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法海
“汉文。”
漆黑阴森的牢房,一个捕快装扮的汉子带刀入内,手里还提着一笼食盒钱塘县聚来福的上好酒菜,让周边牢房里的囚犯看直了眼睛。
“汉文,你没事吧。”
陈俊正躺在牢房的木床上,听到声音呼喊看过去,来人是李公甫,他姐姐许姣容的相亲对象。
两人情投意合,若无此趟波折,必定成为夫妻。
只是弟弟许仙因为案子进入牢房,李公甫若无本事把他救出去,以许姣容护犊子的性格肯定心生怨望,这亲绝结不成。
牢头在李公甫的示意下打开门,他见到陈俊头上一块流血结痂的包,吓了一跳,怒气横生,“汉文,这里有人欺负你?”
“没有,是我自己摔了一跤。”
在李公甫的打点下,许仙没有遭受半点虐待,住的的牢房有床有桌案,还有打发闲暇的书籍,远比其他人要好多了。
额头上这块大包,是他被抓后,眼见此情此景,怒火攻心而晕倒,然后脑门就撞上了墙壁,恰巧觉醒此身宿慧。
听他这一说李公甫松了口气,然后递一块银子给身边开钥匙的牢头,“劳烦兄弟,帮我这位弟弟打开镣铐。”
“不用开了,我自己来吧。”
陈俊轻轻张开手臂,两手两脚间的精铁镣铐便如纸片般撕碎,“那是酒菜吧,我也正好饿了。”
看着地面只剩下一堆齑粉的镣铐,李公甫与牢头两人呆若木鸡。
李公甫终归是官门捕头,见多识广,又递出一块碎银子给牢头,叮嘱不要声张。
陈俊确实有点饿了,打开食盒,一口一口不紧不慢的吃起来,周边随之响起吸溜吸溜的吞咽口水声。
李公甫站在一边,默默观察着。
眼前的许仙,似乎比以前的许仙多了几分不同。
那泰然自若的气度在,雍容自华气质也在,只是举手投足间多了不羁与豪放。
酒菜被陈俊吃的很快,他看了一眼李公甫,清楚他在想什么。
“你喜欢我姐吗?”他突然提问。
“啊。”李公甫没反应过来,一个激灵下意识道,“当然是喜欢的。”
说完他又犹豫起来,叹了一口气。
“既然喜欢她,那回去就把娶了吧。”
“什么?”
李公甫更是吃惊,“玩笑可不能乱开。”
“你不是开口说喜欢她吗?娶她就怎么不能了?”
李公甫垂头丧气,“这....”
“你怕救不了我,我姐反对你心生怨恨是不是?”
李公甫沉默着点点头,陈俊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就回去把她给娶了,就说是我说的。”
“这怎么可以,婚姻大事,三书六聘,不能这么潦草。”
“机会只有一次,给我一张纸,我手书一封,看到了她自然会答应即日嫁给你,等下去,我若不能脱身,你这辈子都别想。”
“不娶就不娶了吧,反正不能委屈她。”李公甫干脆直言,“要怪就怪我无能,怨不得任何人。”
“那好吧。”
陈俊笑着点点头,心里已经算是对这个李公甫认可。
“我想出去一趟,去去就回来,能不能帮到我?”
“你想逃狱?”
陈俊摇摇头道,“不是,我想去查查我身上的那件案子,最多给我三天时间,行不行?”
李公甫几乎没有迟疑,“好!”
“你信我?”
李公甫看着他道,“我信你,更信娇容。”
“说得好!”
陈俊立即拿出了食盒中的酒壶,仰头垂下一条酒线,灌入喉中,“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不难,只要在牢房中找个与你身材相仿的,假扮你在这里呆三天就行,再用银子打通上下关系即可,操作空间很大。”
作为公门人员,李公甫对于这套经验丰富。
“那你怎么不用这套方法,解救我出去?”
李公甫很坦诚道,“我父母双亲俱在,用了这套方法,他们就要白发人当黑发人了。”
陈俊觉得面前这个李公甫真诚而不是失底线,比那个《新白娘子传奇》的人物要好上许多,可谓那个便宜姐姐的良配。
“很好,当我便宜姐夫够格了,你可以回去了。”
“什么?”李公甫很疑惑,并不明白陈俊再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回去了,说真的,如果我想出走,人间应该没有多少地方可以挡住我,皇宫也不例外。”
许仙身上散发一股让人信服和不容置疑的气度,李公甫即便在知府大人这样的高官身上也没见到过,当下一惊,但忍住没多问。
陈俊已经懒得再多做解释,挥挥手道,“不用你,过了几分钟自然会有人带我出去。”
李公甫被劝离开,陈俊则如刚才那样静静的躺在床上。
约莫三分钟的时间后,他睁开了眼睛,“你还不现身吗?”
阴暗的牢房并没有什么动静,空荡荡无人,细心倾听也只能听到老鼠稀疏声。
“你若不出来,我可能过上几天,就要被推出去问斩了。”
“问斩?”
“我看你倒是一点都没急的样子。”
房间里赫然凭空出现一位女子,只见她一身皆青,身材妖娆,浑身上下散发妖魅味道,浑然若林中精灵,她容颜冷艳绝俗,却透着灵动可爱。
“急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你确实是许仙?”小青疑惑问,不敢相信。
“如假包换,想来没多少人会冒充我的身份。”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
陈俊想了想,胡扯道,“我说我见到了观音菩萨,他托梦给我说有位白衣姑娘叮嘱她妹妹小青会解救我脱身,不知道你信不信?”
小青还真信了,一点都没怀疑。
姐姐白素贞受观音大士指点颇多,连带着她对于观音菩萨也是十分敬畏,那种如菩萨般高高在上,几乎能预知一切,谁敢胆大包天去开这种玩笑。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话在人间可不是乱说的。
“那好,走吧。”
小青搭上陈俊的肩膀,话音落下,两人便凭空消失。
钱塘县十里地外,山脚下,两道人影骤然现身。
“厉害啊。”
陈俊目光上下打量小青,没想到这条青蛇修为不怎么样,遁法倒不错,或者说以他见所未见过的方式。
他所历经的《诛仙》《雪中》多是以御剑或御空方式赶路,无论长短距离的凭空消失遁法,完全没有。
但现在如小青这样一个修炼五百年的小妖却可以轻易做到,这就代表白蛇背后拥有强大的修炼体系与修炼文明
这个世界的修行方式果然神秘莫测,即便以他的修为也得慢慢谋划。
“人族书生果然是好色之辈居多。”
小青见他目光在她身上扫荡,强压怒火,“你现在已经出来了,随时都可以逃命,官兵一时半伙抓不到你,你去逃吧。”
陈俊摇摇头,眼睛四顾,“我没打算跑路,我想问问白鹿书院要往哪个方向走。”
“什么,你想找死?”
“那是你认为的,若我一旦亡命天涯,岂不是坐定了我是杀人犯的帽子。”陈俊不久认出了方向,没理会小青的想法,径直往书院方向走。
“你想做什么?”
小青一下子拦住陈俊,不让他走,“你不能走?”
陈俊没有生气,一提出个问题就把给拦住了,“你说我如果不去的,背负罪名,天下能走到那里去?”
“要不走也行,你出个主意,教我怎么办?”
小青哪里想得出什么办法,“许仙,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查案!”
“把那件案子侦破,我的罪名消除自然是清白之身。”
“查案?”
小青忽然一笑,目光反而对他上下审视,那些民间传记的话本,她不是没听说过,青天大老爷为民伸案,可天底下有多少这种人。
面前的许仙,一副书生模样,又哪是那种人。
“你不用嗤笑,我能不能破案,后面你就知道了,要按照你姐姐的话保护我的话,就跟在我身边,少说多看。”
“你怎么知道,我姐姐叫我保护你?”
陈俊没管那么多,“你应该很清楚案件到底是什么样子,把详细的来龙去脉说给我听听。”
“你连具体经过都不知道,还破什么案子?”小青大喊道。
见陈俊不说话,小青当真无可奈何,这个凡人书生打又打不得,骂的话,脸皮厚如城墙,无耻程度,足以和那些金山寺的和尚相提并论,没什么用。
磨了磨小青半个小时的性子,陈俊才开口道,“现在能说说案件的具体经过了吧。”
“百无一用是书生。”
小青怒道,“据我调查得知....”
还没说话,陈俊就连忙摆手阻止,“别你调查得知,你就把事实不带主观情感的描述出来就行。”
“我需要知道以下几点信息:
1,死者信息以及被发现死亡时间;
2,发生地点;
3,命案起因;
4,死者死亡手段;
5,有无证人证言;
6,物证与痕迹;”
小青很意外看了这个白脸书生一眼,她修为虽比不上姐姐高,但论在人间厮混的经验可不比她少,对酒囊饭袋,银样镴枪头与腹有诗书,胸藏韬略的人群有着鲜明认知。
以上几点,可不像是普通人能够说出来的,倒像是民间经验丰富的干吏。
小青心里多了几分兴趣,想起姐姐临走前的试探之言,缓缓说了出来:
“那个死的人叫沐阳,据说是你的同窗好友,在昨日辰时【:7点——上午9点】发现。
命案被发现在白鹿书院,是你另一位同窗好友曹昂邀沐阳晨起读书时发现她房间门被反锁,且门内传来一股腐臭味,他察觉不对后,所以用力撞开门,发现那书生上吊在自己的房间。
后来官府在那书生手中发现了有你的香囊。
至于证人证言,物证痕迹,这个我懒得去调查。”
“实在是可笑,仅仅凭借死者手里面一个香囊就判定我罪?”陈俊为原来的许仙感到悲哀。
见陈俊有了几分情绪,小青反而很开心:“那倒不是,是因为有书院弟子见院试发榜后你们发生过剧烈争吵,怀疑你们两人是因为名次发生凶杀,而且关于你会穿墙术,巫术蛊惑的例子可不胜枚举。”
陈俊淡淡道:“我是院试榜首秀才,他是第二名,名次我上他下,论动机反而应该是他想要我命才对!
我犯得着杀一个不如我的人自毁前程?”
小青笑吟吟道:“沐府在杭州乃累世豪族,为官者大商者要权有权,要利有利,沐阳年仅二十,为嫡长子,正是风华正茂时,而且家有娇妻美妾,前途无量,那怎么会轻易寻死?
现在只有你的嫌疑最大!”
“有意思~”
陈俊浮现一丝笑意。
根据原来的记忆,确实是有不少妖狐,乌龟向他问道,那时即便陈俊未曾觉醒记忆,但仙圣之姿显现,烧冷灶的不少,这落在民间普通人眼里,肯定是具备巫术玄通。
那个真正的凶手很巧妙的利用了这一点,并且借助沐府势力,成功推他进入牢房。
而一个秀才进入牢房,结果可想而知。
即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片,功名剥夺都是轻的,十有**是刺字发配南疆,命途坎坷一辈子,老死远方。
“走吧,我要去白鹿书院,那间房屋一定隐藏了许多线索。”
以古代这样草率的定罪,陈俊完全不指望官府会查证现场线索,所以那间房间很大可能保留了许多证据。
“阿弥陀佛~”
突然,一声佛号犹如洪钟大吕传荡四方。
这样洪亮的嗓音按理说会惊飞山林不少鸟儿,但此时却没有一只鸟儿叽叽喳喳,给人安静凝神之效。
但小青听到这道佛号蓦然色变,暗中施展法术,却怎么也逃不了。
身体仿佛禁锢住了一样,冻僵完全不能动弹,只见正前方缓缓走来一位,身穿锦黄色袈裟,白发白眉的老僧,面目慈悲安详。
“别来无恙,许施主!”老僧双手合十道。
陈俊没有看他,轻轻挥袖犹如清风扫过小青身体。
我居然能动了,小青蓦然一愣,看向陈俊的眼睛充满惊愕,似乎完全出乎意料。
“我说过我不会道法吗?”
陈俊示意小青离开,“你走吧,这里就容我和法海禅师叙叙旧。”
第465章 新天
“你能应付了得他?”
哪怕此时陈俊展露了不俗的法力修为,小青也不认为他是法海的对手。
须知道法海不仅仅是金山开山主持,而且已在人间活了上百年,起初为唐代名相裴休之子,因时皇子得恶疾,看尽名医均不奏效,裴休送自己的儿子代皇子出家,密印寺主持灵佑禅师为他的儿子赐号“法海”。
剃度以后,其师灵佑禅师日日命其苦行,前后为常住劈柴有近三年时间,又为常住五百余僧众运送生活用水近三年时间。
有时实在辛苦,也会略动念头。一次,法海大汗淋漓地担着水桶自语:“和尚吃水翰林挑,纵然吃了也难消”。
这一语之下,每一餐大众吃完饭都肚子不舒服,饮食不能消化。师父灵佑禅师听说了这件事以后,法海禅师每日来身边小参时,意味深长地对他说:“老僧打一坐,能消万担粮”。
从此,大众腹中隔阂即完全解除。
言出既法,在法海修行少年时便能达到,如今上百载过去,法海修为又达到何等地步,说是返璞归真,证道人间罗汉果位,也毫不为过。
即便白蛇而今功参造化,机缘深厚,修行已过千年,但在法海面前也是有力未逮。
“何必要打?”
陈俊轻轻一笑,看着眼前白眉老僧,“法海禅师岂非不通道理之人,是不是?”
“许施主说的有理。”
法海轻轻点头,双手合十,“可是如果让你放走青蛇,许施主愿意和贫僧出家向善否?”
“想来许施主应该也是能通情达理的吧。”
陈俊眯起眼睛,印象记忆里,法海这老僧曾在他记忆未觉醒前,就以皈依佛法试图引导他,达到遁入空门目的。
可惜有系统法则护体,法海愿望就是白搭。
“当日因果你还记得?”
法海点点头,“自然记得,那时许施主五感蒙难,宿慧不觉,老僧以点化手段施为,却不能让许施主觉醒佛慧,甚是可惜。”
“老和尚颠倒黑白的功夫倒是了得,不知如来听了他门下弟子的言语会作何感想?”
陈俊直接说出‘如来’二字,瞬间把小青给吓了一跳。即便是法海脸色亦是动容,举头三尺有神明,纵是人间天门关闭,仙佛不得在插手人间,可也不是轻易就能够道出名讳的。
有所感,必有所应。
而陈俊却没放在心上,除了系统屏蔽大能感知外,想要完成‘人间拨乱反正’的任务,早晚要对上那些天上仙佛,没有区别。
“许施主,你必须要放走青蛇?”法海问道
陈俊反问,“老和尚必须要杀?须知道人有善恶,妖也有善恶之分。”
“妖的确有善恶之别。”
法海点点头,“老僧自知性子一向迂腐不化,但至今为止不曾动手除过向善之妖,青蛇性格顽劣,早年有杀生屠戮之孽障,老僧除之有何错误?”
“如此说,法海禅师却无错误,我也无可指摘!”
“不是的,许仙,那臭和尚胡说八道。”小青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当初我初生化妖之际,一队猎户想要取我皮肉骨血,夺我性命,我杀他们又怎么了?”
“难道只许你们人族杀害我们妖精,我们妖精却不能向你们反击吗?这是什么道理?”
“零零种种,其他我伤人杀人之孽障,皆因你们人族而起,你们自食其果也是活该,否则的话,若我满身业力,我姐姐怎么会认我这个妹妹。”
小青越说越快,双目凌厉直视法海:“今日就算没你许仙护着,我也敢说,若有人族修士夺我姐妹二人性命,必杀之!”
陈俊一脸无奈,就算小青没有这番说辞,他大概也会帮她。只不过看这个青蛇品性与相貌,与电影《青蛇》那条青蛇相似,可不像电视剧那条青蛇的娇俏可爱。
“孽畜!”
法海冷冷吐出二字,骤然周身金色佛光大放。面容若金刚怒目,朝着青蛇发出一声沉闷低吼,霎时间声如迅雷疾泻,名动数里以外。
当年裴休宰相送俗世少年法海出家时,赠下诗云:
“含悲送子入空门,朝夕应当种善根。
身眼莫随财色染,道心须向岁寒存;
看经念佛依师教,苦志明心报四恩。
他日忽然成大器,人间天上独称尊!”
如今陈俊观法海佛法,风范威仪,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人间称尊,无愧是白蛇传中的**oss。
此声祭出,如如来雷音,若狮子吼,慑伏众生,小青在一刹间痛苦难忍,倒在地上,有渐渐现化原形的迹象。
“消散!”
陈俊双手负后,唇齿轻启,伴随他的话音落下,骤然间有一股无形剑气冲霄而上,气势滂沱,如虚空惊雷炸起,气机呼啸,猛然将空间内弥散的金色佛光斩灭虚无。
言出既法难,但更难在面对法海这种绝代高僧的时候,道法赦令依然能够收效。
青蛇顿感周围那股挤压至全身爆炸的感觉消失,抬起眼睛,才看见原地那道白衣身影消失,前方那身披黄衣袈裟的臭和尚同样消失。
“青蛇,你走吧。”
“毕竟你因为我而来,法海我就替你挡下。”
虚空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犹如丝线般灌入青蛇耳中,令她大感到惊奇,许仙的修为竟然如此恐怖?
他不是一个书呆子书生吗?
既然这样,有这样高强的修为为什么还要待在牢房里等她去救?
自己走出来,世间能拦下他的人有多少?
即便她姐姐白素贞也不敢说就能胜过这个书生吧,他到底是谁?
前世那个采药牧童转世,还是天上大能转世?
这些想法在青蛇脑海中迅速闪过,但也没多想,毕竟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小青口中立即念诵法决,随即只见他身体化作一阵清风凭空消失无影。
“许仙,你纵放青蛇!”
半空中,一道雷霆激怒闪过,顿时将百丈烟云撕裂一空。
“放走了又怎么样?你还真当我许仙?”
这时,虚空中四面八方骤放玄音,仿佛千万柄利剑铿锵而鸣,金铁呼啸声爆裂,直接让整个虚空沸腾抖,远远比刚才那道喝声更要壮观。
陈俊凭虚御风,身形宛若一把利剑悬在天地空中:“法海,你可听过孔雀大明王?”
法海双手合十,身上金色佛光流转,抗住陈俊道法侵蚀,“许施主,有何教我?”
“自那混沌分时,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天地再交合,万物尽皆生。
万物有走兽飞禽,走兽以麒麟为之长,飞禽以凤凰为之长。那凤凰又得交合之气,育生孔雀、大鹏。孔雀出世之时最恶,能吃人,四十五里路把人一口吸之。如来在雪山顶上,修成丈六金身,早被孔雀吸入下肚去。
最后如来恐污真身,以剖开脊背,跨上灵山,本如来欲伤她性命,却被诸佛劝解,反封她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这则佛门典故你是知道的吧。”
法海没有说话,闭上双眸,慈眉善目,陈俊却不管他听没听到,以玄音作剑,刺向他金身:“孔雀大明王菩萨为如来佛母,然先前吞杀万人,业力深重,你若心怀持正,怎么不以佛音证誓,诛杀佛母?”
“许仙!”
“以佛誓证天地又何妨?”
法海缓缓站起身,屹立虚空中:“佛祖是佛祖,法海是法海,佛祖有不伤佛母道理,法海亦有除妖之理,你若以言语误我,岂是当我百载佛法是念经打坐而来?”
“倒是我小瞧禅师了。”
听到法海的誓言,陈俊真的是对他另眼相看,收回道法,却令法海感到意外,“你怎么不动手?你应该觉醒宿慧了吧?”
“宿慧我觉醒了,可动手的话,我想要胜过大和尚也没办法。”
陈俊倒没有说假话,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打过法海,胜负还真在五五开,人家上百年佛法也不是白白修炼,佛心坚不可摧,仅仅想凭借言语动摇人心,确实办不到。
“何况青蛇已走,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再说我还另有要事。”
陈俊降落山下,步行向白鹿书院走去,法海目光一凝,追问道,“你还去白鹿书院?”
“为何不去?”他反问道。
“以你的修为,在仙凡两界天门关闭之下,人间很难寻到敌手,为何还要去?”法海心头思索,“你若是想要寻仇发泄报复,贫僧还要再挡你一挡。”
陈俊轻笑道:“我在大和尚心目中就是如此形象?”
法海道:“宿慧觉醒,你已非昨日之许仙,善良温厚品性,转眼可变,实在难以揣测。”
“你认为那人是我杀的吗?”
“不是。”法海摇摇头,“你身上气机散发道门功德真仙清辉,想来不是作恶多端之人。”
“那我说我要追查命案,洗清我身上的罪名,大和尚信吗?”
