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4章：最初之地（三）
轰隆隆……伴随着一片剧烈的震动。云层疯狂朝着四面八方排开，形成中央巨大的云洞。而就在云洞的中心，一只完全由符文组成的，纯金色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
嗡……随着它每睁开一分，这方天地都在震动。秦夜只觉得自己的身躯越来越高，如同羽毛一样往上飞，仿佛那只眼睛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不过数分钟，他就已经悬浮在眼睛之前。
这是灵魂……秦夜倒抽了一口凉气，目光所及，除了那只眼睛，其他的东西都显得无比虚幻。仿佛在云层的边缘一点点“褪色”一般。
只有它，无比清晰。而且，自己脑海里竟然没有转开目光的想法，也涌不起其他任何思绪。
“这是……天道。”他感慨地闭上了眼睛。他记得二代曾对他说过，休战协议，和平条款，是在天道的见证下成立的。
所以……天道一直在关注着这里。
也所以，他一打开和平条约，就被天道关注了……不，应该是在更早之前，他感觉到那股隐隐约约的目光的时候，就已然被关注。
那只符文巨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许久，秦夜只感觉灵魂一震，整个人如梦初醒。终于从那片幻境中苏醒了过来。
仍然是站在高台之上。
面前仍然摆着和平协议。
从始至终，他没有移动半步。
“原来如此。”秦夜舒了口气，沉吟道：“既然这里是二代所说，最初形成世界格局的地方。那么，这上方就是提奥地华甘的太阳和月亮金字塔。”
他看向四周：“这片世界，恐怕都并不真实。只有这个竞技场是真实的。被割裂的世界碎片吗……”
他脑海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怎么杀掉美迪斯的计划。
不过，还需要一点点证据。
他离开高台，朝着和美迪斯相反的方向飞去。这一次，他不在局限于竞技场中，而是直接翻越后方的高山。紧接着，一幅难以置信的场景，出现在他眼中。
混沌。
无尽的混沌！
就像生生从地面挖出了一片山脉盆地，丢入虚空之中。他眼中的山脉并没有链接大地，而是诡异得悬浮虚空！
在山脉周围，是无垠的黑暗。偶尔伴随着如同行星带一般的陨石。没有光亮，没有生命。
“果然如此。”他轻轻舒了口气，目光灼热：“被割裂的世界碎片，处于世界的裂缝中。它只通过独特的途径和现实世界关联。换句话说……”
“这里，就是我和美迪斯两个人的角斗场！”
谁也无法逃出去。
注定只能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吗……秦夜抬了抬眉，没有说话，而是身形再次化作阴风，来到了高台之前。
二代还有一句话。
“他们在这里，留下了一个巧夺天工的防御。”秦夜的手轻轻抚摸着石桌，目光危险地眯了起来：“能被老徐说是巧夺天工，那一定是极其强大的东西。整个竞技场，只有这里最特殊。也只有这里，是美迪斯不能来到的地方。”
在这里，会被天道注视。
这就是地利！
如果他一来就愤怒于被狙击的怒火，找美迪斯拼命，胜负难料。但是现在……
起码有两手准备！
一，找出那个防御，首先可以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二，实在不行，还可以在高台上苟住。这里知更鸟是无法越过混沌的。但是…
…一位阎王长期不归，赵云必定会亲自寻找。
一旦他找不到，就会通知二代。二代一定能找到自己。
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还有最后一招。”他沉吟道：“天道在注视着我，美迪斯是外神。外域之神，我一旦和对方交战，天道马上会发现对方的存在。”
“为了寻找加勒比海的死神剧本，祂不惜化身亲临。祂的化身可以带走阎罗之上。祂本身的实力消灭美迪斯根本不是问题。只不过……有点冒险。”
这是不得已的招数，天道的性格他见过，异常的冷漠，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对方身上……他收敛思维，立刻看向了契约。
如果说，这里有什么东西最特别。莫过于这份数千年前的契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足足一个小时，秦夜疑惑地抬起了头。
没有任何问题。
