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争端
击败希瑞斯联军后不久，马其顿城邦的皇宫里便召开了盛大的庆功宴会，来赴宴的城邦贵族在皇宫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毕竟当前谁都能看出来，随着腓力国王陛下取得这场决定性的战役胜利后，马其顿在希瑞斯半岛的霸主地位已经无可动摇。
身为马其顿的国王，腓力陛下事实上已经成为了整个希瑞斯的主人。
讨好腓力陛下，或者讨好他的继承人未来道路光芒万丈的亚历山大殿下，进而在整个马其顿-希瑞斯体系内拿到自己的利益，已经成为了马其顿贵族们的一致共识。
而且听说亚历山大殿下，至今还没有指定未来的皇后人选呢。
不少马其顿贵族甚至发动宫廷内的关系，旁敲侧击打听亚历山大殿下是否指定了这次宴会的女伴。
结果得到的答案却惊人的一致：已经钦定了。
具体是谁，无可奉告。
马其顿宫廷，某座装饰豪华的偏厅梳妆间内。
“我有点头晕。”佩姬捂着额头道。
“小姐，也许是束胸带缠得太过紧了，我给您放松一下。”侍女立刻会意说道。
“西尔维娅，再说一遍。”佩姬烦躁地道，“为什么我非得和你们的殿下去参加那个庆功晚宴？”
“因为根据我们王国的习俗，殿下在出席皇家社交场合的时候，身边一定要有女伴陪同。”西尔维娅微笑说道。
“当然了，这并非意味着您和殿下有什么关系，只是普通的礼仪性陪同而已。”
“那为什么不选择你去呢？”佩姬说道。
“我背后的家族有些敏感。”西尔维娅仍然微笑，“事实上，殿下之所以选中您，正是看上了您背后毫无任何背景势力，干净得就像是一张白纸。”
“而殿下希望这场庆功宴，成为一场纯粹的军事庆功宴，而不是成为施放某种敏感信号，让其他家族互相猜疑试探的政治会议。”
“对殿下来说，这样的政治斗争不仅无趣，而且对于这场战争中牺牲的马其顿将士而言，更是一种侮辱。”
“我没听懂。”佩姬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们不要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情。”
“是要寻找那位叫阿斯克的先生是吧？”西尔维娅笑着说道，“当然，我们会谨守诺言。”
“也请佩姬小姐记住：您现在的身份是安德莉亚，是一位出身于雅典城的贵族小姐。除此之外，如果有人问你其它身份信息，你无需回答任何话语，只要保持微笑即可。”
“太难了。”佩姬说道。
西尔维娅：………………
“请问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吗？”西尔维娅微笑问道。
“装作贵族小姐很累，全程微笑就更累了。”佩姬抱怨说道，“还有啊，既然是宴会，为什么不允许我吃东西啊！全程还要应付随时可能来的谈话！”
西尔维娅哑然。
事实上，光是作为王子殿下出席宴会的女伴，全马其顿城就有无数贵族小姐对此趋之若鹜，其背后的家族更是愿意付诸万金，来争取到这个宝贵的机会。
而眼前这位幸运的正主，却似乎对此一点概念也没有，只是不停地抱怨和发牢骚。
仿佛成为殿下的女伴，对她而言是极为麻烦的事情似的。
“请您再忍耐一下吧，毕竟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临阵换人并不合适。”西尔维娅只能耐下心来，安抚她道。
佩姬叹了口气，任由侍女为她绑着发辫，开始对着镜子无聊地鼓起腮帮子来。
半小时后，穿着晚礼服的佩姬，由西尔维娅托着手臂，缓缓来到宴会前的门厅。
亚历山大殿下已经等在了那里，他容貌俊美，身材挺拔，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礼貌性微笑，穿着一件修身的军事礼服，整个人显得英武不凡，连站在旁边的侍女也在悄然偷看，脸红不已。
“殿下，我将您的小月亮带来了。”西尔维娅笑着说道。
“小月亮？”佩姬问道。
“那是我们家乡的方言，形容肤白貌美的娇小女郎。”西尔维娅解释道。
“谢谢你，西尔维娅。”亚历山大点了点头，目送西尔维娅女士离开后，笑着转头看向佩姬。
这位在几天前，突然出现在自己座机里的神秘少女，没有任何家族背景，社会关系，即便是马其顿民政部从雅典大数据库里调取权限，也没有找到与她相关的任何线索。
简直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皇家顾问建议他远离这个少女。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亚历山大已经可以确认，这位佩姬小姐只是个普通女孩子而已。
她应该受过小市民阶层的教育，识字会书写，有一定的知识积累，然而对于上层礼仪却是一窍不通。
性格方面也没有任何心机，坦率直爽，时不时还有点小脾气，这让亚历山大感到有些新奇。
毕竟在马其顿王城里，知道他的身份还敢给他脸色看的人，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
“佩姬小姐。”亚历山大彬彬有礼地道，“您今天看起来美丽极了，我想整个皇家宴会都会因为您的出席而增色不少。”
“亚历山大殿下。”佩姬按照西尔维娅所教授的礼仪，如同希瑞斯淑女般微微颔首，然后毫不客气地说道，“您的脸上搽了太多的粉，油腻极了。”
“我脸上的粉很多吗？”亚历山大扬起眉毛，摸了摸下巴。
“当然了。”佩姬说道，“现在还簌簌地往下掉呢。”
“我明白了。”亚历山大点了点头，对旁边的侍女说道，“带我去盥洗室，我要洗脸。”
“可是殿下！”侍女连忙提醒他道，“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迟到一会不碍事的，毕竟我打了胜仗。”亚历山大不以为意。
过了片刻，将脸上洗得干干净净的亚历山大回来了，问佩姬说道：“现在呢？”
“现在清爽多了。”佩姬皱着眉头看着他，“不过还是有点娘娘腔。”
她从旁边的柱子上取下仪式佩剑，递给亚历山大说道：
“把它挂在腰上，单手按住，这样才显得帅气。”
“这样？”亚历山大试着照做。
“是的。”佩姬打量着他，“这下总算是有点男人味了。”
“你经常提起的阿斯克，平时也是这样的装束么？”亚历山大若不经意地问道。
“是啊，他是个佣兵。”佩姬说道，“佣兵当然要随身佩带武器，才能应付各种突发危险。”
“可是这里并不是战场啊。”旁边的侍女捂嘴笑道，“这里是马其顿王城的皇宫。”
“皇宫怎么了，皇宫里就不可能有危险吗？”佩姬反驳说道，“恺撒还是在元老院里被刺死的呢！”
恺撒是谁？侍女们面面相觑。
“好了好了。”亚历山大笑着说道，“我已经按照您说的做了，佩姬小姐，现在您可以陪我出席宴会了吗？”
佩姬不爽地紧蹙眉头，感觉这个男人就像是面团般，无论如何用言语攻击，都伤不到他一分半毫。
“出席完这场宴会后，你可得帮我找到阿斯克。”佩姬强调说道。
“那是自然。”亚历山大点头允诺。
事实上，他派出的人都快把整个色雷斯平原翻遍了，也没有找到这样一个叫阿斯克的佣兵。
亚历山大优雅地曲起手臂，佩姬则是满脸不自然地，将手微微搭在他的臂弯上，两人便在侍女的陪同下步入会场。
作为马其顿王子与他的女伴，这对组合在步入会场的瞬间，就接受了全场宾客的目光洗礼。
毕竟是高大英俊的，人称“黄金贵族”的亚历山大皇子殿下啊。
在经过一番简短而得体的致辞后，亚历山大便带着佩姬，来到宴会桌的上位坐下。
佩姬盯着面前的一盆奶油布丁，愣了片刻，悄悄问亚历山大道：
“我可以吃吗？”
“可以啊。”亚历山大也悄悄和她说道，“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
于是佩姬便拿起勺子，趁着周围众人觥筹交错，互相闲聊的时候，开始悄悄挖盆里的布丁吃。
亚历山大看着她偷偷摸摸的动作，感觉有趣极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片刻之后，他的神色又阴沉下来，因为某个穿着华贵的女人，在侍女们的陪护下步入了会场。
那是他父亲腓力陛下的小老婆，克利欧佩特拉。
也就是他的所谓“小妈”。
第十六章 记忆
主位上的腓力陛下，此时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见自己的妻子进入了会场，便招手让她过来。
“陛下，您不应该饮这么多酒的。”克利欧佩特拉嗔怪般说道，“这对您的肝脏不利。”
“无妨。”腓力笑着摆手说道，“因庆祝战争胜利而举办的饮宴，就算是狄俄尼索斯也会额外宽容的。”
（狄俄尼索斯，古希瑞斯神话里的酒神）
佩姬还在悄悄吃着布丁，某个马其顿贵族端着酒杯上来攀谈。
然而亚历山大殿下阴沉着脸，盯着宴席主位的方向一言不发，马其顿贵族为了缓解尴尬，只能转身朝佩姬搭话。
“听说安德莉亚小姐来自雅典？我曾经也在雅典大学求学过，不过专业是修辞学与电影学，请问安德莉亚小姐对《特洛伊木马》这部作品如何看待呢？”
佩姬放下手里的叉子，对他露齿而笑。
“呃。”马其顿贵族顿时觉得这是种含蓄的嘲讽，毕竟马其顿的文化水平远远逊色于希瑞斯，对方不屑于跟他讨论艺术也是自然。
“我认为这部作品……”他硬着头皮，继续说着自己对于电影和艺术的理解。
佩姬依旧微笑。
在她礼貌的笑容里，这位马其顿贵族终于败下了阵，满面羞惭地离开了。
佩姬继续开始吃布丁。
突然间，亚历山大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顿时吸引了整个会场的注意。
“您刚才说什么，陛下？”他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腓力国王也是酒喝得多了，下意识便错愕地回答说道：“怎么了？我让你的小妈保重身体，毕竟她肚子里怀着马其顿王国的继承人……”
“他是你的继承人，那你把我当做什么了？杂种吗？你这个卑鄙的混蛋！”亚历山大勃然大怒，抄起面前的酒杯就丢掷过去。
酒杯径自砸中了腓力国王的鼻子，铛的一声重响，国王陛下的鼻子顿时肿了，流下两行鼻血，吓得下面的贵族官僚们全部站起身来。
“逆子！”被当众砸了一个酒杯，腓力国王也立刻陷入暴怒，当场就抓起旁边的铁碗，用力投掷了过去。
亚历山大拔出佩剑，将其狠狠劈飞。
腓力国王也抽出旁边侍卫的长剑，要过来砍死亚历山大，结果被脚下的椅子绊了一跤，靠着侍卫眼疾手快的搀扶，才勉强没摔倒在地。
“看呐！”亚历山大高声嘲笑他道，“一个准备横扫东方的国王，连一把椅子都跳不过去！”
腓力国王气急败坏，只能将手中长剑丢掷过来，依旧被亚历山大再次准确劈飞。
金铁相击，铛的一声，惊醒了还在吃布丁的佩姬。
后者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剑拔弩张的亚历山大和腓力国王，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她一把抓住了亚历山大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向外面跑去。
亚历山大毕竟是奥术序列的超凡者，所有超凡力量都加在精神上面，**力量还不如佩姬呢，顿时就被她拖着冲出了宫殿。
事发突然，在场的贵族官僚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是呆滞地面面相觑，甚至连门口的卫兵都没来得及拦住他们。
只剩下还在流鼻血的国王腓力陛下，在小妻子克利欧佩特拉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咬牙切齿着。
“如果不是我拉你逃出来，你早就死在宫殿里了！”
夜色之下，正在开车的佩姬抱怨说道：“我那盆布丁还没有吃完呢！”
亚历山大的俊美脸庞铁青着，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
“你开稳一点。”他沉默良久，看着前方歪来歪去的公路，终于忍不住说道，“能不能把方向盘打直了？”
“不行！”佩姬说，“我的驾驶技术才跟诺学了没多久，能把车子发动起来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亚历山大无语。
“其实你不应该拉走我的。”继续沉默半晌，亚历山大才冷冷说道，“我倒想看看，他这个马其顿的国王，是否真的会当众朝亲生儿子下手。”
“他真下手，你就死了。”佩姬说。
“他不敢的。”亚历山大冷声说道。
望着远方被夜色笼罩的昏沉黑暗，过去与父亲冲突的一幕幕再次出现在脑海里，连带着某种长期受到压抑的怨毒，也仿佛蛇一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其实他也未必不敢！”亚历山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声音颤抖得几乎变形，“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逼到绝路，必须抢先下手……”
“你想要刺杀你的父亲？”佩姬问他。
“我不会出手。”亚历山大阴沉着脸，幽幽地注视前方，森然说道，“当然，如果他身边出现了意外，那就说不准了……”
“我觉得你不适合做这种事。”佩姬说道。
