有二三百万了……
“万岁爷,”郑芝龙脑筋转的很快,马上开口道,“朱印状的办法不好!”
“不好在哪里?”朱由检问。
“陛下,”郑芝龙道,“行朱印状就得锁国锁关,就得严防无状船只出海……如此,民间的海贸海商一定会日益萎靡,长久以往,就会和日本国一样,整个国家渐渐失去航海的本领。没有了航海的本领,也就没有海防了。”
“有点道理,”朱由检笑道,“可是现在没有实行朱印状制度,你妈的船也很少去马六甲和巴达维亚吧?”
郑芝龙道:“陛下……臣等还是会放船下南洋的!只是数量有限……”
“是吗?”朱由检想了想,“那就给你们也发贸易许可吧!日本国的朱印状才几十张……大明人口是日本十倍,贸易许可状就放个五百张,给荷兰人150张,剩下的给其他国家的商人和咱们自己人。而且朕还会提出要求,持有许可状的船只可以自由的出入巴达维亚港,以及通过马六甲海峡。”
第1994章 朕不收关税,但朕的百姓要吃饭!
五百张贸易许可状就是五百艘大帆船啊!
现在东南海上往来的可以跑远洋的大帆船,撑死了也就一百艘,一下就翻了五倍!
在场的大臣们都惊呆了!这位万岁爷想干什么?想要大兴海贸?然后大把的捞银子吗?这可是舍本逐末,而且还违反祖制啊!
郑芝龙、李国助、韩布安和汉斯.普特斯曼也没想到朱由检一下放那么多张贸易许可状......这也太多了!
如果一张贸易许可状对应一艘载重300吨的帆船,500张贸易许可状就是500艘总共载重15万吨的商船啊!
大明的每年出口丝绸、棉布、瓷器、茶叶、铁器等等的商品加在一块儿,顶天就是几万吨,哪里用得着15万吨的商船?
“陛下,”内阁首辅王在晋站了出来,“虽说海上贸易可以带来金银厚利,但是国家的根本毕竟还是农业......农本而商末啊!但是海贸所出之商品,除了瓷器是取土烧造,无关农事之外,其余商品归根结底都出自田土。丝绸出自于桑,布匹出自于棉,茶叶出自于树。而天下间的良田有限,所种桑、棉、茶树多了,种粮的田就少了。请陛下三思啊!”
郑芝龙也出班奏道:“万岁爷,这五百艘大海船的确是多了......如果都满载丝绸、瓷器、茶叶什么的,运去西洋也卖不出去啊!”
朱由检笑着摇摇头,对王在晋道:“王阁老,你是不是以为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不藉外夷货物以通有无?”
“是啊,”王在晋自豪地点点头,“外夷之物,的确可有可无,即便是天朝所无的,着工商之民仿造就是。早先咱们不是要买西夷的大炮和火铳吗?这几年宣府炮、宁远炮都造起来了。鲁密铳和斑鸠铳也都能自产了,不需要再进口了。”
朱由检叹息道:“可是老天不赏饭啊!阁老以为朕放500张贸易状是求财吗?非也,朕所求外夷者,一不是火器、二不是金银,而是小民活命之本,天下安稳之根啊!500张贸易状就是500条几千石乃至一万石的大海船啊!如果都能载粮而来,一年最多就能进口500万石米粮,可以活人多少?
毕阁老,你兼着户部尚书,你来说说今年各地水、旱、蝗、疫的情况吧!”
毕阁老就是毕自严,因为办闯贼和要饭有功,当上了户部尚书和东阁大学士,成了毕阁老。
不过和上辈子主管户部时候遇到的难题不一样,这辈子毕自严的麻烦已经不是没钱,而是没粮食了。
当然了,上辈子的崇祯五年六年的时候,大饥荒也已经开始了。不过因为东虏、西贼闹得太欢腾,在崇祯五年到六年间又来一场登莱之乱。所以大明朝廷也没有余力去顾及老百姓的吃饭问题了......
而如今,东虏的胖台吉忙着减肥,连被围困的锦州都不救,自然更没功夫来口内杀人放火了。
而西贼还在六盘山上眯着下不来,暂时也够不成什么大祸。
至于孔有德、耿仲明他们,现在都跟着“李大头”在朝鲜吃香的喝辣的,当然不会造反了。
因为财政还算宽裕,连着好几年都有盈余,国内也算平稳,至少没有什么大乱子。所以吃饭问题,就更加显得突出了。
毕自严从年初上任至今,都在为陕西、河南两省还有南直隶淮北地区的饥荒犯愁——虽然朱由检已经拉了上百万人去四川、湖广“要饭”,但还是架不住水、旱、蝗三灾齐至啊!
崇祯五年的时候,水灾淹了半个河南和南直隶的淮北地方还有大半个陕西,而且还误了灾区的农时......徐州、淮安的大水到现在还没退干净!
到了崇祯六年,蝗灾啃光了陕北的庄稼,还祸害了关中平原的不少地方,同时旱灾又卷土重来,陕西、河南又开始闹干旱了!
更可怕的是,一向比较风调雨顺的淮南、江南,也开始闹起了灾,一会儿是干旱,一会儿又是暴雨造成山洪暴发......总之就是一句话:老天爷不赏饭啊!
在这种情况下,兼领户部尚书的毕阁老的麻烦不是少了,而是更多了!
除了闹灾、救灾的一大摊子事儿,毕自严还被朱由检想出来的将进士、举人名额和纳税挂钩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
陕西、淮北、河南东部那些闹大灾的省份一方面交不上多少税,一方面又想让本身的士子参加科举——灾又不是他们的错!怎么就不让他们考科举呢?
这些地方的士绅和官员找不着朱由检,就只能找几位阁老理论,而毕自严更是左右为难......他和别的阁老不一样,他不能旗帜鲜明的站在那些受灾省份那边。
因为没有受灾的省份的士大夫们都盯着那些进士名额......特别是有粮的湖广和四川,有钱的南直隶(淮南、江南部分)、浙江、江西、福建、广东等地,都抢着替陕西、河南、淮北的灾区交税!
毕自严能不头疼吗?他如果支持灾区士子,那么那些不受灾或是受灾之后依旧有钱的省份(地区)就不愿意多交税了。
如果他支持那些有钱的省份(地区),那灾区的士子和官员还不恨死他?
而且毕自严是山东人,他老家这几年也越来越旱,说不定今年闹灾的名单上就有山东了......
当然了,最让毕自严头疼的问题,还是在粮食总量不足的同时,朱由检还要求在襄阳、南阳两处储存“备灾粮”......崇祯五年、六年已经是灾年了,应该开仓放粮,哪有反其道而行之大肆收储存粮的道理?