采用的事从左至右的书写方法，上方是契约的各种条款。并不多，而下方，是各位死神的签名。
“难道不在这里？”他皱眉沉思起来，五分钟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
这里能被天道注视，就是最好的防御。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这里的一切都有天道见证……等等！
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
巧夺天工的防御……防御……独一无二的所在……
一行行词语飞速在脑海中构成，数秒后，他猛然睁开眼睛。长长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话音未落，他手腕轻轻一抖，命运已经出现在手中。紧接着，朝着和平条约猛然划了下去！
几乎就在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力阻挡住了他的手。命运笔尖就在卷轴上一公分，却再也无法落下。
下一秒，天穹中轰然响起一声巨响，一片片云层飞快排开，一只巨大的符文之眼，从云层中缓缓透出。
然而，这一次不是虚幻。
这是真实。
也在同时，整个竞技场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所有地板同时被炸飞，露出下方漆黑的混沌虚空。
只有主台，是真实存在的。
“果然如此……”秦夜站在主台上，感慨地看着四周。喃喃道：“防御……防御什么？”
“当然是防御有人破坏契约！”
“这里没有任何机关……唯一的注目者就是天道。是祂在防御。而要引动祂的前提，则是冥界第一份契约遭到破坏。”
“有趣……真是有趣。”
如果想不到这个逆向思维，恐怕永远也无法发现这个所谓的防御。
而更想不到的是，这个防御的执行者，是……天道！
轰——！！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在光芒之中。虚空中的高台，周围靠拢的是二十八星宿图，而此刻，星宿齐齐绽放出璀璨的光华。直通天际，和天穹中那只符文巨眼交相辉映。
这是……神降！
这个世界的唯一至高神，主宰一切之神，甚至可以叫做……创世神！
刷——！白光如海，吞没整个竞技场中心。而就在白光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脚踏万丈霞光，背生洁白双翼，从空中缓缓飘落。
神圣，威严，巍峨……这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生物。哪怕秦夜身为华国地界之主，也在对方不高大的身躯下感觉到了无边压力。
那是一个男女莫辨的身影。
狂风吹动他的斗篷，看不清真实面容，裸露在袖
袍之外的双手，一方是纯净甚至透明的洁白。一方是漆黑到深邃的黑暗。
他是光，也是暗。
是创生，也是毁灭。
是世界的执法者，也是法则的首肯者。
天光万丈，身形斗篷下亮起两道纯金色的目光，缓缓看向秦夜：“是你。”
声音似男似女，似人类的语言，又仿佛千鸟嘶鸣。
似山川风过，又似大海微澜。
“是我。”秦夜微笑着拱了拱手：“又见面了。”
“无。”
这是真正的神降，和羽蛇神的神将完全不同，这方世界都为之恭敬。数千米粗的光柱笼罩竞技场中心，无数洁白的光羽亮起金色的微光，如同暗夜洒落金色的雪。
短暂的沉默后，无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平静开口：“你在毁坏冥界的根基？”
“不。”秦夜躬身道：“你追查的加勒比海死神剧本来源，本王帮你找到了。”
无的身躯没有动，头颅转向了美迪斯所在的方向。如果最精密的机械。许久，祂才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话音未落，那片山峰……消失了！
秦夜浑身都抖了抖，难以置信地看向山峰。
没有力量，没有什么爆炸光晕特效，那片山峰就如同他第一次看到无那样，“掉帧”了。
这一帧，直接抹去了整片山脉！
就在山脉之下，两道身影出现其中。
一位是死星，他张大了嘴，震撼地看着这份昊天伟力。
另一位，是一个浑身**的男子。
他有着人类的外形。只是头部上，只有中央一只巨大的眼睛。大约三米高，全身如同剥了皮一般，赤红的筋腱和苍白的骸骨相连。浑身长满了骨刺。那只金色的眼睛，此刻同样不敢相信地看着无。