“为什么？”亚历山大眯起眼睛。
“因为你的性格啊。”佩姬说道。
她握住方向盘，望着前方说道：“看得出来，你是个非常骄傲的家伙。毕竟出身高贵，而且又才华横溢，也算是有骄傲的资本。”
“我猜你从小到大，从来没遇到过什么逆境吧？所以一遇上这种挫折，思维立刻就走上极端了。”
“仔细想想吧。因为你父亲的一句醉话，你就不惜当场和他翻脸，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你在恐惧，害怕他真的剥夺你的继承人位置。”
“事实上，以你如今在军队和贵族里的威望，他如果真想换继承人，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就当场说出口呢？”
“你说的没错。”亚历山大愣了半晌，突然醒悟过来，“即便是他想试探，也不至于当场在那么多人面前试探。”
“就是说呀。”佩姬耸了耸肩，“你看，因为一句话而起杀心，本身就是极其鲁莽的行为了。”
“如果你真的将其付诸实施了。以你的性格，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确实。”亚历山大点头说道，“我应该先回伊庇鲁斯，那是我母亲家族的地盘。”
“即便他真的打算对我下手，我也能从容不迫地组织人手反击。”
“否则，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句醉话，我却做出了如此过激的行为，那不是证明了我在怕他吗？”
“你本来就怕他啊。”佩姬吐槽说道。
“不，我不怕他。”亚历山大坚定地说，脸上重新洋溢起自信满满的光彩，“听好了，佩姬。”
“我亚历山大，会成为比我父亲更加伟大的国王。”
“他征服了希瑞斯，我就去征服东方更广袤的土地。”
“如果他抢先征服了东方，那我将来就要征服全世界！”
“成为马其顿的国王，只是我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步，根本犯不着为此过多担忧。”
“而你，佩姬小姐。”他转过头来，眼神灼灼地盯着佩姬。
“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成为未来的马其顿王妃呢？”
“不愿意。”佩姬说道。
“嗯……”亚历山大有些尴尬，扭头看向了窗外。
“是因为那个叫阿斯克的家伙吗？”沉默良久，他才轻声问道。
“对呀。”佩姬毫不掩饰地回答说道。
“为什么？”亚历山大问道。
“你之所以会喜欢上我，只是因为我在你陷入绝望的时候，用几句话将你从泥潭里拉出来了而已。”佩姬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
“而他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亚历山大静静地看着她。
“好吧。”亚历山大苦涩地叹了口气，“他还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幸运的是如你我这般，在坠入深渊前被人拯救上来的家伙才对。”佩姬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亚历山大摇了摇头，“真可惜。”
“别可惜了，你总能找到更好的女人。”佩姬说道，“嗯，我不擅长安慰人。”
车里沉寂了片刻。
“看来我得找别的方式答谢你了。”亚历山大正色说道，“亚历山大从不欠人人情。”
“帮我找到阿斯克，我就算你还了这个人情。”佩姬说道。
亚历山大沉默了下，声音突然变得低沉磁性：
“不用找，等你从我的记忆里出去了，你自然会见到他的。”
外面的场景忽然停滞了，仿佛全世界都为之静止下来，佩姬惊讶地踩下油门，却发现车子根本没有向前行驶，仿佛陷入了某种黏稠的胶水里。
“说实在的，这段记忆我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亚历山大的瞳孔涣散开来，仿佛在注视无穷远的方向，“每次我都在扪心自问，我当时是否真的必须向他下手。”
“其实，在后来他派人到伊庇鲁斯和我发起和解时，我已经察觉出有些不对了。然而暗杀命令已经发出，我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一时冲动，只能说服自己这是自保的必要抉择。”
“现在看来，确实是自欺欺人了。”
“看来即便是再伟大的国王，也无法避免一切的缺点。我已经犯下了错误，至少不能再失去直面错误的勇气。”
“感谢您，佩姬小姐。感谢你与一个徘徊在潜意识海洋里的死者，分享他的人生和经历，帮助他最后认清自己的内心。”
“作为答谢，我将给你我的《幻剑》。自汉尼拔死于所罗门人手里后，这门超凡剑术就已经在主世界失传了，这并非它应该有的命运。”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佩姬的额头上。后者的脑海嗡的一震，就感觉记忆里多了什么东西。
“那个……你……”佩姬迟疑地说道，“你究竟是……”
“你不是挺聪明的吗？佩姬小姐？”亚历山大洒然一笑，“还不明白我是谁吗？”
“去吧。”他低低地说道，“让我彻底地安息吧。”
骤然间，在佩姬的视线里，整个画面如玻璃破碎般崩塌开来。
第十七章 被操控的亚历山大
阿斯克再次后跳，恰到好处避开活尸的攻击。
“还给我……”亚历山大的尸体开始嘶吼地叫起来，“还给我！”
“还给你什么？”阿斯克问。
“哦，我明白了。”见它目光直勾勾盯着他背上的佩姬，阿斯克笑着说道，“你是想要她是吗？”
“让我猜猜：她的心智体不见了，应该是在潜意识海洋里，和你的超我待在一块儿？然后你想凭借她的灵体，反向锁定她的心智体，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你已死的超我？”
“最后复活？”
活尸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地开合下颌，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那我就当做你默认了，可以吧？”阿斯克冷笑说道，“躲在这具尸体后面有什么意思，不能出来和我交谈吗？”
见对方没有反应，他又继续说道：
“本我之所以被称作‘本我’，是因为它是人体最纯粹的本能，根本做不出‘寻找超我’这种高度智能的复杂事情。”
“必然是有一个幕后的操控者，正在操纵这具尸体故意和我对话，让我以为是亚历山大本人想要复活，没错么？”
“还有先前她的情绪失控，不觉得突发得太巧了吗？等我发现她的不对而折回去时，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居然就和前面队伍失散了？冥界可没有自带扭曲空间的属性啊。”
“连续的巧合不是巧合。我猜，这并非是你的原本计划，而是因为你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临时起意改变了做法，所以才露出了这么多破绽。”
亚历山大的活尸呆滞地看着他，忽然张开嘴巴，发出男女莫辨的神秘声音：
“呵呵。”
“亡灵序列的半神，没错吧？”阿斯克盯着它道，“鉴于魔潮的上限等级是lv.5，你此时必然是使用了某种道具，以足够微小的灵性来远程操纵这具尸体，避免自身出现损伤。”
“既然你明白。”尸体说道，“那你也应该懂得，面对一个在幕后操纵的半神，只有lv.3的你没有任何机会。”
“有没有机会，要试过了才知道。”阿斯克说道。
他扛着佩姬，持剑向活尸冲去。
后者挥动长剑，分出三个幻影，这次却没有选择走位，只是直直朝他冲来。
阿斯克速度不停，身形一折，便从三个幻影中安然无恙地穿过，后者们僵硬在原地，忽然纷纷一分为二，被整齐地劈散斩成两截。
“两段反身折冲啊。”尸体悠悠地叹息道，“精湛的身法技巧，但是对你的体力损耗也很大吧。”
“背着一个人的情况下，这样的技术你能用出几次呢？”
“如果你想等我体力耗尽。”阿斯克径直冲向活尸，“你还得等很久。”
“也许。”活尸迅速后退，“但终会耗尽。”
“而我的不死幻剑，却是真正无穷无尽的。”
他再次分出多个幻影，走了个弧线夹击围攻过来，被阿斯克一剑一个，全部斩杀了个干净。
然而就是这斩杀的瞬间，尸体又拉远了和他之间的距离。
“追也追不到，耗也耗不死，我很好奇你还能有别的办法吗？”活尸用嘲讽般的口气说道。
阿斯克沉默下来。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尸体幽幽盯着他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小女朋友，只是想让亚历山大复活而已。把她借我用于定位，你们就可以安全离开。”
“亚历山大没法复活。”阿斯克说，“就算融合了本我和超我，这也只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活死人而已。”
“啊。我们要的就是这样的活死人。”尸体怅惘地叹息说道，“不明白吗？我们要复活的不是亚历山大本人，而是亚历山大的**和智慧。”
这回阿斯克终于不淡定了，露出了略微惊愕的神色：
“你们灵教团，是想要将他作为容器？”
这可是前世游戏里没有的剧情啊！
不对，也许只是被某些公会秘密完成了，没有公开宣扬而已。
“不错的猜测。”尸体淡定地说道，“你的想象力超过了我的预期。”
“那么我就略微透漏几句吧：第二纪的超凡知识体系，流传至今已经失传了太多，而我们甚至不知道那些是残缺的，那些又是在后续被无知者添加涂抹上去的。”
“通过研究亚历山大的**，我们可以重现古代超凡修炼的知识，特别是‘幻剑’这种珍贵的超凡剑术。而他在军事方面的卓越才华，也能帮我们抵御塞尔柱人的侵袭。”
“它不仅仅是一具容器，更是一座活着的知识库，一件完美的超凡物品，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尸体抬起长剑，遥遥地指向了他，“现在，轮到你决定了，是选择死亡，还是选择妥协？”
“选择妥协，也许就等于选择死亡。”阿斯克意味深长地道。
“呵呵，不过你也没别的选择，不是吗？”尸体毫不掩饰地冷笑起来，“拒绝妥协，你必死无疑；选择相信我，还能赌一把我会遵守诺言。”
“我倒是不喜欢临时冒险赌博一把。”阿斯克摇了摇头，笑道，“我更喜欢未雨绸缪，早做防范。”
“呵呵……”尸体刚呵呵了一声。
头颅就彻底爆开了。
无头的尸体反应惊人，几乎是瞬间就跳出了数米远，紧接着它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序列？”无头尸体艰难说道，声音似乎是从脖颈内的空腔里响起的。
从迷雾后面冲出来的，是苍青之剑的佣兵和守夜骑士们。
“这不可能！”尸体里的声音，仿佛彻底失态般难以置信尖叫起来，“冥界会屏蔽潜意识海洋和电磁信号，你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他将长剑转向下方，猛地插入脚背，残留在尸体里的疼痛感觉，立刻使他摆脱了美狄亚的**控制。
“全体前进，距离十！”阿斯克向着活尸冲去，同时指挥众人说道。
距离十，是指离boss的距离维持在十步左右，于是苍青之剑众人连忙前冲，守夜骑士们犹豫了下，便也选择立刻跟上。
尸体尖叫了声，再次挥剑，分出三个幻影袭来。
“狙击气压掷斧准备。”阿斯克飞快说道，“美狄亚控住！”
美狄亚听见指令，立刻将纤手狠狠一攥。
饶是借助疼痛压制住体内**暴动的活尸，此时也不由自主的动作一滞。
便是这一刹那的停顿，蜜儿的狙击子弹、希拉的气压子弹，以及希德莉法投掷出来的斧头，分别准确命中了三个幻影，立刻将它们打散在了空中。
面对迅速逼近的众人，活尸破损的脖颈蠕动着，很快便涌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头颅，像是虚幻的灵体。
接着那灵体之颅张开了嘴，似乎在念诵什么。
整具尸体便漂浮起来，向着远离众人的方向急速退去。
“继续冲，维持距离，不要停！”阿斯克接着说道。
众人连忙继续前冲，便看见活尸周围迅速升起许多小石子，仿佛失去了重力般飘在半空，以活尸为中心缓缓环绕旋转。
紧接着，这些石头上便腾起了火焰，随后向众人高速激射而来，在空中拉出赤红的炽热轨迹。
流星火雨。
第十八章 掠射
希德莉法和埃莉诺立刻提速，她们俩是装备了高级盔甲的，因此率先迎上了这些燃烧石子，为后面的同伴挡住攻击。
守夜骑士们也纷纷效仿，凭借动力装甲的高防御力，形成一道移动中的钢铁城墙，将剩余同伴掩护得严严实实。
石头雨击打在盾牌和盔甲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密集响声。
隔着盔甲传来的冲击波，在第一轮就对众人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几乎是在受伤的同时，众人便已经醒悟过来。
这些石子之所以会化身成“炮弹”，是因为亚历山大的尸体血脉里有“陨石”序列，可以操纵重力来控制这些石头。
也就是说，双方距离隔得越远，石头就会被重力加速得越快，所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