“陛下,去年和今年的灾害是多了些,”毕自严道,“但是湖广大熟,还是可以补上缺口的,如果朝廷可以暂缓囤积备荒之粮......”
湖广大熟其实是朱慈烺在湖广要饭的结果!
因为湖广其实是有粮食增产潜力的——湖广在册的田土数目多达2.2亿亩!如果全部播种,并且精心打理,即使在平常年景,一年收到4亿石谷子都是可能的。
这就是湖广熟、天下足啊!
另外,湖广还有大量的坡地、山地没有得到开垦......如果这些土地中有一部分种上蕃薯洋芋,一年多收个两千万石可以果腹之粮。
可是湖广的粮食产能在上辈子的崇祯年间,却没有得到充分利用!
这是因为湖广被李自成、张献忠的流寇袭扰破坏,大量的土地抛荒,以及北方的饥民缺乏购买力——湖广人少田多,所以粮食生产主要是为了满足市场需求,市场没有需求,农民当然不会种那么多许多了!
所以朱由检给湖广加税和囤积备荒粮的政策,实际上大大刺激了湖广的粮食生产。
另外,几十万上百万的陕西、河南要饭兵被湖广的17个州府收容后,都分配了坡地,还得到了蕃薯洋芋的种子,所以湖广的蕃薯、洋芋产量也大大增长。
不过对于崇祯十年后的“大明劫”而言,粮食就没够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两年湖广多了点粮食,就可以不要“关粮米”的道理。
朱由检摇摇头道:“天道难测,所以国不能无隔年之粮......如今国家所有的府库义仓当中存粮不足,根本不能应付连年大灾。而南洋、暹罗、安南、占城、真腊、吕宋等地都有可以种粮的沃土......朕大兴海贸,不为收取关税,就是为了能用咱们的布匹、丝绸、茶叶、铁器,以及其他的手工之品,换取他们的粮食。
所以朕的贸易状也不能用钱来换,而用半船米换一年的贸易之权!如果持有贸易状的商人可以满载一船大米而来,朕可以高价收购余下的半船大米。”
第1995章 出口什么?出口穷人啊!
“万岁爷,臣真的不知道500条大海船能运些什么出去?丝绸、茶叶都不重,只有瓷器有点分量。但是500条大海船都装上瓷器,欧洲那边也吃不下来啊。万岁爷您也许还不知道,这些年欧洲各国都忙着打仗,真的用不了那么多的丝绸和瓷器啊......”
郑芝龙穿着刚刚发到手的蟒袍,躬身跟在朱由检后面,在太液池的水边亦步亦趋的走着——他这是去“瀛台儿童乐园”跟女儿茶姑告别的,从今往后,茶姑就是朱慈烺的“童养媳”了。
不过首富的事业心都重,哪怕就要生离死别了,也还是把自家的生意摆在第一位,所以就一边走一边和朱由检说起了海上贸易的事情。
大明出口的产品主要是丝绸、瓷器、铁器、茶叶等等。其中丝绸和瓷器是大宗,主要市场是印度、奥斯曼帝国和欧洲。因为美洲的白银、黄金大量流入欧洲的缘故,欧洲市场的购买力一下子就起来了,到17世纪初的时候,已经成了大明丝绸、瓷器的第一大主顾。
可是从西历1618年开始,一场30年战争席卷欧洲,使得欧洲各国都卷入其中,因为军费开支激增,所以对中国产品的需求就减少了。
所以朱由检给出的500张贸易状,的确是多的有点过头了......在30年战争开始以前,一年也没有500条满载瓷器、丝绸的商船驶往欧洲啊!现在人家都忙着杀人放火了,还用得着瓷器和丝绸?当骨灰坛子和包尸体吗?
朱由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眉头紧皱,好像在苦苦盘算的郑芝龙郑首富。
“郑提督,”朱由检笑道,“贸易者,互通有无尔!将大明盛产者输出,将大明所匮乏者输入,贸易不就能成了?至于输往何处?也不一定非欧洲不可啊!输往南洋不行吗?”
“万岁爷有所不知啊,”郑芝龙摇摇头道,“南洋地广而人稀,卖不出什么东西……”
“地广人稀?”朱由检笑道,“郑提督知道我大明多的是什么?”
“知道啊,”郑芝龙点点头,“丝绸、瓷器、茶叶。”
“错了!”朱由检摇摇头,“如今大明最多的是穷人!穷的没饭吃的穷人!既然南洋无人,大明又多的是穷人,那么我大明就出口穷人去南洋吧……郑提督,这买卖有利可图吗?”
啥?出口穷人去南洋……还问有没有利可图?
郑芝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些穷人都是你这个皇帝的子民啊!
出口子民?这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虽然大明国内一直有奴婢买卖,但那大多都是私底下进行的。而万岁爷现在却想把大明的穷人贩卖去南洋为奴……真是太邪恶了!
“万岁爷,这可不行啊!”郑芝龙连连摇头,“南洋的土人王公全都残暴邪恶,连自己的百姓都不当人看,何况贩卖过去的中土百姓?
“郑芝龙!”朱由检已经听不下去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朕想要出口穷人是为了让他们得一条出路,不是要将他们卖给土人王公为奴!
朕要存着这个想法,还花那么大气力笼络荷兰人干什么?南洋的海上是荷兰人的天下,而陆地上则会是我大明天兵纵横之地。朕与荷兰结盟联手,以南洋之大,何人可敌之?”
什么意思?郑芝龙一愣,随即明白了朱由检的心思——原来这位大明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邪恶啊!
崇祯天子不是要贩卖子民为奴,而是要联手西夷红毛荷兰国去抢南洋土王的地盘啊!
本来以为你就是个人贩子,没想到你是个夺人江山亡人国的巨盗……
“万岁爷,”郑芝龙知道南洋的地盘不好占,眉头皱得紧紧的,“荷兰人奸诈凶残,绝不可以轻信!而且南洋瘴痢丛生,开发艰难……中原百姓恐怕不能适应,去了南洋之后很容易染病早亡。臣在去年曾经迁移了许多福建饥民去大员拓荒,仅仅一年,就有将近两成的移民染病而亡了!大员地近福建,这福建的百姓都不能适应,何况迁中州贫苦之民于南洋?”
朱由检看了眼郑芝龙,心说:你个海贼王什么时候在乎过老百姓死活?