陈俊转过身子,看着法海的表情从蒙圈,到疑惑,再到惊讶转变,觉得特别好玩。
“你要洗清你身上的罪名?”
法海一字一句顿道,脸色讶然,似乎很难想象以陈俊如此高强的修为,会去解决凡俗间的普通杀人案。
陈俊感觉好笑,“我如果不去查清楚这件案子,那该如何做?”
“大和尚可有教我?”
法海对陈俊的问题很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答复道,“你....”
还未等他说完,陈俊就挥手制止道:“我猜测按照你的想法,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直接前往公门,展露自己强大修为,然后知县就会以为,以我这般仙人姿态,定然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然后他们开解我的罪名,我再叮嘱公门好好抓拿真正的凶犯即可?”
法海点点头:“虽有出入,但大体不差。”
“大和尚参禅礼佛修行多少年了?”陈俊问出了一个奇怪问题。
法海想了想,摇摇头,“山中无甲子,水月不知数,贫僧已不记得水月变迁多少,只知金山寺主持已经到五十六任,应该有上百年了。”
“可曾下山看过?”
法海再一次摇头:
“经云:诸佛从本来,常处於三毒,长养於白法,而成於世尊。
三毒者:贪嗔痴也。
万丈红尘,孽障滚滚,贫僧身为出家人,修身养性,早已看破红尘,非是妖孽出世,轻易不曾下山。”
“那你可知世事轮转,世间许多都变了样?”陈俊回想起脑海中闪过的一连串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叹息道:“而且在大和尚眼里,青蛇那种妖精才算妖孽吗?”
“我久在深山。”法海皱了皱眉头,不解道:“却不知世间变成何种模样?”
“大和尚真不知道?”
“贫僧确实不知!”
陈俊嘴角浮现一丝笑意,那是一丝嗤笑迎着上天,直言不讳道:
“天地间:清浊二气混乱,污秽弥漫,有妖邪横行于世,有鬼魅肆意滞留于阳。
人间处:有人心崩坏,道德沦丧,教育之不存,公理之不在,奸臣当道,民生凋敝,人人妄图求诸仙佛得庇佑,而无丝毫自强之心。”
“这...”
法海犹豫片刻,然后问道,“许施主如何得知,据贫僧所了解,你如今此身还未过双十年华,步伐未出江浙一带,如何得知天地人间情况。”
“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睹瓶中冰而知天之将寒。”陈俊看向法海:“有些人没有见过汪洋,以为江河最为壮观,有些人通过一片落叶,却能看到整个秋天。”
“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兴衰,万年可知斗转星移。如大和尚所言,我此身局限于年华,局限于一地,不可观天地之景象,不可查民间之疾苦。”
“但禅师可有勇气敢与我走这一趟,大观这人间天地!”
“大观人间天地。”
法海深呼吸一口气,这人间当真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样子,不是的话,世人所过生活又是怎么样。
面对陈俊的邀请,法海并未直接答应,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此时此刻,原本晴朗的青天黑了下来,天际突然出现的乌云翻涌不止,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驰骋天地间,一片肃杀,狂风大做。
陈俊在狂风中傲然伫立,任凭风力如刀,竟不肯稍退半分。
他昂首,望天,衣袖猎猎作响。
——
这是一个非传统般的法海,也是一个非传统的白蛇故事,希望你们能喜欢
第466章 离奇密室命案
风云怒吼,天象骤变。
雷霆在墨黑的云层中凝聚,似乎要对地下出言不逊者降下天罚。
法海目光落在天象中,眼睛色彩出现了一丝变化,他不明白为什么单单一句话就会有这样的异象。
天道昭昭,因果循环。
一句话的事情,若是颠倒黑白,违背自然,那即便许仙再有多么强盛的法力,天命不在他,最终都难逃一败罢了,又何需天生异象以警示?
这反倒是像心虚,法海突然有种点头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冲动。
但他按捺住了,说道,“那就请许施主带路,我不在凡俗已久,也不知道钱塘白鹿书院在何方。”
他没答应,也没拒绝。
陈俊知道仅仅凭借一番言语,说动不了如法海这样的绝代高僧。
但他不急于一时。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的这一番行动,正好落在青蛇眼中。
前往白鹿书院的过程中,陈俊与法海闲聊:“禅师,你见过佛祖吗?”
“不曾见过。”法海补充道:“仙凡两界天门关闭,上界大能不得肆意操控人间运朝,如如来世尊,不列五行,不入六道轮回,乃天外天之外,重天之上。”
“禅师那想不想见如来佛祖?”
法海想了想,“大概....是想见的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心目中的佛祖可能会与你想见的佛祖会很不一样。”陈俊笑了笑,“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法海咀嚼了这句话,“许施主这句话颇有禅意,至于佛祖的话,本就与我想象的不同。”
“那禅师,修行佛法的理想是什么?”
陈俊道:“斩妖除魔吗?”
“妖孽残杀生命,我自当除之,只是斩妖除魔乃小道。”
“禅师和我印象中的法海不一样。”
“那许施主觉得法海应该是怎么样的人?”
陈俊没有回答,问道:“禅师向往的大道是什么?”
法海坦然道:“普度众生!”
白鹿书院就在前面,周围种植桃李,此时正是四月芳菲,桃李花香迷人,遥远处能听见书院中传来朗朗读书声。
陈俊笑了笑,“这话我相信了五成,若放在最开始,一成我都不会相信。”
法海也不做解释,慈眉善目,与陈俊并肩而行。
“站住。”
书院外一位中年看护叫住了两人。
陈俊以书生礼仪问他,“这位大哥,有什么事情。”
“你是白鹿书院的弟子?”
“不错。”
“有没有凭证?”
记忆中书院似乎有凭证什么的,可许仙放在姐姐徐娇容宅院里。
陈俊道:“我并未带。”
“没带?”中年看护目光上上下下打量陈俊,“没打也行,但要有点东西质押在我这里。”
“禅师有什么有什么好辨别的东西,先放在这里,等下我们来取。“
中年看护目光落在法海身上,见他一身红黄色袈裟都快掉没了颜色,顿感嫌弃,“我说你这书生怎么这么不上道呢,莫不是读成了书呆子?”
“这位大哥意思是想要钱?”
陈俊笑容不改,并不生气,法海在身边静静观看事态发展,察觉许仙似乎另有深意蕴藏。
“凡是哪里都不得要钱。”
中年看护很硬气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你想递个折子不要钱?官场还要淋尖踢斛哩。”
“白鹿书院好歹是江南四大书院之一,名声在外,人情练达即文章,你这个书生读书不要读傻了。”
“大哥还通文墨,厉害厉害。”
陈俊对这位中年看护点赞,指着法海道:
“那你可知道,佛门袈裟中,禅僧穿茶褐色衣和青绦玉色袈裟,讲僧穿玉色衣和绿绦浅红色袈裟,教僧穿皂衣和黑绦浅红色袈裟。这个大和尚身披赤黄五色袈裟,地位仍在前三者之上,他要比我有钱的。”
中年看护一副‘你企图框我,我不会信’的表情。
“就你问你给不给吧。”他变得不耐烦了。
“不给又能如何?”法海看着这个中年看护,替陈俊问了出来,“书院岂会对要挟行为坐视不理?”
“要挟,小的可没要挟。”
“不给就不给,小人一个看护能拿你书院书生怎么样?”中年看护阴测测一笑,“但是后面书院中多了什么小道消息,就别赖在我的头上。”
法海还是头回感受到了底层百姓的厉害之处,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又问道:“那他若是权贵子弟,你还敢这么做?”
“这位公子穿的就不像是什么权贵子弟,又怎么是权贵子弟?我赖三在书院待了两年,至少眼睛还是练出来了。”
“何况权贵子弟见了我,一个碎银子就把我打发了,哪有那么多废话。”
“阿弥陀佛。”
法海闭目颂念佛号。
“看来你是坏的明明白白。”陈俊笑了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谁,不会真是...”中年看护不相信。
“我是许仙,在书院你应该听说过吧。”陈俊拍拍中年看护的肩膀,“鄙人不才,刚刚把杭州豪族沐府的一位公子给杀了,现在逃狱出来。”
中年看护目光一瞪,立刻转身就跑。
“走吧,禅师,去看看案发现场。”
陈俊没有问法海对此事他有何感想,一切让他自己品味。
“到了,应该就这间房子。”
陈俊按照记忆,找到了同窗沐阳所在书院的房间,那房间坐落在甲字区,房门上正贴着官府的封印。
“房门上贴着印条,那证明里面的案发现场很可能没有遭到破坏,还保留完好的线索。”
陈俊撕开封条,径直推开门入内。
一股阴凉的寒气扑面,内部装饰古典雅致,传统古色古香的房间,是书院一向优待于豪族子弟居所。
“许施主,打算怎么破案?”
“很简单。”
陈俊目光在房间内部四处游曳,答复道:“我只需要知道以下几点要素就可以。
1,死者信息以及被发现死亡时间;
2,发生地点;
3,命案起因;
4,死者死亡手段;
5,有无证人证言;
6,物证与痕迹;”
“举凡侦破案件,都离不开这几点要素。”
陈俊按照的是现代化的刑侦破案章程,也是目前总结出最有效率的方法。
“那是许施主总结出来的破案流程,看样子许施主倒是有几分干吏姿态。”法海并非不通俗事之人,“此件命案在钱塘县闹得沸沸扬扬,连我也有几分耳闻的。”
“据说死者沐阳,为杭州豪族嫡长子,死于昨日辰时,这还有需要查证的吗,难道会有假?”
“当然会有假。”
陈俊蹲下身子,查看被踢到在地的凳子,这个黄花梨古凳子,样式精美,被踢翻在周边,看样子像是受害人垫脚自杀的凳子。
他一边观察,一边解答法海的问题:
“我听青蛇说,我那位同窗沐阳确实是在辰时被人发现死亡,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在辰时上吊自杀。
如果是他前天晚上自杀呢,或者更早的时间呢?”
法海道:“贫僧,不懂。”
陈俊耐心解释道:“书院弟子许多见到我未觉醒宿慧之前,就拥有不少玄奇异状,误以为我会玄通巫术,所以能蛊惑**让沐阳上吊自杀身亡,然后以穿墙术逃亡。
这是官府给我定下的宣判,里面漏洞实在是太多。”
“有什么漏洞,若非是能够许施主身上道法清辉,没有犯下孽力,否则我并不认为这通宣判有误。”
“因为除了这项真相外,几乎没有更好的理由去解释好端端的豪门弟子会自杀身亡,他死前手里还拿着你的香囊。
并且这间房间据说是反锁的,被人费了很大力气才撞破得知里面的情形。”
法海显然是经过了自己的思考,但依然不解:“如若不然,怎么解释豪门弟子无端上吊自杀身亡,而且这里面为人反锁,只有在房间里面作案的可能。”
“如果有其他凶手的话,在不破坏房间木门的情况下,从里面只有利用穿墙术等法术出来。”
陈俊很能理解,这个世界刑侦水平。
“禅师看不清这里面的布局吗?”
法海摇摇头,“我做不到未卜先知,更不能如仙神般全知全能,知过去,通未来。”
“那你想要破解这个案件,不如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思考,有时候置身于局中,思维反而被操控。”
“人间局如此,苍天仙佛之局也是如此。”
法海不置可否。
“解决这个命案很简单,只有按照我说的流程来即可。”
“第一是时间,死者沐阳被人发现在早上辰时,但如果查证得知他真正的死亡时间是在前一天,那就证明不是我杀人。”
“为何?”
“因为我有不在场证明,前一整天我和几个同窗前往郊外踏青旅游,就会我会巫术,又怎么做到分身去杀人。”
“不在场证明,许施主总结的很好。”
“可又怎么证明死者沐阳死亡时间呢?”
“开馆验尸!”
“什么——”
法海惊诧道:“许施主没有说笑?”
“禅师觉得我像是开玩笑?”陈俊反问,“还是禅师觉得像我这样的儒生就该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或者以我的修为和身份,不需要接触尸体那份贱也。”
法海点点头:“我确实想不到以许施主修为,会去降下身份去接触死人尸体。而仵作常为世人视作卑贱不详,施主能够亲力亲为难能可贵。”
“佛语:众生平等。”
“贩夫走卒,王侯公孙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区别。”
“阿弥陀佛,施主大善,确实与我佛们有缘。”
陈俊不接话茬,开口道:“目前尸体被接到沐府而去,暂时不能查看,但是对针对于禅师的问题并非不能解答。”
“大和尚你说房门中被反锁,被人用力撞击才被撞开,所以以此证明凶手不可能是在里面被人杀死。如果是被杀,那一定是因为我,毕竟只有我会穿墙术等法术。”
“是不是?”
法海点点头,“确实如此,贫僧实在是想不通普通人如何能够在反锁的门人将人杀死,而且反锁的门,如无破坏,他又怎么出去呢?”
“大和尚,有一种专业词汇形容这种案件,密室杀人凶案,特指就是这种状况。”
“密室杀人?”
“不错。”
陈俊点点头,指着上面房间上房梁,“你看那根房间的梁柱,看到了吗?”
在两人眼前,房间除却装饰典雅精致外,整体构造与书院其他房间并不二致,因为节省空间的缘故,修建的整排的屋舍,以墙体作为隔断,将完整的屋舍一分为二,但是房梁上仍有部分空间,容纳半个人并不是问题,只是房梁很高,近乎一丈长,没有梯子,平常人根本上不去。
“许施主,指着那房梁什么意思?”
“你难道是想说,真正的凶手通过越过隔断墙,踩在房梁进而闯入死者沐阳的房间杀人。”
“大和尚很聪明,不愧佛法精深,一点就透。”
陈俊看着那房梁,“万事万物必有因果,既然犯下了命案,就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我笃定哪房梁上一定留下了凶手的鞋子印记。”
“看看吧。”
说完,陈俊身形御空上浮,法海也学着他的样子,上升到一丈长的高度,快要接近屋顶的距离,果然看到了两块脚印。
房梁以粗壮圆目构架,上面因经年未曾打扫,所以积累了一层厚厚的灰。
那两块脚印踩在积灰上,非常鲜明。
陈俊移动自己的身体靠近过去,仔细观察脚印的形状,大小,纹路等等。
“看来你说的不错。”法海同样看着那对脚印,“那死者沐阳真的是为人所杀,而且杀人诡计竟然如此让人意外。”
“沐阳房间隔壁住的是谁?”法海问。
“去书院问问就知道了。”
陈俊与法海两人降落下去,走到白鹿书院内,亭台楼榭,书生穿行,十分具有读书的韵味。
“这位兄台,请留步。”
“怎么了。”一位书生被陈俊叫住。
“怎么了?”
“你知道沐阳吧?”
“知道。”
“他房间隔壁是谁的房间?”
“曹昂,曹英泰。”书生不假思索回答,看着陈俊的容貌猛地回过神来,“你是许仙,你逃狱了。”
书生惊声大叫,立刻把周边的书生惊起。
而此时,书院门口,刚才与陈俊,法海见面的中年看护已经带着一队官兵追缉而来。
两个人都没在意。
法海说道:“据我所知没错的话,第一个发现死者沐阳身死之人,也是你这位同窗的曹昂曹英泰吧。”
“禅师还学会抢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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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原创推理副本,没借鉴柯南一点案情。
猜得到后续算我输。
这也是静觅一个尝试吧,脱离原本框架,创作纯原创剧情
第467章 法海的憋屈
“大胆许仙,你竟敢私自逃狱,视王法于无顾。”
一位身穿官袍的官吏领着十几位捕快,将陈俊与法海团团围困住。
他身材微胖,浓眉黑眼,身上散发咄咄逼人气势,另外在他身后还有穿着道袍的山羊胡道士,手拿法器对准陈俊。
“许仙,你也是读书人,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
陈俊负手卓立,对于官吏的话没有在乎,问道:“大和尚,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束手就擒吗?”
“阿弥陀佛。”
法海长叹一声,主动替他站出来,“这位大人可是钱塘县县丞?”
“不错。”
那位中年县丞倒不是不识货的人物,一眼就看到了法海披着的那一身袈裟,哪怕是掉色了,也只有极高身份的僧人才能穿的。
“这位大师是?”
“贫僧法海。”
“你是法海禅师?”中年县丞不敢相信,“金山寺法海禅师?”
“不错。”
“目前许仙施主带我一起查案,在他的侦破下,我看到有新的线索出现,这件案子另有玄机。”
法海本意不愿陈俊动手,替双方解围:“如果县丞大人不相信的话,可以前往死者沐阳的房间查看,那房梁上有两块脚印,极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不可能。”
中年县丞否认道:“就算是那间房间的房梁上有脚印留下,可死者沐阳为上吊自杀而死,有仵作检验作证,怎么可能?”
陈俊问:“仵作检验就一定是真的吗?”
“许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中年县丞不依不饶,“你现在还未洗清嫌疑,必须被羁押在大牢,否则的话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法海暗暗皱紧眉头。
即便是他,也能听出这个县丞隐隐有针对陈俊的感觉。
“大和尚你看?”
“就劳烦许施主就走这一趟,我陪你一起去见知县。”
“有大和尚陪同,那也行。”
陈俊知道法海不想他动手造就杀孽,点头同意。
“给他拷上。”
县丞挥手下了命令,却立刻被法海阻止,声音洪亮,犹如金石之音,传荡数里,把白鹿书院的桃李震的花枝乱颤。
“贫僧说了,此案现在另有玄机,许施主很大可能不是凶手,县丞大人若有怀疑,我愿意与你一起去见知县。”
县丞哪见过这样的玄通场面,与周围捕快都是一愣一愣的表情,看着慈眉善目的法海倒吸一口凉气。
“好好,就请禅师和我一起去见知县。”中年县丞不停赔笑。
然后一行人前往钱塘县衙,法海想了想案件,向陈俊问道,“凶手应该就是那位曹昂吧。”
“他就住在死者隔壁,又是第一个发现沐阳异状之人,通知官府。”
“按照正常思路是这样没错,可缺乏证据,而且在没见到那位曹昂之前,不知动机,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不过想要洗清我的作案嫌疑,也很简单,对死者沐阳进行开馆验尸即可。”
“开馆验尸?”法海犹豫了片刻。
“大和尚担心什么,死者为大么?”
法海点点头:“肉身虽是躯壳,然人死不能复生,开馆验尸于情于理都叫亲人难以接受。”
“那大和尚你想过没有。”
陈俊平淡道:“每狱情之失,多起于发源之差;定验之误,皆源于历试之浅!”
仵作作为贱也,向来不为那些正统读书官员所看得上,更别提会放下身段去检验尸体,但这个行业却对案件的决定性作用。
每一个小小小的误判,或是仵作从中被人收买都将导致冤假错案的发生。
而每一条冤假错案的背后都是一条性命。
我有强横法力,以游戏人间的姿态,世间大可去的,无人能拿我怎么样,但那些死去的人的却不一样。
佛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大和尚,我送你一句话。
【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死生出入之权舆,幽枉屈伸之机括,于是乎决。】
法海闭目双手合十,陈俊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钱塘县衙外,知县夏承德早早收到消息,带着一班干员在门外接应,穿戴整齐庄重,拿出最高规格礼待。
“法海禅师驾临,学生有失远迎。”
知县夏承德见到法海,立刻就小步快跑过去,他年过中旬,但卖相极佳,风度宜人,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你们先好好招待许公子,我和禅师入内堂。”
“.....”
“这边坐,这边坐....禅师能够驾临钱塘真是学生三生有幸啊,我对禅师仰慕的很,一上任后就带着夫人前往金山寺烧香,可惜没能见到禅师。”
法海静静听完知县夏承德寒暄礼遇,然后将与陈俊在书院的发现说了出去,却不料这个知县是位太极高手,推手运转自如,连法海都拿不住话头,徒感空耗时间。
“知县打算如何做,请给出一个章程。”法海再次发问,声音加重了几分,“我愿意替许施主担保,以他的品性绝非是做出如此杀人行径的人。”
“禅师善良大德,但不要被轻易哄骗。
此子在书院与乡间多有传出玄通巫法传闻,更兼几次被书院弟子亲眼所见有妖类向他叩首,如若不是他杀,如何能做到此等命案?”
“说的好,既然有妖精向他问道,他如果想杀你们,岂不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法海声音软了下来,“知县大人有没有想过,若是他真一怒之下杀人,那就是正中真凶下怀,不是他杀的最后也就变成他杀的了。”
“学生受教了。”
知县拱拱手道:“夏某定会按照朝廷法理办案,不会让好人无辜之人蒙受冤屈,也不会姑息一个坏人.....”