此时双方距离勉强维持在二十步内，重力增幅后的石头所造成的伤害，众人还能撑住。
如果距离再被拉远，或者石头质量再大些，那就不好说了。
众人只能发足力气全速冲刺，努力不被漂浮的活尸甩开。
“两分！”阿斯克突然发出命令。
姑娘们立刻侧移，各自往左右分为两拨阵型。
只见活尸前方的地面上，一块巨大的石头破土而出，以无可抵御的剧烈威势呼啸袭来。
姑娘们此时刚刚完成分流，巨石正好从她们中央的空隙处碾过。
守夜骑士们还算识机得快，虽然听不懂阿斯克的命令，但下意识地跟随姑娘们行动起来，因此也免遭了被巨石正面撞中的命运。
只有骑士弗比斯反应稍微慢些，闪躲时被巨石撞中了左手，整条胳膊立刻耷拉下来，似乎是断了。
“大风，正前六十度！”阿斯克再次示警。
希拉立刻驱动灵性施法，活尸同时也张开手掌。
汹涌的蓝色火焰从它掌心喷出，仿佛高速席卷而来的阳炎洪流，里面蕴含着巨大而恐怖的能量。
在众人前方两米处，焰流遭遇了希拉掀起的狂风，顿时被吹得轰然向后倒喷。
即便隔着狂风的屏障，众人也能感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炽热高温，以及被烧焦空气的可怕味道。
光线扭曲，热流肆虐，一切都被瞬间蒸发。
要不是用飓风挡住了火焰，此时正面沐浴在炎流中的他们，估计立马就变成焦炭了。
“不对，这火焰太猛了！”骑士科尔比怒吼起来，他惊恐地注视到前方地面的泥土正在融化，泥沙被烧结成透明的晶体。
“这绝对不是lv.5的实力！”
“是lv.5！”司令官布莱斯高声说道，“他的力量控制在lv.5档次，但是幕后操作者的灵性却远在lv.5之上！”
众人悚然。
就像两个玩家约好用同级角色pk，结果其中一人找职业选手来代打。
这边因为手速操作的极限，只能发挥角色最大实力的80%，那边的输出直接就max了。
就算角色本身等级相同，打起来的效果能一样吗？
更不要说，灵性除了决定对超凡力量的控制能力以外，本身还是对超凡力量的消耗补充。
同样级别的火焰序列能力全开，lv.5的超凡者只能支持几分钟，半神级别可以持续输出几天几夜。
那实际战力更加不能相提并论了。
趁着活尸正在压制那边，阿斯克也迅速俯身急冲而去，速度瞬间提到最大。
毫无疑问，幕后操纵者的真身是在冥界。
魔潮上限只能约束主位面的超凡者。而在冥界，半神超凡者便可以全力发挥灵性，借助空间重叠通道来操纵活尸，不会有任何反噬的风险。
即便主位面的活尸力量被压制到lv.5，然而考虑到是以破坏力著称的奥术序列，在半神的操纵下仍然有相当高的危险。
所以还是得速战速决啊。
阿斯克心里叹息，他本来是想带大家好好打一次副本攒经验的，没想到每个boss都严重超出团队当前能应付的水平。
黑骑士也是，亚历山大的尸体也是，最终还得他独自出手。
活尸似乎注意到了这边，漂浮在空中的身体缓缓转向。
右手依然朝着众人喷射高温的火焰热流，将他们死死压制在狂风的屏障后面，左手则是抬起来瞄住了阿斯克，大量碎石浮起升到空中。
燃烧火雨，激射。
无数燃烧的石子，仿佛弹幕般瞬间覆盖了他。
高速冲锋的阿斯克，则是以极快的速度变向折行，以不差毫厘的精准闪过了这些弹幕。
活尸将右手用力虚握，更多的石头被重力拉扯上来。
这些的数量，是上一次的十倍。
多段反身折冲？无视物理惯性的代价，可是会对你的**造成巨大的损伤哦。
你还能挺住几波呢？
仿佛十挺以上的重机枪同时开火，暴风骤雨般的射击再次笼罩了阿斯克周围。
这次他没能再闪开。
身形瞬间被火焰和腾起的烟尘覆盖，碎石与泥土崩飞四溅。
“阿斯克！”众人里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
诺发疯般想要冲出去，被埃莉诺死死拖住了手臂。
“他没有死！”埃莉诺大声吼道。
只见在灼热的烟尘里，阿斯克的身形猛地冲出，全身上下居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活尸明显有些疑惑，再次操控重力抬起更多石子，点燃。
然后疾射。
又是一阵流星火雨的风暴，将整片地面都打得百孔千疮，烟尘四起，几乎看不清里面的任何场景。
几秒钟后，阿斯克的身形再次冲出。
依旧没有任何损伤，只是布甲表面似乎有被熏黑的痕迹。
两次冲锋突破之后，双方距离已经拉近至二十步内，即便是在抵御活尸的流星火雨攻击，阿斯克的冲锋速度仍然没有丝毫减退。
活尸第三次在空中握拳，悬抬起几乎巨量的石子，在空中剧烈地旋转起来。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足以让任何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呕吐。
只是这次石子群并没有附上火焰，以免掀起的烟雾遮蔽视线。
它不耐烦地一摆手，海量的石子便仿佛暴风雨般攒射而来。
面对这铺天盖地而来的石雨，阿斯克在冲锋中抬起持剑的手臂。
随后手臂和长剑全部化为了模糊的残影，而激射的石雨在逼近他的瞬间，就仿佛被扭转了飞行方向般，向着四面八方溅射开来。
星辰九式第三式，掠射。
拦截一切物理远程攻击。
第十九章 战后汇报
距离，十步。
活尸放弃对众人的压制，喷涌爆发的炎流沿顺时针急速旋转，汹涌澎湃地扫向阿斯克。
阿斯克则转向右前方，在绕活尸顺时针奔跑的同时，继续保持高速的逼近态势。
按这个速度，在炎流烧到他身上之前，他的长剑就能先一步刺入活尸的身躯。
距离，五步。
活尸停止了炎流喷射，忽然鼓胀起身体，有无形的重力波纹震荡开来。
重力.震荡。
阿斯克在冲锋中急停，长剑猛地插入地面。
陡然变向的引力波以活尸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
阿斯克抓住了长剑，整个身体被改变的引力拉得打横出去。
下一秒，雷霆般的枪声响起。
猎象弹击中了活尸的胸膛，将他的上身彻底炸裂。
活尸的灵体头颅，恶狠狠地瞪着阿斯克。
以他的强大灵性和战斗经验，居然没有看清楚对方是什么开的枪。
以至于完全没避过这一记攻击。
尸体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不再动弹了。
损坏成这样的尸体，连双臂的活动都没法做到，接下来根本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
因此幕后的半神立刻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它。
炙热的炎流逐渐熄灭，希拉犹然还在维持着狂风的吹袭。
其他人也依旧保持着警戒的战斗姿势。
因为谁也不能确定这具倒地的活尸，下一秒会不会又跳起来，把来不及防备的所有人给秒杀掉。
只有阿斯克，用力从地上拔出长剑，走到活尸旁边看了一会。
然后又转身走向远处。
众人这才确信亚历山大的尸体已经彻底死亡，幕后的操纵者已经离去，连忙冲上前去将尸体围住。
科尔比拿出守夜人的圣钉，刺穿了尸体的四肢，这会束缚它体内的亡灵力量无法流动。
本来还有一枚要钉入额头，但这尸体已经没有头了。
菲比斯则是用完好的那只手臂，将刻有安息秘文的符咒，烙在尸体的皮肤表面。
确保这具尸体被彻底封印。
符咒刻烙完毕，解决了。
守夜骑士们忽然有种极端疲惫的感觉。
就是那种仿佛做了无数事情，仔细想想又发现什么都没做的无力感。
苍青之剑的佣兵们则是欢欣鼓舞地，看见阿斯克带着已经苏醒的佩姬回来了。
佩姬还有点懵里懵懂的，仿佛没有睡醒的样子，全靠阿斯克的搀扶才能站稳。
诺连忙上去给她检查身体，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非常健康。
当然，更详细的信息，还得等离开这里以后再详细问询。
毕竟此地不宜久留。
“喏，一共60枚子弹。”诺拿着小布袋说道，“我全部给你捡回来啦！”
冥界属于特殊位面地图，无论是光线可见度、心灵能力还是无线电信号，都会受到强烈的压制。
若超凡者拥有能影响冥界的超凡物品，就能从某种程度上扭曲冥界空间，从而将深陷其中之人的方向感给错乱掉。
比如你感觉在走直线，其实往左边斜的厉害。又或者你感觉在原地打转，实际上是在螺旋式前进，等等。
当然，对职业选手而言，如何应对各种地图，那是最起码的基本常识了。
阿斯克在这里选择的解决方案非常简单：丢子弹**。
和大队伍分开后，每走出一步，就丢一颗子弹到地上。
后续队伍想要找到他，只要跟着地上的子弹走就行了，完全不需要任何方向感。
将子弹重新收好，阿斯克便看见诺又掏出个小布袋子，从里面抓了一把东西出来。
“这是什么？”他好奇问道。
“种子。”诺说道，“都是低级超凡植物的种子，从守夜人那边买来的，很便宜。我打算种在炉火岛里，就在庄园附近建一个大大的花圃。”
“最多再过个十年，它们就能开出很漂亮的花来哦~”
“不如买些长势较快的花卉，比如阿尔卑斯玫瑰和圣诞伽蓝。”阿斯克说道，“十年也太久了吧。”
“没事呀，我等得起。”诺哼着小调走了，似乎心情即为愉悦的样子。
在现实位面。
离开亡灵天幕，回到帐篷驻地的队伍们，受到了剩余守夜骑士的热烈欢迎虽然只有几分钟。
毕竟守夜骑士们没有办庆功宴的习惯。
很快，守夜人们又开始各干各的事情来：骑士们埋葬死者，教士们统计损失，高层们则开始写材料，准备向总部汇报述职。
“布莱斯阁下，这……”位于佛罗伦萨的守夜人总部，总司令官秘书接到东方军团的初步汇报，苦笑起来。
“您是说，有亡灵系半神尝试复活亚历山大大帝，已经控制了他的尸体，最后还被你们击败了。”
“是的。”司令官布莱斯说道。
“而你们东方军团此时的伤亡率不到10%？”
“是的。”
“亚历山大大帝的尸体还被你们封印带回来了。”
“是的。”
“我这样汇报上去，一定会被总司令官阁下骂的啊！”总司令官秘书叹息说道，“而且，还请布莱斯阁下谨慎对待此事。”
“对方如此轻易就将亚历山大的尸体‘交给’你们，应该是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在其中，或许那具尸体已经被做了手脚。”
“我明白。我要解释的是，夺取尸体的最终战斗并不轻松。”布莱斯停顿了下，意识到这种说法和“自家伤亡率不到10%”完全不符，连忙补充说道：
“事实上，如果不是一家佣兵团的外援，我们的伤亡率只怕早已过半，也未必能夺回亚历山大的尸体。”
说到这里，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铺天盖地的火焰和炎流，以及融化的泥土和焦炭的气味。
“佣兵团？”秘书确认般问道。
“是的，它的名字是苍青之剑。”布莱斯说道。
没听说过啊……秘书在电脑上打下苍青之剑四个字，正要在网上搜索，突然问道：
“这个佣兵团，该不会战力都集中在某几个人身上吧。”
“是的。”布莱斯说，“主要多亏了团长阿斯克阁下。”
果然如此，秘书心想。
这肯定是某成名的剑术大师，出于某些特殊的目的（比如修炼或娱乐），隐姓埋名加入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佣兵团，才在这次异变中顺手帮了东方军团而已。
阿斯克这个名字，肯定也是假名，没有汇报上去的意义……
“布莱斯阁下，能麻烦你将这位阿斯克引荐给我看看吗？”秘书问道。
“嗯，可以。”布莱斯清楚这位秘书是真的人脉大佬，在各国高层结交广泛的，因此也乐得居中为他和阿斯克牵线。
“人就在我们营地里，我让菲比斯去将他们带来。”
十多分钟后。
“什么？人走了？！”
“是的。”菲比斯也是满头大汗，“据守门的卫兵说，他们在半个小时前，就收拾好行装离开了。因为没有接到上面的命令，卫兵也没有阻拦。”
布莱斯：………………
我确实没有下过类似的命令，但是你好歹也有点敏感性吧！此次亡灵异变事件中的最大功臣，又是外来客卿身份，肯定要先留下来笼络一番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把人放走了呢？
然而他注意到菲比斯打着石膏和夹板的左手，原本训斥的话却又没说出来，最终化作一声怅惘的长叹。
第二十章 不死幻剑
“输了？”
“怎么回事？”
“就算亚历山大的尸体，被魔潮等级限制在lv.5，那也是流星火雨的lv.5。”
“以你的灵性而言，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烧尽一切，守夜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啧，失算了。”
“遇到了一个扎手的敌人。”
“半神？”
“不，不是半神，只是他的剑术很诡异。”
“从未见过的超凡剑术。”
……………………
汽车行驶在e90线上。
这次开车是新手司机佩姬，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方向盘，埃莉诺则坐在副驾驶座上，替她注意前方的路况和行驶情况。
这个世界的公路，大概是所有新手司机最梦寐以求的飙车道路了。路面基本修筑于第三、第四纪，标准的所罗门式四车道或六车道，宽敞的不行。
而经过第五纪的大动乱后，科技文明遭遇极大重创，如今各国平民家庭基本无车，稍微有点钱的贵族又更爱坐飞机，以至于各地公路上的车辆不多，空空荡荡，佩姬在这里完全可以放飞自我，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我感觉你有点变化。”埃莉诺忽然说道。