郑芝龙被朱由检阴冷的眼神吓了一跳,才想起伴君如伴虎的古语,连忙垂手落肩,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一副有德之臣的模样。
朱由检背着手,又开始走路了,“郑芝龙,你虽然出身微末,但却没要过饭......也没见过几十万上百万走投无路的饥民!
你们福建那边的天灾还陕西的灾、河南的灾根本没法比啊!你们福建人实在没路了,还能跟着你当海贼,还能飘洋过海去安南,去大员,下南洋,总还可以拿命搏一条活路!”
可是臣没有当过海贼......郑芝龙在心中呐喊:臣只是个收保护费的诚信海商啊!
朱由检根本不看郑芝龙那张冤死鬼一样的面孔,还在继续教育这个不知道人心有多险多恶的大海贼。
“可是陕西和中州的饥民,那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陕西和中州地理闭塞,如果没有朕带着他们,他们连南下湖广四川要饭都不能,何况漂洋过海谋生路?但你觉得没有朕带着他们,他们就会当安安饿殍吗?不可能!”
朱由检深吸了口气,语气当中居然流露出几分恐惧,“他们会变成恶鬼!到了那时,他们就不是人了......是恶鬼!老天不让他们活,他们就不让天下人活!所以朕必须为他们寻到出路,得有一条路让他们去走!
至于这条路上有多少艰难险阻,在他们寻到安乐窝前会死去三成四成五成甚至更多......他们不在乎,朕也不在乎!”
朱由检说的这些话,当然是站在封建皇帝阶级的立场上的......他是不会真正认识到上辈子还有上上辈子的灾祸,归根结底都是他这个封建皇帝还有大明这个封建王朝造成的!
所以他现在想出的解决方案,也是极其反动的......封建主义的坑,用更加邪恶的殖民主义去填!
没饭吃?
出国去抢!
得病死了,在路上淹死了,被殖民地人民打死了,和自己人火并死了......朱由检才不在乎呢!
他在乎的只是活下来的人能不能帮他把地盘抢到手,能不能让他的子嗣去当海外君王!
而且他也没逆子那么多进步思想,什么反对西方殖民啊,什么资本主义初级阶段啊,什么工业化之前的资本和技术积累啊......他压根不了解。他虽然要搞殖民,但骨子里还是重农轻商,所以他一点不担心荷兰奸商会坏自己的事儿。
因为他要干的事儿非但不会挡联合东印度公司的财路,反而会为联合东印度公司扩展更多的市场。
朱由检对郑芝龙道:“至于荷兰人......他们所谋的,和朕所图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谋的是工商之利,朕所图的是可以养百姓,封皇子的国土。所以只要他们愿意和朕联手,南洋的商业城市,都可以给联合东印度公司去搞,这可比他们现在占下的地盘大多了!而朕只要农场庄园以安置臣民,这南洋的地盘,朕和联合东印度公司分着吃!郑芝龙,你看这样行不行啊?你和李国助、刘香、沈廷扬在这里面,有没有利益可图?”
第1996章 东西方殖民者勾结起来
朱由检册封汉斯.普特斯曼当平海伯的事儿,办得非常正式,绝不是随口一说就拉倒了。
而是风风光光的给办了。
首先是准备了两份圣旨——一份是汉语版的;一份是拉丁文版的。
其中拉丁文版的圣旨,还是朱由检亲笔写的。这份圣旨是让汉斯.普特斯曼带回巴达维亚去臭显摆的。这叫千金买马骨!朱由检知道这些从欧洲溜达到东方来发财的冒险家,对于封爵的好事儿都是很喜欢的。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发了财后,还会去欧洲买一个爵位过过瘾。
而大明的爵位,可是含金量十足的!巴达维亚的能人们羡慕吗?眼馋吗?想要吗?
万一能把安东尼.范.迪门这样的人物勾引过来当大明的忠臣,那就赚大发了!
其次,朱由检还让汉斯.普特斯曼好好风光了一下。他先是让工部尚书徐光启徐阁老亲自去给汉斯.普特斯曼宣旨,而且还宣了两次。一次用汉语,一次用拉丁文。然后又让北京及其附近的西洋人,包括汤若望这样的传教士,公沙.德.西劳这样的葡萄牙佣兵,还有宣府炮厂、铳厂雇佣的洋匠,都来出席汉斯.普特斯曼封爵的仪式。
再次,朱由检还给汉斯.普特斯曼赐了一座位置极佳,而且相当富丽的伯爵府。
这座伯爵府原本属于魏忠贤的一个侄孙,位于北京内城的日忠坊,就在什刹海边上,后花园还圈了一部分什刹海水景——这可是北京二环内水景豪华花园府邸啊!
如果能传到21世纪,恐怕10个亿都买不下来!
最后,朱由检还给汉斯.普特斯曼赐了500亩骑士职田——大明的爵爷不一定是帐前骑士,而汉斯.普特斯曼则一人兼有爵爷和帐前骑士这两种身份。在如今的大明朝,这样的骑士爵爷的人数不超过30,全都是大明皇帝朱由检最信任的“新功臣”。
汉斯.普特斯曼才一投靠,就得到了这样的高位,可见朱由检对这个洋将的重视!
在异国他乡遇了明主的汉斯.普特斯曼现在真是得意到了极点,而在得意之后,他还是有那么一点遗憾。这遗憾就是他的至爱亲朋都不在北京,所以没有能欣赏他的高光时刻......
今天到平海伯府来和普爵爷一起庆祝乔迁之喜的,也只有郑芝龙、李国助、韩布安这几个跟东印度公司关系匪浅的奸商。连汤若望和公沙.德.西劳都没有来——这两人也被朱由检笼络了,汤若望封了钦天监监令、知同文馆事、宣府炮局司局,是正五品的文官。而公沙.德.西劳作为帐前军的总教头,也和汉斯.普特斯曼一样,得到了一个宣武伯的爵位,也拿到500亩的骑士田庄。但是这两位虽然都是西洋人,却和汉斯.普特斯曼不是一路的,他们都是罗马公教的信徒。而汉斯.普特斯曼是个路德宗的新教徒。
另外,汤若望和公沙.德.西劳都属于葡萄牙人控制的耶稣会,而葡萄牙人在东方的殖民地现在都处于联合东印度公司的威胁之下!
汤若望和公沙.德.西劳如果同汉斯.普特斯曼在德意志的土地上遇上,说不定就直接打起来了!