法海心中一叹,从座位上起身:“容贫僧有事先行一步。”
“禅师稍等一步。”
法海心里念着转机出现,停下脚步,却见知县拍拍手,两个人抬上一盒金子放到桌案上。
“这是什么意思?”法海声音无悲无喜。
“学生素来仰慕禅师,知道禅师不慕名利,但金山寺历经风雨,总有需要修缮地方,小小心意,略表一二,还望禅师收下。
最后望禅师不要轻信他人,案件交给官府着手办理,学生在结案后定会给禅师一个交代。”
“钱就留来修建民生工程吧,金山寺还有不着。”
法海轻轻摇头:“刚才那位许施主送我一句话,现在我转正送给知县大人,略表贫僧心意:
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死生出入之权舆,幽枉屈伸之机括,于是乎决。”
知县脸色阴晴不定。
法海出了县衙内堂,走到空堂来,只见地上到了一片的捕快,痛苦的捂着肚子哀嚎惨叫,地上还有零散的捕快刀。
“多谢许施主手下留情。”法海似乎明白了。
“大和尚在知县面前担保我成功了?”
“没有——”
法海道:“不过贫僧愿意以声誉担保,让许施主开馆验尸顺利。”
第468章 开馆验尸
钱塘,沐府!
无愧是苏杭豪族,在陈俊与法海到来时,只见门外簇簇的轿马,延绵至几百丈长街外,门前一对豪华气派的大石狮子,叫人咋舌不已。
即便是府门上方悬的白幡,也有丈高。
门外的接待小厮误以为法海也是做法事和尚,轻易让两人进去。入内后只见两边灯笼高高挂起,左边有五十位高僧诵经超度,右边有五十位道士念法超度,客人拥聚在一起,乱烘烘人来人往,先后给大厅的灵堂上香,其中间歇传出女子与小孩哀嚎声传出,哭声凄厉哀婉。
“大和尚想清楚了?”
“贫僧愿意为许施主担保。”
法海率先一步朝厅堂中走去,陈俊跟在身后,只是突然有人认出了他,叫出他的名字。
“许仙!”
“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是书院中与沐阳玩的好的那群权贵子弟认出了他,平日里许仙成绩优秀,又是院试榜首,与他们接触的蛮多。
在最前方是曹昂,他身穿一袭素衣,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样貌中正,身材瘦削,脸色愤怒。
最左边的名为柳乘风,也是死者沐阳好友,与陈俊相互认识。他一袭白衣,身高七尺有余,容貌俊美,器宇轩昂,两弯眉下,一双黑眸亮如秋水,宛若陌上公子人如玉。
最右边的赵潜阳与两人情况相仿,只是家境远不如曹昂与柳乘风,与原来许仙一样属于寒士阶层。他身材壮实,相貌堂堂,双眼光射寒星,看向陈俊时紧握双拳倒不像是个书生。
陈俊朝他们拱拱手:“曹兄,柳兄,赵兄...好久不见。”
“好不不见?”
“你个畜生,你为何要杀害沐阳兄,他也曾是你同窗好友。”
曹昂一个箭步猛地冲上来,高举拳头作势就要往陈俊脸上揍。
然而却被陈俊轻易捏住他的拳头,一记耳光干脆的反手抽了过去,将他抽翻在地。
法海看着陈俊,皱眉道:“许施主?”
“抱歉,手痒没忍住,让他清醒清醒。”
曹昂倒在地上目露恨光,这种当场耳光无异于是种折辱,另外两人见状不知道被陈俊的果决给吓到了,压制了动手冲动。
不过现场有人听到陈俊的名声。
立刻宛若把石头丢入静湖中,掀起波澜一片,喧哗纷杂。
“阿弥陀佛。”
法海双手合十,一声佛号,瞬间全场安静下去。
留下门外白幡剧烈随风吹动。
“法海禅师?”
“你是法海禅师!”
往来吊唁宾客中,有人认出法海身份,又是一片惊呼喧闹。
法海再次以佛音镇压:“贫僧确实是法海,此行专程为死者沐公子而来,查明真正凶手。”
“真正凶手?”
人群中阵阵惊异,面面相觑,“那个许仙不就是真正的凶手?为什么还要找凶手?”
“许施主并未真凶,反而是来查清案件洗清嫌疑的好人,贫僧愿意为他担保。”
“除此之外,我们前往死者沐阳在白鹿书院的居所,在他房间里的梁柱上发现两道鞋印。”
“鞋印?”
“不错。”
“鞋印能证明什么?”
法海讲出自己对于案件的思考:“原来的案件中,官府认为是许仙以巫术玄通蛊惑沐公子上吊自杀身亡,然后施展穿墙术,这样才能在不破坏门被反锁的情况下杀人并逃走。
但是那出现的两块脚印则证明案件有了新的可能。”
“白鹿书院的房间构造特殊,因学院节省空间而用墙体隔断居室,但屋顶处却留有部分空间未能封死,房梁就架构上两间房间之上。
这证明真正的凶手只要从另一个相邻的房间,搭建梯子踩在房梁上可以进入死者的房间杀人。”
“那相邻房间的人是谁?”
一位身穿孝衣的女子站了出来,她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双眸泛红,泪光涌动,带着我见犹怜的气质。
女要俏,一身孝。
这句话在女子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她手中还提着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女童,眼神茫然。
“曹昂兄,沐兄相邻房间的人是你吧。”
赵潜阳看着同窗曹昂,“我记得,发现沐阳兄身死的第一个人也是你。”
“不可能,我没杀沐兄。”
刚刚还对陈俊愤恨的曹昂,立刻否认,情绪激动,“我发现沐阳兄,是因为我,柳兄约他晨起读书,柳兄可以为我作证。”
柳乘风点点头,“不错,我可以为曹兄作证。”
曹昂继续道:“因为我和沐兄房间相邻,起床时我曾在他房间闻到一股淡淡腐臭味道,起初我并未在意,但洗漱后我去敲他房门,这股味道挥之不去,他人也没回应我,我才意识到出了大问题,费劲力气把门撞开,才发现他已经自杀,等官府进行追查后,凶手就确定是许仙。”
“头脑简单说的就是你这种人。”陈俊笑了笑,“两天时间就确定是我,这里面有没有猫腻你就不动动脑子吗?
还是说是你收买了官员,仵作,把罪名全推到我的身?。”
“许仙你别血口喷人!”
曹昂张目怒道:“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我当然不是凶手,要不然那脚印怎么解释,而且曹昂你就不怀疑你身边的两个人,一般案件发生在学院,凶手大部分都在学院,他们这两天就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曹昂皱眉一想:“反常举动?”
“许仙,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潜阳冷笑道:“你今天来沐阳灵堂,真正的目的就是怀疑我们是真正凶手吗?”
“当然不是,我是来洗清我身上的罪名的,我要——开馆验尸!”
“开馆验尸?”
所有人听到这个词汇都是心间一震。
“沐老爷子,你就真想让杀害你儿子的真凶逍遥法外吗?沐氏妻女,你真的就能坐视丈夫枉死被杀吗?如果那一份官府的仵作验证是假的,你们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真相。”
“还真相于大白,也换我一个公道。”
白衣女子哽咽回答,“可以,我要知道杀害沐郎的真正凶手。”
头发灰白了的中年人道:“不行,犬子已进棺椁,谁也不能打扰他的安宁。”
“大和尚。”陈俊看向法海。
法海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周身散发温柔金色佛光:
“贫僧愿在现场替他来世祈福,尸体检验后,贫僧前往城隍处,亲送他入往生轮回。”
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丰厚条件。
——
老被说1更,其实一直是2更的,只不过把两章的量合成一章了,就像我这样4000多字拆了2章。
以后更新时间调整:下午18点时间两更统一发。
第469章 白素贞的见证,真相告白
“开吧!”
那位身穿孝服的女子噗通跪倒在地上,“求爹爹打开棺椁,查明真凶。”
站在主位的沐府老爷似有意动,面色又出现几分迟疑。
“嫣儿,跪下,给爷爷磕头。”女子赶紧拉着小女孩跪下,她自己则生猛磕头,脆生生地,立马头上出现一块血包,哀求道,“就算不能查出真凶,有法海禅师也能为沐郎祈福啊。”
“老爷,开馆吧。”
一位中年妇人沐府老爷的手,祈求道:“若真有真凶,也是替孩儿沉冤昭雪,告慰他在天之灵。”
沐府老爷终于首肯道:“那就开吧。”
“许仙,若你不能得出什么服众的证据,替你自己辩白,我沐应轩就是倾尽沐府家财权势也要杀你,以命偿命。”
“自当如此。”
“还有劳烦沐老爷把钱塘几位最有名的仵作找来,省的说我胡乱杜撰。”
陈俊等下人打开棺椁,然后走到棺材边。
他立刻就闻到一股清晰地腐臭味道,即便棺材里面放置麝香,檀香,樟脑等名贵香料也压不住。
让大厅内诸多宾客忍不住捂着鼻子皱眉。
法海见状,双手一合,灵堂内污浊空气骤然排出,满室生香,让人大感神异,口诵神僧。
陈俊注视这具尸体。
哪怕印象中有所记忆,也不得不感叹,这位死者沐公子当真是俊美的人儿,唇红齿白,容貌中带着几分女相,身材纤长,五指齐整如玉,哪怕死后也是俊雅非常人。
“难怪喜欢兔爷,沐阳这名字没叫错。”
陈俊抛开脑海中的那些想法,专心对于这具尸体进行检验,根据尸斑,尸僵初步判断其死亡时间在三天前,几乎可以证明仵作的那份检验报告作假。
至于为什么作假,原因不得而知。
不过终逃不过名利二字,尤其是在古代,仵作还被视作是贱业不详,比下九流还下九流的行业。
陈俊认真地对尸体进行尸检,不紧不慢。
他不仅想要让法海看清楚这个世界,他自己也想看看这个世界的运转。系统任务是将人间拨乱反正。
如果由他加快这个世界的文明演变怎么样?
科技大爆炸,思想前进。
淘汰掉滞后僵化的旧王朝秩序,地主阶级统治,走上一条无神而自由的大道。
神明,不过是比人要强点的人。
既然想玩的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喽。
青城山,碧波寒潭。
空中水波荡漾出一方镜子,正映射出陈俊进行尸检的画面,他往空中莫名看了一眼,又,旋即又一丝不苟对尸体勘验。
“姐姐,他发现我们了。”小青咋舌道:“好深厚的修为。”
白素贞柔声道,“应该说上次就发现我们,只是我们还浑然不觉罢了。”
“好可恶的书生,姐姐你确信他上辈子是那采药牧童吗?”
“我不知道,按理他不会拥有这么强横的修为。”白素贞摇摇头:“比之法海都不逊色,倒像是天上大能转世应劫。”
“应劫,是应姐姐这道劫吗?”小青调侃道,“姐姐欠他恩果人情,正好以身相许为报,话本演义里都是这么写的。”
白素贞嗔道:“讨打。”
女子拍在小青的白皙娇嫩的肩膀上,却反被后者抓住手,另外一只手在湖水中游曳,突然白素贞脸色红艳滴血,媚眼如丝,喉咙忍不住呻|吟一声。
“小青,你别闹。”白素贞身体发软。
“姐姐比我的大,小青摸到了。”
“好像一只手都把握不住,这就是书上说的不足盈盈一握吧。”
“叫你不读书,盈盈一握是形容女子腰际的。”
“哦,姐姐不愧是蛇精,腰际比盈盈一握还要少,那个男人和你待在一起,估计要被爽死”
虎狼之词!
白素贞粉红的脸蛋更添绯红,媚态横生,喘息声渐起:
“小青,只要下山你就必须跟在我身边,人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一概不能去,要学好!”
好半响后,湖面才消停平静。
两个女子趴在青石上,往身上扫过去,波澜壮阔的画面都被圣光自动和谐。
“姐姐,你想好了怎么报恩吗?”
“他的实力已不下于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的恩情。”白素贞摇头,“不过终归是要与他见一面的,那时候问个清楚。”
“好吧。”
小青望着镜中对着尸体勘验的青年,他表情平静认真,说,“姐姐,你说他都有这么高强的修为,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卑微的事情。”
“卑微?你觉得他卑微吗?”
白素贞声音温柔婉转:“我在人间求学时,听过一句话,倒觉得很适合他。”
“什么话?”
“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
“这句话蛮好听的。”小青嬉笑道。
“就你以为好听,想要做到何其难?”白素贞白了一眼她,“真正的强者眼界格局之开阔,包容世界万物,远非我们能够揣测与能想象的。”
“那他能以凡人手段,破这件命案吗?”
“我也不知道,先看吧。”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站在灵堂的人有些不耐烦,但没有一个离开,毕竟法海身上淡淡金色佛光普照,让人身心暖意沛然,仿佛平日小病都在此刻消失了。
仵作被沐府叫来了两名,在钱塘县都有声名。
其中一位就是替官府做出检验的仵作,面无表情站着。
一炷香的功夫过后,陈俊起身停手。
先吩咐丫鬟端来脸盆里洗手,众人等他洗完手后,更是不耐。
“许仙你到底会不会尸检之法,可不是读的书多,就能精通这样的奇淫巧技。”柳乘风打开扇子扇风,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他人长相俊美,穿着一身白衣更显儒雅出尘。
“尸检在你眼里是奇淫巧技,那什么在你眼里是大道坦途,科举吗?”
陈俊笑了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月前的院试,乃我为榜首,沐阳兄第二,你拿了第三才对。”
柳乘风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平常,拱手道:“乘风受教了,待到他日希望你我还有机会在考场上一较高下。”
“许仙,你到底查清楚没有,别在这里故弄玄虚。”曹昂怒道。
“你这么着急想知道,难道你是凶手吗?”
“害怕我揭发你?”
“你?”曹昂表情一滞,怒而挥袖,“这话希望你接下去还能说出口。”
“潜阳兄就不说点什么?”
陈俊看着赵潜阳,“对于沐阳兄的死亡,你没想说的吗?”
赵潜阳皱紧眉头:“我说什么?你怀疑我就拿出证据来,口说无凭。”
“这人到底会不会检验,怕不是眼高手低之辈。”
“他在这里问东问西,完全没有头绪,难道是在装神弄鬼,拖延时间?”
人群中涌出窃窃私语的讨论,抱着小女孩的沐氏眼神黯然。
“嗯,慢慢来。”
陈俊走过去,“仵作来了吧,那位是给沐公子作尸体检验的?”
一位身穿灰色短衣的中年黑脸汉子走出来:“正是小人。”
“在你呈交给官府的检验报告中,沐公子是如何死亡的?”
“上吊自缢身亡。”
陈俊问:“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初三日死亡,也就在三日前【申时】而死。”
“好的很。”
陈俊点点头,“那我问你,据你经验上吊自缢而死与别人勒杀而死,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黑脸仵作汉子吞咽一口口水:“这...”
“不知道的话,请另一位仵作回答我的问题。“陈俊干脆道。
另一位仵作身穿青灰色长衫,颌下有山羊胡须,他想了想道:
“真自缢者,用绳索、帛之类系缚处,交至左右耳后,深紫色。眼合、唇开、手握、齿露。缢在喉上,则舌抵齿;喉下,则舌多出。胸前有涎滴沫,臀后有粪出。
若被人打勒杀,假作自缢,则口眼开、手散、发慢。喉下血脉不行,痕迹浅淡。舌不出,亦不抵齿。项上肉有指爪痕,身上别有致命伤损去处。”
“死亡时间如何判定?”
长衫仵作道:“一察尸体僵硬变化,一天内全身僵,然后复软,三日后平常态;
二观瞳孔污浊程度,一天内瞳孔现白点污浊,一日以上瞳孔若云雾状,三日后角膜肿胀有白色,不能透视,不类人也。”
陈俊指挥道:“说的不错,现在有请那位仵作前去检验沐公子尸上的勒痕和死亡时间,事后沐府会有丰厚酬金奉上。”
“是。”
长衫仵作慢慢走向棺木边缘,此时那位站在原地不动的黑脸仵作‘咳’的痛叫一声,瞬间面容扭曲倒地,气息全无。
“他早就吞食了毒药。”
人群中一声大吼,众人纷纷醒悟过来。法海叹息一声,走过去伸手合上仵作的眼睛:“阿弥陀佛。”
“哼~”
小青冷哼一声,看着镜子中的画面,不忿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白素贞笑着摇头,“看来你是对他恨紧了。”
“他三番两次对我出手,这些仇小青都一一记着呢,上次还要多亏那许仙,要不然能不能回来还得两说。”
“看他的破案表现,还真可以。”
“如果他没有法力,世上估计又会多出一个青天大老爷,造福一方的好官,姐姐,你说现在谁是凶手?”
“应该是那另三位书生,许仙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连了许多次。”
“.....”
灵堂上,突发异状。
另一位仵作看到此情此景,问道“现在还是否需要检验?”。
“不用了。”
“现在情形已经很明朗了,沐老爷子,不用我再多提了吧。”
陈俊道:“据我检验,令郎死于勒死,然后被凶手伪装成上吊自杀,真正的死亡时间在三日前巳时,而那个时候我在钱塘郊外,正和几位书院同学郊游。
我没有作案时间,如若不信可以去书院中查证。”
抱着女孩的女子哭道:“那谁害了我夫君,凶手是谁?”
陈俊轻轻一笑,看着侧方的三人,“曹昂,柳乘风,赵潜阳三位同窗,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三日前巳时,就说说各自在哪里吧。”
感觉现场所有目光投来,曹昂局促不安,柳乘风面露难色,赵潜阳泰然自若。
赵潜阳首先道:“三日前我有事回乡,那时候在路上。”
陈俊问:“有无人看见?”
“我向书院报备过,证人的话,我虽是一人独行,但沿路购买过胭脂,那家胭脂店铺老板能替我作证,晚上我归家时有亲属乡民替我作证。”
“可以,乘风兄呢?”
柳乘风深吸口气,“真的要说吗?”
“对。”
“好吧,我那时在红楼春,哪里的头牌清倌人苏媚儿姑娘能替我作证。”
陈俊调侃道:“乘风兄好雅兴,好风流。”
周遭众人目光看过去,不少顿感失望。柳家家世比沐家都要好上许多,其大伯现在京城为官,柳乘风人又生的俊美,面如冠玉,若没有妓|院的习惯,当真是绝佳女婿人选。
“少年慕色而艾,我未婚娶,和那里的姑娘弹弹琴有何不可?”柳乘风反问道。
“当然可以,曹昂兄呢?”
“三日前钱塘县东听闻有名伶唱戏,我去看戏去了?”
“看到戏了吗?有谁看到了你?”
“那天我刚出门,走了四里路天就下去大雨,然后我就折返回了书院,应该有人看到了我了。”
曹昂声线颤抖,面色苍白,“人不是我杀的,我是发现者,那天应该有书院弟子看见我回来,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陈俊漠然道:“如果没有呢?”
唰!
曹昂的脸色更白了。
“我——没——杀——人!”
曹昂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人不是我杀的,我和沐阳为同窗好友怎么会杀他?”
“我当然知道人不是你杀得。”
“嗯?”
“你相信我?”
曹昂眼中爆射出名为希望的目光。
若说刚才他对陈俊还有愤恨的话,那现在只有感激了。尤其是那么多目光投在他身上,愤怒,质疑,宛若看凶犯一般。
“那你为什么怀疑我?”
“我只是觉得,你从愤怒,到蒙圈,到无助,最后到感激的表情特别好玩。”
陈俊摩挲下巴,看着他:“如果我解脱了你身上的怀疑,你会不会跪下来感谢我。”
法海看了陈俊一眼:“....”
“我!”
刚刚还有感激的曹昂,现在就直接想一拳揍过去,但还是忍住了,挤出一丝笑意,“若许兄洗清我身上的嫌疑,另有厚礼相送。”
“请许施主开始你的推演吧。”
法海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什么曹昂施主就没有嫌疑呢?”
“很简单,如果他想要杀沐阳的话,用不着这么麻烦,多此一举罢了。”
陈俊看着面前的三人,“真正的凶手,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柳乘风兄台,你才是杀人真凶!”
“我?”
柳乘风斜视陈俊,骤然打开纸扇扇风,“许仙兄在说笑吗,我怎么会杀沐阳兄?”
“叫你回答问题就回答问题,现在还是春寒料峭时分,你很热吗,扇风。”
陈俊道:“还是我可以认为你在心虚,作掩饰呢?”
不仅仅是现场所有沐府亲属家眷,还有法海,与青城山外的白素贞与青蛇,听到陈俊的推断,都是齐齐一惊。
“凶手怎么会是柳乘风?我原来猜测可能是那个曹昂。”
小青惊疑不定,“怎么会是他,柳乘风不是自曝其短,在青楼睡觉去了吗?”