“为什么？”佩姬问道。
“你还记得你上次开车吗？”埃莉诺笑着说道，“肩颈弓起，腰背绷直，整个人紧张得不行。”
“现在就有点老司机的感觉了。”
“哦。”佩姬不动声色地说，“可能是开车开得多了吧。”
她望着前方，沉默了良久，开口问道：
“埃莉诺，你知道亚历山大大帝吗？”
“知道啊！”埃莉诺立刻坐直了身子，“诶，他是我最崇拜的三个古典军事家之一啊。”
“三个军事家？”
“第一个是汉尼拔，古迦太基统帅。连续两次击败了正在强势崛起的所罗门共和国，最终在第三次黯然失败。”埃莉诺如数家珍地介绍说道，“而他的死带来了整个第二纪的终结。”
“第二个恺撒，所罗门大帝，带兵平定高卢和伊比利亚，后来又在内战中击败了庞培，最终将整个所罗门国家握在了手里，宣告了共和制的破灭和独裁制的诞生，给第三纪画上了句号。”
“后续的第四纪，基本上就都是君主国家了。”
“你还没说到亚历山大呢。”佩姬提醒她道。
“当然，我正要说。”埃莉诺清了清嗓子，说道，“无论是恺撒还是汉尼拔，在军事思想方面都承认有受到亚历山大的影响。”
“亚历山大大帝是第二纪中期的人物，古马其顿国王，天纵奇才的绝世人物。”
“他平定了希瑞斯的内乱，然后征服了东方，从小亚细亚，叙利亚一直打到美索不达米亚平原。”
“他还将希瑞斯文明带往四面八方，首创了先用军事征服，再从文明上同化别国的先例……”
“亚历山大的父亲是谁？”佩姬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我记得，好像叫腓力二世。”埃莉诺思索说道，“这也是个厉害人物呢，最先击败了希瑞斯联军，统一了整个希瑞斯半岛，为亚历山大征服东方奠定了充分的基础。”
“他是怎么死的呢？”佩姬问。
“呃……”埃莉诺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在他女儿的婚礼上被刺杀的，凶手是一个马其顿贵族。”
“刺杀的原因并不清楚，有人说是亚历山大的母亲奥林匹亚丝指使的，因为她在腓力国王去世之后，立刻就以谋杀的名义，处死了他丈夫的小妻子，以及其所有的子女。史学家们认为这是明显的封口行为。”
“亚历山大大帝本人，则宣称这是东方伊兰尼亚人的阴谋，因为他们害怕马其顿会去征服他们，而腓力国王是个坚定的主战派。”
埃莉诺很肯定地说道：“我倒是更相信这种说法。以亚历山大大帝的高傲性格，如果刺杀真是他母亲所干的，他就算捏着鼻子不承认，也绝对干不出栽赃给伊兰尼亚人的事情来。”
“我明白了，埃莉诺。”佩姬低声说道，“谢谢你。”
“你这是怎么了呀？”埃莉诺疑惑地看着她，有些奇怪地笑了起来，“你好像有心事哦，小佩姬？”
“没事。”佩姬摇了摇头，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又继续问道：
“埃莉诺，幻剑是很厉害的剑术吗？”
“幻剑是三大超凡剑术之一。”埃莉诺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再算上阿斯克的星辰九式，那这个世界的超凡剑术就有四门了。”
“所谓的超凡剑术，就是融入了某些法则的剑术，剑术本身自带超凡力量，可以实现普通剑术无法实现的效果。”
“亚历山大大帝的幻剑，以及后续被汉尼拔改良的不死幻剑，通过分出幻影，可以在短时间内制造多重杀伤，是著名的以一敌多的战阵剑术。”
“之前打黑骑士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幻剑可以轻易扭转一对多的数量劣势，虽然幻影的防御力很低，但是攻击力与攻击手段和本体是完全相同的。”
“另外两种超凡剑术，一种是查理曼大帝和十二圣骑的‘圣剑’，也是非常强悍的战阵剑术，据说可以达到无坚不摧的效果。”
“另一种则是亚瑟王手下圆桌骑士首席，兰斯洛特的‘湖中剑术’，它是一门神秘的刺杀剑术。”
“传说中，湖中仙女将湖中剑excaliber给了亚瑟王，却将湖中剑术教授给了兰斯洛特，因为它预料到这两人后续会发生无可避免的决裂。”
“停停停！”佩姬打断了埃莉诺的讲故事时间，“为什么这些剑术我都没听说过？”
“因为它们早就失传了。”埃莉诺惋惜地道，“如果你关注一下军事史的话，就会知道超凡剑术在历史上的尊崇地位。”
“每一门超凡剑术的使用者，都曾在历史上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无数场战争的悬殊局势，对历史的改变次数甚至比半神的干预还要频繁，毕竟后者会受到魔潮等级的制约。”
“有种说法是，超凡剑术之所以被设计出来，就是为了让下位阶挑战上位阶，让非半神面对半神也有一战之力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它们会失传呢？”佩姬问道。
“因为超凡剑术不方便以文字记载。”埃莉诺解释说道，“超凡剑术的精髓在于其中的法则，而法则用任何语言描述都必然会失真，所以每一门超凡剑术的教授，都很难通过纯口述或纯文字来实现传承。”
“举个例子来说，超凡剑术的本质是a，当你试图描述它时，所描述出来的变成了b，而对方倾听后理解的则是c。”
“由于a和c之间有巨大的差距，就导致学习者很难通过语言或文字，来理解超凡剑术的本质。比如阿斯克的星辰九式，即便他愿意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可是讲了你也听不懂，懂了你也无法理解。”
“有一种说法是，你在试图理解超凡剑术的同时，它也在试图理解你。如果双方无法建立联系和互相认同，那就自然学不会啦。”
佩姬听得沉默下来。
她学习星辰九式的时候，确实出现了怎么学都学不会的情况。
如此说来，似乎可以按照埃莉诺的说法，解释为“相性不合”。
然而脑子里的不死幻剑，理解起来却丝毫没有任何障碍。
仿佛背诵过千百遍似的。
第二十一章 精神分裂
“不死幻剑？”炉火岛里，阿斯克惊讶地道，“你说是死去的亚历山大教给你的？”
佩姬点头。
“听你的描述，这副本剧情还挺有有意思的。”阿斯克摸着下巴说道，“总结起来，其实是分为平行的两条线。”
“潜意识海洋里是剧情线，你的目标就是要帮助亚历山大解开心结，让他愿意将幻剑传授给你。”
“这里面的陷阱在于，一般人为了得到幻剑，都会下意识附和、讨好亚历山大。然而真正能破关的方式，却是要直接指出他的错误。”
“潜意识海洋外则是战斗线，必须防止被亡灵半神操控的亚历山大尸体接触到你。”
“否则，如果你那边还没攻略完毕，外面的战斗已经团灭了。那么活尸就能通过你，顺着心智体来定位到亚历山大的‘超我’。”
“一旦亚历山大的超我被本我强行融合，那自然没有人能教你幻剑了，这个任务也就失败。”阿斯克总结说道，“好吧，这双线任务还是挺有趣的，而且难度也符合超凡剑术的档次。”
佩姬听得似懂非懂，愣了半晌，才说道：
“虽然它在我的脑海里，可是我试着使用了，却发现怎么都用不出来。”
“那是当然的。”阿斯克说，“超凡剑术的本质很难用言语描述。按你所说，对方应该是给了你一颗意念的种子，寄生在你心智体的超我里，这是避免语言失真，让你学习超凡剑术的最快方式了。”
“就算你什么也不做，终有一天你也会彻底领悟它，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当然，如果你努力学习，领悟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那我可以描述给你听，你能试着帮我理解吗？”佩姬希冀般地问道。
“可以啊。”阿斯克说道。
虽然用言语描述会失真，但也总比什么都不了解要强。
于是佩姬抽出短剑，站在空地上说道：
“幻剑的精髓本质，在于对心智体的复制。”
“你还记得我们在攻克炉火岛时，遇到的那只梦魇吗？”
“据亚历山大的记忆所述，幻剑是他当年征服希瑞斯的梦境学派后，通过研究‘梦境人偶’这个能力而发明出来的。”
“首先，在脑海里冥想自身。”
“然后，从潜意识海洋里，将自己冥想的‘自己’给拉出来。”
“这其中的关键，在于如何打开潜意识海洋。”
“亚历山大的幻剑，是使用奥术力量来计算空间维度；汉尼拔的不死幻剑，则是通过亡灵能力，定位到潜意识海洋里任意的死者超我，然后再反向寻找他本人的心智体位置。”
“但是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打开潜意识海洋，特别是定位到我本身的思维空间里。”
“嗯……”阿斯克沉思起来。
在前世游戏里，
佩姬所选择的血脉路线“污秽之主”，实际上包含“血肉”“生命窃取”“瘟疫”“毒素”“鼠辈”“夜蝠”六个序列，真要说能和潜意识海洋扯上关系……
阿斯克拍了下脑袋，还真的想到了一个点子。
“生命窃取。”他思索说道，“据说在第二纪，这个序列的原名叫做‘窃取’，实际上它不仅可以窃取生命，也可以窃取其它东西，比如灵性，比如思想。”
“当然，窃取灵性和思想一般没有什么用途，因为别人的灵性、思想和你自己的不能兼容，所以超凡者更习惯于用它来窃取生命力。”
“当然，窃取自己的思想恐怕有点困难，因为你一边要维持冥想，另一边又要发动窃取能力。”
“你可以先试试。”
佩姬点了点头，便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她试着在脑海里冥想出一个佩姬，然后对着自己的心智体发动窃取能力。
然而她的灵性一动，脑海里的形象就模糊了。
“不行。”佩姬泪流满面了，“我没办法一心两用。”
“多练习几遍，总能成功的。”阿斯克说，“你知道我当初是如何学习星辰九式的吗？”
“怎么学习的？”佩姬好奇问道。
“死记硬背。”阿斯克说道，“把所有的公式和可能的结果都背下来，就用不着在战斗中速算了。”
佩姬：………………
“要不我再试试吧。”佩姬说道，“阿斯克，你没办法学会不死幻剑吗？”
“我目前的超凡能力，全是围绕武器大师和星辰九式而展开的。”阿斯克坦诚说道。
其实想想也知道，游戏公司也不可能留下这个漏洞，让一个玩家同时掌握多门超凡剑术，那这个号还不直接上天了。
星辰九式本身对序列的要求极高，光是“锐器”“钝器”“投射”“格挡”“闪避”这一堆角斗系的序列魔药，就注定了他不能再服用诸如“窃取”“亡灵”等其他系列的序列了。
否则就算不当场失控，到lv.10融合成血脉的时候肯定也会出问题。
不过佩姬在做完任务后，居然能直接获得不死幻剑的知识，阿斯克对此也很是意外。
这可和星辰九式完全不同，拿到星辰九式后，玩家的记忆程度基本完全是零，必须要从头开始慢慢摸索学习。
嗯，都是因为狗策划削弱星辰九式的缘故。
凭借丰富的职业经验，阿斯克再指点了佩姬如何使用窃取能力的技巧，便让佩姬自己去练习了。
然后他转过身来，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美狄亚。
“我看你站在后面很久了。”阿斯克说道，“有什么事么？”
“阿斯克。”美狄亚急促地说，焦急之色溢于言表，“我们必须私下谈谈。”
“人格分裂？”山下的小树林里，阿斯克惊愕问道。
“是的。”美狄亚点头说道。
“我本来怀疑，是因为目睹了亚历山大的活尸使用高序列的火焰能力，才导致体内的火焰i能力发生了异变。”
“但是随着对自身心智体的探查，我发现了以往被忽略的一些迹象。”
“由于失控的原因，我的火焰i魔药始终没有完全消化，它目前储存在我的心脏内部。”
“我的男性恐惧症，也被我通过心灵能力，锁在了心智体对应的胸口位置。”
“经过这次仔细检查，我突然发现它们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融合。”
“导致这个的原因应该是，每次我产生厌恶男性的心理时，就有一部分情感意识就从我的心智体，流入到被封印的男性恐惧症里去，导致它作为心智体碎片而不断壮大。”
“经过这么多年，它已经形成了初步的心智体化，也就是另一个人格的雏形。”
“一个掌握了我的火焰i能力的副人格。”
“那你现在有什么异常迹象吗？”阿斯克谨慎问道，“比如说，经常突然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或者突发性的，歇斯底里的情绪高涨和爆发？某些时间段有控制不住自己的迹象？”
“你以为我是谁？”美狄亚烦躁地道，“当然没有了，我可是心灵序列的超凡者啊，对心灵方面的异样比谁都敏感！”
“这次是因为目睹了高序列的火焰能力，极大促进了这个副人格对火焰i的消化，才让我发现了蛛丝马迹！”
“而且以现在的融合程度来看，这个副人格很大概率已经完全成熟，我之所以先前没发现她，是因为她在特意隐藏自己！你明白吗？她已经有智能了！”
美狄亚隔着衣服，紧紧地抓住阿斯克的手臂，露出焦急的恳求眼神：
“阿斯克！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我想想啊。”阿斯克沉吟起来，“如果是已经有了智能，那就不怎么好解决了。”
“好在你的主人格目前还没有危险。我想，能不能你们先试着沟通看看，如果能取得彼此的认同和共识，那最终就可以逐步再完成人格融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问题不就解决了？”
“那如果她不同意……”美狄亚有些犹豫。
“不同意，也有不同意的处理方式。”阿斯克说，“要不要你先把她叫出来，我和她聊聊？”