现在虽然都在明朝一殿为臣,不至于动手斗殴,但也绝不会来给他道喜的。
汉斯.普特斯曼就在自己新得的府邸的后花园,仅靠着什刹海的一座阁子里面摆了桌“德意志猪蹄膀宴”,招待郑芝龙、李国助、韩布安等三人。
看着眼前好大一盘子咸猪蹄膀配猪肉肠,郑芝龙、李国助、韩布安他们仨都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这个普爵爷得多喜欢吃肉啊!一桌四个人,一人给上了一大盘的咸猪蹄膀外加上一些看着就倒胃口的肉肠子,怎么吃得下?
看见三个客人各自吃了一小块炖得酥烂的肥肉后就没什么胃口了,差不多已经吞下去半个猪蹄膀汉斯.普特斯曼也觉得有点饱了,于是就用一块还冒着点热气的手巾板抹了下胡子拉碴的嘴角,然后开始谈事情了。
他说的是荷兰话,也就是低地日耳曼语,郑芝龙、李国助、韩布安三人都跟东印度公司混过很长时间,全都能讲荷兰话。
“郑、李、韩,”汉斯.普特斯曼笑着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自己人了,都是大明皇帝的臣仆,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希望过去的矛盾和恩怨,不会影响我们未来的合作......我想你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吧?未来是那样的美好,有无数的财富、权力和荣誉在等待着我们,只要我们能够真正的团结起来,就能拥有一切!”
郑芝龙笑道:“还得加上沈廷扬和刘香......不过没有问题的,过去大家打生打死是因为贸易的盘子太小,容不下那么多尊大神。而且还有荷兰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日本人和大明这边的各方势力在牵扯。咱们这些人不过是顶在前面的小卒子,不拼不行啊!现在大明皇帝亲自下场和东印度公司勾结了,马六甲以东的海上,还有谁家能挡?
而且大明天子的买卖足够大,容得下咱们所有人跟着发达,这还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李参将,你说呢?”
李国助是李旦的儿子,而李旦则是郑芝龙的干爹,也是上一代“海贼王”。而李国助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成为父亲的接班人,却没想到让郑芝龙得了父亲的势力,成为了新一代的“海贼王”,心里当然是不甘的。
但是......他现在招安当官了!
当了官,就不能再讲江湖上的恩怨了!
郑芝龙是他的上司,而且也是他们这一群人的头头,李国助如果再把当年和郑芝龙争当贼头的恩怨拿出来,那就真上不了台面了,到时候底下人都瞧不起他——当年是争贼头,现在都当朝廷命官了,再拿这个说事儿有啥意思?
“提督的手段,李某真心佩服!”李国助笑道,“不仅日本国大御所看好提督,连大明皇帝都那么看重提督,实在让人服气啊!”
李国助说的日本国大御所是已经隐退幕后的日本德川幕府二代将军德川秀忠。郑芝龙曾经被李旦派去日本长崎主持贸易,却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居然得到了参见德川秀忠的机会!
而且在这次参见之后,郑芝龙就得到了德川幕府的扶植,在日本的朱印船贸易中占据了最大的份额,实际上郑芝龙就是日本德川幕府的“御用商人”,负责对外贸易!
后来郑芝龙可以战胜李旦,成为新一代的海贼王,也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李国助对郑芝龙得到幕府支持的事情却很不服气,毕竟当时郑芝龙是李旦的代表,也许德川秀忠是看中李旦的势力,才重视郑芝龙的。
但是这一次郑芝龙居然一步登天,成为了“郑皇亲”,却让李国助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郑芝龙其实他什么都没干......但他还是点点头,神色有点凝重地道:“李参将提到秀忠公,我到想起个事儿......秀忠公去年去世了,家光公已经完全执掌大政,日本国也许会变成咱们的一个对手!不,不是也许,而是一定!”
第1997章 小心日本人!(求一波订阅)
现在是崇祯六年,西历是1633年。
1633年的日本国和1644年的日本国在对外开放的问题上所持的态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虽然1633年的日本也已经开始走向闭关锁国,但是日本的国门并没有真正关闭。因为确立日本锁国体制的五次锁国令才刚刚露了个头——在宽永10年(1633年)2月28日,日本德川幕府才颁布了五次锁国令中的第一次锁国令。
这次锁国令所限制的内容主要是五个方面,一是限制除特许船只以外的其他日本船只驶往国外;二是禁止在国外定居的日本人返回日本国;三是天主教在日本传播;四是监视外国来日船只(朱印船);五是垄断生丝贸易。
根据这一次的锁国令,外国船只依旧可以驶往长崎以外的其他日本港口,只是要接受大村藩主派出的船只监视。另外,在日本的西洋人也没有被严厉驱逐或是被严格限制居住地。
当然了,西班牙王国的船只,因为日本禁止天主教的原因,早就被严禁进入日本了!天主教(包括公教、新教、东正教等教派)传教士,也早就被禁止进入日本国了。
但是这种程度的锁国,还不足以把日本国的航海能力彻底搞残废......虽然日本国的航海能力一直都很弱,但并不等于没有可以发芽的良种。
早在江户幕府初期,一个名叫威廉.亚当的英国东印度公司高管就被德川家康招揽为家臣,并且改名为三浦安针。在三浦安针的帮助下,德川幕府还建造过2艘轻型盖伦船,其中一艘的排水量是80吨,另一艘达到了120吨。
而较大的这艘盖伦船,在1609年的时候,被用来护送因为在日本沿海遭遇海岸的西属菲律宾总督罗德里格及其随员跨过太平洋前往新西班牙(美洲),从而实现了东亚国家第一次有史料可查的跨太平洋航行。这条船后来还返回了日本,并且带来了新西班牙总督府派出的驻日本大使。
而德川幕府组织这次跨太平洋航行的目的,说起来有点让人诧异——居然是希望新西班牙可以向日本开放贸易!
对!当时锁国的不是日本,而是新西班牙!
新西班牙(西班牙的美洲领地)禁止一切西班牙以外的船只入港进行合法的贸易......当然了,新西班牙的对外贸易(包括对西班牙本土的贸易)中,90%是走私的!
但是当年的德川幕府并不知道这个潜规则,他们想要合法的、礼貌的敲开新西班牙的大门,和新西班牙进行平等且互惠的贸易。
但是这个要求被新西班牙坚决的拒绝了.......西班牙人只想要单方面的自由贸易和传教,并不希望日本国的商船去新西班牙进行贸易。
不过德川幕府并没有放弃,而是又建造了一艘更大的盖伦船,排水量达到500吨的伊达丸号,并且在1613年派遣支仓常长率领40名西班牙水手(和罗德里格一起落在日本人手中的西班牙人有317人,其中一些水手被幕府所用)、22名武士和120名商人及随员,开始了再次远航。
而伊达丸号的远航一共进行了两次,第一次送支仓常长使团去美洲。第二次则是去接支仓常长回国(支仓常长还去了欧洲),而在第二次从美洲返回的途中,经过菲律宾时,伊达号被西属菲律宾当局“强买”,支仓常长也被迫在马尼拉逗留至1620年才辗转回国——西班牙人此举的目的,当然是阻止日本发展起自己的航海能力。
而失去伊达丸号,对于刚刚起步的日本国的航海能力,无疑是致命的一击!