白素贞沉思道:“我曾怀疑过柳乘风与赵潜阳两人,但我认为后者可疑性较大,可能是许仙拿到了证据吧。”
“怎么会是柳乘风?”
灵堂上,一片喧哗。
“怎么可能是他,以他的家世与品性应该不会做出这中自毁前程的事情。”
法海也想不通,“许施主你确定没开玩笑?”
“大和尚,你认为我很喜欢开玩笑吗?”
陈俊突然转过头,看着沐阳妻子沐徐氏,“我问夫人一个**的问题,事关案件真凶,请夫人如实回答我。”
“好。”女子点头答应。
“请问你和沐公子多久没行房事了?”
“这...”
沐徐氏身体猛地变得局促,面色难堪。陈俊俊也不愿让女子名节受损,“那我换个问题,沐公子是否蓄养过**。”
**癖好,龙阳之好在古代屡见不鲜,在上流权贵阶层并不是一件丑事,反而标榜风流。
沐徐氏虽有些难堪,倒比先前更好回答了,得到沐阳父母点头后道:“确实有此事,不知公子如何得知?”
“在书院中有所耳闻。”
陈俊简单带过,目光看着柳乘风,“柳兄应该也有龙阳之好,分桃断袖之癖吧。”
柳乘风握紧手里的纸扇,沉默不语。
“你身上有一股香味,与死者沐阳身上那股香味一模一样,应该是用了同样的香膏。”
“这又能说明什么?”柳乘风冷目扫视道。
“还要死撑着吗?”
“大和尚记不记得,我们在书院看到了哪两块脚印。”
陈俊脸上浮现笑意,“柳兄请抬起脚吧,给大家看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鞋印带云纹。”
柳乘风没抬起脚:“我鞋子是有云纹,但有云纹就证明那房梁上的鞋印是我的了吗?”
几乎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凶手竟真的绝大可能是柳乘风。
柳乘风面无表情:“我那时候在红楼春,哪里的头牌清倌人苏媚儿姑娘能替我作证。”
“做个屁证。”
“你有年纪二十,有龙阳之好,至今未娶,故作流连于勾栏青楼中,但只要查查你每接触过得女子,就知道你有没有碰过她们。”
“事发突然,你根本没有想到我会来,也没想到我会把仵作叫过来。”
“现在仵作忽然暴毙,肯定有人通知要挟过他,若无意外,在我对沐公子尸体勘验时,你肯定出去一趟。”
“所以你不怕仵作会说出去,也敢信誓旦旦说出那个清倌人苏媚儿姑娘。”
柳乘风表情骤然变得极为难看。
而身边曹昂,赵潜阳都猛地一惊,“柳兄看,刚才你说如厕,原来是吩咐人去了!”
“一派胡言!”
柳乘风吼道:“书院每一间房子都有专属钥匙,如果我要从曹昂的房间进入沐阳的房间,我怎么能拿到曹昂的钥匙?”
“曹昂,现在你看看你的钥匙是不是在你身上?”
曹昂微微一愣,摸着腰际点点头,对陈俊道:“他说的没错,那天钥匙一直在我身上,别人很难有机会从我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钥匙的。
而沐阳房间是在内部反锁的,他不可能从他房间进去。
难道他会穿墙术?”
“想要做到这个不难。”
陈俊道:“不需要在钥匙上下功夫,在锁上玩花样同样可以达到目的。”
“锁?”
“对,多用上一把锁,掉包就行。”
陈俊说:“人们往往知道钥匙可以开锁,所以非常警惕会不会丢失钥匙,但锁丢了呢?”
“书院的门锁统一放在门外,很容易不知不觉间丢失。
曹昂你那天想要去看戏,但你有没有想过那时候你门上的锁已经被换了。
待你出门后,把门锁上,那其实是另一把锁,只不过样式相同,你未能留意罢了。”
“在那个时间,你走后,柳乘风拿着钥匙开锁,进入你的房间,从房梁上上跃下将沐阳轻易杀死,然后出来后,只要你原来的那把锁给换回去,你就会认为没有人经过你的房间。”
“对!”
曹昂瞪大眼睛,“我记起来了,柳乘风是你叫我去看戏的,而且我们三人当初约定晨起读书,也是你提议的。”
“操!”
“你把老子当傻子耍啊,如果计划出了问题,还想让我替你背锅,你算盘打的可真响亮。”
一直被书院教导克己复礼的曹昂忍不住大怒,像是怒吼的公牛般,箭步冲上去就要揍柳乘风,却被后者轻轻闪过。
“柳乘风,还敢说你不会武功。”
陈俊笑了笑,“想要跃上一丈高的房梁,没有武功基础,想带楼梯基本是行不通的,你看你又暴露了一点。”
“许仙!”
柳乘风脚步一踏,扇子就快要戳在陈俊的胸膛上,却见眼前的身影骤然消失。
顷刻,人影出现在沐府大门外。
“法海,走吧。”
第470章 真鬼国乡,法海入青楼
“那个许仙,人怎么就走了?”
小青趴在湖边,面色不虞,气嘟嘟道,“虽说那个柳乘风是凶手,可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沐阳?”
“姐姐,你说难道是因为龙阳之好,发生了爱恨纠缠?”
“这个我怎么知道?”
说话的女子正缓缓从湖心站起身,她仰头一甩,三千青丝上沾染的晶莹水珠向后倾撒出,在阳光日照下呈现炫彩颜色,她那一身白色之下,隐约可见傲然的波涛,但从头到尾都笼罩在一层如梦似幻的雾气之中,宛如一只妖魅,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姐姐你说人间男子间又龙阳之好,那女子间就为什么没有禁断之恋?”
小青看着白素贞向岸边走去。
她那一头及腰的漆黑长发散发着晶莹清香,身姿婀娜,腰肢宛如细柳,不盈一握。
这恐怕是世界上最纤细的蛮腰了吧,轻轻摇晃之中,勾勒出最魅惑的弧线。
白素贞莲步轻移,每走出一步,空中立即飞来一道白练,贴在她的身上,无暇地遮掩住了那绝世妖娆身材。
“你休要想那些有没得没得,好好修炼才是正经,若还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治的你服服帖帖。”
白素贞听后,轻轻一笑。
那笑意宛若江南水乡才能孕养出的温婉,两弯细长黛眉犹如远山青翠,梳洗过后的女子,洁白素衣清幽淡雅,浑身散发出一股妖没有的氤氲仙气。
晨风微光中,她的秀发柔顺的披散在肩头,看去吹弹可破的肌肤,雪白中却还有淡淡的一丝粉红,如深山幽谷里,悄悄绽放的幽美兰花。
饶是小青此刻也看痴了,忽地一笑:
“姐姐可真美,青儿与你相比,就好像泥巴里滚出的蛇精一样。”
“就你会夸我。
美色再好于我辈修行中人而言不过都是皮相罢了。”
白素贞一双明眸亮若星辰,黑发衣襟在微风之中飞舞飘荡,风姿绝世,动人心魄。
“可不算是皮相,我敢肯定,那个许仙见了姐姐也绝对会目瞪口呆,说不定就直接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之下。”
“哪有那样的的,说不定我被他给收伏呢,他的修为可不下于我。”
“那姐姐还想见他?”
“对。”
白素贞轻点臻首,“若说先前我对他怀有报恩之情,现在我更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么强横的修行之人,不以势压人,反以凡人的手段去解决问题,简直太...”
“太什么?”
白素贞沉吟一会儿,嫣然一笑道:“太有趣了。”
“有趣吗,我看姐姐是春心萌动了呢。”
“小青,你讨打~”
深山幽谷中,骤然又传出嬉笑打闹声。
“许施主,请留步。”
看见陈俊走出了沐府大门,法海追了过来,“许施主为何要走,真凶既然确定,怎么不是缉拿到官府?”
“大和尚,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陈俊停下脚步,斜视看他,“缉拿凶犯是我的职责,还是官府的职责,大和尚可别忘了我的身份。”
“身份?”
陈俊道:“我是白鹿书院的一名秀才。
凡尘俗缘中,我姐姐徐娇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而柳乘风家世显赫,其大伯为京官,身居吏部要职,即便以沐府的权势都不敢轻易得罪,何况钱塘县令。
我若把他得罪,我了断尘缘后我姐姐怎么办?大和尚帮我善后吗?”
“你不是已经把他得罪死了吗?”
其实法海心里很想说这句话,但听到后面就清楚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件事情,还没结束?”
“你认为结束了吗?”
“以柳家权势,柳乘风即便进了牢房,也有很多可操作空间。何况灵堂前,毫无一位朝廷官员在场,我的推断即便是铁证如山,但具备律法上的定罪吗?”
“唯名与器不可假人。
我身无任何职位,一介白身,官府岂会轻易认定我的推断有效。再者以沐府,柳家两大家族势力,绝不是因一人身死就能贸然开战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我敢断定柳乘风绝进不了大狱。”
“阿弥陀佛。”
法海合十颂念一声佛号,转身离去。
“大和尚要去做什么?”
“前往城隍替沐公子超度祈福。”
“就没有了吗?”
“有!劝诫县令将凶犯柳乘风缉拿归案。”
陈俊没有劝阻,就让这个迂腐不化的和尚碰碰灰吧,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给便宜姐姐徐娇容报个平安。
许家小院。
典型的四四方方南方小院,朴素中透着典雅,院落中种植一颗桂花树,是姐姐徐娇容特意买来栽种的,意为‘蟾宫折桂’之意,希望他能成材。
“姐姐,我的好姐姐,我都回来,你就别哭了。”
陈俊一脸的无奈,碰上徐娇容这样护犊子的姐姐,既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烦恼。
“你这个臭小子,好好归来还不让姐姐高兴一会儿。”
“让我看看,你瘦了没有,身上有没有遭受狱卒的毒打啊。”
“你看就看,怎么还扯上我衣服,我没被打。”
“呸,你这个臭小子,你身上上下,我哪里没看过,还护着。”徐娇容见到他正经的样子,收住哭声,一下子笑了出来,“给姐说说,你是怎么出来的。”
“.....”
陈俊将事情经过渲染了一遍,去除自己的在事件当中扮演的角色,着重突然法海与李公甫的功劳。
“法海禅师果然是神僧,传闻听说他活了几百年呢,一直在金山寺内修行,没想到他会帮助你。
下次我们可要好好去金山寺上上香,让佛祖保佑你,努力考上功名,娶官家小姐,为我徐家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姐姐你也姓许呀。
李公甫在此事中替我出力许多,为人承认忠厚,家境殷勤,是位良配。”
徐娇容白了他一眼,嗔怒道,“臭小子,你管好自己就行。”
陈俊点头:“当然要管好我自己了,待你完婚后,我打算游学四方。”
“你要游学?”徐娇容立即反对,“你年纪才十七,游什么学,老老实实待在钱塘,成家立业比什么都好。”
陈俊一阵头痛。
当然不是他要真正游学,而是要完成系统任务,将人间拨乱发正。坐在钱塘肯定是行不通的,只有先了断尘缘,陈俊好说歹说,最后勉强搬出法海的名头,才让徐娇容点头。
第二日清晨,炊烟袅袅升起。
陈俊洗漱吃饭后,在院落的石桌上倒上了两杯茶水,不久,门外传出敲门声。
徐娇容开了门,看着门外的陌生人,疑问道:“你是?”
“在下曹昂,白鹿书院学生,是许兄的同窗,今日来是特地为感谢许兄而来。”
曹昂躬身行礼,举止得体,对徐娇容很尊重,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手里挑着一盒木箱子。
“见过许兄,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曹昂进门先是鞠躬行礼,叫小厮抬上木箱:“昨日之事,曹昂真心感谢许兄,这里有黄金百两,还望许兄笑纳。”
“这怎么行,这位公子拿回去吧。”
徐娇容虽是一头雾水,但见到百两黄金还是吃了一惊,“你们都是同窗,汉文帮你点小忙也是应该的。”
“可不算是小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曹昂在灵堂上可是见证了陈俊超凡的断案手段,虽说断案于读书人而言算是小术,可那股泰然自若,从容不怕的风度却是做不得任何虚假。
曹昂回家后将所有事情告知父亲,立刻让他那个富甲三省的父亲说出‘潜龙在渊’四个字,评价甚高。
所以这百两黄金既是回报,同样也是试探与投资。
徐娇容还想劝阻,被陈俊拦下,“姐姐,先收着吧,我对他的帮助绝对值这百两黄金。”
“是是是。”
曹昂也不是傻瓜,立即猜出他还没告诉家人真相,“许兄对我有救命之恩,今日百两黄金只是小礼,他日许兄若有需求,曹家必不推辞。”
见曹昂这么上道,陈俊也不会伸手打笑脸人。
招待他半天,喝了一杯茶后,目送曹昂离开,可还未等徐娇容把心里面的疑惑问出来,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谁啊。”
徐娇容打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大光头。
慈眉善目,披着一身快掉色的袈裟,双手合十,声音朗润磁性:“请问许施主在家吗?”
“你是法海禅师?”徐娇容试探着问。
“贫僧确实是法海。”
“法海禅师,里面请,里面请。”
法海一动不动,“可否请许施主出来随贫僧走一趟,我与他有要事商谈。”
徐娇容不假思索的大喊:“许仙~”
陈俊喝完茶道:“大和尚等你可等的够久的了。”
他身形一下子就出现在门外,“走吧,姐姐,中午不用留我吃饭。”
“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到了门外去。”徐娇容百思不得其解。
......
“大和尚,找我什么事?”
法海道:“我去城隍庙时,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想告诉许施主,沐公子魂魄并不在城隍那边。”
“什么意思?”
法海道:“县城隍庙中,根本毫无任何鬼物魂魄;城隍对我说,现在人间至少一半鬼物在人死后魂魄会游荡归于鬼国中,而非进入冥界地府。
县城隍神力不济,非是府城隍与都城隍级别的城隍根本难以羁押鬼魂。”
“那鬼国是什么地方?”
“据说是冥府一方妖邪成了气候,自尊鬼帝,借仙凡天门关闭所以私立鬼国,企图分冥府职权,练道成神,已有人间许多强大城隍出手,但都奈何不了他。”
“你想借我力?”
“既然答应沐府,这件事贫僧自会替沐公子祈福,然后一并根除那个鬼国。”法海摇摇头,“只不过贫僧心里另有心结,想问问许施主。”
“那件案子看来你已经有结果了。”
法海声音没有多少悲喜,“确实有结果了,正如许施主所说,那位杀人真凶并未因此获罪。”
“大和尚做了多少努力。”
“贫僧曾劝柳乘风主动投案,承认罪行,可他拒绝了我。
贫僧劝县令将他缉拿归案,却被他以通报上级为名,等待消息。
贫僧去沐府,只见那对孤女寡母泣泪无助,沐府族长劝贫僧少过问他们家事。”
“许施主,何以教我?”
“我教你?我且问你大和尚,你是生于何年?”
“唐代。”
“这上百年来,你所历经世事可曾与现在有所分别?”
“什么意思?”
陈俊道:“你生于唐,所以见过人间繁华昌盛,但这上百年来,王朝更迭,百姓从繁荣道贫苦,再到繁荣,到贫苦,这期间百姓生活如何?”
法海沉默思索。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王朝哪怕更迭,但在权力掌握统治阶级手中,他们当家做主,百姓就永远都在重复这个死循环。”
“大和尚的普度众生是什么?”
“贫僧只愿百姓人人有衣穿,不受寒苦,百姓人人有饭吃,不受饿饥,这便是贫僧的普度众生。”
“好,不怕你大和尚口气大,就怕你不开口。”
陈俊自信道:“我若说我有把握,让天下百姓黎民达到大和尚的普度众生。但前提是掀翻这个以膜拜仙神的世界,大和尚会怎么做?”
“甚至是,如果有一天,大和尚你和我联手,但面对如来要杀我,你会怎么做?”
联合可以被拉拢的朋友,以对抗那些被触及利益的对手,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这个法海虽迂腐不化,但眼睛里是能容的底层百姓,真正有信仰的人,值得去拉拢。
法海很认真地在思考,陷入沉思,皱紧眉头,久久没有给出答复。
“不用想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
陈俊领着沉默不语的法海,按照脑海的中的记忆,穿过钱塘县繁华街道,来到湖边一处气派建筑边。
“红楼春!”
法海看着房屋牌匾的字体,能够清晰的闻到自楼上传来香腻的脂粉味道,以及莺歌燕舞的婉转弹唱。
“这是青楼,许施主带我来这里作什么?”
法海面色平淡,看着青楼没有一丝波澜,作为一代神僧的他,少年时修行就已到了白骨观想境界,现在只有一颗平常心。
“我说这才是人间鬼国之一,多少妻离子散在这里上演,和尚随我去看看?”
第471章 金刚怒目,金山寺外
红楼春有名气。
名气之大,在苏杭一带青楼中属于顶尖层次。
传闻两江总督,知府等许多达官贵人候曾微服私访过红楼春,只求一睹那冠绝杭州首席花魁的倾城之姿。
书生圈子中名气就更甚。
每逢有佳节佳日,必定上红楼春喝酒请个东道。
印象中,作为白鹿书院的陈俊,曾经也到过这里。
只是次数不多,没有沐阳,曹昂,柳乘风是这里的常客。
“这位公子里面请。”
颇有颜色的老鸨听闻龟公说陈俊到来,立刻前去迎接。
换做平常人,她根本懒得抛头露面,只是陈俊作为院试案首,杭州一地素有文名,又是白鹿书院学生,交际广泛,值得亲自交好。
只不过刚刚走到陈俊身边,她就立刻看到了一个大光头。
还是一个老货。
“许公子,怎么得了空来我们这里,莫不是上次院试案首的席面吃的好,现在还想在我们红楼春开上一回。”
老鸨娇媚笑着,眼睛不停地在陈俊身上打转,快要揉出水一般。
这样具有潜力的俊书生,容貌与气度俱是上上品,不比那些倾城花魁的魅力小。
“开席就不用了。”
陈俊目光扫视三层环形的朱红高楼,莺歌燕语,婉转啼叫与浪荡调笑声从房间里隐隐传来,“徐娘,我想问问你这里的姑娘有多少个?”
“上百位还是有的,都是身段婀娜,容貌出众的女子,就是清倌人也有,吹拉弹唱,琴棋书画,绝对能够满足许公子你的胃口。”
老鸨这时目光在法海身上掠过。
心里虽疑惑,但没问出来,这年头道士,和尚贪恋女色何止在少数。
“就只有女子吗?”
听到陈俊反问,老鸨先是愣了一回,忽然脸上浮现丝丝笑意,以为他有另外偏好:
“调教熨帖的小相公也有,那句诗词怎么说来着,羽帐晨香满,珠帘夕漏赊;揽裤轻红出,回头双鬓斜;懒眼时含笑,玉手乍攀花,此种品位绝对让公子满意。”
陈俊满头黑线,不做解释,“这些女子和小相公哪里来的,这座红楼中应有渠道吧。”
老鸨脸色微变,尴尬道:“公子问这些作甚,红楼春往来不乏权贵,岂会做哪些贪赃枉法,逼良为娼的事情。”
“你走吧,我们自己玩玩。”
没有问出来,陈俊丢了一颗金锭过去,打发了老鸨。
老鸨走后,心里也有个堤防,派人盯住陈俊与法海。
可这两人身具修为神通,即便是坐在大厅中,想让人不发现,那是绝对发现不了。
带着法海里外逛了一会儿。
陈俊问:“大和尚心里有什么想法?”
“各取所需!”
法海能说出这个词汇,大大出乎了陈俊的意料。
“怎么个各取所需?”
“女子以色相换取财货而过活,男子以财物而沽美色,彼此求所需,只是其中青楼女子一方处于位低位置,不得安稳。”
“大和尚看得清楚,也很透彻,存在即合理。但是这种存在是一种畸形存在,完全不正常,若人有选择,谁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前去青楼挣钱,年老而色衰,终究逃不过悲凉一生。”
“大和尚,难道不好奇这所青楼那些女子是怎么来的?”
陈俊闭上眼睛,耳朵一动,“我仿佛在后院听到了哭喊声,去看看吧。”
红楼春,后院。
不同于青楼正面的依兰叠翠,香味芬芳,红楼春后院却是芭蕉黄叶,破砖烂瓦,呈现萧索味道。
“爹,娘,你们别把我给卖了,求求你们别把我们给卖了。”
一个看样子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哭哭啼啼向门口处一对中年夫妻哭喊,声泪俱下,却死死被两三个身材壮实的看护给拉住。
“爹,我以后好好干活养你们,娘求求你们别把我给卖了。”
先前与陈俊交谈的老鸨就在后院,坐在一张木头椅子上,嗑着瓜子眼睛斜睨视面前的夫妻:“想清楚了吗?这孩子够可怜的,你们就舍得送她到我这里?”