“我的男性恐惧症都在她那里……”
“如果她真的像你所说那样具有理智，就不会主动出手攻击我。”阿斯克说，“当然，也许她想和我实战对练也说不定。”
美狄亚：………………
大家都知道，阿斯克的所谓实战练习，写作实战，读作“du”“da”。
“那你轻点。”犹豫了良久，美狄亚才轻声说道，“我怕疼。”
“我还怕被炸呢。”阿斯克说。
第二十二章 苦痛的魔女
在炉火岛的北麓，是一片来回蜿蜒的岸岬地带。
美狄亚站在浅海处，脚下是细软的白沙，浪花扑打着她白皙的小腿。
在冰凉的海水里，即便是火焰能力暴走，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达到危险的高温。
阿斯克小心地碰了下她的脸，便闪电般缩了回来。
美狄亚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涌了上来。
这次她的意识，并未像以前暴走时那样陷入昏迷，只是某些被封印在意识深处的记忆，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你懂了吗？”脑海里有一个女声问道。
“原来……是这样。”美狄亚回答道。
“接下来，交给我。”女声说道。
在阿斯克的眼前，站在海水里的美狄亚开始燃烧。
火焰从她的脚底腾起，即便是海水也无法吞没这些火焰。
水火相激，散发出炽热的白气和烟雾。
“呵呵呵……”低垂着头颅的美狄亚，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笑声。
“你是？”阿斯克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并不是美狄亚本人。
应该就是她所说的副人格。
“美狄亚。”她带着古怪的笑容抬起头来，拨开两边的头发，眼睛里仿佛有怪异的火焰在燃烧，“你看，我是美狄亚啊。”
“我以为在人格独立后，你会给自己起一个新名字。”阿斯克淡淡说道。
“你错了，我不是她的副人格。”她的嘴角咧开，仿佛魔鬼的狞笑，“我只是她的……”
“……黑暗面。”
“黑暗面？”阿斯克问。
美狄亚周身的火焰更加猛烈，连海水也似乎为之沸腾，阿斯克被迫后退数步，站到了礁石上面。
“你知道吗？”美狄亚歪着脑袋看着他，“正常的魅魔血脉，主序列应该是**才对。”
“可是我啊，从出生起开始，主序列一直就是火焰呢。”
“从出生开始。”阿斯克皱起眉头，“你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超凡者了？”
“是啊。”美狄亚用手指缠绕着赤红色的头发，“是火焰v的超凡者呢。”
“任何序列的魔药，最高只有iv。”阿斯克说。
“不，并不是魔药。”美狄亚冷笑了声，似乎有些无聊，“所以啊，即便是你，对力量的认知也只有这种程度吗？”
“我明白了。”阿斯克凝重地道，“是炼狱。”
“你的出生，受到了炼狱意志的污染。”
“咦？”美狄亚盯住了他，“你也知道炼狱意志？那你可知道，炼狱意志的本源是什么吗？”
“痛苦。”阿斯克回答说道，“冥界的本源是悲哀，深渊的本源是绝望。”
“而炼狱的本源，则是痛苦。”
“啊……”美狄亚仿佛叹息了一声，“是啊，在众多的情绪中，只有最为强烈的负面情绪，才能沉到潜意识海洋的底部。”
“冥界、炼狱和深渊，则是由沉到底部的海量负面情绪，在日积月累下所形成的位面。”
阿斯克思索起来。
三大位面的各种设定，早就被论坛玩家们研究透彻了。这些位面由负面情绪所构成，偶尔会和主位面进行碰撞和重叠。
比如冥界降临，用守夜人的话说就是异变，用玩家的话说就是随机剧情副本。
当然，重叠也不是一定会引起异变。
有的时候，三大位面可能只是和主位面擦了一下，泄露了一丢丢的气息进来。
这一丢丢的气息，可能会产生灵智，化为诡异的可怖怪物；
也有可能变作诅咒物品，拥有特殊的超凡能力和强烈的负面作用；
还有可能附身到人类身上，造成超凡力量的增强和极端性格。
在极小的概率下，这些气息会附身到刚出生到npc的身上，或者是新建的玩家号上，玩家们把这个叫做“污染”。
污染有好也有坏。好的地方，在于污染会赠送一个高序列的超凡能力。
比如他穿越前就认识某个战队选手，用的号就是被深渊污染的“深渊之子”，刚出生就是lv.5，拥有阴影v的能力，而正常服用阴影魔药最高只能到iv级。
这家伙的角色外号影王，在缺少光线的黑暗里强的一逼，能发挥300%的战斗能力。
副作用则是被光线直射时，会得到一个负面状态叫“抑郁”，反应速度下降60%。
结果整个战队的打法都以他为核心构建，各种人为制造黑暗环境，人送外号“瞎眼战队”。
因为直播他们比赛的时候，动不动就突然画面一片黑暗，逼得导播手忙脚乱切夜视模式。
敌方战队为了克制这点，也只能搞什么闪光弹，光芒序列能力等，结果夜视模式里突然一个光线骤亮，观众们立刻集体眼瞎……
“炼狱意志的污染，导致你出生时自带火焰v的超凡能力。”阿斯克沉声说道，“副作用是什么？”
“就是我啊。”美狄亚笑着说道。
“副人格的产生？”阿斯克问。
这个，好像不算是副作用吧？
“不，是痛苦。”美狄亚笑得很美，但那笑容里有种邪虐的意味，“我可以从痛苦中汲取力量，也只能从痛苦里汲取力量。”
阿斯克听懂了她的意思：大概就是周围敌人受到伤害时，她可以获得某种增益buff。如果一段时间没有伤害，那么她的火焰伤害就会低得可怜。
“那么男性恐惧症呢？”阿斯克问道。
“那是她的噩梦，是她长久以来的痛苦根源。”美狄亚笑着说道，“她因为母亲如此受辱而无时无刻不在痛苦，刚好她又具备汲取痛苦的本能。这持续的痛苦一直在增长她的火焰能力，以至于远远超出了她的灵性的承受范围。”
“因此她只能选择封印这段记忆，以免有一天被自己内心的痛苦之火给烧死。而我则是她主动分裂出来的人格碎片，是她性格里愿意承受甚至享受痛苦的片段，负责替她保管这段记忆和控制火焰。”
阿斯克：………………
愿意承受甚至享受这些痛苦？那不就是……那个吗？！
所以，是美狄亚把自己性格里s与m的部分，和恐惧男性的心理专门给分割出来，做成了一个副人格，并且和这些记忆封印在一起。
于是主人格不用承受难堪的痛苦，副人格则是对此乐在其中，顺便还能源源不断地从痛苦中汲取能量……
美狄亚，你好骚啊！
如此机智的做法，简直堪称心灵能力者的花式教科书。
难怪这家伙暴走以后那么强，天堂山副本从山脚杀到山顶，火焰能力仿佛无穷无尽般，天知道她从小到大是汲取了多少痛苦情绪，才成长到这种强度的。
“也就是说。”阿斯克点了点头，“她根本不用担心主、副人格之间的冲突，因为这本来就是她计划好的。”
“是的。”美狄亚的副人格笑着说道，“她还封印了有关我的记忆，所以如今她才会不记得我的存在，但是啊……”
“但是什么？”阿斯克问。
“但是我想见你啊，阿斯克。”副人格热切说道，眼神炽热得像是要将他烙印在眸子里，“呵呵……这可是她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和某个男人相处那么久呢……”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应该是她心里极端厌恶男性的性格部分。”阿斯克小心翼翼地说。
“没错，你的存在让我无比厌恶。”副人格咧开嘴角，笑容极其狰狞，“你每次说话的声音，都在刺痛我的神经。你的呼吸让我觉得肮脏，你光是站在我的面前，就让我感到近乎难以忍受的痛苦……”
“而这些痛苦，和你本人……”
“都让我非常愉悦……”她的脸颊涌上酡红，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从枪炮到刀剑：为什么我们要警惕超凡力量
作者：托尼.安德鲁
编者按：
著作时间未知，推测应当早于第一纪，即所谓的“史前时代”或“殖民时代”。
书中所述部分时间纪年和国家名、地名闻所未闻，推测与人类起源行星的文明历史与社会形态相关。
公元1280年，扬州发生了一场大爆炸。
在扬州武库里，某位火药技师在碾压硫磺时，不幸有火星溅落，点燃了附近的火枪。
于是火枪内立刻喷吐出火舌来，进而又点燃了储藏的火药，于是整个武库都发生了大爆炸，守卫武库的一百多名卫兵当场身亡，尸骨无存。
一位中国的学者在书中记载了这起“扬州炮祸”：
“火枪奋起，迅如惊蛇……诸炮并发，大声如山崩海啸……远至百里外，屋瓦皆震……事定按视，则守兵百人皆糜碎无余，楹栋悉寸裂，或为炮风扇至十余里外。平地皆成坑谷，至深丈余。四比居民二百余家，悉罹奇祸。”
爆炸发生时，欧洲人大多还不知道火药为何物，直到早期的火药枪炮用谜一般的方式出现在了欧洲。
主流的学术说法认为，最可能是蒙古人将它带到了欧洲。
确切地说，载体可能是被蒙古人所雇佣或绑架的汉人士兵、工匠和商贩。
第一份明确记载了火药枪炮的欧洲手稿，是1326年-1327年瓦尔特.德.米勒米特的《关于国王的威严、智慧与审慎》，里面的插图明确地描绘了火炮的模样，一群骑士正在操纵它进行开火。
这种技术进步得极为迅速，1341年在法国里尔就出现了“tonnoire_master”，即发射箭支的火炮。
1344年，德国的艾伦费尔诞生了火器之王（furschutzen）。
1348年，荷兰的代芬特尔有了三门dunrebussen加农炮。
编者按：此处缺失
火药技术的不断更新迭代，几乎改变了整个欧洲的文明发展方向。
亚当.斯密在他的《国富论》中提到，“战争艺术的重大革命，其始作俑者便是火药的意外发明。它初看是如此有害，其结果却是实惠于文明的存续”。
卡尔.马克思的总结则更加精辟，“火药炸垮了骑士阶层”，同时也摧毁了欧洲的封建制。
在当时，欧洲普遍实行封建制度。
骑士、领主和自由市从上级领主那里获取封地，并且对封地拥有极强的自治权力，因此他们天然抵制过于强势的中央，这让中央集权的国家衰弱。
广为流传的名言便是“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事实上，即便是“我的附庸”，在一定程度上也不愿屈服于“我”，一旦利益发生严重冲突，由下至上的叛乱即成为家常便饭。
火炮的出现扭转了这一局面，因为只有大型的、富裕的、组织力更强的政体，才更能负担的起火药战争，而弱小的、穷困的、组织不善的政体只能消亡。
这样就形成了循环：一个国家控制力越强，就越能吸纳更多的税收，就越能制造得起火炮，转而去征服它周边的领国，从而掠夺到更多的土地和人口，并获得更多的税收。
由此，在火药战争的选择下，高效、中央集权的国家留了下来，而落后的封建制国家灭亡了。
从刀剑到枪炮，起初是战争和技术的革命，最后逐渐演变成了政治上的进化，让封建制国家退出历史，让中央集权的政府制国家登台。
编者按：此处缺失
不幸的是，在这颗helel行星上面，并不存在类似的科技-战争-政治的文明演进史。
根据对行星本土生物elf（精灵）的种族研究，这种同样拥有高等智慧的种族，其文明的发展明显受到了某种制约。
在helel行星的地幔层深处，有大量的wizard_stone，这种矿物被发现是良好的常温超导体与永磁体，而随着行星的自转，由这种矿物产生的行星级磁场也在发生着周期性的强弱变化。
生活在行星地表的精灵们，在漫长的进化演变中，部分个体产生了可以吸收这种磁场能量的生物体质，我们将这些精灵称之为“超凡者”。
如前文所说，在中世纪的地球上，火药的出现改变了战争的走向，为了在竞争中存活下来，国家只能去选择更强有力的中央集权，吸纳更多的人口、土地与税收，并且投入更多国力到科技革新与武器发展上去，最终诞生了人类的科技文明。
而在helel行星上则是另一种局面：在超凡战争的选择下，拥有更多更强大超凡者的精灵国家存活下来。超凡者的战争不需要组织度，军事实力更多取决于两边超凡者的位阶高低，一个高位阶的超凡者，在军事实力上胜过千千万万个没有超凡能力的普通精灵。
因此，精灵国家们只能选择建立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笼络更多的高位阶超凡者，给予他们封地、人口和权力；鼓励普通精灵吸收磁场能量成为超凡者；以及推动低位阶超凡者的不断晋升。
这种迥异于人类文明的异星文明，我们称之为超凡文明。
超凡文明是没有未来的，它建立在少数个体的强大之上，在宏观的时间尺度上缺少延续和进步的动力。
即便是少数的高位阶超凡者，这种晋升也并非永无止境。
根据精灵叙事诗歌的记载，最早且最强大的超凡者诞生于15000年前，其名为“arcaneviel”（精灵语），他的等级达到了lv.50，拥有近乎神灵般的威能。
而这种威能，建立在对整个helel行星的磁场的汲取之下。
因此在魔潮周期性衰退后，这位arcaneviel便立刻死去了，他的身躯在大陆中央引发了异变，导致中央陆地板块塌陷成海，分开了北大陆和南大陆。
从此以后，再没有能超过lv.45的超凡者，这被认为是arcaneviel的汲取对行星磁场造成了永久性的损伤。
由此可知，如果说科技文明是螺旋式上升的路线，那么超凡文明则是一个闭合的圈，它的起落取决于行星磁场的周期强度变化，它的上限是被封死的。
即便是在磁场强度达到顶点的时候，高阶超凡者能拥有毁天灭地的威能，但他永远也不可能离开helel行星，进入茫茫的星辰大海。
编者按：此处缺失
在过去的15000年里，精灵国家并非没有技术进步。
它们对超凡力量进行了一定的摸索和研究，然而这些研究建立在“如何培养更强大的超凡者，或如何制造更厉害的超凡武器装备”上。