在这之后,日本德川幕府就放弃了海军力量的经营,开始逐步关闭国门......而这一切的结束,距离现在只有13年!
当年参加建造伊达丸的工匠,去过美洲的武士和商人,一定还有许多人在世!
如果日本国从现在开始改变国策,重新走向海洋,那么他们就几乎和大明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另外,1633年的日本和1644年的日本还有一个最大不同,就是三代将军家光仍然气盛。
家光治世刚刚开始,这位三代将军依旧雄心勃勃。
......
“哦,日本人......”
西苑,“瀛台儿童乐园”。在一间亭子当中,朱由检和来访的郑芝龙,一边看着三个小屁孩玩乐,一边在聊着对日交涉的事情。
对于崇祯六年的大明而言,想要走向南洋,日本就是个绕不过的坎,而且还是个竞争对手。
“他们不是颁布锁国令了?”朱由检不是知日派,但是他对日本国的印象也不太坏——上辈子逆子和日本人处的不错啊!
“相信很快会取消的!”郑芝龙很肯定地说。
“为何?”
“因为大明开了国,而且还走出去了!”郑芝龙说,“日本人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心里面还是认咱大明是天朝上国的。咱们大明锁国,他们也就认为锁国有理。咱大明要是开了国,他们一定觉得开国有理......若是咱们大明南下吕宋岛得了手,日本人一定会跟进!”
“德川家光会不会追随大明?”朱由检又问。
“不会。”郑芝龙摇摇头,“德川家光被他爹压了那么多年,刚刚上台掌权,当然要找机会大干一场,怎么肯追随大明?而且日本国才太平了不到20年......经历过战国乱世的那一代人,有不少还在世呢!”
德川家康本人也才死去17年啊!
日本德川幕府的军事实力,现在应该还处在顶峰,德川家光看见大明拿下了西班牙人的菲律宾殖民地,能不心里痒痒?
朱由检想了想,又问:“那日本国那边怎么交涉?”
“还是先订一个反对西班牙的盟约吧!”郑芝龙说,“德川幕府非常忌惮西班牙,再咱们拿下吕宋岛之前,是不会和咱们对立的,而且日本国重建海军还需要点时日......臣估摸着,咱们和日本国总能好上五六年,不过在这以后就要警惕了。”
“有个五六年也好!”朱由检点点头,笑道,“对日交涉的事情就全权委托给你了......朕回头会让内阁和司礼监准备正式的国书,就让你以吊唁德川秀忠的名义使日。并且以平等国礼相待,还会把德川幕府视为日本的国君!”
这可是给足德川幕府脸面了!
朱由检又道:“郑提督,朕知道你的正室和两个儿子都在日本,朕帮你讨回来!”
“谢陛下隆恩!”郑芝龙起身就要向朱由检行礼。
朱由检摆摆手,“不必客气了......自家人嘛!你这次交涉只要成了,咱大明的海军就能抢到先机了!”
朱由检当然是要发展海军的!
要不然他花那么大代价挖角普汉斯爵爷干嘛啊?不就是想利用普汉斯为自己打造一支可以用于远洋作战的西式海军?
“郑提督,”朱由检对郑芝龙道,“要发展海军,就少不得要打造战船。朕在这方面没有基础,就只能依靠你和沈廷扬去做了。朕希望你能将你家在泉州府的船厂搬到上海,再聘请一些洋匠......叫你的人不要想着走捷径,好好去做,用心去学。三人行必有我师啊!他们能跨越两三万里而来,咱们却去不了,就说明问题了!”
第1998章 黄台吉不甘心啊!
大金国,沈阳城,大汗宫,凤凰楼。
一个穿着半旧的明黄色箭衣的男子,正坐在凤凰楼的青石台基底下的阶梯上,大口的穿着粗气。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太监和一个少妇,这些人也都大汗淋漓,但还不至于累得起不来,而且还有余力给这名男子擦汗递茶水和......其中那少妇的体力最好,连气儿都不带大喘,还能用言语激励。
“黄台吉,”只听那少妇大声道,“你忘记饮马泉之耻了吗?”
啊,那男子原来是大金天聪汗黄台吉......不过乍一看却是很难认出来了!因为黄台吉瘦了,真的瘦了!从一近二百斤的大胖子,愣是瘦成了个一百五六十斤的一般胖子。
几个月内减了四五十斤啊!这份减肥的决心和毅力,也的确令人钦佩。不过他对自己的身材还是不满意,所以还在继续锻炼。而他的锻炼方法,主要是爬凤凰楼。
凤凰楼高三层,底下还有一个一丈三尺的台基。黄台吉会从最低层往上爬,上了三楼后再下来,然后再爬。刚开始的时候爬上二楼就已经不行了,但是几个月下来他已经可以来来回回的爬个三四圈了。
不过和泰松福晋相比,黄台吉的体力还是差太多了,后者上上下下跑个七八圈都不带大喘气儿的。
“没有忘!也不敢忘!”黄台吉吞下一口茶水,大声回答着泰松的问题。
“黄台吉,”泰松又问,“你不打算去锦州营救二贝勒了吗?”
阿敏那个倒霉蛋现在还被困在锦州呢!
袁崇焕的大军在锦州周围挖壕筑垒,把阿敏和几千镶蓝旗的精兵团团围住,就等着黄台吉带兵去救。
而黄台吉当然知道锦州之围难解,但是他也不敢放弃锦州城内的几千老满洲......上回四出燕山之战他已经丢了七八千老满洲,满八旗上下就已经很有意见了。
这么大的伤亡,而且还打败了,更糟糕的是还是败在兀良哈大贵妃手里!
败给朱由检也就算了,可是黄台吉却败给了朱由检调教出来的女人......这个大汗是不是选错了?
如果不是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的两白旗也损失惨重,需要时间恢复元气,而代善的两红旗内部一堆屁事,而且还被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所敌视,莽古尔泰的脑筋又不行,黄台吉现在是不是大汗都难说了......
不过即便是山中无暂时老虎,黄台吉这种“猴子大王”也不敢公开放弃阿敏。
但是不敢放弃,也不等于黄台吉就敢往袁崇焕的大军上面撞!