“你是……位面意志？”他脸上的肌肉明显得抽动了一下，喉结狠狠动了动。
为什么？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位面意志？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却只不过是从监牢走向了刑场？
“蝗虫。”无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抹人味，那是轻蔑。
下一秒，祂身后的天穹倏然扭曲，足足达到上百公里！而就在那些扭曲的漩涡中，一把把光之利剑倾泻而出。
轰轰轰！根本看不清踪影，根本算不出数量，在无和美迪斯之间，竟然形成了一条绝美的光之长河。虽美，却代表着完全的死亡。
“啊啊啊啊——！！”美迪斯声嘶力竭的声音响彻大地。十秒之后，光之长河倏然消失。无身上的破烂斗篷如同天鹅羽翼一般落下。而美迪斯所在的地方，已经成为一片光洁如镜的平地。
刷啦……风吹起了一页页纸，飞向秦夜。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纸页很多，蝴蝶一样飞到了他的手中。只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喟然长叹。
奥梅约坎计划书！
自己来新大陆的最大目的，终于完成了。
但是，就在放下纸页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只手。
无的手。
距离他不过一米，五指完全张开，是那只漆黑的手。手掌中心，一只湛蓝色的眼睛，已经直勾勾盯住了他。
“您这是什么意思？”秦夜眯了眯眼睛，无比警惕地问道。
刷……不知何处而起的狂风，吹动了无的斗篷，斗篷下方是一片虚无，根本没有身躯。
“现在，到你了。”
第1115章：最初之地（四）
“您是不是弄错了。”秦夜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上的阴气已经完全按而不发。凝重道：“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从不开玩笑。”无的声音永远是优雅而神秘：“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天道从来公平。
“你启动了防御装置。但是，你做出了毁坏冥府最初契约的举动。所以，你会有你的惩罚。”
“比如？”
“心魔大审判。”天道手中的光华越来越亮：“这是四大死神联合新大陆冥王冥后共同创造出的神术。”
秦夜没有开口，他看得出来，无绝非开玩笑。
“我会死？”
“不会。”无淡淡道：“只是迷失。永远的迷失。除非你能打破命运轮回，重新回到这个时间刻度。”
关于时间的神术吗……秦夜的心中已经无比凝重，时间和空间，这在任何术法中，都是最顶级的存在。
该死的二代！你特么怎么从没给我说过！
“准备好了吗？”无没有等待他的回答，手掌中光华已经璀璨到极致。就在此刻，秦夜忽然开口道：“等等。”
光芒仍然璀璨，然而，却没有发动。
逃不过去的……秦夜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天道：“你自诩为公平？”
无没有回答这个可笑的问题。
“那为何对本王不公？”
无终于开口了：“哦？”
秦夜死死盯着对方的脸，观察着对方每一个细节变化，沉声道：“是，我确实做出了毁坏最初契约的行动。但是，本王却为你找到了加勒比海死神剧本的根源！功过相抵。本王没有必要受到惩罚。”
无的神色，第二次有了变化。
祂的眉心轻轻动了动，仿佛感觉到了复杂，从而极其淡地拧了一下。但立刻平静道：“毁坏最初契约的举动，不管是谁，不管出于任何原因。都必须接受心魔大审判的挑战。这是我见证，所有死神发誓的规则。”
“好。”秦夜不仅没有气馁，反而鼓了鼓掌：“所谓公平，那我为你找到了美迪斯的存在，有功不赏，何来公平？”
心魔大审判肯定是躲不过去的，但是，他必须谋求更多的信息。
他绝不敢小看这个神术，现在能多一丝信息，都对自己极为有用。
而他……正好有一条信息，在进入之前必须弄清楚！
天道停住了。
祂手中的光华飞快闪烁，最后，消逝于无形。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对于人类来说毫无意义的问题。对祂却是存在的“是”与“非”。
数秒后，他的身躯忽然化作光斑散去。而重新聚合之时，化为了一位穿着古欧洲贵族礼服的白人女子。