在其它方面（比如对自然规律的探索、对物质的生产效率的研究等）则进展极度缓慢。
在地球科技文明的战争形态，从依靠人力的“刀剑”进化到依靠技术的“枪炮”时，精灵们在近万年里仍然使用着刀剑和弓箭。
最主要的原因是，得益于超凡力量对身体素质的强化，即便是火药推动子弹产生的动能，在杀戮效率上也比不过高阶超凡者挥舞刀剑的动能。
因此，即便精灵们发现了火药，也缺乏继续研究的动力。
最近我们社会也出现了一部分呼吁，要培养使用刀剑的人类超凡者。
这固然可以增加人类殖民地的安全保障力量，然而切忌不可在文明发展的方向上本末倒置。
刀剑握在强者的手里，仍然是刀剑，而强者终会死去。
枪炮握在智者的手里，总有一天会进化成坦克、飞机、火箭和星舰，它的未来永无止境。
更令我担忧的是，一旦未来人类的超凡势力发展到某种程度，是否会反过来威胁到我们依赖至今的科技文明？
考虑到我们过去每次政治形态的进化，都是被战争技术的革命推动前进的时候，这种悲观的猜想似乎也并非毫无可能。
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我们的子孙后代，能够在每个历史洪流的分叉点上，始终做出正确的选择。
编者按：此书内容未曾提及魔潮对电子科技的毁灭性影响，故推测成书于史前文明时代。
第二十三章 蛇精病
阿斯克彻底服了。
美狄亚这个副人格绝对是蛇精病。
诚然，被炼狱意志污染这个新属性，能给美狄亚带来极大的能力加成。
平时是lv.3（火焰i+心灵i+**i），解开封印以后就是lv.7（火焰v+心灵i+**i），在汲取痛苦能力加成下，最多可以实现300%的杀伤提升（根据她的描述估算而得）。
然而必须要通过折磨敌人，造成大量痛苦才能实现。
因此，蛇精病小姐向阿斯克主动请战，希望今后团队在遇敌的时候，能够允许她借助美狄亚的身体来加入战斗。
就像是当初亚历山大活尸那样，用高温火焰来无情地虐杀敌人。
当然，她会顺带吸收一点点痛苦情绪，作为她负责帮忙的奖励。
考虑到队伍的士气和稳定性，阿斯克自然否决了这个要求。
虐杀什么的，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了，至少埃莉诺这个正义骑士必然当场炸毛。
既然不能折磨敌人，于是蛇精病小姐又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折磨她自己。
在开战前，让阿斯克将她痛打一顿，佐以恶毒的言语辱骂。
只要吃饱了，蛇精病小姐就能发挥出300%的火焰威力。
这个……虽然应该没人会有意见，但阿斯克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
毕竟他可不想觉醒什么奇怪的爱好。
于是两人间就陷入了僵局，用蛇精病小姐的话来说，杀戮本身就在制造痛苦，追求尽可能小的痛苦的杀戮，等于是脱了裤子放屁（原话）。
阿斯克表示咱们是佣兵团又不是强盗团，某些不正常的事情还是没法做的。
无论是折磨敌人，还是虐待队友，都属于不正常的范围内。
蛇精病小姐说那好啊，既然你不愿意粗暴地对待我，那相对温柔的方式也是可以的。
比如牵手、啵嘴什么的，只要让蛇精病小姐犯病就可以了。
那股憎恨男性的负面情绪和痛苦，会成为她的力量之源……与精神食粮。
阿斯克自然再次拒绝，毕竟他也没有变成烧烤的爱好。
蛇精病小姐叹气说那这样吧。
我自残总行了吧？带几把匕首，战斗前插自己几刀，然后把敌人烧成灰烬。
阿斯克绝倒，你这么狠，你的主人格知道吗？
毕竟你用的是她的身体啊！
难道就不能做一个正常的s或者m吗？比如看看类似的小说，小电影什么的，通过代入和yy来“正常”地获取痛苦能量？
蛇精病小姐表示她小电影已经看了二十多年了（天知道她代入的是谁），对艺术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所以才希望有亲身实战的机会。
阿斯克这才明白，这位副人格简直就是一个蛇精病。
看来只能用排除法：
虐杀敌人肯定是不行的，会刺激到队友；
折磨自己也不行，**是美狄亚主人格的，不能对她造成伤害。
难道每次只能自己上阵，冒着被烧烤的风险，给予她精神上的“奖励”？
蛇精病这时便露出狡黠的笑容来，说不必有肢体接触也可以的。
玩法可以有很多种嘛，开阔一下思维，比如借阿斯克的衣服来穿，上面有气味的那种，闻着就有被他紧紧抱住的奇妙感觉。
惊得阿斯克目瞪口呆，你丫原来还是个变态啊！
几周后，越野车抵达了塞萨洛尼卡。
作为东所罗门帝国的第二大城（仅次于帝都君士坦丁堡），塞萨洛尼卡收留了大量的避战难民，简陋的移民建筑搭满了道路两边。
大家都在等着排队进城。
当然，出于对战争的乐观程度不同，有的人跋涉到此就已经累了，因而企图进城定居，有的只是打算补充给养，然后继续南下。
无论如何，都在城门口引发了大量的交通拥堵。
“这堵了快三个小时了吧！”诺拍着方向盘叫道。
在车子的前方，一群绵羊被牧民赶着穿过道路，咩咩咩咩地缓慢经过。
“我受不了了。”诺泪流满面地道，“我要回岛趴一会儿。”
于是她便传送回炉火岛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埃莉诺，则是无聊地望着远处延绵的简易建筑，塞萨洛尼卡的城墙，以及阴云密布的天空。
似乎是要下雨了呢。
作为通往炉火岛的唯一入口，《荒谬的梦》这本古书被固定在车顶灯旁边的皮套里，虽然看似并不起眼，但如果车里空无一人的话，还是会有被拿走的风险。
因此无论何时，车里都必须留着个人看着。
埃莉诺正在发呆，突然有人从右边敲响了车窗。
她往外面望去，便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儿，站在车旁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她的目光，停留在小女孩捂着肚子的小手上。
于是埃莉诺从车后背的袋子里，取出一桶方便面来，伸出车窗递给了小女孩。
“你等下，姐姐这里有开水。”埃莉诺这样说着，刚拿出电热水瓶，便看见小女孩飞一般地跑走了。
她幼小的身子将方便面抱得紧紧的，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
埃莉诺望着她奔跑的背影，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能猜到，这小女孩的家人八成已经不在了，否则又怎会任由她这样，因挨饿而被迫出来乞讨，却又半句恳求的话语都不会说。
“啊呀，要下雨了吗？”从炉火岛传送出来的美狄亚，从后排探出头来，望着外面的天空说道。
“是的，你……”埃莉诺这才注意到，她这次没穿平时的衣服，而是简单地套了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裤。
“哦，这是阿斯克的衣服啦。”美狄亚看着自己说道。
“车内可不能点火。”埃莉诺委婉地道。
“穿个衣服而已，我还不至于会去脑补什么。”美狄亚回答道。
其实她也不知道副人格和阿斯克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根据阿斯克的回答，应该算是没什么事情了？
虽然还有点本能的不安，但至少阿斯克这个家伙还是比较可信的。
至于为什么副人格要穿上阿斯克的衣服，难道说……
副人格是个男装变态？！
唔唔唔。美狄亚咬着手指，如果是个变态的话，那么万一和副人格融合了，这种变态不是会传染到我身上了吗？
她一脸的纠结与无奈，看得埃莉诺也有些错愕。
美狄亚这表情，似乎是不情不愿吗？她穿阿斯克的衣服，是因为被阿斯克逼迫了？
团长是有着古怪癖好的变态吗？脑补到这里，埃莉诺也开始起了鸡皮疙瘩。
“下雨了。”美狄亚看着车窗上的雨点，忽然说道。
埃莉诺打开雨刷的开关。
雨越下越大，很快水晕就将车窗玻璃打得模糊。前方的人群开始慌乱起来，一部分人奔向简陋的移民建筑，更多的人则是跑到附近的小树林里避雨。
于是道路很快就为之一空。
“我去叫诺出来开车。”美狄亚这样说着，就回炉火岛里去了。
过了片刻，诺便回到了现实里，将越野车重新发动起来。
越野车再次向前开去，这次可没什么路过的羊群、难民或者支起的小车来挡路了。
埃莉诺趴在车窗边，原本因长久等候的压抑心情也似乎好了一些。
忽然，她便看到路边趴着一个小女孩儿的尸体，血泊在雨水的洗涤下泛着淡淡的红色。
那个是……
埃莉诺注意到尸体的旁边，散落着被撕碎的方便面桶碎片，里面的面饼已经丝毫不见踪影。
她不由得手脚冰凉。
第二十四章 斯巴达
lv.4了。
服用完“钝器i”魔药后，阿斯克的等级已经到达了lv.4。
通过魔药，他自然而然地掌握了使用钝器的技巧，以及劈砸破甲的大量经验。
对于星辰九式第二式“破重”的掌握，也随之得到了极大的强化。
然而，这次失控的风险也大大提高，过程中好几次甚至让他失去了意识。
武器大师血脉路线共有八种不同序列，是名副其实的“凶险之路”。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晋升lv.5时的失控程度，恐怕已经超过了他灵性的承受范围。
这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比如诺的下个魔药是“灵体i”，其对应的超凡能力，就可以抚平灵性在失控过程中的猛烈波动。
毕竟“生灵歌者”在前世论坛里有个外号，叫做“全能奶妈”。
其构成的三个序列分别是“生命”“灵体”“心灵”，因此无论你是**受伤，灵性受损还是精神分裂，都能毫无难度地直接奶起来。
得把诺的级别提上去啊，现在治疗都快成队伍的短板了。
阿斯克揉了揉眉心。
目前的团队里，lv.4的暂时就他一个。
lv.3的有埃莉诺（mt）、米娅（斥候）和美狄亚（控制），lv.2的有蜜儿（狙击输出）、佩姬（敏捷输出）和狄奥多拉（法系输出）。
lv.1的则是诺（治疗）和希德莉法（破甲输出）。
可以看到输出们的等级，基本上在队伍里处于偏低水准。这样的队伍构成，本来早就应该在攻略各种副本的过程中，遇到输出乏力，治疗也跟不上的尴尬情况了。
然而并没有，为什么呢？
阿斯克思索了下，然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把输出撑起来了……
遇到黑骑士boss打不过，他亲自出手；遇到活尸boss打不过，他又亲自出手。
这样做根本就起不到磨炼团队的效果啊！！！
阿斯克把长剑摔在地上。
这样下去不行啊。
嗯，接下来我要划水，专心当一个指挥。
“阿斯克！阿斯克！”佩姬从外面传送过来，急急忙忙地叫他道。
“什么事？”阿斯克淡淡地道，“如果是什么寻常的小怪，你们自己打发掉就是了。”
“不是的，不是的！”佩姬急切地说道，“是大树！”
“哦，是树人啊。”阿斯克说，“不要硬抗，绕着转圈走，让美狄亚用火烧就好了。”
“不是树人！”佩姬急得剁脚说道，“是大树，长在山上的大树！”
长在山上的大树？阿斯克愣了一下，就跟着佩姬出去了。
雨后的公路上，越野车已经停在了路边，下车的姑娘们目瞪口呆望着远方，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阿斯克推开车门，便顺着她们视线的方向，望见远处绵延不绝的雪山之上，生长着一棵大树。
那棵树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树干几乎和山峰同样粗细，巨大若伞状的树冠，将整座山峰都笼罩在树荫里。
“那是奥林匹亚之城啊。”阿斯克说道。
“奥林匹亚？”姑娘们纷纷转过头来。
“奥林匹亚，是建立在树上的城市。”希拉在旁边说道，“是整个希瑞斯地区海拔最高的自由城，也是超凡者们和奥术法师的圣地。”
“这里教会与城主有某种隐秘而默契的协议，不会干涉这里的超凡势力发展。因此在这里，法师可以公开地做实验、买卖灵性材料，甚至是豢养超凡生物。”
听上去似乎很不错的样子？姑娘们纷纷心想。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在奥林匹亚停留几天吧。”阿斯克说，“正好把各自配方里还缺少的材料给采购掉。”
要前往山上的奥林匹亚城，就必须通过山下的奥林匹亚小镇。
据说这里还是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发源地，每届开幕式的圣火就在这里进行点燃，不过自从东西方教会大分裂后，西方教廷对这种运动会并不是很热衷（毕竟每次都由东方正教会牵头发起）。
因此世界性的奥林匹克运动会也就停办至今。
众人在小镇附近，找了一家汽车旅馆租了车位，停好车后便进入了小镇。
这座小镇的建筑沿山脚向上而建，大多依然是正教会风格的白砖红瓦、
希瑞斯人似乎特别钟情于红和白两种颜色，就像古所罗门人特别喜爱彩色马赛克砖铺就的公共浴室般，这种暖色调的搭配被人称作“地中海风格”。
事实上，这里的气候也确实受到地中海的影响，一年四季都吹着温暖而湿润的海风。沿着上坡道路走了十几分钟，众人便有些身上发汗了。
来到小镇的中央广场。
奥林匹亚之城有个别号，名为“众神的宫殿”。要上山进城，必须在山下乘坐指定的车辆才行。
“自由行通道已经关闭了。”车站的月台里，售票员看着众人说道，“目前只有奥林匹亚城的正式居民才能出入。”
“关闭？”阿斯克问道。