袁崇焕早就在锦州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黄台吉上门找打呢!
根据驻兵广宁的豪格报告,袁崇焕不仅在锦州城周围掘了壕沟,堆了土墙,还修了四个困城的棱堡。而且还把祖大寿的驻地从营州中屯卫迁到了营州前后屯卫——这一带也是辽西山区的一部分,原是镶蓝旗屯田的地盘,是一处位于辽西群山当中的河谷。可以开垦屯田,驻扎重兵。而且由于周围有群山和密林环绕,还非常容易防守。只要用土堆棱堡封住各处山口,里面的明军就能高枕无忧。
而且占据了营州诸卫的明军相对广宁、义州的后金军有了形胜,居高临下,占据了主动。
如果不解决营州前后屯卫的明军,后金的解围兵团搞不好自己就给包了饺子——大宁镇城距离营州右屯卫可不太远!洪承畴的大军随时可以经过营州右屯卫开到营州前后屯卫和祖大寿合流,到时候要出义州然后再沿大凌河而下,就能把深入锦州附近的后金军给打包了......
占据了燕山山脉的明军,真是太舒服太主动了!
而明军舒服了,黄台吉当然就不舒服了!
可是他又不能不管阿敏,所以就只能先装装样子,装出一副卧薪尝胆的模样,先安抚一下大家伙儿。
“黄台吉!”泰松还在嚷嚷,“你还想不想当蒙古大汗?”
“想!”黄台吉这时已经喝完了茶水,还从阶梯上站了起来,“泰松,陪朕爬楼......等朕再瘦一些,就能带领满洲和蒙古精兵纵横草原,和朱由检、兀良哈这对狗男女再战了!”
上回打败仗的原因原来是大汗太胖......只要减肥成功,就能在草原上纵横驰聘了。
就在黄台吉准备再上凤凰楼的时候,就看见文官巴克什兼一等侍卫赫舍里.希福疾步而来,一看就知道出了大事儿!
也许是锦州城破,阿敏殉国!
黄台吉尽可能往好的方面想......阿敏和他的几千镶蓝旗兵丁现在就是一根套在黄台吉脖子上的绳索啊!勒得黄台吉难受死了,却又不能自己动手把索套从脖子上摘了,所以就只能盼着阿敏兵败身死。
可问题是袁崇焕虽然嘴上总嚷嚷五年平辽,但实际上是个慢性子,他的“五年平辽”真是五年又五年,总有下一个五年!所以困住阿敏以后也不急着宰,只是慢悠悠的饿饭。
据豪格报告,现在锦州城外的大军都已经撤了,只剩下一两万人驻守堡垒,看着壕沟......阿敏自己是出不来的,但黄台吉要去救,似乎也很容易。
但是黄台吉敢去吗?
所以现在就盼着阿敏自己勇敢点,突围的时候被明军打死算了。
“大汗!科尔沁的吴克善贝勒来信了......额哲的使者到了科尔沁,还带来了额哲台吉的信函,要在明年夏天于金莲川草原上召开库里台大会,推选新一任的蒙古大汗,请科尔沁部派人出席!”
“什么?”黄台吉一愣,脸色当时就铁青下来了。
额哲台吉就是林丹巴图尔的儿子,现任的察哈尔万户台吉。作为黄金家族最嫡系的传人,他当然有权发起库里台大会。
而这次库里台大会举行的地点,却在金莲川草原......这是朱由检的地盘!
这说明这场库里台大会是为朱由检而开的。将要成为大汗的不是额哲,而是朱由检!
想到这里,黄台吉马上吩咐道:“把在沈阳的贝勒、固山额真和六部的尚书,都给朕叫到凤凰楼!”
“嗻!”
......
“大汗,咱们要出兵吗?”
“大汗......咱们的元气还没恢复啊!”
“是啊......而且金莲川草原也太远了!”
“大汗,咱们还想点别的办法吧!”
凤凰楼内,急匆匆赶来的贝勒爷和六部尚书们一听到额哲要在金莲川草原上发起库里台大会,全都急眼了。
都怕黄台吉头脑发热,再去和朱由检打......真的打不过啊!而且也不能在金莲川草原上打,明军在那里的优势太大了。
黄台吉已经洗了把澡,还换了身衣服,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因为人瘦了几十斤,也显得精明强干了一点。
听见底下人的议论,这位大金国大汗却是神色如常,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表了态——一致反对去争这个蒙古汗位,这才笑吟吟的开口:“朱由检一个明朝皇帝,居然异想天开的要争蒙古汗位,真是笑掉人的大牙!朕是女真人的汗,才不去凑这个热闹。不过朕也不能让他那么舒服的就把汗位拿到手,至少不能让他在金莲川草原把事儿办了......他不是要当蒙古的汗吗?那就到斡难河边走一遭吧!那里可是蒙古人发家的地方!”
第1999章 除了狗男女,大明还有能打的吗?
让朱由检去斡难河边干什么?
而且他是大明皇帝,马上又要兼蒙古大汗,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指挥他?黄台吉凭什么让他去斡难河边?
另外,把朱由检骗去斡难河边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要在斡难河边搞个突袭,把朱由检弄死?
这事儿不大可能超过吧?朱由检一准会带上兀良哈大贵妃的,兀良哈大贵妃有骆驼兵,根本不怕什么突袭。到时候驼城一围,大炮一架,还怕什么呀?普通的骑兵不可能和骆驼兵拼耐久。骆驼可以不吃不喝好多天,战马饿一顿就腿软!
拿大炮打驼城也别想了,人家的炮更厉害,而且还会打黑枪......这一整套的战术战法完全克制大金的八旗兵啊!
这个大汗到现在还想去斡难河边对付朱由检......是不是和莽古尔泰一样了?要不要也找个蒙古大夫医一下?
大家伙的目光当中都带着疑惑,表情也显得有点紧张。而黄台吉却只是笑而不语,似乎在等下面的人点破玄机。
一群满洲入八分的王公当中,还是多尔衮最聪明,半晌之后,就看见他头一个笑了起来:“大汗英明,大汗是想把朱由检和兀良哈这两个能打的,都骗去斡难河边参加库里台大会。他们俩走远了,剩下的就容易对付了!”