“清楚红楼春是什么地方吧?”
“清楚,当然清楚。”中年男子头发发黄,五指指节粗大,连连弓腰点头,“这都是那些达官贵人常来的地,她年纪小,长得有几分颜色,若能有贵人看上她那是她的福分。”
“对对。”中年汉子的妻子道,“女人都是赔钱的玩意,把她送到这里是她的造化,她以后会感谢我们的。”
“那就签了协议吧。”
老鸨漫不经心地用手勾起小女孩的下巴,“一了百了,可不是我逼你们的。”
“好好好。”
中年夫妻赶紧点头,拿了一百两银票后,双双在那张纸上按下猩红的泥印;
小女孩愣愣看着父母远去直至消失的身影,面若死灰。
法海就站在老鸨几步外,目睹了整个全过程。
看见小女孩无声地泪水流下,目光不忍,刚想走出去,却被陈俊一手拦住。
“大和尚能救下她,但能救下千千万万如她一样的女孩吗?”陈俊波澜不惊,淡然道:“天地无情,圣人不仁;无边苦海中唯有自救。”
“可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连把剑都不能拿动,怎么自救?”
“所以才要从根源上改变这个世界。”
法海不明白他说的根源改变是什么意思,但只好静静看下去。
此时,后院中突然走来一个男人;
男子正是柳乘风,他身穿一袭白衣,面如冠玉,器宇轩昂,容貌俊美,两弯眉下,一双黑眸宛若一泓湖水,嘴角的笑意温润,予人翩翩公子感官。
“柳公子?”
老鸨眼睛一亮,“公子怎么到我后院来了?”
“我听到了哭声。”
柳乘风轻轻打开纸扇,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
小女孩身材娇小,腰小,手也小,穿着一身浆洗的发白的朴素衣服,但难掩容貌上的清秀可爱,尤其是刚刚哭红的眼睛,更添楚楚可怜意味,让人忍不住想要拥入怀里安慰。
“她是新买的?”
柳乘风嗓音温厚,如暖风拂面般温暖,还有身上俊雅出尘的高贵气质,让小女孩心里升起了几分希望之火。
“对,刚刚买的,目前还缺少调教,若经过三四年的培养,成为苏杭第一的头牌花魁不是问题。”
“我要了。”
柳乘风看着小女孩嘴角翘起。
小女孩抬起头,喜出望外。
可老鸨却皱起眉头,她明白以柳乘风的口味,‘我要了’这三个字可不是要把小女孩买回家当丫鬟的。
“多少钱,你肯出?”
“这不是钱的问题。”老鸨尴尬一笑,“以我的眼力绝不会看错,这小妮子潜力出众。是天生的媚骨,且身怀名器,出落后注定是红颜祸水。”
柳乘风道:“五千两!”
老鸨摇摇头:“她现在连花苞还不是,可经不起柳公子的采撷。”
“一万两!”
老鸨还想摇头,却见柳乘风冷冷一笑,“就算日后成为祸水,可那也是日后,有没有机会还另说,我只玩一夜,又不伤她,别给脸不要脸!”
小女孩如遭雷击,脸色唰一下变得雪白。
“好好好。”老鸨一脸悻悻,“还望柳公子不要摧残了她,这女孩是真可怜的。”
“放心。”
柳乘风合上纸扇,走到小女孩身边。
还没等小女孩反应,就把她穴道点中,然后抱回房间里面。
法海眉头皱的比先前更加深了。
陈俊摇摇头道:“此人好男风,喜**,淫幼|女,口味古怪,就是不正常,白瞎那副好皮囊与家世,衣冠禽兽诚不欺我。”
法海向柳乘风那间房间走去。
陈俊叫住他,“大和尚想做什么?”
法海没有停步,反而加快步伐,来到了柳乘风的房间外。
“不要,不要,不要碰我,求求你了。”
“大哥哥,求求你了,别碰我.....”
法海站在门外,清晰地听到房门外的动静,陈俊摇头推开门,只见柳乘风静静地把小女孩放在床上,刚想动手亵玩。
陈俊与法海就立刻走了进去。
“法海禅师,许仙?”
柳乘风不慌不忙地整理了衣衫,看着陈俊,“许仙你来这做什么?”
“当然是来问问你为什么要杀沐阳,他好歹与你也有过欢乐吧,又为什么把罪名赖在我的头上。”
陈俊目光扫了扫船上一动不动的小女孩,“事情还未过三天,你就故态萌发,当真以为你家世能替你摆平一切?”
柳乘风嗤笑一声,“我所处的身份,岂是你所能了解;你不过是个秀才而已,连官位都没有。”
“你以前在我面前可是儒雅有礼的。”
柳乘风打开纸扇,目光斜视冷笑,“那是现在我不需要伪装了,我不用装作彬彬有礼的样子,你这样连功名都没有的人,与我不是一个世界的。”
“至于为什么要杀沐阳,又为什么要把罪名赖在你的头上?”
“除了是因为我受够了他的纠缠外,我看你很不舒服。”
陈俊问:“看我不爽?”
柳乘风轻笑道:“对,你那一副处事从容的样子,一副待人有礼的样子,从不拒绝书院弟子的请教,很多人都围绕在你身边,我就是看你不爽。”
“我能理解。”
陈俊看过东野圭吾一部《恶意》的小说,其中主人公与柳乘风的心态很相似。
恶意往往不需要理由,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恶意的导火索。
“那去死吧!”
柳乘风脚步一踩,身形如箭,一掌就往陈俊的胸膛上拍。
“轰隆!”
一声闷响,整个房间猛地一下抖动。
柳乘风睁大眼睛,他脑门上迎着一掌,佛光在咫尺间璀璨迸放。
他直愣愣倒下,死不瞑目。
陈俊看了一眼法海:“大和尚,你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
“佛有:
菩萨慈悲,亦有金刚怒目。此人恶行业果,不下妖类!”
法海没有双手合十,没念佛号。
“许施主俗世经验丰富,这个女孩如何处理?”法海看着小女孩,心里涌出几分柔软,放在青楼是肯定不行的。
陈俊走到床边,伸手要给小女孩解开穴道。
“别碰我,别碰我....”
女孩目光中尽是恐惧。
哪怕陈俊容貌气质比柳乘风更要出色,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但女孩战栗着身体,完全是不信任的目光。
陈俊只好隔空替她解开穴道,笑了笑:“我即将了断俗缘,哪有什么办法,还是把她送回父母那去吧。”
“不要,我不想见他们,他们不是我父母。”
小女孩缩到床角落,泪水打湿了小脸蛋。
“这....”法海迟疑道。
“大和尚佛法修炼百年,还不能度一对愚昧夫妻?”
“我不要见她们,不要把我送那里去。”
“你又不待在青楼,那在哪里,这可由不得你。”
陈俊掌力一吸,宛若老鹰提着小鸡般大摇大摆走出红楼春,众人视若未见。
“大哥哥是神仙吗,他们都看不见你?”
“不是,这和尚才是神仙。”
陈俊提着女孩,嫌她啰嗦,直接问,“你家在哪里?”
钱塘县,城北郊外。
一处村落的破落农户中。
远看农家小屋白墙黑瓦,整整齐齐,可走近一观,墙面早已斑驳,白色墙体缝缝补补,残砖断瓦,下雨天肯定会有漏雨的风险,门外串着一堆咸菜与萝卜干,在阳光中晒制,这些都是农家常见,没有稀奇处。
陈俊发现那对夫妻并不在屋内,问小女孩:“你父母去了哪里?”
女孩面色黯然,“他们去金山寺了。”
“去金山寺做什么?”法海目光疑惑。
“他们嫌我是个赔钱货,自我生下来七八年间,就一直想要生个男孩,可就是生不出;
他们两听村民说金山寺有个叫做法海的和尚,活了上百年,是佛祖下凡转世,在哪里上香是很灵验的。”
“可是金山寺都是达官贵人才能去的地方,想要上香要捐很多很多钱,所以他们就把我给买到青楼去了。”
法海脸色一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女孩是从何而来,他几乎会认为这是陈俊对他的算计。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女孩对于法海并没有像对陈俊的那般恐惧:“和尚爷爷,是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就是法海,并非佛祖转世。”
“许施主,走吧。”
第472章 真佛真伪,西湖设天局
陈俊能够感受到,大和尚法海心里的疑惑与蒙圈。
毕竟归根到底,事情的终点竟然回到他自己身上,因果业力加身,金山寺方外佛寺也成了红尘中的一环。
“走吧,许施主随我看看。”
金山寺为禅宗之正宗。
方位得天独厚,以镇江江水龙首朝西,朝向西方极乐世界。
山内寺院依山而造,殿宇厅堂幢幢相衔,亭台楼阁层层相接。
佛塔耸立于金山之巅,拔地而起,突兀云天。从山麓到山顶,一层层殿阁,一座座楼台,将金山密集地包裹起来,山与寺浑然一体。
整个金山仿佛就是一座宏伟壮丽的寺庙,构成一组橼摩栋接、丹辉碧映的古建筑群,形成了一种金碧辉煌“寺裹山”奇特风格。
陈俊站在山脚下,调侃道:“大和尚,你落座山寺气派辉煌啊。”
“已经有上百年了。”
法海蓦然一叹,“自我修行时候,金山寺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寺庙,而今百载过去,已是天下佛寺鼎甲。”
“能够铸造如此辉煌的寺院,想必耗尽不少人力物力,从何而来。”
“贫僧以为是每一代乐善好施的香客赠送,长久形成。”
“那就去看看吧。”
两人隐匿身形,陈俊手里提着小女孩,走进金山寺。
到了寺院里面,只见寺院朱红墙体,香客人流车水马龙,在前往上香的寺院广场内拥挤了许多人。
香火燃烧的紫烟冉冉升空,雾气一片,不久消失不见。
法海愣愣望着出神。
原本他视若平常的画面,在经历山下一趟后,观感体验已经大不相同。
“你父母在哪里?”
“在哪里,在哪里,大哥哥别把我送到他们那里去。”
女孩一边手指着,另一边声音带着哭腔,经过一天时间的相处,她能发现这个大哥哥并不是柳乘风那样的衣冠禽兽,嘴硬心软,是真对她好的人。
“先看看,看你表现。”
陈俊看见了那对父母,他当然不会真的把小女孩送入那对愚昧的夫妻手中,那样无异于替小女孩宣判死刑,他日那对夫妻还有灾殃,这个女孩肯定会重蹈青楼覆辙。
在陈俊与法海缓慢观看的过程中。
太阳渐渐高起,从清晨朦胧雾气直到正午的阳光热烈,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排队,终于轮到了那对夫妻上香。
只见他们兴高采烈地走到僧人面前,花了二十两银子购置香火。
然后走到法坛上点燃,看着紫色烟气飘扬天空,两人惴惴不安,又走至功德箱内捐了五十两功德,最后有一位老僧走出寺庙,和夫妻攀谈半响。
那对夫妻才最终满意欣喜离去。
“那人是金山寺此代主持吧。”
陈俊看着那位相貌温厚,慈眉善目的老僧人,向法海询问道。
“不错,那是此代金山寺主持圆觉。”
说完,法海显现身体,朝那位老僧人走去。
天王殿,是金山寺主殿,当中供着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两侧是四大天王,亦称四大金刚。天王殿后是重檐歇山巍峨壮观的大雄宝殿。大殿正中是释迦牟尼佛、药师佛和阿弥陀佛三尊金身佛像,西壁是十八罗汉,左右阁楼上坐着五十六位天尊,俱是以金箔贴就的金身,金碧辉煌。
“法海禅师?”
老僧人圆觉看见法海的面容,立时一惊,又很欣喜道:“禅师不在塔内修行,莫非是有了重大收获,已然证道成功?”他以为法海刚刚从闭关修行中突破。
“不是。”
法海摇摇头,问道:“刚才那一番上香仪式是怎么回事?”
“每逢十五日,寺内都会举行上香大典,钱塘城内,苏杭乃至更远地区的信徒都会赶来金山寺祈福。”
“禅师以前出关时不是见过?”
“是曾见过。”法海没有回避,“可收取香油钱,香火钱又是怎么回事?一炷香需要二十两,你可知这二十两对于山下一个贫户有什么意义?”
“阿弥陀佛。”
老僧人双手合十,解释道:“回禀禅师,弟子当然知道,只不过这些上香的都是富家信徒,这点香火钱对于他们不足为碍。”
“何况这些香火钱并非是弟子贪污或中饱私囊,而是用以修缮佛祖金身,禅院,佛塔等诸多佛事之上。”
法海回答道:“贫僧知道你的意思,也不是不懂变通之人,只是....那些人真正就都是富户信徒?”
法海指着陈俊手里的小女孩,“这个女孩就是刚刚那对夫妻的女儿,她被父母狠心卖到青楼,换来一百两银子,其中七十两都被花在购置寺内香火功德中,为的是能祈求佛祖的庇佑,生下男孩。”
“这....怎么会?“
圆觉老和尚面色难看。
“没有料错的话,那对夫妻向你问的正是生儿之法。”法海道。
“阿弥陀佛,弟子罪孽深重。”
法海道:“以后上香仪式取消吧,即便千人中有一位信徒花光全家积蓄,那也是加持在我们身上的孽力。”
“是。”
圆觉老僧人面色虽犹豫,但不敢反驳。
法海转身离去。
“禅师要去哪里?”
“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知数。”法海看向山门外,“这个世界已非贫僧所见之世界,人间亦非贫僧所愿人间,贫僧想出去看看。”
“祝禅师早日归来。”
须臾间,法海已经走出金山寺外,只回头望了一眼,然后人已出现在山脚下,没有再留恋。
“大和尚,你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这么做未免太偏袒他了吧。”
陈俊轻笑道:“那上千人的信徒中绝非只有一家一户贫苦,可都被金山寺所累,何况那个主持的说辞,你信我可不信。”
“利益动人心,西游中摩诃迦叶,阿难陀身为如来弟子,人间一个凡僧又何曾少了佛事?”
法海道:“此事因我而起,我会给这女孩一个交代,日后金山寺也不会发生此类事情。”
“好。”
陈俊知道法海另有手段,没有多问下去。
“那请许施主照顾这个小女孩。”
“没有问题,我会把她交给我俗世的姐姐徐娇容看管。”陈俊问道,“那你现在打算?”
“你知道白鹿书院吗?”法海突然问起了没头脑的问题。
“怎么了?”
“那白鹿书院创始书是唐人,与我为同辈好友。”
法海笑了笑,目光追思道:“他是一位大儒,昔年贫僧云游四方,与他在钱塘相遇。彼时他结庐隐居乡野读书,闲暇时教导孩子,养一白鹿自娱。此鹿通人性,常跟随左右,且能跋涉数十里到钱塘县城将主人要买的书、纸、笔、墨等如数购回,故时人称他为白鹿先生。”
“那时候的白鹿书院还未成型,只是一间小草庐,等他去世后,贫僧去吊唁他,本以为白鹿书院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竟未能想到如今已成为江南四大书院之一,名动天下。”
“那个时候与白鹿先生相识的贫僧,效仿他建立金山寺,只是如今贫僧也没想到金山寺会有此光景,或许他与贫僧都不会料到,几百年后白鹿书院与金山寺各自都有污垢横生。”
“大和尚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贫僧早在与你进书院时就想要说这些了,此时就所幸说个畅快。”
“听你意思,好像是答应了我,要看看这个世界,改变他?”
“有一份热,便发一份光,贫僧还未老死,尚有余力,想试图改变一下,看看到底究竟会是怎样?”
法海点点头,“只是贫僧会选择以自己的方式,并不能一定能帮到施主。”
“你不站在我面前,成为我的敌人,那就是帮我。
而且我相信,只要你看到了世界有所改观,你会主动来帮我的,哪怕与万千神佛为敌。”
法海微微一笑,并不相信,“解决金山寺事件后,贫僧去鬼国查探,将他们度化,这个小女孩就拜托许施主了。”
“好。”
各自离开后,陈俊带着小女孩前往许家小院。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女孩。
“我爹说生的贱,没有大名,只有小名叫做大妮。”
“我帮你取个名字,你要不要?”
“好呀,谢谢大哥哥,快取吧。”
“叫做青锋,你觉得怎么样。”陈俊牵着女孩的手,“我曾经有个徒弟,她叫轩辕青锋,是武林中的女盟主,武评中有数的陆地神仙高手,非常厉害。”
“那为什么不直接叫我轩辕青锋?”
女孩很高兴,“这个名字很霸气呀,像是那些说书老爷爷传颂的名字?”
“你是你,她是她,你叫青锋就好了,如果想的话,可以在名字前面加个许。”
“不要,不要,我就叫青锋,我喜欢这个名字。”
回到许家小院,陈俊被姐姐徐娇容好好数落了一顿,尤其是小女孩青锋的到来,差点没她怀疑是许仙和某个花魁暗中生下的。
陈俊听到这,直接笑岔了气,“姐姐,你可太有意思。”
“如果他是我和别的女子生下的孩子,按理说这个女孩已经有10岁了,那我岂不是在七八岁的时候就让人怀上了,那我可就太强悍了。”
“去去去,你可就笑话阿姐吧,看谁以后还给做饭吃。”
“许姐姐,别生气了,我替你打哥哥。”
“打得好。”
徐娇容是过苦日子把许仙拉扯大的,对于小女孩青锋的遭遇既同情又怜爱。
“来来来,吃饭吧,做了鲜嫩鱼汤,豆腐,青菜还有粟米饭。”
“好嘞~”小女孩欢快的叫着。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在陈俊的催促下,李公甫上门提亲,徐娇容遇到自己的人生大事,那就成了小女人般模样。
定下日子后,只等李家三书六聘迎娶徐娇容过门。
陈俊打算喝完这对便宜姐姐姐夫的喜酒后走,彻底了断因果,然后利用现代化的赤|色思路修正这个世界。
这就是他眼里的,将人间拨乱反正。
只是陈俊没有料到,在近日的钱塘县竟流传着法海的八卦。
“姐姐,你说什么,街上传出法海和尚逛青楼?”
“对呀,这钱塘街头巷尾都在传呐,说法海禅师流连于青楼勾栏舍中,夜夜留宿红楼春,而且还杀了人。”
“杀了谁?”
“一个叫做柳乘风的书生,亲自把他掌杀,很多人都看见了,法海禅师也承认。”
“并且有人见到,柳家带领兵马亲自把红楼春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法海禅师出青楼后,立即被万箭落雨射死,这是很多人亲眼看见的。”
陈俊嘴角抽搐,顿时明白了法海说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意思。
首先。
法海死是不可能死的,就是他想要杀了法海,搞不准自己都要重伤半死,几根箭矢能射死他才怪。
法海的意图很明显
留宿于青楼,那是要亲手坏了自己上百年的积攒的圣僧名声。
因为在苏杭江南一带,法海就是金山寺的活生生招牌。
实在是有太多从小就听着法海的传说长大的信徒,小女孩青锋父母就是一个例子,听信法海的名声,前往金山寺求神拜佛生男孩。
如此一来,毁掉名声的法海不在是人间真神,金山寺的影响也随之大大降低。
然后承认杀掉柳乘风,包揽所有因果,再让柳家将他杀死,那是为了不把金山寺和他牵扯进来。
难怪这几天,陈俊没有见到来至柳家的报复。
“汉文,那个不是法海禅师吧,怎么会留宿青楼,而且被人给杀死。”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吧。”
“.....”
四月初旬,徐娇容与李公甫完婚。
清晨一天,天蒙蒙亮,徐娇容推开房门,只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信件。
西湖,晨雾迷蒙。
小女孩被冷风吹得腮帮鼓胀通红,仍不罢休,模样可爱,陈俊看着她,轻笑道:“你跟着我来做什么,回去吧。”
“大哥哥,要做什么?”小女孩青锋问道。
“我要做什么?”
他站在湖畔堤坝上,清风拂面,有飘忽登仙的感觉,陈俊本就穿了一件宽博长袖的士族白袍,发髻别有一枚紫檀簪,迎风卓立,更显俊雅出尘。
“我要在西湖和苍天对弈一局!”