他前世可不记得有过类似的剧情。
“是的，因为某些安全隐患问题，目前暂时不对外开放。”售票员带着礼仪式的抱歉笑容，说道，“如果您真的想进城，可以选择特殊通道。”
“有哪些特殊通道？”阿斯克问。
“法师公会正在雇佣学徒，如果有类似的超凡能力可以试着应聘，应聘成功可以拿到奥林匹亚的通行绿卡。”售票员介绍说道。
“另外，斯巴达人最近正在拜访奥林匹亚，需要招募一些勇士加入队伍，您如果对战斗能力有信心，可以试着去报名看看，通行手续会由斯巴达方负责完成。”
“明白了。”阿斯克点了点头，总之就是要先做两个任务才能进城。
先去找斯巴达人看看吧。
在中央广场的车站前，众人便看见一队斯巴达重甲战士站在月台上，将一个个海报架竖立在地面上。
海报纯白色的背景上，用希瑞斯语、拉丁语、法兰克语等写着四行字：
征兵！
加入斯巴达佣兵队！
杀死异教徒！
为帝国而战！
众人：………………
喂！你这征兵海报做的也太简陋了吧！好歹请个美工设计一下啊！白底黑字是个什么鬼啊！
在海报的中间，设有一个简陋的征兵办事处。桌子后坐着某个肌肉大汉，锃亮的光头，上身没穿衣服，露出如树根般虬结的肌肉，用熊一般的目光扫视周围的行人。
行人们纷纷自觉地避开了他们。
“是斯巴达人啊。”希拉说道，语气里有些无奈。
“阿斯克，我们离那些怪人远一点吧。”诺建议说道。
第二十五章 较量
还没等众人闪开呢，某个重甲战士便往这边走了过来。
这家伙披着沉重的环片铁甲，腰间配着阔剑，铁甲下是无袖的亚麻衫，露出结实有力的胳膊。
“你。”战士盯着阿斯克，说道，“很强。”
“我知道。”阿斯克有些意外。
这是做了个隐性的战斗力检定吗？
“你应该加入我们。”战士说道。
“加入你们，就能进入奥林匹克城是吧？”阿斯克确认问道。
“当然。”斯巴达战士说道，“作为斯巴达使节的一员，你拥有和我们一同进城的权利。”
“事实上，我目前是某个佣兵团的团长。”阿斯克指了一下后面的姑娘们，“能安排我的人一起进城么？”
斯巴达战士冷冽的目光往他身后扫去，在姑娘们的身上各自停留片刻，重新落回阿斯克的身上。
“为什么都是女人？”斯巴达战士问道。
阿斯克：……………………
“这是个意外。”阿斯克无奈说道，“我们佣兵团招人只看潜力，不看性别。”
“娘们有什么潜力？”斯巴达战士继续问道。
“喂！”希德莉法不满地叫了起来，“过分了啊！小心我砍你啊！”
“雏鸡插上鹰的羽毛，依然是雏鸡。”斯巴达战士说道。
更多的斯巴达战士往这边走了过来，带着奇怪的目光看着姑娘们。
“娘们就应该待在家里。”某个斯巴达人说道。
“织布。”
“准备食物。”
“伺候你的男人。”
“生育并养大儿女。”
这些斯巴达人面无表情地，仿佛语言接龙般地说道。
“我们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埃莉诺反驳说道，“如果对此有怀疑的话，可以出来切磋一下。”
“我们不和女人切磋。”斯巴达战士说道。
呃。埃莉诺无奈扶额，便听见希拉说道：
“没用的。”
“这些斯巴达人，都是荣誉感大过于天的生物。”
“你让他们和他们瞧不起的女性切磋，比杀了他们还要困难。”
阿斯克也叹了口气，这些斯巴达人的顽固，他在前世的游戏里就深有体会。
不过，记得当时好像有个女玩家，找到了对应的法子来着？
他招了招手，便把美狄亚叫了过来，悄悄附耳说了几句。
“好啊。”美狄亚坏笑起来，“对付这些傻大个儿，我最拿手了。”
她又去找到埃莉诺，悄悄和她沟通了下。
“这样不好吧？”埃莉诺为难地道。
“有什么关系？”美狄亚不以为然，“还是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于是埃莉诺也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说道：
“我要向你发起挑战。”
被挑战的斯巴达战士，仿佛看弱智般看着她，露出了完全不屑回应的表情。
“还是说，你们自从上次被亚马逊人击败以后，已经连女人的挑战都不敢回应了？”埃莉诺正色问道。
这话一出，斯巴达人们立刻勃然变色。
“被亚马逊人击败”，是游戏里的一段历史设定，说的是两百多年前，斯巴达著名的勇士达达索斯，在游历安纳托利亚的时候遇到了亚马逊人。
亚马逊人和斯巴达人一样，也是全民皆兵的军事民族，只不过她们是尊崇女性，歧视男性，这一点上和斯巴达人正好是反过来的。
两人交谈了几句，话不投机，结果就打了起来。
最终结果出乎意料，达达索斯被那名亚马逊人击败，还被她抓回去当了丈夫。
等斯巴达人得知了这一情况，派遣使节来到亚马逊人的地盘时，达达索斯的妻子都已经怀孕了。
那就更不可能放人了。
于是使节队就和亚马逊人发生了集体斗殴，虽然斯巴达人骁勇善战，无奈这里是亚马逊人的地盘，她们又有狩猎传统不讲什么荣誉感，七八十个人直接围了上来，就把六人使节队全部俘虏，抓回给未结婚的亚马逊少女分掉了。
虽然玩家们经过一系列的考证，推测这些斯巴达人是故意输的，因为当时的亚马逊部落女多男少，狩猎民族又没什么婚姻观念，所以……
不过这种事情一直被斯巴达当做是奇耻大辱，以至于你要是在一个斯巴达人面前提起这事，那后续直接就只能用铁与血来解决了。
“我接受，女士。”被挑战的斯巴达战士听不出怒气，只是神色冰冷地道，“然而这不是挑战，而是为了挽回名誉。”
“无所谓，对我来说都一样。”埃莉诺说道。
姑娘们纷纷笑了起来，因为这是阿斯克的经典台词，每次怂恿姑娘们和他真刀实枪的对练时，就会用这句话哄骗对方不要留手。
当然，即便姑娘们用真刀实枪，确实也伤不了阿斯克，但遭受一顿痛打就是难免的了。
“作为一个异邦人，又是女人，我不会使用铁质的刀剑对付你。”斯巴达战士冷冷地道，从旁边拿过一根刑棍，“等您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再好好想想为什么不能激怒一个斯巴达人。”
刑棍，是斯巴达人用来训练童子军的棍棒，长1.7米，小臂粗细，全力打到人的身上，可以立刻形成一条青紫。
“既然如此，我也不占兵器的便宜。”埃莉诺放下了精金长枪，从斯巴达人那里拿起了木制的刑棍与盾牌。
两人手持棍棒对立，很快就在月台上形成一片空地，周围的行人都面含惧色地远离了这边。
“十息。”坐在征兵工作台后的光头大汉，抱着双臂漠然说道，“十息之内不能结束战斗，图鲁伦斯，记得战后领二十军棍。”
“最多五息，否则三十军棍。”名为图鲁伦斯的斯巴达战士站在场上，双手持棍横于身前，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没问题吧？”在旁边看着的诺担忧说道。
“对手最多也就是lv.3的超凡者，她在力量上并不占劣势，因此十息内应该能结束。”阿斯克说道，“当然，我指的是击败对手。”
“毕竟在我手底下，训练了那么长时间了嘛。”他笑着说道。
看着阿斯克自信满满的表情，诺也不由自主地安心下来。
既然他这么说了，埃莉诺……
应该没问题吧？
第二十六章 双轮对决
斯巴达战士图鲁伦斯，双手握持刑棍横于胸前。
随后一记直刺。
这记直刺迅疾凌厉，几乎超过了肉眼可以看清的极限。
埃莉诺举盾拦截，棍盾相撞，震荡的力道让她的左手有些发麻。
某个词跳入她的脑海。
僵直。
“两种制造僵直的方式。”记忆里的炉火岛日常训练，阿斯克这么说道，“一是攻击招架，二是攻击格挡。僵直状态是反击的最佳时机。”
“可是，按照你的说法，当敌人的武器击中我的盾牌时，因为力是相互的，所以我们两人的手臂都会陷入僵直才对，这样又要怎么反击呢？”
“笨！”阿斯克用剑柄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他持武器的是右手，你提盾的是左手。用你的左手僵直换他的右手僵直，你的右手不就可以趁机拿武器进攻了吗？”
抓住僵直，防守反击。
埃莉诺的右手猛地递出，刑棍直刺向图鲁伦斯的胸口。
双臂僵直下，他无法做出格挡动作，只能硬吃！
“如果判断对方只能硬吃，那么你就要考虑如何将起手转化为连击。”阿斯克的声音仿佛回荡在耳侧。
“普通攻击会造成硬直，但硬直和僵直不同，并非直接作用于手臂。”
“因此敌人还是能做出防守动作，如果成功招架或格挡，那么就浪费了你的先手优势。”
“别想着输出，多考虑用控制技。当然，敌人也会料到这一点。”
“所以要变化，欺骗对手，思维必须灵活！”
图鲁伦斯瞳孔骤缩，盯着对方反击刺来的一棍。
这时机掌握得太好，他的双臂还在被格挡力道冲击的麻痹下，无法横起刑棍格开攻击。
那么要闪避，还是硬吃？
如果闪避，对方肯定趁势追击。
如此还怎么快速结束战斗？而且在围观群众看来，就像是我被她压着打一样！
不能闪躲！对方作为娘们，力气必然有限。
我可以承受她的多次伤害，但她只要被我命中一次，战斗就结束了！
图鲁伦斯不闪不避，只是后退半步，做好了承接攻击的准备。
以及反击。
对方的刑棍已经冲到胸前，他的双臂也从麻痹中恢复过来。
闪避也来不及了，他双臂持棍横扫，目标是对方白皙的侧颈。
只要打中，以他的力气而言，必然能直接令对方陷入昏迷……
不对！
那棍子刺到他的胸膛下方，突然仿佛变成了长枪。
埃莉诺手腕微旋，长枪上挑。
龙枪！
剧痛从腹部侵袭全身，图鲁伦斯被棍上的力道径直挑飞起来。
这点疼痛对他而言并不算致命，然而危险的是他已被挑飞在空中，双脚离地。
离地状态下，没法发挥腰腹的力量，反击的力道会大打折扣啊！
等一下！
他的表情瞬间变色，因为埃莉诺已经丢下左手的盾牌，双手持棍向左前方踏出一步。
刑棍拖于右侧，腰腹转动，双臂猛地抡出武器。
斩铁！
空中的图鲁伦斯没法闪躲，只能迅速横棍格挡。
这一斩铁抡出了90度的扇形，直接命中了图鲁伦斯的格挡。
两根刑棍砰的一声，瞬间同时被相冲的沛然力道崩断成两截。
断棍的末端顺势狠狠命中了图鲁伦斯的腹部，将空中的他毫不留情地打飞出去。
围观的斯巴达战士立刻轰然，连稳坐在征兵工作台后面，一直不动如山的光头大汉，此时也猛地站了起来。
图鲁伦斯飞出七八米才落地，在地面上狼狈地滚了几圈，卸去力道，然后才晃晃悠悠地起身。
腹部满是被断棍裂口扫出的血痕，虽然看似可怖，实际却没有受什么伤。
只是在围观众人的眼中，这不超过五息的过手间，图鲁伦斯已经输了个干干净净。
“图鲁伦斯，没事吧？”光头大汉冷冷问道。
图鲁伦斯闻言胀红了脸。
被断棍扫了一下而已，能有什么事？光头大汉问他这个问题，摆明了是在嘲讽他。
斯巴达人蔑视弱者。输给娘们的图鲁伦斯，毫无疑问被打上了弱者的标签。
“这位女士，战力算是通过了我们的认可。”光头大汉面无表情说道，“下一个，比提昂斯，你上。”
比提昂斯站了出来，从旁边拿起一把木剑。
“希德莉法，交给你了。”阿斯克说。
“好！”希德莉法兴冲冲地出列，看着对方手里的木剑，说道，“既然你不用真剑，那我也换一把木刀吧，免得说我欺负你们南方人。”
北地人？比提昂斯盯着她的淡金色头发，眯起眼睛一言不发。
希德莉法从旁边拿起两柄木刀，刚站直了身体，比提昂斯已经冲到她的身前，手中木剑重重劈下。
“啊哈！”希德莉法爆喝一声，右手木刀已经反手挥出。
刀剑碰撞，比提昂斯后退卸力，便看见希德莉法左手木刀再次劈来。
比提昂斯立刻提起木剑格挡，双臂麻了片刻，正要发动反击，对方的右手木刀又紧接着挥来。
“不对。”围观的光头大汉忽然说道。
“被压制了？”另一个斯巴达人问道。
“不，是被骗了。”光头大汉摇头说道。
“之前图鲁伦斯面对枪盾女武士，选择了硬吃对方的直刺攻击，结果对方临时变招，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将他挑起劈飞出去。”
“这就给了比提昂斯一种错觉，认为这北地女人也可能是技巧性的战士，因此过分注重于防守，不给对方攻击变招的可能。”
“偏重防守也没什么问题。”斯巴达战士说道，“只要无法攻破他的防御，进攻的人无疑要消耗更多体力。再加上她是个女的，终究会先于比提昂斯陷入劣势。”
“如果对方的体力更加强悍呢？”光头大汉冷冷地道，“如果这个北地人的**力量高于比提昂斯呢？”
如果体力比不过对方，还在一味维持防守姿态……斯巴达们纷纷心头一凛。
那不就是被压制到死吗？
“你倒是攻过来呀？”希德莉法双刀劈落，不解地问。
这是诱敌的陷阱……比提昂斯心里暗想，更加专注于格挡防守，寻觅可能的反击机会。
“你要是不攻击，那我可要提速了啊！”希德莉法说道。
提速？什么，她还能提速？
比提昂斯愣了一下，突然就发觉剑上的受击频率提高了一倍。
螳螂切！
希德莉法左右双刀交替攻击，两边节奏完全错开，在高频挥击下形成了两倍于正常状态下的攻速。
比提昂斯只觉得双手虎口正在哀嚎，木剑被狂风骤雨般的攻击打得不住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似的。
“旋风斩！”希德莉法大吼了声，腰肢旋转带动双臂，木刀以高速转动起来。
比提昂斯连忙一个后跳，避开了她的攻击范围。
只见希德莉法在旋转中突然急停，左手木刀已经猛力投掷出去，呼啸着砸向比提昂斯。
后者一记木剑上挑，劈飞了投掷来的木刀，只见希德莉法已然冲到他的面前，挥刀砍向他的小腹。
比提昂斯仓促间只能以剑柄下砸，还没打到对方的头部，小腹已经传来被击中的剧痛，整个胃部都仿佛在痉挛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丢下木剑，捂着腹部，呕出了一口酸水。
第二十七章 极限打法
斯巴达人们纷纷沉默下来。