众人听多尔衮怎么一说,也都觉得挺有道理。
现在朱由检之下,可以独当一面的,就是兀良哈、袁崇焕、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毛文龙等六人。
而其中的卢象升、孙传庭并没有捞到在实战中大显身手的机会。真正独自领兵和大金国较量过的就是兀良哈、袁崇焕、洪承畴、毛文龙等四人。而这四人说真的,都不能算特别厉害。
其中兀良哈比较冲动,虽然敢打敢冲,但是持重不足。如果不是因为骆驼兵的点子太硬,又正好克制八旗兵,才让大金国吃够苦头。但是即便如此,没有朱由检亲临前线驾驭她,她的作用也不会那么大,至少不会有饮马泉那样的大捷。
而袁崇焕和洪承畴则谨慎过头......这两人固然可以守住辽西和大宁,但是野战的能力太弱。
上回袁崇焕在松锦之战中表现得那么凶猛,完全是因为朱由检到了前线,逼着袁崇焕拼命才打出来的。
至于毛文龙,虽然有勇有谋,但是他的人马自成一体,所以他也离不开金州卫和复州卫,只能慢慢蚕食大金国的辽东半岛,暂时构不成太大的危险。
所以只要朱由检带着兀良哈大贵妃和骆驼军的主力去了斡难河畔......黄台吉五出燕山的机会就来了!
“可是大汗,”大贝勒代善问,“朱由检怎么肯去斡难河边?那边什么都没有,他去干嘛?”
黄台吉笑道:“当然是由漠北喀尔喀三汗部邀请他去那里召开库里台大会了!”
其实现在漠南和漠西蒙古没啥好搞的,漠西蒙古朱由检是够不着的,人家也不会来捧他的场。
而漠南蒙古以千里松林为界,以西全归了朱由检,当然得拥护朱由检当大汗了。
至于千里松林以东,则是大金国的蒙古四盟十六旗,他们眼下还在黄台吉的掌控之下,特别是四盟当中实力最强的哲里木盟(以科尔沁为首)因为一早就投降后金,而且还干了很多让兀良哈大贵妃为首的察哈尔人咬牙切齿的事情。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敢背金投明的......以兀良哈大贵妃今时今日的地位,要整死科尔沁部的首领家族实在太容易了!
所以哲里木盟暂时会替大金国稳住千里松林以东的蒙古各部,让他们不敢投靠大明。
在这种情况下,朱由检要争取的就是漠北蒙古的支持,而漠北蒙古又是以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车臣汗等三个喀尔喀万户分裂出来的大部落为首。
只要这三个大部落投靠朱由检,那么朱由检就能顺利当选蒙古大汗或天可汗。
而一旦喀尔喀三汗部投靠大明,那么兀良哈大贵妃的骆驼兵就能绕道漠北去进攻科尔沁草原了。
如果科尔沁部屈服或是被大明灭亡,那么大金国就会被困在辽东一隅......袁崇焕的五年平辽就真的不是梦了。
所以喀尔喀三部是朱由检必须拿下的......如果三部不服,他甚至有可能学朱棣亲征草原。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现在的漠北蒙古怂得很,就是三根墙头草!
“可是漠北的喀尔喀三部能听咱们的?”傻头傻脑的莽古尔泰忽然来了一句,“而且他们又要用什么借口请朱由检北上?”
还别说,傻子的问题还问到点子上去了!
黄台吉笑道:“这个可容易,只要哲里木盟出动大军逼近漠北喀尔喀三部的地盘,漠北三部的汗王就会请朱由检北上了......蒙古大汗也好,天可汗也罢,都得显示出在漠北用兵的能力吧?现在的喀尔喀三部东面被科尔沁人威胁,北面又来了罗刹人,朱由检要当大汗、天可汗,就得能承担起保护漠北草原的责任!如果他担不起这个责任,自称蒙古大汗又有什么用?”
蒙古大汗也好,天可汗也罢,都是草原法统!
朱由检如果拿了,那就得守护草原地盘,要不然他当哪门子大汗、天可汗?
所以朱由检必须拥有在漠北草原上用兵的能力,特别是如今的蒙古人已经遇上了成吉思汗崛起以来所未有之大敌——罗刹国!
金帐汗国的后裔,除了跑路到河中(中亚)的乌兹别克人(乌兹别克汗后裔及其部众),都已经被罗刹人赶尽杀绝了。漠北三部和他们碰了几下,根本不是对手啊,这样下去早晚给人杀光!
因此漠北喀尔喀三部都非常惶恐,急需抱一根可靠的粗腿。
而朱由检如果能表现的像一根粗腿,那么漠北草原以后就是大明天兵随便来去的地方了。
......
兀良哈大贵妃是挺着大肚子抵达北京城的,她不仅要在北京生产,而且还要在北京城和朱由检商量选汗、称汗的事儿。
朱由检一听兀良哈大贵妃提出的北上斡难河的建议,就有反问道:“为什么?去斡难河边?金莲川草原不好吗?”
“车臣汗硕垒的使者说,科尔沁贝勒吴克善已经集结了三万铁骑,准备在明年春天入侵车臣汗的领地。所以车臣汗希望陛下能将库里台大会的召开地点挪去斡难河边,以便震慑吴克善。”
朱由检哼了一声:“朕才不信吴克善有那么大的狗胆......他好好的不在科尔沁眯着,去车臣汗的地盘干嘛?他不知道罗刹人已经到小海(贝加尔湖)了吗?”
“万岁爷,”兀良哈大贵妃摇摇头,“吴克善即便是来虚的,您也得走一趟漠北......其实也多走不了多少路。有奴的骆驼兵护着,一定不会出岔子。您就当是出游一趟......漠北的三个小汗看见您带着大军来了,一定会真心实意的投靠,到时候奴贼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朱由检沉默了一下,看着兀良哈,“大贵妃,你的人怕罗刹鬼吗?”
“罗刹鬼......您说罗刹人?”兀良哈大贵妃想了想,“万岁爷,您莫不是想和他们也碰一下吧?”
第2000章 要不顺路去科尔沁要个饭?
“和罗刹人碰?”朱由检笑着点点头,“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朕既然要接下蒙古大汗的位子,那就少不了要为了你们蒙古人去和罗刹人碰了!”
“万岁爷,”兀良哈大贵妃不解道,“可是罗刹人离得很远啊......他们好像在欧洲吧?”
“嘿嘿,”朱由检冷笑两声,“你家老祖怎么不嫌罗刹遥远?发动什么长子西征,把罗刹国的人给一顿好打,杀了不知道多少,没杀完的还让他们给金帐汗国当奴仆,想世世代代奴役人家......结果罗刹也有韩山童、刘福通那样的英雄,名叫伊凡大帝,200年前在莫斯科揭竿而起,驱逐蒙古,推翻金帐,重开罗刹寒天!