平淡的声音在西湖之上响起,在小女孩的耳边轻轻响起,可话音刚落下,女孩瞪大眼睛,看见西湖上有千层浪花席卷而起。
这一日,所有钱塘百姓见到。
有七道水龙柱直冲云霄,宛若七把神剑插入天地,剑气飞入九霄重天上,天地仙神鬼妖精屏气凝神,不敢发声。
——
先更后改
第473章 白蛇叩门,初临郭北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在小女孩青锋见证了那场西湖之上的天地奇观之后,女孩的心里就种下一颗种子,只待时机到了时候才会发芽。
西湖边。
杨柳岸晓风拂面,迷蒙的水汽自天上水龙落地扑来,倍加清爽。
在南国的四月旖旎风光中,陈俊走出钱塘县,开始了这个世界第一步。
不同于初入江湖的佩剑少年,心中激情万丈,势要作那天下第一,也不同于在江湖底层摸爬滚打的武者,除了辛酸还是心酸,也不同于富家子弟与江湖最拔尖的宗师豪雄,有闲看花开花落心态。
陈俊很简单,只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沉淀自己。
五天后。
同样是钱塘县东门,缓缓走进一对有着倾城容貌的绝色双姝。
四月的钱塘。
原本还是人间四月芳菲尽的山花烂漫景色,这日一场新雨初临,打湿了青石板砖,烟雨朦胧,油纸伞在女子手中握起,她的手指修长细嫩,很白很白。
“姐姐,你听到了他说的那句话吗?”
“那个书呆子说要和苍天对弈一局呢?”青色衣装的女子咯咯笑着,宛若银铃在风中飘荡。
“钱塘县那个妖精鬼魅,没有听到那一声,他真不愧是个书呆子,竟然敢说出那种话,他以为自己真是豪情万丈的伟丈夫吗?”
小青碎念念地唠叨,喋喋不休。
白素贞摇摇头,柔声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倒反而佩服他。”
“这那叫佩服,用人间的话说,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或许是吧。”女子的脸颊上出现一丝笑意,“去西湖吧,我想去看看。”
“好美,这就是书上说的烟雨江南吧。”
女子目光痴痴地看着眼前的西湖美景,眼睛的光芒也宛若西湖般温柔似水,“听百姓说那是断桥?”
只见眼前一座石桥架在西湖两端分水点上,一端跨着北山路,另一端接通白堤,碧绿清澈的湖水没过石桥桥中央,湖面倒影无垠天空。
“我怎么没看出花样出来?”小青嘟囔道。
白素贞无奈道:“你呀,老喜欢和我抬杠,以后回山上看不治你。”
“姐姐还能回山上?”小青揶揄道,“恩公,前世恩果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
“小青,别走,看我打不死你。”
“哈哈哈...”
姐妹俩玩心正起,在西湖亭中闹了好半响才消停,只是无人得见此有趣画面。
“小青,你没有觉得这西湖好像被人布置成了一座阵法?”
白素贞眯起眼睛,望着西湖每一处格局,“若是看久了,连我都有心惊肉跳感。”
“怎么会?”
小青仔细打量着西湖,忽然脸颊上的笑意消失,呼出一口气,“好像是真的有,有那种上古凶杀阵法的感觉,就是佛门的阵法也没给我这么大的压力。”
“难道是他设立的?”
白素贞点点头,“现在也只有他了。”
“他在西湖布阵做什么?”
“像是他那种强者,已经可以称为人间棋手,非是我们能够揣测。”
“要不我们去问问他?”
“这...”白素贞迟疑道。
“顺便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呗,还有那因果恩情怎么算,我可不愿我的姐姐白白便宜了那个家伙。”
“你知道他家在哪里?”
“知道。”
许家小院,门声轻叩。
“谁呀。”
青锋在门内应了一声,小跑过去开门。
嘎吱~
只是刚刚一开门,青蛇呀的一声大叫,手挡住额头,脚步连连后退,“姐姐,有符咒!”
白素贞当然看到了小院中贴着的符咒。
墙壁上贴着的每一张喜字散发淡金色光芒,原本挂在门楣上的小木剑流转玄青色奇光,嗡嗡震颤,有金铁之气呼啸成风,却引而不发。
“是他留下的手段。”
白素贞轻挥袖子,一团白色的光芒挡在小青的身前,让她举止恢复正常。
“真是偏心,他的符咒怎么对姐姐一点用处都没有。”
“那是我的仙灵之气。”白素贞摇头无奈,传音入她耳中,“我有功德在身,伤我那反而损他道行,何况以我千年修为也不惧他。”
“平时叫你好好修炼不听,对于妖精,千年为一个门槛,就是碰上他这种人间高手,若有功德在身,他也拿你不能怎样。”
小青面色仍旧不忿。
“你没有被吓到吧。”白素贞问青锋。
女孩摇摇头,看着眼前两个容貌倾城的女子,“你们两个是白素贞,小青姑娘吧。”
“对,怎么了?”白素贞有些奇怪。
“许仙大哥哥有封信留给你们,你们等等。”
“青锋,外面的人是谁?”
“许姐姐,没有谁,是两个路过问路的女子。”
很快女孩从屋子里跑到门外,没有把信交出去,“你们是两个妖精吧。”
小青很吃惊,白素贞却是轻轻一笑,“你是怎么知道的,不怕我们?”
青锋直接道:“许仙大哥哥跟我说的,说有个两个妖精会去找他,叫我把信给她们。”
至于怕?
只要见到五日前,西湖之上的那副天地奇景,再看两个妖精又有什么好怕的,女孩青锋心想。
“姐姐,那个书呆子离开钱塘?”
青白两蛇又来到西湖亭,白素贞点点头,“应该走了吧,而且以测算神通感应不到他所在。”
“那个臭书生,信件上写了什么?”
白素贞打开信件,目光一扫,脸色出现几分怅然。
“姐姐那七个字什么意思?”小青只能认出上面两三个字。
“有缘千里来相会!”
小青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大怒,“这狗屁无良书生,枉我们姐妹不远千里来报恩,可那虚无缥缈的恩情他自己都不当回事,姐姐你就别理他了。”
白素贞摇摇头,她身子迎风而立,三千青丝飞扬,缥缈如仙。
“姐姐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你想到了哪里去了,我若只与他隔空见了几面就喜欢上,这千年道行等于白修了。”白素贞白了小青一眼:
“可我必须去寻他。
因为我距离成仙得道只有一步之遥,我有预感我的成道之机就在他身上,不管我是否与他会有什么红尘纠葛,过了他这一关,我才能证道成功。”
“那我陪姐姐。”
只是两人没想到,一连找了半年时间,还是没有发现陈俊的任何踪迹。
此时陈俊正独自走在一条狭窄的官道上,野草丛中,遮掩住了一块界碑,上方斑驳写着“郭北县”三字。
“郭北县,有意思。”
他随身挎着一个包袱一把黄油纸伞,宛若普通书生的模样。
————
郭北县。
陈俊这个影迷没记错的话,正是倩女幽魂的所在地,也就是《聊斋》中的小倩篇章。
这半年来。
他自钱塘向帝京出发,一路遇妖邪斩妖邪,遇鬼怪斩鬼怪,见识了这个世界许多玄奇。
人间中,鬼怪精魅可谓不可胜数。
即便是战力上,陈俊也碰到几个连他也深感棘手的千年大妖。
既然来了,那便一并除去了。
他打开黄皮葫芦,目视荒凉的官道,黄昏中慢悠悠喝上一口酒再走。
不过这个郭北县,和陈俊想象中渺无人烟,鬼怪横行的郭北县不同。
官道上虽是荒芜,可周边风景秀美,正是秋收农忙时节,农田上农民穿梭打谷,孩子欢快的游玩,甚至有几坨新鲜的牛粪拉在官道上。
“风景倒是不错,有屋舍俨然,良田美池。”
陈俊走的不紧不慢,没有刻意地加快速度。
对他而言,常规的闭门修炼几乎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出来走走,游历自然,体味人间红尘,更容易沉淀自己而后突破。
郭北县很大,走在官道上,陈俊没有看到尽头。
这个时候又是黄昏,农民畅快地喝完一坛大水,旋即收拾农具回家,和陈俊一起走到路上,几个调皮的孩子见到他书生打扮,很好奇问。
“大哥哥,大哥哥,你是书生吗?”
“你们看我像书生吗?”
“当然了,我们老师说过遇到士族打扮,样貌年轻在外行走的一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书生,需要好好尊敬的。”
扛着锄头的农民汉子报以淳朴羞赫的笑容,不敢和陈俊靠的太近。
“那你们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好好读书,这样才能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
陈俊从包袱里拿出几块饴糖,分给几个小孩子。
“好甜,你别抢我的。”
“这糖块真甜,爹爹,你要不要尝尝。”
“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扛着锄头的中年汉子看着已近黑暗的夜色,“这位书生,你要不要去我们村子里住一宿,晚上山林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走夜路很危险,明天再走也不迟。”
“这...不会叨唠吧?”
“只要你不嫌弃就行,村子里没那么多讲究。”
陈俊没有拒绝,“我叫许仙,敢问兄台大名?”
中年汉子受宠若惊,摸头哈哈笑道,“叫我大牛就行,没啥大名。”
“大牛兄。”
陈俊拱手微笑,“那就麻烦你们,不知道你们郭北县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兰若寺的庙宇。”
“兰若寺?”
大牛摇摇头,“我们附近好像没啥叫做兰若寺的地方,不过老村长应该知道,他年纪大,知道的事情多,去的地方也多,我帮你问问。”
“谢谢大牛兄了。”
“不用跟我客气,你看前面就到了我们刘家村。”
顺着大牛的一指,陈俊遥遥看见前面的村落灯火通明,村子不算偏远,靠近郭北县,有几处地主家,屋子宽敞气派。
“前面那么多人聚在那家院落做什么?”陈俊隐隐闻到了一丝酒味与肉香。
“那是村长家的孙子刘斌娶了新娘子了,据说是城里药材铺的好闺女,嫁了过来,老村长不是小气的人,今晚能喝上一杯喜酒,像是兄弟你这样的读书人,村长一定会奉为宾客的。”
“对,老师说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我也要成为大哥哥一样的读书人。”
“那你们要努力。”
从平坦的官道走到崎岖的乡间小路,绕过村边的田埂,才到村子内院。
“刘大牛,赶快来,要不然村长家就没你的座位了,这里有好酒好肉等着呢。”
前面亮着火光的院子传出扯着嗓子的大喊,刘大牛急忙放下锄头,就带着孩子和陈俊往那边赶。
村长家的院落比刘大牛家的破院要大很多,里面摆了十来桌酒席,院外还延伸摆着二十多桌酒席,差不多把村子的大部分男女老少都宴请到位。
“鄙人刘若文,是这里的村长,敢问相公高姓大名。”
一个年长的老头拄着拐杖过来,他身上穿着长衫,样子看上去近50多岁,身后簇拥刘大牛等村子的中青壮年。
“许仙,字汉文,自钱塘而来。”
老村长感叹道:“钱塘是名城啊,公子举止有礼,气度更非常人,可是有功名在身。”
“过了院试。”
陈俊有点不好意思,作为穿越客,才是一个秀才,不说三元及第的状元,好歹一个举人才勉强拿出手。
可对于连童生都没有的刘家村人来说,这已经是文化贵客。
“这位相公请与我上座。”
老村长对于读书人非常敬重,拉着陈俊与他坐在同一席上。
桌上都是统一的菜肴,鸡,鸭,鱼,肉,还有山上特色的野猪肉片,爆炒兔肉以及新鲜的野菜,对于难得沾荤腥的村民来说,是过年才能吃上一回的菜,堪称豪华。
“这位相公我敬你,我也敬你。”
村民热情好客,纷纷走过来给陈俊敬酒,他并未推辞。
吃吃喝喝闹过后,便听到一阵吹吹打打锣鼓声音,原来是新娘子穿着喜服被媒婆牵着走到院子来,一旁几个调皮捣蛋的孩童跟着后面,赚几个铜板钱。
正在新娘半只脚迈进房间门槛时。
陈俊把酒杯放在桌上,轻轻道:“这门你进不去。”他声音不大,整个院落却仿佛打雷一般嗡嗡震颤。
新娘子停下脚步。
老村长与年轻的孙子目光疑惑不解。
“把那红盖头掀开,你那鬼样子,我看着都恶心。”
老村长的孙子刘斌问道,“相公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村长终究是见多识广之人,拉住孙子的手,看着新娘子,沉声道。“我那未过门的孙媳妇,把你盖头掀开,让村民开眼见见城里的姑娘。”
“公公真的想要见吗?”
声音自从红盖头下传出来,温柔如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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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画皮鬼亲,至兰若寺
“公公真的想要见吗?”
红盖头下传出如水般温柔的声音,让周边人群不由心神一荡,即便妇人也不例外,好似那女子娇媚无双。
“见,当然要见。”
老村长笑哈哈道,“我们村子里都是乡下庄稼汉,没有见过你这样城里的仙女,能见见开眼那是一辈子值得说道的事情。”
“那孙媳妇就依照公公的说法。”
女子把红盖头拿开,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
女子一袭红衣,模样端庄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青丝披落,仅仅用一条紫色的发带系着,红色的色彩衬的女子肌肤透着一股冷冷亮光的白,一双黑眸亮如秋水,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唇若点樱,引人无限遐想。
“公公可还行?”
女子刚说完话,周边男人都看痴了眼睛,停杯的停杯,流口水的流口水,哪怕老村长在瞬间也移不开眼睛。
现场只有老村长的孙子刘斌怒火中烧,刚刚过门的媳妇自己还没瞧上一眼,就被别人看了遍,还都是一副恨不得扒光衣服的眼神,怎叫人不生气。
“嘭!”
地上猛然砸翻一个酒杯,碎成稀巴烂。
现场农家宾客纷纷醒悟过来,纷纷移开目光,尴尬笑着。
此时女子杏眼泪汪汪的,泫然欲泣地转过头去,像是羞愧难当,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你个书生不知好歹!”
刘斌见了心中的火气熊熊燃烧,猛然一拍桌面站起身,朝着陈俊怒目而瞪,“请你喝我家酒席是我们热情好客,你却怀疑我妻子,是什么居心?”
“斌儿。”
老村长与其父亲出口阻止,“休要胡言乱语,这位相公是我请来的,叫孙媳妇掀起盖头也是我叫的,你要怎么样?”
听着身后传来女子的啜泣声,刘斌火气更盛,直接呛道,“老爷子,这个书生别有用心。”
“你要怎么样?”老村长霍然站起身,嘴边胡子都气的激出,“还敢顶嘴?”
现场一片安静,掉针可闻,老村长见到孙子不服气的落到位置上,才慢慢看向女子,“孙媳妇,刚才是我的不对,老朽给你赔不是了,你先回房吧。”
“慢着!”
陈俊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别着急着走。”
“这位相公?”
老村长面露难色,“你还有何事不妨就直说,反正大家伙都在,敞开谈也行。”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陈俊向老村长拱手称谢,“多谢刚刚老村长替我说话,既然你叫我说的话,那我就直接说吧。”
“你这个孙媳妇不类人也!”
唰——
瞬间,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老村长的手猛地一抖。
刘斌站起身大怒:“你凭什么说我妻子不是人。”
陈俊看着女子,笑了笑,“我问你几个问题,就算不用我出手,相信你自己也能回过神来。”
“你与这位女子是如何相遇的?”
“在郭北城西庙里烧香认识的,我曾替她打跑几个混混,然后我与妻子便结下姻缘。”
“听说她家是开药材商铺的?”
“不错,起初老丈人并不同意我俩婚事,然后我百般请求,终于打动了他,才令老丈人让嫣儿嫁给了我。”
“如此婚姻大事,你丈人家庭好像一个没在现场?”
刘斌脸色微变,“他们从城里到村子里多有不便,所以没来。”
“这话谁说给你听的,是那女子吧。”陈俊忽然一笑,“你扪心自问,你信吗?”
“郭北县距离乡下是多有不便,可作为亲家,女儿的婚姻大事总该派个代表吧,何况还是你当初百般向他求女。”
“我猜测他们来了,可在路上却消失了,因为成了恶鬼的盘中餐。”
刘斌面色苍白,抿紧嘴唇。
老村长瞪大眼睛,已经猜出事实,转身向女子大声道,“你是人是鬼?”他威严厚望,刚说完话,身边就拥聚好几个村里的青壮汉子。
“桀桀~~桀桀。”
女子喉咙中发出嘶吼的叫声,像是一把锯齿摩擦的声音,她狠狠地看着陈俊,脸皮上一整张皮掉落下来,显现出一个通体碧蓝,圆目凿齿的鬼物,其面部犹如一团麻花扭曲而成,狰狞而可怖,身上渐渐也掉落层人皮下来,血淋漓血水往外渗透,看到这一副瘆人画面,把院子里的男女老少吓得惊声尖叫。
“嫣儿。”
老村长的孙子刘斌,大叫一声晕厥过去。
“没用的东西,我本打算在洞房时吃了你,然后慢慢品尝整个村子的人,今日所幸正好,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就一起全吃了。”
它那一双满是锯齿的大嘴裂开,似乎在笑,铜铃般的眼珠子瞥视,“还有你,你这个书生,原本你可以逃走的,可仗着有点道行就敢叫破我的真身,活得不耐烦了。”
“吼!”
那鬼怪也不再多说,喉咙发出一声咆哮嘶吼,巨大煞气与怨气把村子里的人群吓得人仰马翻。
“天地有正道,诛!”
陈俊背负双手,这一刻再不迟疑,口中一道如雷滚滚的怒吼爆发。
霎时间,漫空骤然浮现金铁铿锵剑气,层层铺满虚空,等‘诛’字一落,剑气呼啸凝成一道辉煌紫电,犹如水桶粗细,撕裂了空间,斩在那鬼怪身上,连一声惨叫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立刻蒸发于人间。
村民大多都看愣了神,完全竟也没料到会出现这种仙神传说般的奇景,立即跪地叩首:“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多谢相公的对我们一村子的救命之恩。”
老村长躬身长拜道。
“不用客气,这事我辈修行之人该做的。”陈俊扶起老村长,“我心里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村子。”
“相公...不仙长对我们有大恩,尽管说。”
“村长可知道兰若寺在何方?”
老村长脸色一变,“仙长要去兰若寺?那个地方可诡异的很,听说损失了许多与仙长一样的修行众人,仙长不要贸然进去。”
“我有把握除妖,老村长把位置告诉我就可以。”
见陈俊坚决,老村长不再多劝,告知陈俊方位,并邀请他入住一晚。
星垂天野,夜幕深临。
陈俊想了想,并没推辞,兰若寺那地方有点远,大晚上住的也不舒服,还不如先睡一晚白天去。
第二日,天蒙蒙亮。
陈俊推开门,走出村子,直接往西边深山里面钻,到了下午时分,果然远远看见一座破破烂烂的寺庙。
第475章 月下独舞,清灵玄气
陈俊在山林里穿行。
没有过多久,远处一座破烂古朴的寺庙就已经呈现在了眼前。
现已是秋末,通往寺庙的山门的台阶上满是枯草,落叶,显现出了几分荒废之色,显然是久无人打扫了。
寺庙被山林包围,周边毫无半个人影,残垣断壁,墙体的红漆斑驳掉落,门半掩着而未关上,时不时随风摆动,发出令人牙酸嘎吱声响。
“兰若寺!”
三个古体锈迹大字的牌匾挂在寺庙,牌匾处织满蜘蛛网与堆积的灰尘。
“安静的不像样子啊。”陈俊目光微动,沿着台阶向着兰若寺走去。
进入兰若寺。
寺庙之中的凋零,荒寂之气更重了。
禅房,走廊过道旁枯叶满地,杂草都长了出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很多地上的地砖都已经被破坏了,露出了一个坑坑洼洼,一些树木的根须不知道从哪里延伸过来,竟密布在了墙壁,屋顶上。
“应该有些年头了。”
陈俊走进佛寺内大雄宝殿中。
破庙里泥塑佛像脑袋不晓得掉到了什么地方,也看不出是那一尊佛祖。
陈俊对着佛像拱拱手,驾轻就熟地清理祭台,很快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能供歇歇脚,做完这些,天色已经昏暗下去。
他捡拾点柴火来,点燃篝火。
寺庙却有一阵阴风呼啸,裹挟着枯枝败叶的气息,萧索的味道一起儿涌入。
夜宿破庙,荒山一人。
这样有点恐怖的氛围,陈俊笑了笑,干脆从包袱里拿出书卷对着光捧读,清朗的声音响起在佛寺内,风渐渐地消停。
晚上不知何时,陈俊打了一个呵欠,倦意微微产生。
就在此时,门外传出一点响动。
“谁?”