平心而论，比提昂斯并没有犯什么错误，只能说对方确实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这名北地女人，毫无疑问是一名爆发型的力量战士，比提昂斯选择的专注防守战术，恰好被对方所克制了。
应该在初期就和对方对攻，努力抢夺战斗节奏，同时伺机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才对。
不对。光头大汉突然又想到了一点，就是比提昂斯最后的那记剑柄下砸。
按他的挥砸速度，应该能和对方的木刀同时命中目标的。
然而最后却是比提昂斯砸了个空，对方的木刀抢先命中了他的腹部。
难道是……
光头大汉终于回忆起来。
这个北地女人在冲刺挥刀的时候，在比提昂斯剑柄下砸前，有个明显的沉身动作。
原本她瞄准的是胸口？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就会和比提昂斯同归于尽（假如是真刀真剑的话）。
因此她选择了挥砍小腹，同时降低身形高度，因此抢先一步命中对方？
这个女人，如果是在这种狂放的攻击中，还能细腻地控制细节的话……
那么即便是一开始就和她对攻，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啊！
“怎么样？”取得胜利的希德莉法，洋洋得意地问阿斯克道。
“打得不错。”阿斯克说，“不过最后那记掷刀是个什么鬼？”
“啊？那是为了吸引他上撩，然后我就趁势挥砍啊！”希德莉法辩解说道。
“如果要诱使他上撩，你为什么不左手向下一记狮牙，逼迫他攻击招架的同时，右手再使出虎切呢？”阿斯克问道。
“掷刀被他轻易劈开，面对你的右刀挥砍，他还有余力来剑柄下砸。如果是狮牙的话，对方木剑在必须维持向上格挡的同时，就没办法防御你另一只手的虎切了吧？”
“呃……”希德莉法露出有些焉了的表情，“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嘛。”
“回去好好想想。”阿斯克说，“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确实没时间给你思考。然而你的每一个选择，都必须是当时情况下的最优选择，这个可以通过战斗复盘来优化。”
“如果不会复盘，去问埃莉诺。”
“哦。”希德莉法垂头丧气地道。
他们在做什么？光头大汉看着阿斯克指点希德莉法，露出了有些狐疑的神色。
这些家伙，似乎都不是简单角色啊。
“下一场我来吧。”光头大汉走了出来。
“鲁达修斯？你要亲自来吗？”某个斯巴达人递给他一柄木制重剑。
“嗯。”斯巴达此行的使节队长，鲁达修斯点头说道。
“佩姬，你的那门剑术练的怎么样了？”阿斯克问。
“还不行。”佩姬摇了摇头，“不过我现在可以窃取别人的思想，提前预料到他的动作。”
“那也可以了，你上吧。”阿斯克说道。
于是佩姬便站了出来，从旁边拿起一柄木制短剑。
“你还没成年吧，小女孩？”鲁达修斯皱着眉头问道，重剑随意地拖在地面上。
“别叫我小女孩。”佩姬冷冷地说道，“你会后悔的。”
“你想让我怎么后悔？”鲁达修斯嘲讽般地问道，“捶我胸口？”
佩姬冷笑了声，身形突然爆发冲出。
“速度好快！”鲁达修斯顿时悚然变色。
他确实没想到，如此娇小的少女身体里，居然能爆发出快到极点的速度来。
鲁达修斯拖动重剑平挥，向着冲来的身影斩去。
佩姬则是仿佛早有预料般，侧步避开了这记斩击，闪电般错步绕到他的身后。
背刺。
然而鲁达修斯只是敏捷地旋身，便将平挥的重剑顺势反砍过来。
顺势斩。
佩姬闪电般两个后跳，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木质重剑的横扫。在剑身扫过去的刹那，她再次冲入攻击范围，
“极限打法？”旁观的后方里，埃莉诺惊愕地道。
“极限？”希德莉法问道。
“阿斯克上次教过的，你忘记了？”埃莉诺盯着场上的战斗，解释说道：
“假设对方的臂长和剑长加在一起，攻击范围是3米。那么如果你要闪避攻击，只要退到3米以外就可以了，无论4米还是5米都可以。”
“然而，实际上你退的越远，再次近身反击就要用越久的时间。因此所谓的极限打法，就是擦着对方的攻击范围闪避。”
“对方攻击范围3米，你就退3米。闪避结束后，只要稍微前进一点，就可以重新进入反击范围，比后退4-5米后再反击，要快上零点几秒的时间。”
“卡着最极限的距离吗？”希德莉法思索说道，“那不是……”
“对，极限打法的容错率非常低。”埃莉诺凝重说道，“如果敌人刻意掩饰攻击距离，那么极限打法就很容易反过来被利用，导致原本能够闪避掉的攻击反而被中招。”
“不过根据阿斯克所说，现阶段我们能遇到的对手，基本上不具备能够完美隐藏攻击距离的实力。”
“现阶段是什么意思？”希德莉法笑了起来，“就是说，我们未来会遇到更强大的敌人咯？”
“嗯。”埃莉诺微微点头。
好快！场上的鲁达修斯，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附骨之疽”。
对方的身形贴得太紧，几乎就在自己周围0.5米到1米的距离游走，充分发挥短剑的近身优势。
以至于他所持的大型重剑，由于运转不如对方灵活，在如此近的攻击距离下反而成了劣势。
鲁达修斯屏息咬牙，再次发动了圆月斩，横扫周身360度的大圈，佩姬则恰到好处地退出半步，刚好躲在圆月斩的范围外，没有过多一点距离。
就是现在！鲁达修斯身形微侧，旋身抡剑的同时突然左跨，剑圈瞬间将佩姬的位置笼罩进去。
斩中！他在心里怒吼起来。
然而剑身上却没有传来任何力道，佩姬再次仿佛早有预料般后跳，闪开了骤然扩大的剑圈。
在重剑抡过的刹那，她后跳落地反蹬，身形猛地前冲，手中短剑凌厉向前直刺！
闪避？不对！鲁达修斯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了隐藏攻击距离以扩大剑圈，此时正是身形倾斜的姿势。
收回已经挥出的重剑进行格挡，根本不可能做到。然而要左右闪避，就必须先稳住原本倾斜的身形，而以对方的突刺速度，自己根本来不及完成这些动作。
他的心思一沉，突然丢掉了武器，双手朝着佩姬的木制短剑抓去。
如果是真剑，对方只要轻轻一划，就能将他的双手十指割下。
然而这是木剑，为了胜利，鲁达修斯也不管那么多了。
空手夺白刃！
短剑在突刺过程中忽然收力急停，鲁达修斯的双手抓了个空，满脸震惊地抬起头来，才看见佩姬的短剑已经停在了他两眼间的眉心处。
“你输了。”佩姬淡淡说道，将木制短剑往边上一丢，自顾自地离开了。
第二十八章 进城
三战全败。
斯巴达人默不作声。
如果仅仅输了一次，斯巴达人或许还会愤怒，将失误败给娘们视为莫大的耻辱。
然而连败三次，这已经不能用失误来解释了，只能说双方的实力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
斯巴达人尊敬强者，他们敬畏地看着阿斯克。
您的佣兵团里究竟都是些什么怪物啊（性别什么的不重要了）！
能够领导这些怪物，这位团长的身手，又可怕到了什么程度？！
“这样就行了吧？”阿斯克笑着问道，“还要尝试的话，我们这边可只剩下法师、枪手、盗贼和医生等非近战职业了。”
斯巴达人：………………
他们倒是还想再试试其他人的实力，只不过并非似乎为了考量或者挽回颜面，而是想要见识一下其他怪物的厉害程度。
不过阿斯克都这么说了，斯巴达战士们总也不好指着个医生说“我要和你单挑”，丢人啊。
于是苍青之剑一行人，顺利地加入了斯巴达佣兵团，作为外援坐上了前往奥林匹亚之城的巴士。
“实际上，我们是来援助奥林匹亚的。”车上，鲁达修斯和阿斯克等人解释说道，“君士坦丁堡已经沦陷，法兰克人在那里成立了拉丁帝国，拥立佛兰德斯伯爵鲍德温为帝国皇帝。”
“但是在围城战后，一方面金角湾的工业已经被损毁殆尽，另一方面塞尔柱人也在小亚肆虐，导致这个拉丁人的帝国根本没有任何财政支撑。”
“所以他们已经占领了色雷斯，接下来是马其顿，最终目标必然是掠夺富庶的希瑞斯。”
“在可以预料的未来，塞萨洛尼卡城应该守不下来。但是我们可以帮忙守住奥林匹亚，就像是一根钉子钉在拉丁人的行军路线上。”
“如果他们要南下征服希瑞斯，我们就偷袭他们的军队后腹，截断他们的后勤给养。如果他们要强攻，我们就在奥林匹亚之山上将他们打退。”
“就像我们先祖带领300名勇士，在温泉关击退伊兰尼亚大军那样！”
“吼！”车上的斯巴达人齐齐吼道。
阿斯克沉吟起来。
前世是没有这段剧情的，看来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玩家，蝴蝶翅膀掀起的飓风已经改变了很多剧情了。
在前世的游戏里，玩家们将法兰克人打退后，塞尔柱人占领了君士坦丁堡。
随后在第一个版本里开始进攻希瑞斯。
首先是进攻克里特岛。该岛原属于东所罗门帝国，在帝都沦陷后被卖给了维尼斯，这也就是所谓的“克里特海战”副本。
最后塞尔柱人胜出，从维尼斯人手里攻下了这座岛屿，接着以此为跳板，从东北和东南方向两路进攻希瑞斯。
斯巴达人防守伯罗奔尼撒半岛，也就是东南方向的塞尔柱登陆队。奥林匹亚则是防守东北方向的塞尔柱陆军。
这两个势力共同捍卫希瑞斯，却从未在共同战场上有过交集。
而在这个世界里，由于法兰克人抢先攻占了君士坦丁堡，成立了拉丁帝国。
维尼斯也摧毁了君士坦丁堡，并且拿到了克里特岛作为贸易支点，因此对于希瑞斯根本毫无兴趣。
于是斯巴达人便有余力可以北上支援奥林匹亚。
当然，这次奥林匹亚的敌人也与前世不同。
前世的塞尔柱敌人，主要由超凡者部队构成，即有等级的超凡者们，控制着无等级的海量凡人军队，以及大量魔鬼和超凡生物来攻击。
作为群伤aoe的奥术法师，打这些海量敌人根本不虚。
而这次的拉丁帝国，军队则有大量的骑士、骑士扈从和征召兵构成，这些法兰克穷汉的特点是都有超凡力量，并且属性上偏重**，防高血厚耐打。
那么光靠输出压制就不太现实了。
专注于精神力量的奥术法师，被敌人近身后是非常伤的，即便是被半神控制的亚历山大尸体，lv.5的流星火雨压制全场，被阿斯克近身后也逃不了一波带走的命运。
因此对于斯巴达人的支援，对于奥林匹亚官方来说也是雪中送炭。
也不外乎在自由行通道被封锁的情况下，这些斯巴达人仍然能乘坐专门车辆前往奥林匹亚了。
奥林匹亚之城，建立在巍峨高耸的奥林波斯雪山上，山上有一颗伊甸巨树，高达一千多米，其名为奥林匹斯……
由于这些希瑞斯名绕来绕去，因此暂且统一将其简称为奥林山、奥林树和奥林城。
奥林城建立在奥林树的树干内部，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树中之城”。
最初希瑞斯人在此建城的目的，是为了获取奥林树的花与果实，即“伊甸树之花”与“伊甸树之果”，它们是生命、窃取等多种序列的魔药材料。
实际上，奥林树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超凡生物，由于其过大的体积和自重，导致它的下段树干早已不堪重负，树皮周围的导管几乎都被压塌畸形了。
在此建城的希瑞斯人，将其底部树干周围打穿出巨大的空腔，并且在其中修成了城市，同时帮忙用高强度材料支撑空腔，顺便也就保护了导管，确保树根的水能源源不断地运送到树木上方的枝叶里。
因此奥林树才能长得如此巨大，它与居住在它内部的希瑞斯人，形成了某种奇妙而默契的共生关系。
巴士沿着山路向上行驶，道路渐渐就延展到了树根上，这些树根是如此巨大，以至于众人最开始还将其当成了岩石。
然后巴士便驶入隧道里，周围只剩熹微的隧顶灯光。
忽然车子停了下来。
“到了。”鲁达修斯这样说了一句，领头便走下车去。
苍青之剑的众人也跟着斯巴达人下车，就看见隧道的尽头是一座军事堡垒，荷枪实弹的士兵看守着这里。
一名军官打扮的贵族正等在那里，和鲁达修斯有力地握了握手。
“昆图斯.阿庇俄斯。”这位军官贵族这样介绍自己，“欢迎来到奥林匹亚，斯巴达人。”
“为帝国而战。”鲁达修斯行了个军礼。
昆图斯看向他的身后，目光落在苍青之剑众人的身上。
没办法，因为斯巴达人的装束实在太明显：锻铁片甲，重步兵盔，精钢护胫，身后还有红色的披风（战死后用来包裹尸体的）。
相比起来，苍青之剑的这些人有全身甲、有半身甲、锁甲、铁甲、布甲、皮甲，各式装备琳琅满目，一看就像是不知从哪来的杂牌佣兵部队。
“外援。”鲁达修斯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并没有更多解释什么。
“很好，奥林匹亚需要更多的作战力量。”昆图斯也没有多问，一方面是对斯巴达人的说话风格早有了解，另一方面也是相信斯巴达人的眼光。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让斯巴达人认同的，这些家伙战力强横，眼高于顶，历史上不知多少次拒绝和希瑞斯人共同作战，理由是“希瑞斯人太弱了”。
直到被军事上更为强横的所罗门人征服，这些斯巴达人才开始转为效忠帝国，愿意被帝国和其他民族一起编入军队。
“我们是最后一拨斯巴达佣兵。”鲁达修斯直接说道，“城里的戒严程度又有提升？”
“前几天又发生了一起刺杀。”昆图斯说道，“法师联合会议员阿里斯托阁下遇刺了，凶手是两个伊兰尼亚黑衣刺客，我手下的小伙子死了四五个，才将两个刺客砍倒在血泊里。”
“法师太弱了。”鲁达修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