而这帮罗刹人可没咱们汉人那么宽厚,人家可会记仇了......人家相信的是百世之仇不可忘的!而且还要斩草除根、报仇到底。自罗刹复国以来,二百年来就不断征伐金帐各部。现在差不多把金帐汗国的后人斩尽杀绝了,只剩下河中之地还有乌兹别克汗的后裔,不过也在苟延残喘,早晚必为罗刹所屠。
在杀绝了从金帐汗国分裂出来的西伯利亚汗国后,罗刹人还不肯善罢甘休,依旧在向东、向南挺进,找蒙古人来杀!在西域,罗刹人找上了瓦剌联盟。而在蒙古本部的喀尔喀之地,外喀尔喀三汗部当然是罗刹人复仇的对象。若无朕拔刀相助,早晚将被罗刹人屠尽!”
朱由检的话半真半假,其中关于罗刹人的凶残是一点不假的!
在原本的历史上,如果没有大清国被外喀尔喀收了去,并且接下了蒙古大汗的帽子。喀尔喀的蒙古人多半会被罗刹人杀尽的......反正也没多少!人口更多的金帐汗国及其后裔诸国不也屠得差不多了?他们还能在乎多杀个几十万上百万的?
兀良哈大贵妃也隐约听过一些有关罗刹人凶恶的传说,当下皱起眉头:“万岁爷,罗刹人那么凶恶,不会变成第二个奴贼吧?”
“不会,”朱由检笑道,“他们比奴贼凶恶多了......而且罗刹国的腹心之地在欧洲,距离喀尔喀不近,虽然不利于他们大举来袭,但咱们也不方便打上门去。
所以和罗刹的争斗将是旷日持久的......朕要早做准备!早点准备,就能多一些胜算,万万不能再和永乐、宣德年间那样,一味收缩边防,最后变成了天子守国门的局面。”
兀良哈问:“陛下是想利用北上斡难河的机会做一下对抗罗刹的准备?”
朱由检点点头,“先准备着吧......”
虽然现在大明国的外敌主要是奴贼,但现在也是遏制罗刹南下的机会——对,就是遏制其南下,而不是阻挡其东进。
因为朱由检知道罗刹东进的路线是先走北冰洋,再走勒拿河......所以堵贝加尔湖一线是阻挡不了罗刹东进的,但是却可以挡住罗刹南下的步伐。
现在勒拿河边的雅库茨克堡垒很可能已经建成了,不过小海(贝加尔湖)附近应该还没有罗刹人的堡垒。所以朱由检利用这次机会,去小海南岸建设几个简易的土木棱堡(用沙袋、泥土、木料修建),挡住罗刹国的哥萨克人南下的步伐。
不过这几个棱堡只是提早布下的棋子儿,应该费不了太大的气力。
朱由检顿了顿,又道:“不过光是一个大汗的虚名再加上几个卡地盘的闲子儿,还不值得朕亲自走这一遭!”
兀良哈大贵妃也眨了眨眼皮,“也是啊,万岁爷何等尊贵,御驾北巡,所图者当然不能太小了......去一次可不容易,不如顺手把科尔沁给打一顿吧!这吴克善也是自己找打,怨不得咱!”
朱由检笑着点点头:“知我者,兀良哈也!我的大贵妃,你说说,漠北三部肯跟着朕干这一票吗?”
“当然了!”兀良哈大贵妃笑道,“喀尔喀三部的地盘这几年可是越来越冷,越来越干了......他们每年都得饿死不少人!”
漠北喀尔喀三部是典型的大而不强,大而不富。三个蒙古部落的占地都不小,人口也不少,加一块儿总能有70万人上下。但是他们的实力实在惨不忍睹,周边谁都能揍他们。
西面是瓦剌联盟......噶尔丹就是他们旮旯出来的!他们在西域都能和罗刹过招,还互有胜负。
喀尔喀三部南面的漠南蒙古并不算强,但即便是跑路汗林但巴图尔,都能非常轻松的扫荡喀尔喀三部!
至于喀尔喀三部东面的科尔沁,实力并不太强,但是架不住人家背后有后金啊!
而喀尔喀三部北面,现在又出现了强悍的罗刹哥萨克......看着就害怕啊!
四面都是强敌,当然也就没地方去抢东西了,遇上天灾挺着饿死吧!
如果朱由检肯带着他们去科尔沁抢一把,三汗部有啥不乐意的?
朱由检笑了起来,“饿死人了,就得去要饭了......成吉思汗的子孙,拉得下脸儿去找合撒儿(成吉思汗的弟弟,科尔沁部之祖)的子孙要口吃的吗?”
“拉得下脸!”兀良哈笑道,“就不知道吴克善到底有多善了?”
......
“万岁爷,您才回北京没多久,怎么又要走?”
玉熙宫内,内阁首辅王在晋一听朱由检要去斡难河边开什么库里台大会,立即就站出来劝阻了。
“陛下,”文华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张凤翼也站了出来,“现在辽西锦州之战还在继续,黄台吉随时会率领大军来为锦州解围......到时候还需要陛下御驾亲征呢!”
现在大明朝堂上终于没有人再劝朱由检不要御驾亲征了——因为御驾亲征等于必胜啊!
谁也不会反对打胜仗吧?而且袁崇焕用兵的本事大家谁还不知道?平辽五年又五年的......也就是遇上朱由检脾气好,不和他计较,换成别的明君,早把他赶跑了。
如果辽西那边打起来,没有万岁爷督战,袁崇焕能打吗?
再说了,这回要走2000里地去斡难河边也太远了吧?2000里呢!就算日行100里,也得走上20天,如果再算上停留和返回的日子,至少就是60天啊!
国中60日无主,不就是黄台吉下手的好机会吗?
朱由检笑着:“朕不出门溜达,黄台吉能来辽西?你们别以为他天天嚷嚷要救锦州就一定会出兵......黄台吉还是会打仗的,出兵送死的事情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干。”
说到这里,朱由检忽然叹口气——这种派军队去送死的事情好像以前有个人经常干啊!这人是谁啊?怎么有点想不起来了?
“可陛下不在北京,别人也不是黄台吉的对手啊!”
“陛下,您难道又想玩假的,欺骗黄台吉?”
“陛下,您是不是想骗黄台吉啊?”
还别说,一帮阁老的智谋都见长啊,居然知道怎么骗黄台吉了。
可是同一个计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会穿帮的!
想到这里,朱由检笑道:“这次朕真的要去斡难河,不过黄台吉也不难对付......还是老规矩,留太侄监国抚军,太侄今年6岁,明年就7岁了,应该可以应付黄台吉了。”
大臣们一听这话,心又悬了起来,7岁......还是虚的,能和黄台吉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