陈俊来了点精神,走出佛寺,外面月光明亮,月下清辉布满天空,照彻犹如白昼无异,庭下一片空地里,白日里原本无人地方,现在已经多了一位女子。
那是一袭红衣,身段婀娜,容貌倾国倾城。
星眸闪烁着点点星光,在月下透着几分清冷,目光流转间包含千种幽怨,浑身透着一股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面容娇媚,有说不出的浑然天成魅惑力,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散落腰际,气质略带病态的柔弱之美,纯净的若精灵。
陈俊看见女子的绝色容貌,是与那电影中有七八分相似,心道,“这就是小倩吗?”他嘴角浮现些许笑意。
“这位公子,深山荒庙可否让小女子进去躲一躲风寒?”
女子颦起眉头,仿佛有说出的柔弱婉转,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小倩暗暗打量眼前这个书生,书生面如冠玉,身形轩昂,气质俊雅出尘,不同凡俗。他的目光与人间那些男子看她的目光并不多大差别,只是双眸清澈,不见多少**,反而暗藏一股笑意,不知缘何。
这个书生身上的阳气浓重,更有一股不弱文气,小倩心中一哀,这对于妖精实是大补,树妖姥姥岂会善罢甘休。
陈俊问:“你很冷吗?”
“冷,还望公子怜惜。”
“想进屋是吧?”
“若能进屋躲避风寒,愿以公子同修燕好。”
小倩羞赫一笑,轻低臻首,又羞又怯,宛若莲花的那一抹低头风情,简直让男人把持不住。
“燕好就不用了,想进屋那就给我跳一支舞。”
跳舞?
小倩表情微微凝固,不要鱼水之欢,要跳舞,这是什么请求。
小倩深吸口气,脸颊浮现笑容,“小倩只会一点舞蹈,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不嫌弃,你跳吧,月下独舞,应该会挺美的。”
山风,渐渐大了,女子的衣裳开始在风里飘舞。
鬓边,有几丝柔的秀发,被风吹的乱了,拂过她白皙的脸庞,只是女子却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专心挥舞红袖。
女子容颜,美的不似凡人。
她如一个精灵,在月下独舞,清辉与那道身影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半响后。
小倩停了,胸口微微上下起伏,轻轻喘息。
她觉得自己是作为一个鬼来,跳的最认真的一支舞,也是最美的,唯有这样方能抵消杀死这个书生的愧疚。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你的舞蹈很美。”
陈俊很欣赏的拍起手掌称赞。
“那公子能让我躲躲风寒吗?小倩很冷。”小倩双手抱着自己的身子,瑟瑟发抖的样子。
“抱歉,不能。”
小倩身体一僵,压制心里的火气,“那公子为什么要叫我跳舞?”
“因为无聊啊。”陈俊微微一笑,“好不容易等到你来,想看看。”
“公子知道我的身份?”小倩听明白了陈俊的含义。
陈俊点点头,“听山下的村民说,兰若寺经常会有女鬼出现的。”
“我是女鬼,公子不怕我吗?”小倩疑惑道。
“我身持正,不惧鬼神!何况姑娘不像是恶鬼怨灵,能好声好气跳舞的鬼可不是恶鬼。”
小倩心中一暖,感觉又好笑,道:“公子具备德行,希望日后你能造福一方百姓。你还是明早早走吧,这里不是你所能带的地方。”
“慢,留步!”
“公子还有什么事?”小倩转过头去。
“既然你给我跳了一支舞,那我自当有所回报,这是我为人一贯宗旨。”
陈俊张开口一吐,一口清灵紫气飞出,落入小倩的体内,令她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个转身回头,瞪大双眼,眼睛里难掩震愕目光。
只见,陈俊一人走进佛寺之内,摆摆手:“若有难处,可以颂念我名,我叫许仙。”
“许仙。”
小倩喃喃自语这个名字,站在佛院内,月光如纱为她披上一层银衣,山间的夜风吹来,撩起三千漆黑长发,那是一双温柔迷离的眼睛。
她深知自己体内的那口清灵紫气有多珍贵,说是抵她百年鬼道修行毫不为过。
若是被那千年树妖知道,指不定直接把给她生吞活剥了,可笑她还让他赶赶离去,以他的修为,怎么会怕那千年树妖。
只是——
她的灵体被千年树妖姥姥操控,又能去哪?
一声叹息,随风而散。
第476章 双剑争雄,出剑拔剑
山路幽深,月光照彻。
小倩独自坐在树下的树桩上,恍惚间,许仙的面孔浮现在眼前。
“你在想什么?”
突然,林中响起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小倩一个激灵站起身,躬身弯腰拜道,“参见姥姥。”
黑暗中的树丛中隐隐浮现一道苍老的人形面孔,说道,“今晚又是空手而归?”
“姥姥,那人不受我的诱惑,按照我们的规矩,是不能伤他。”
“那规矩得改改了,那书生阳气浓郁,三花紫气缭绕,身上更有一股沛然文气,放在尘世是那位格尊贵的人物,封侯拜相只是等闲,说不定名载史册,流传千古,此趟好不容易遇上这样的人物,不可放过。”
“是。”小倩应声道。
“那书生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走的,明日晚上,你与小灵一起出马,无论使出怎么样的招数,都务必将他拿下。”
“若他还是不受诱惑怎么办?”
呼!
黑暗中一根树枝裂空穿来,呼啸破空,骤然停在小倩的面前,挺起她的下巴,那癫狂低笑声音:
“小倩你是众女鬼中容貌最出挑的一个,姥姥看中的就是你这一点,倾国倾城,目光含情脉脉,病态嫣然,只要把衣裳褪下去,凡间有几个男子能够把控住?
平日里姥姥依着你不做那些讨好男人的手段,可这个人对姥姥很重要你懂不懂,我必须要吃了他。”
“是!”
察觉下颌力道渐渐加重,已有几分痛楚,小倩连忙先答应。她自做鬼以来,就一直被姥姥操控,一边修行鬼道,另一边助其杀人夺取阳气。
如今数十载过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日子会什么时候结束,或许总有一日,她会成为树妖姥姥手里一个筹码,随意丢弃。
这些年。
她没有如其他艳鬼般与人交合获取男人精气,实在是屡次挑战姥姥的限度,她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小倩无从得知,只是灵体中那一缕清灵玄气传来的暖意,让她心乱。
要不要向他求救?
可他会愿意为一个素昧平生的女鬼去得罪一个千年大妖吗?
“...”
一夜无话,陈俊在佛寺的祭台上舒舒服服躺了一晚。
他起来捡拾柴火,走出寺庙打算去山林里打只山鸡野兔来烤着填饱肚子。
一刻钟后,陈俊带着一只收拾好了的兔子进入佛寺,用一根粗大的树枝插了放在火上烤。
“噼啪”声中,火焰吞噬着柴木,发出脆响,冒起了阵阵轻烟,而随着火焰的炙烤,兔子肉渐渐变得金黄色,而一粒粒的油脂也凝成水珠,滴了下来。
佛寺之内,一股喷香美味,四溢飘散。
“什么东西,好香的味道。”
突然自外面闯进来一个满脸胡须的黑脸汉子,他容貌貌似钟馗,身材不算高大,却有一股慷慨豪爽气概,身背一把古朴长剑,腰间挂着一个黄皮葫芦。
“原来有人。”
看着坐在祭台上的白衣书生人影,胡须汉子一惊,但闻着那美味的香味,口齿生津,喉咙吞咽口水,“那个书生,能不能请我吃点解解馋。”
“你若想吃,大可以过来,这只兔子足有5,6斤,够你我分的。”
胡须汉子也不客气,坐了过去,拱手道:“本人燕赤霞,看兄台容貌气度不凡,定是非常人。”
“我叫许仙,非常人当不起,只是一个书生而已。”
“那许兄可知道这兰若寺有妖鬼作祟?”
陈俊点点头,“隐隐有所知道,昨晚还碰上了一个女子,想来就是女鬼了。”
“那女鬼没伤害你?”燕赤霞大吃一惊。
“没有,还给我跳了一支舞,挺好看的。”陈俊笑了笑,“人有善恶之分,妖鬼亦有善恶之分,在我看来两者并无区别。”
“我劝兄台还是早走为好,此地妖邪杀人如麻。”
“那燕兄为什么不走?”
“我此行就是为了诛杀妖邪而来。”燕赤霞语气铿锵坚决,身后长剑随之嗡嗡震动,金铁啸音,席卷周围灰尘向外扫荡出去。
“看来燕兄是有惊天异术在身,不惧妖魔。”
“算不上什么惊天异术,几招花把式功夫而已。”
燕赤霞见他气度泰然,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不是有依仗在身,就是根本不通妖魔厉害的书呆子,很显然是现在前者的可能性大。
“许兄,如此镇定,想必也有所依仗神通吧。”
“小小伎俩,不值得提。”
陈俊习惯性的往腰间口袋一摸,拿着一个小包,里面是几个小瓶小罐子,他拿瓶子往那烤熟的兔子肉上撒,不到一秒,浓郁的香味扑鼻冲击而来,那点盐巴仿佛升华了整个兔肉。
“燕兄品尝品尝。”
燕赤霞有些奇怪,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书生,出么还带调料瓶,不过手艺确实非常好,他感觉自己兔肉骨头都能吞下去。
“燕赤霞,给我滚出来!”
正在他吃肉的时候,寺庙门外传来一道洪亮雄浑声音,声音之大,把佛寺震的嗡嗡起灰。
“许兄在这里稍等,我去去就回来。”
燕赤霞走出佛寺宝殿外,立即见到门外一个身材魁梧,燕颔虎须,豹头环眼彪形大汉缓缓走来,他手中握着一把剑,剑气森寒,散发锋锐之气,叫人不敢直视。
“夏侯武,你和我比剑七年,整整输了七年,你自己明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为何还要紧追不舍?”
那个被称作是夏侯武的男子立刻回道:“燕赤霞,你是名震天下的辣手判官,被你盯上的通缉犯,没有不死在你剑下的,世上的绿林好汉都说你的剑最快,最凌厉,可以称作是天下第一剑,但我夏侯武不服,凭什么你就是天下第一剑,而我却要屈居你的身后?”
“夏侯兄,什么天下第一剑,这都是虚名。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绿林之中的人吹捧我是因为他们怕我缉拿他们,所以把我吹成天下第一剑,为的就是吸引天下的武学高手前来和我比试,借你们手中的刀剑杀我,难道这一点你都看不明白。”
燕赤霞的大嗓门响起,声音激荡让四野密林风声摇动。
“不管如何,你我都身为剑客,就以手中剑技一较高下,今日分出胜负生死。”
话音刚刚落下,夏侯武手中长剑一折,一道璀璨的剑芒横贯空间,仿佛一剑分开天地,要把燕赤霞以及身后佛寺劈成两半。
“夏侯武,你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半空一道长啸轰开,好似龙吟咆哮天地间,一柄长剑自燕赤霞背后飞出,随着燕赤霞骈指如剑,剑指轻勾,那把长剑在空中猛然一挥,斩出一道比夏侯武更长的剑芒,清光闪耀,双剑交锋,立刻就让整个佛寺震颤地剧烈抖动。
“御剑术!”
夏侯武豁然一惊,只见在那交锋的波动中,他那道剑芒瞬间溃散,“你能御剑又如何?”
“杀!”
只听到夏侯武嘴中发出一道声音,漫空剑气层层如水般密集悬空,形成一股洪流,剑气汹涌澎湃,随着夏侯武持剑落下,有一条黑虹在空中划过,犹如撕裂了空间,燕赤霞毫无惧色,在以身持剑杀去。
“轰隆!!”
两人各自持剑,进行贴身搏杀。
剑气环绕两人周身之中,随意激射出去,马上地上或墙上就会撕裂出一道痕迹,一个洞,短短时间内,佛寺的院落中就无一块完好的地方,而两人也是越打越快,剑锋凌厉交错,爆发出刺目星火闪烁。
陈俊走出门外,看着两人的战斗。
若无意外,与燕赤霞战斗的就是剑客夏侯,后来因为失察放松警惕死在千年树妖姥姥手中。
他的剑艺不俗。
以陈俊的眼光来看,不俗已是很高评价。
夏侯剑客习练的是杀剑,是快剑,出剑刺剑时有桃花神剑邓太阿杀剑的味道,只是与他要相差许多,能有半个邓太阿的水平。
燕赤霞单纯以剑技而言,要稍逊色于夏侯,不够快准狠,可在剑气,剑意乃至剑道之上,要比夏侯高出几个层次,他修炼的是道剑,是法剑,对标模板有吕祖的味道,实力要远比夏侯剑客高得多,相当于弱化几筹的李淳罡。
现在两人表面看上去斗的旗鼓相当,实际上燕赤霞已稳稳压制住夏侯,而且夏侯剑客陷入这种状态,剑法越来越无章法,显得急功近利。
夏侯终究是心性太差。
若能稳住,不过于争名好利,也不至于七年间被无一例外的被燕赤霞击败。
“两位,可否能卖我个面子,先就此停手。”
陈俊言语轻轻说着,这道声音却犹如丝线般灌入两人耳朵,清晰分明,让燕赤霞与夏侯剑客都吓了一跳。
“高手。”
两大绝世剑客相争,正是全神贯注投入时候,两人都没有料到竟有人能够传音至他们耳朵,可双剑激战正酣,两人完全没有罢手的情况。
“夏侯剑客,你若心性中不能改变,这一辈子也别想胜过燕赤霞。”
“嘭!”
剑刃碰撞,猛然爆发出一道光芒,夏侯剑客心中怒火燃烧,接着力道后退至佛寺墙上,“你是谁,也配说我剑法不如燕赤霞?”
“不要仗着有点本领就敢叫嚣,竟敢打扰我与他的生死比剑,若不离开,就休怪我剑下无情。”
“说了又怎样?”
“以你这样的秉性如何胜过燕赤霞,如果不是他想留你性命,不伤你自尊,这七年来,你那还有机会向他挑战,他现在杀你只需法剑出手,以堂皇大势霸道压下,你就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燕赤霞深深看了一眼陈俊。
他没想到自己的用意夏侯没有揣摩出来,倒是让旁观者看的一清二楚。
这个书生到底是什么人?
“哈,哈,哈,好好好!!!”
夏侯剑客仰天长笑,“你既然说我不如燕赤霞,你又能说出种种剑道精义,想来你也是为绝世剑客。”
夏侯剑客轻握手中长剑,一副岳持渊停的宗师气度,沉声道:“出剑吧。”
“不急!”
始终负手在身后的陈俊,目不斜视,轻声道:“既然你想我挑战,那请你先拔出剑再说。”
这话一说出口,不仅夏侯剑客本身错愕,连燕赤霞都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对于夏侯武这样的有望人间剑道魁首的宗师,放话要让他拔不出剑,即便是燕赤霞本身都不敢说出这种话。
“许书生,你不要轻敌大意,夏侯剑客的剑法超群,非同凡响,已可排入天下五甲内。”
陈俊平淡道:“我没轻敌大意,若夏侯剑客能够拔出剑,我不仅不伤他,反而赠他一份机缘。”
听到了他的‘大话’,夏侯剑客不怒反笑,“那很好,我就等着你送给我的机缘。”
夏侯武严阵以待,面容凝重,甚至用以面对燕赤霞都未有的慎重。什么最为恐怖,往往是未知的东西最恐怖,这条道理同样适用于人。
陈俊既然眼见他与燕赤霞交战场面。
可还敢说出那种话,很显然身怀惊天剑术的可能性绝大。
夏侯武不敢轻松大意,斜提那柄跟随他闯荡江湖三十余年的绝世神剑,他没有动手,五指未动,没有贸然间伸手去拔剑,但是长剑骤然间铿锵如龙鸣,出鞘不足一寸,顿时有寒冽风霜扑面之感,佛寺内左边禅院此时坍陷一角。
果然!
燕赤霞流露意料之中的表情,这个书生到底不简单,能让夏侯武第一次拔剑就勉勉强强拔出剑身丁点。
“竟是真的。”
夏侯剑客脸上一片讶色,他刚刚虽说是试探举动,可他真的没有动手拔出手中的长剑,这书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夏侯武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按压紧握长剑剑柄。
“嘎吱~“
剑刃与剑鞘发出剧烈的摩擦声,尖锐而刺耳,第二次动手的拔剑,这次将剑身刚刚拔出一寸多点距离。
事不过三!
若第三次还不能拔出来,这把剑再去拔已无任何意义。
“磕磕!!”
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个容貌俊美的书生走了进来,呆呆地向最近的燕赤霞拱手道:“晚生宁采臣,冒昧进寺,还希望能够留宿一晚。”
燕赤霞没有回答,沉默如死寂。
宁采臣顺着燕赤霞的视角望过去。
只见一位彪型大汉,满脸大汗,脸色涨红鼓胀,用力地拔着手中的剑。
可那剑却纹丝不动,一丁点也再难拔出来。
——
先更后改
第477章 夜宿荒寺,小倩之志
“呀啊!”
剑客夏侯武目呲欲裂,怒发冲冠,全身爆发的剑气狂飙乱射,将周边三丈之内的墙体绞杀成粉碎。
旋即。
一声怒吼,仿佛要压榨出全身潜力也要拔出这一剑。
剑身在剑鞘中,慢慢拉出。
可仅仅两寸后,任凭使出多大的力气与潜力,硬生生都不能撼动分毫。
燕赤霞见剑客夏侯脸上与手臂上青筋毕露,双目赤红充血,渐渐有走火入魔的趋势,向陈俊求情道:“许兄,还请手下留情,夏侯兄并非是大奸大恶之人。”
“我正因为知道他并非奸恶之人,才肯给他机会,要不然他现在已经人头落地。”
陈俊轻轻拂袖,半空一团清风扫去。
只听铿的一声龙鸣响声,剑客夏侯一下子拔出了长剑。
速度之快,以至于剑身与剑鞘间产生的摩擦,让鲨鱼皮质的剑鞘瞬间炸裂。
剑客夏侯手持神剑,双目中的赤红缓缓散去:“要杀就杀,何必惺惺作态让我。”
“你应该感谢那个大胡子的燕赤霞,是因为他替你求情,要不然就你这臭脾气,你能活到现在也是本事。”
“你。”
夏侯武怒不可遏,就在此时,院落里的书生宁采臣开口道:“诸位都是江湖剑客吗?可否容纳小生在佛寺内住一晚。”
“要住就住,你无须征求他们的意见。”剑客夏侯道。
宁采臣摇摇头,不同意这种说法:“凡事总有先来后到,虽佛寺慌弃,然礼节不可丢失。”
“书呆子,读傻了!”
宁采臣并不反驳,“在兄台眼里或许是吧,不过我乐在其中,看刚才的情形,你即便是发怒发狂也要拔出那把被施了法术的宝剑,不也是执着于其中吗?”
剑客夏侯武没想到书生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反驳他。
竟然让他哑口无言。
“说的很好。”陈俊抚掌而笑,“夏侯你剑法剑技不差,钻研执着也有,可就是胜不过燕赤霞,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里只有燕赤霞,好似青蛙坐井观天,他的眼睛里只有哪一方天空,殊不知天外景色绚烂多彩,山峰之上更有山峰。”
夏侯武冷笑:“你是在夸耀自己吗?”
“你认为是那就是吧,你高兴就好。”
夏侯武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心生憋屈,无从发泄,只能对着陈俊怒目以对。
陈俊摇头一笑,心里还是不愿有潜力的剑客白白误入歧路。
李淳罡平生有一愿:愿天下心诚剑士人人都会两袖青蛇,人人都可剑开天门。
他没有这么浩然伟大,但面对走入死角的剑客,小施援手却不吝啬。
“你练得是杀人剑,快剑吧。”
“是有如何?”夏侯武不服气道。
“曾经我也有位朋友练得也是杀剑,快剑,他的剑道虽比不上江湖上饮尽风流的老剑神,却在这条路上走出独属他的风格,以桃花作新剑,一言杀人便杀人,论杀人老剑神拍马比不上他。
江湖新老交替,都在都疯传在老剑神与他新剑神之间两雄必有一争。
可我那位朋友对老剑神只有敬重,却完全没有想要超越的想法。”
夏侯武听入了神,疑问道:“为什么不去超越?”
“为什么要去超越?”陈俊轻轻笑道,“我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就是这样回答我的,他说他邓太阿只是邓太阿,既不是李淳罡,也不是吕纯阳,追追打打,为天地,为生民,何必活的那么累,后来他深知自己短板所在,前往东海就万剑归于一剑,归来后与我一战,稍稍逊色,可已经不下于当年那位老剑神。”
“多谢点拨。”
剑客夏侯思索良久,向陈俊抱拳一拜后,走向了旁边一座无人的禅房静修。
“多谢许兄,若他能听了此番点拨后,有所改变,那天底下又该多了一个正道剑客。”
“他至少还不算冥顽不化。”
“两位大侠,可否让小生在寺庙住宿一晚。”
陈俊说:“随意,可以请便。”
燕赤霞却皱起眉头,对宁采臣道:“那个书生,兰若寺经常有妖鬼出没,你一个普通书生还是不要住在这里为好,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圣人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宁采臣掷地有声道:“我不相信有妖魔鬼怪,世间终究是还是正义之士要多的,比如两位看上去就像是侠义之辈。”
燕赤霞顿时对这个书生哭笑不得。
陈俊却对宁采臣产生了点兴趣,看来这个并没有电影那样的文弱,反有传统聊斋里面的慷爽正直。
就像是聊斋《聂小倩》开篇:
宁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对人言:生平无二色。
拗不过宁采臣的执意入寺,燕赤霞最终还是同意了,三人步入佛寺中,宁采臣拿出包袱里的熟食,邀请两人一起吃。
透过种种言行,燕赤霞对宁采臣有所改观,拿出自己的葫芦晃晃:“这是我在北方打的葡萄酒,你们尝尝,绝对美酒中的美酒。”
宁采臣并不客气地拿着葫芦,直接仰头喝了一口,“好酒!”
陈俊同样喝了一口,确实是好酒,入喉绵软微微泛甜,回味悠长。
三人喝酒吃肉,三个正直豪爽之辈相遇,完全没有身份地位差距,谈兴正酣时,昏沉沉的大殿里,时不时回响起诗歌声音。
“燕兄,你先前在门口所说的妖鬼传说是怎么回事?”
燕赤霞慎重了几分,“兰若寺妖鬼横行,郭北县乃至周边其他郡县早有耳闻,哥哥我可没骗你,此行若不是许仙兄弟在此,他道法强横,我绝不会放你进来。”
“我行的正,坐得端,从未做过昧良心的事情。”宁采臣大笑道,“又有何惧妖鬼的道理,即便真的有妖鬼,他即便敲我的门,我也不怕。”
“好个行的正坐得端,我敬你一杯。”
陈俊静静看着宁采臣立下flag,有种想要笑的冲动。
燕赤霞喝了一口酒,问,“哦对了,许兄拥有如此高强剑术,怎么天下未曾闻名?”
陈俊笑道:“剑术高强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神,我家在钱塘县十里坡,每日练剑习剑,就成这样了,我也不知道高不高强。”
燕赤霞只能感慨:“许兄真是谦虚。”
“我看燕兄剑法卓绝,看来并非是人间,师承不凡。”
“那有什么师承,只不过因缘际会偶得了一本昆仑剑谱,像是许兄这样,练着连着就成这样了,当不了什么卓绝二字。”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举酒对饮,豪迈之气挥散在偌大的佛殿里。
此时大殿外已经是月上柳梢头,殿外昏沉沉的黑暗笼罩天地,无数幽幽窥视的目光看来,但为三人气息震慑,哪里还敢靠近。
“不再喝了,还要赶路,燕兄就饶过小生,睡觉睡觉。”
兰若寺,深夜时分。
三人停杯,略带几分的醉意的宁采臣告辞离去,先整理整理行囊,然后和衣睡在左边的禅房。
陈俊不愿打扰宁采臣的桃花艳情,主动搬到最右侧的禅房中。
但没太放心,令燕赤霞注意盯着他点,毕竟宁采臣只是个凡人,若真受不了诱惑,那也很正常,只不过却白白损失了一条性命。
不过令陈俊没想到的是,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发展。
黑暗中,寂静一片。
唯有窗外的月光祥和,但此刻也在悄然间被云雾遮住。
嘎吱~
一道推门声响起,门口走进一位容貌妖艳女子,她媚眼勾魂,笑容妖娆,端是一位能要人老命的美人。
宁采臣刚要入梦境时,觉得好像有人进了他的卧室。
他急忙起身一看,发现是北院那一个美丽女子已经走进来了。他不由得吃了一惊,“你是谁,来我房间做什么?”
女子娇滴滴道,行了一礼:“奴家小灵,夜不能寐,愿修燕好。”
宁采臣酒意瞬醒,想起先前佛殿的对话,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怕别人议论,我还怕别人说闲话呢。偶然一失足,就会成为一个道德沦丧的无耻之徒。”
女子轻笑道:“公子,夜里没人知道。”
宁采臣大声责骂,吼道:“速速离开!要不然,我就要喊南边小屋里的人了。那两人武艺高强,可不是你能招惹的。”
听了这话,女子面色犹豫,想起那黑脸大胡子燕赤霞的厉害,只好走开了。
可刚走出门又转身回来,计上心来,把一锭金子放在宁采臣的床褥上。
宁采臣不愧是正义良善之辈,立即把它扔到院子的台阶上,大声斥责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像是这种不义之财,弄脏了我的口袋。”
“哼,真是铁石心肠的男人。”
而陈俊这边,当嗅到空中若隐若现的熟悉味道时,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能感受到,自己赠与小倩的那股清灵玄气,正在向他靠近。
“小倩,是你来了?”
“是的。”小倩在半空骤然显现身形,面色间出现几分犹豫,忽然跪地下来,“小倩有一事相求公子,还请公子允准。”
陈俊对于小倩的到来还是有几分意外,听她这样一说,马上就猜到了,“你说的是那千年树妖控制魂体之事吧。”
“公子知道?”
小倩极其意外,内心涌现出几分希望,抬起头,眼睛泪光闪闪,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怜惜。
“小倩身死后,骨灰埋在姥姥树下,被其操控灵体,不得入轮回转世。
恳请公子助小倩脱离苦海,若能成功,小倩必为公子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日日侍奉与身前。”
不得不说小倩微红眼眶的样子,将她那病态柔弱的美感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一缕清风从外拂来,掀起她的红色衣裙,她轻轻抬起臻首,痛楚,期盼,渴望,解脱诸多目光汇聚成那无限风情的一次回眸。
“不用多礼。”
陈俊脑回路一转,笑了笑,“我仔细想了想,好像在我身边为奴为婢并不是一件坏事,能修炼,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问我,若有需求我说不定还会给你什么修行机缘等等。”
小倩反应过来。
貌似还真是这样一回事。
在普通人身前为奴为婢或许是痛苦的烦心事,可是能在陈俊这样一口紫气就能让她增进百年鬼道修炼的大能身前,贴身相伴左右,为奴为婢却是一种大机缘,连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这....”
小倩已经说不上话来,明艳的神情渐渐暗淡下去。
自己最大的资本无疑是自己的身体,可即便将自己托付出去,可自己给人带去的益处还远不如陈俊给她的机缘好处。
她还有什么能够拿出手的呢。
哀莫大于心死,此刻最能形容小倩的心态,她浅浅地向陈俊行礼:“打扰公子了,公子对于小倩的昨日之助,小倩只有来世结草衔环相报。”
“你要走?”
“可我好像没说不帮你啊。”陈俊笑吟吟道,“而且我昨日说过,你若有事可以寻我。”
“公子没和小倩开玩笑?”
小倩内心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这一趟本就是她鼓足了勇气才来。
毕竟待在树妖姥姥身边,灵体受限于人,无论是修炼,还是意志,都不是她能做主的,或许终有一日,还会被当做弃子随意丢弃。
小倩内心原本是想找到一位善良正直,可托付终身而阳气旺盛的人物,借助他的力量摆脱树妖姥姥操控,然后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与之交合获取阳气,进行修炼,但现在陈俊却让她看到了一条崭新道路。
“公子大恩,小倩永世不忘!”小倩再次跪地,泪水哗啦啦的流下,“以后小倩只属于公子一人,无论生杀予夺,心神俱毁,小倩生死相随公子左右,若违誓言,天诛地灭,不入轮回。”
“你——何必要发道誓。”
陈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为什么不能发道誓,能遇见公子是小倩一辈子修来的福缘,如果抓不住,小倩都会后悔一辈子。”
小倩擦干净泪水,又哭又笑,惹人心疼,“以后小倩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公子去哪里,小倩去哪里。”
——
先更后改。
第478章 树妖显现,一言生死
“燕兄,大胡子,你在哪?”
夜色中,出现了一个连上衣都没有穿的书生,惊魂未定,气喘吁吁的向着有寺院中心房间的跑了过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宁采臣。
后知后觉的宁采臣回味过来后,脊背简直惊出一身冷汗,立马连上衣都来不及穿。
“宁书生,这三更半夜你不好好睡觉,到处不穿着衣服乱跑,可是有伤风化,如果在县城里,你可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燕赤霞面色晕红,拿起葫芦灌了一口酒。
他看着宁采臣的狼狈模样,瞬间就猜出他可能遭遇什么,联想到他午后说的话,咧开嘴发笑,“你不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的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那是我以为没有鬼怪,若是真的有鬼怪,我怎么非不惜命。”宁采臣直接明了说出,“那妖鬼对我以美色金钱诱惑,为我所拒,你与许兄身负武艺说不定会遭遇更厉害的妖鬼,我就前来看看。”
燕赤霞不疑有他,顿时对宁采臣肃然起敬,拱手道:“宁兄,身怀大义。”
“目下,我并未遭遇妖鬼,安全的很,许仙兄弟武艺精湛,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更不可能会惧妖魔。”
“你可看到了许兄?”
“没有。”燕赤霞摇摇头。
“既然没有,那岂能如此断定,说不定许兄一时心软对女鬼下不了手呢?”
“怎么可能?”燕赤霞笑道:“我带你去许兄弟房间看看。”
燕赤霞拉着宁采臣向陈俊方向走去,走到门边,透过月光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房间里有两道身影对立,传出男女对话的稀索声。
两人面面相觑。
“许仙兄弟可在房间里面?”
敲门声与大胡子燕赤霞的声音在外面传来,把小倩吓了一跳,对陈俊欠身行礼,“公子,小倩要不要先离开。”
“不用了。”
“燕大侠和宁兄有事就进来吧。”
燕赤霞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男子与女子相互站在窗边,男的俊朗有型,气质温润,女子容颜倾国倾城,身上透着一种清冷疏离气质,在窗边月色照下,五官深邃迷人,惊艳的眉眼,高挺琼鼻,晶润的红唇,本是冷淡清纯的面孔,却具有丝丝天然媚态,勾魂摄魄,夺人心志。
看一眼宁采臣沉醉失神的表情就知道,女子的魅力有多大。
燕赤霞隐隐皱起眉头,难道这两个书生都陷落进去:“许兄,你知道面前的女子是鬼物么?”
“我很清楚。”
“许兄不除之杀之?”
“为什么要除杀,人有善恶,妖鬼也有善恶,燕兄不可拘泥于常理。”陈俊想到了法海,“曾经有一个和尚和你一样对待妖鬼辣手无情,可经过和我的相处,他渐渐明白了用不同的眼光看待世界,看待事物两面性。”
“这道理我自然懂,可兰若寺往来精怪害人甚多,许兄可知道?”燕赤霞好言相劝,“这女鬼容貌绝色倾国,说的话许兄不可不察。”
“大胡子。”
还没等陈俊说话,小倩直接对燕赤霞道:“公子好心收留小倩在他身边作为侍女小婢,是我的福缘。小倩自问这些年来没有伤害过一个正直善良的书生,天地可鉴,若有向公子说过一句谎话,小倩愿意五雷轰顶,身死道消而死。”
“燕兄,我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为人迷惑。”
陈俊心里觉得好笑,出声维护道:“对于小倩的过往,我知道的很清楚,她是一个值得帮助女的女子。”
小倩心中一暖,中甚至有委屈想哭的冲动,身为妖精鬼怪,她不知道见过多少男子在人前表现彬彬有礼样子,人后听到妖鬼二字就立刻露出恐惧恶心目光,能在站在其他角度说话的人少之又少,而且她还不光暗中被人嫌弃,明面上与诸多姐妹相处,那不是遭遇排挤。
“若是如此,燕某就不多劝了。”
燕赤霞并不迂腐,目光扫了一眼小倩,对陈俊道:“许兄命格极贵,身怀仙灵之气,对于鬼道中人修行大有裨益,然水满则溢,人鬼终殊途,两者交合若不加节制,对于双方都是大害。”
唰——
小倩闻言,苍白的脸颊上迅速浮现淡淡粉红色。
月色相照,清风撩起那丝丝秀发,显得妩媚动人。
陈俊哭笑不得,连解释都不好解释。
而就在交谈此时,门外忽然传出一道惊天爆响,伴随水桶粗细的青色剑芒斩向天空,将佛寺周围照的恍若白日。
“妖孽,受死!”
狂暴的激怒声激荡在空中,燕赤霞脸色微变,目光陡然看向了另一方。
哪里是剑客夏侯的禅房。
糟糕!
燕赤霞立刻飞身出去,与此同时,身后长剑犹如神龙跃出,激射在半空发出强横剑光,顿时席卷整个佛寺。
“大胆树妖,天理昭昭,你枉杀生民日久,今日还敢掳人,真不怕他日仙劫,有五雷轰顶灾殃?”
轰!
燕赤霞持剑横斩
好似凭空炸开了一道雷霆,地面轰然爆裂,烟尘鼓荡,他人已在眨眼间由平缓化为极动,一瞬间冲射至数丈高,一剑激出,猛然将半空那无数触手似的树枝齐根削断,鲜血从断裂的枝丫中飚出。
就在鲜血半空挥洒之际。
燕赤霞身形一掠,瞬间在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黑影,便似一道闪电掠空,接下了半空中一团被树枝包裹的人形,里面的人正是剑客夏侯。
“燕赤霞!”
黑暗中,凄厉的嘶吼声仿佛滚滚如雷,震荡在整个兰若寺方圆十多里的山林。
“许兄,接着!”
燕赤霞把剑客夏侯抱在怀里,见到空中一根根树木枝丫犹如利刃般刺来,凌空一踏,双手将剑客夏侯抛给陈俊。
“妖孽,今日我燕赤霞势必斩你。”
短短的一个呼吸间,燕赤霞已经做好了全身战斗准备,面对好似利剑的铁树,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双臂安稳舒展,竟像是持剑迎合着那劈斩而来的黑色泼墨铁树。
他宽袍大袖缓缓鼓荡起来,宛如充满了劲气,涛浪般随波流动。
“剑归无极!”
一声暴喝,半空出现一道浑然天成的剑光,由蓝色剑光组成的剑阵成圆形挡在燕赤霞身前。
“轰隆!”
发出爆炸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动向四面八方轰散开去。
兰若寺庙的左边墙体连绵成片的坍塌,宁采臣也守不住身子踉跄,而那交手中心处的燕赤霞却浑然不动。
小倩眼睛里闪过一丝惧色。
这个大胡子武功道法非同凡响,对付千年树妖姥姥并未弱于下风。
“好看吗,以后你也可以做到的。”
“真的吗。”小倩嫣然一笑,“谢谢公子的安慰,我在公子身边修行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陈俊笑了笑,轻轻挥手震碎在剑客夏侯身上的树木皮层。
“呼呼~~呼呼!”
剑客夏侯武一挣破贴在全身的树皮盔甲,立刻大口大口的呼吸,脸上的涨红渐渐消失,见到是陈俊相助他,不顾伤势,拱手拜道:“公子先是点拨于我,然后救下我性命,种种恩惠,大恩不言谢,以后只要公子有差遣,我夏侯武随叫随到。”
“不过都是些举手之劳的举动而已,不用放在心上,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被那千年树妖掳掠而走?”
陈俊道:“以你的剑法和武艺,即便不能斩妖除魔,但树妖想把你掳走应该说很难做到吧。”
“说起来惭愧,在我听到公子说的有关那位剑客的故事,我才渐渐有所醒悟。
然后我回到禅房静修,原本想借此走破窠臼泥坑,但是我定力不够,意志不够坚定被进门的女鬼所迷惑了,走火入魔失去心神,后被那树妖给掳掠走了,险些丢了性命。”
夏侯武对于之前的事情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
“你先坐在这里吧,我与燕赤霞两人将此妖给消灭。”
剑客夏侯劝道:“公子万望务必小心,那树妖阴险诡诈,常会动用阴狠招数,不得不防。”
“谢谢你的建议,我知道了。”
“宁兄,你就先在这里照顾夏侯兄了。”
“我愿意在这里照顾夏侯兄,可是我并没有抓鬼驱神的本领,如果有妖鬼来,我可对付不了了。”
“不用担心。”
陈俊绕着两人转了一圈,黑暗中庭院地面的圆形光线非常显眼,“只要你们两个人不脱离这个圈子,仅仅百年的鬼物是对付不了你们。”
宁采臣道:“那就好。”
陈俊走出兰若寺的大门,外面是一片的漆黑。
小倩兴奋道:“公子,你真的想和燕大侠一起杀了树妖吗?”
“杀掉一个树妖只是其一,我还打算把你的骨灰从树妖哪里拿来。”陈俊淡淡道:“既然你跟我,那树妖往日对你的伤害,那就由我给你算吧,谁让你叫我一声公子呢。”
“多谢公子,谢谢公子。”
小倩换了花样不同对陈俊表示感谢,喜形于色。
以公子的手段和修为,联合燕赤霞一起对付树妖,简直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小倩!”
正在她喜形于感到甜蜜的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的女子,面容中等,身材中等,宛若是男人女装而成,让小倩的脸上停止了笑意。
“小倩,怎么没笑了?”
“以前你见到姥姥的时候,可是对我十分温柔的。”千年树妖姥姥向陈看了看,哈哈大笑:“不过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把我想要找到的人,带了回来,姥姥是不会亏待你的。”
“你找我做什么?”陈俊饶有兴趣的问。
树妖姥姥道:“也不怕让你知道,你的命格尊贵,身上阳气浓郁,三花之上紫意沛然,好似人间至宝一般,对于妖鬼有大量的裨益。”
“所以说,你是想要把我给吃了。”
“对的,小倩很完美完成了我这个愿望。”
小倩都快急哭了:“不是这样的,不是小倩通知他来的,公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遇上她。”
陈俊拍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我知道,我没怪罪你。”
“公子,什么——”
树妖姥姥听到了这个词汇,立刻心中一惊,冰冷沉声道:“小倩,你是将你的身子交给他了吗,还是你已经爱上他了?”
“你还有心情八卦,怎是当我的拳头不利吗?”
话音刚说完,陈俊轻轻举起拳头。
落下!
一阵璀璨的光芒在他的拳头上爆发,周边仿佛白日再现。
这一刹树妖姥姥被一阵白光笼罩,山林的地面顿时出现一条延绵很长的沟壑。
另外一边,与燕赤霞交战的树妖姥姥真身骤然喷出一个浓血,她看向左边,目光流露深深的怨毒。
“孽畜,你休想要在我身边逃走。”
燕赤霞把树妖姥姥吐血的情况看在眼里,他虽不知道为什么树妖姥姥会受如此重伤,但这丝毫并不妨碍他乘胜追击。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一道嘹亮的声音划破了黑色长夜。
顿时,漫天的剑光消散了,收缩了,仿佛如巨龙吸水一般都被吸到那如秋水一般的剑刃之上。
长剑高举,剑尖刺天。
燕赤霞面无表情,手握剑诀,竟然在悬空的状态下脚踏七星方位,凌空连行七步,天地间仿佛失去声音,上百里山林密野中,一片寂静,无任何妖精与鬼怪发出嘶吼般的名叫。
同样就在这个时候,天空骤然传来另一道声音:
“兰若寺树妖杀人取精气,当诛!”
这道声音仿佛是仙音,从天空渺渺传来,传至半空,以树妖为中心,地面的灰尘积土层层向外炸起。
这一瞬间,有一道雷电光柱由天庭而来。
“兰若寺树妖杀人取精气,当诛!”
这道声音仿佛是仙音,从天空渺渺传来,传至半空,以树妖为中心,地面的灰尘积土层层向外炸起。
这一瞬间,有一道雷电光柱由天庭而来。
听到声音了的树妖当场差点腿软倒地,这道声音他自然听得清楚是谁。
不就是刚刚还是和他聊过话的那个书生。
怎么会?
这一瞬间,有一道雷电光柱由天庭而来。
“兰若寺树妖杀人取精气,当诛!”
这道声音仿佛是仙音,从天空渺渺传来,传至半空,以树妖为中心,地面的灰尘积土层层向外炸起。
这一瞬间,有一道雷电光柱由天庭而来。
——
先更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