金发披肩，头上带着镶钻的王冠，身上服装无一处不奢华。明明绝美至极，然而，一旦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就再也想不起她的容貌。
“这是？”
“这是我‘善’的一面。”无微微一笑，表情丰富了非常多：“所谓天道，是这个位面一切的聚合体。当然包括感情。”
她轻轻牵起公主裙，徐徐一礼
：“你说的没错。天道从来公平。你有破坏最初契约的行为，理应受到审判。然而，你同样为我找到了加勒比海混乱的源头。却没有得到相应的福报。”
她抬起头，轻轻颔首：“所以，你有十分钟提问的时间。内容不包括心魔大审判的本质。现在，计时开始。”
虚空轻微波动，一只纯金沙漏出现虚空。沙粒无声往下滑落。秦夜目光一闪，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飞快地思索起要问的问题来。
他那条信息的问题必须问，但是，还有更多的问题要问。这可是天道啊……祂目睹了人类的诞生，文明的诞生，是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这种机会，错过了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沙沙……沙粒下落了三十秒，秦夜终于开口道：“那把剑是什么？”
他说的是悬挂在和平契约上方的剑。意思非常清楚，除了华国地府，剑是神器，其他地府没有剑是文明，甚至神系神器的。即便有，历史也根本比不上华国轩辕剑！
凭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在这里？
无微笑道：“你应该很熟悉他。在人间呆过最久的阎王。”
“公元前4世纪，意大利叙拉古的僭主狄奥尼修斯二世有一位臣子，他非常喜欢奉承狄奥尼修斯。他认为狄奥尼修斯是无比幸运的。所以，狄奥尼修斯提议与他交换一天的身份，让他尝试统治者的感觉。”
“他答应了，但是，当他坐上王座的时候，这才注意到王位上方仅用一根马鬃悬挂着的利剑。”
无顿了顿：“这位臣子，名为达摩克利斯。”
原来如此……
秦夜终于明白了，这就是达摩克利斯之剑。放在这里的意味不是因为它的资历超过其他神器，而是因为……需要提醒所有死神。你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你们统治着另一个世界。但，你们也必须约束自己的力量。
秦夜微微颔首，立刻道：“第二个问题，这里的真名是什么？”
“最初之地。”天道缓缓道：“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
“地府志，是从三千年前开始。在三千年前的时期，被称为‘灭魂纪’。因为太多的阴灵，在之前上千年的战争中灰飞烟灭。所以，当四大地府终于露出雏形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有了这次会议。”
她看向下方的大门：“这里一共有一百零八道大门。关押着一百零八位外神。”
这怎么可能！
秦夜愕然看向天道，无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继续说道：“本来是有这个设想。但……最终抓到的，不过五六个。”
“以至于太多的门后，都是空的。美迪斯挖通了通向这里的大门。没有人察觉到，毕竟，这里已经太久不曾有阴差踏足。而即使察觉到了，也不会去管。因为……”
她微笑着说道：“这里，没有出去的路。”
秦夜深吸了一口气，凝重道：“什么是外神？”
“外域之神。”天道的神色忽然有些落寞：“你应该继承了黑匣子。四常的黑匣子里，装着这个位面最大的秘密。”
“你或许以为，最大的秘密就是星空。但是你可有想过，外神……他们是怎么来的？怎么确定地球有冥界？”
“你看到
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在你阅读黑匣子之前，我不建议你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
秦夜看了看沙漏，沙漏已经过去了一半。心中暗骂了一声该死。
想问的问题太多，然而时间根本不够！
“第三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阎罗之上，包括阴兽在内。”
“加上我，一共四位。”无缓缓道：“二代阎王，赵鬼王，我。以及……”
她再次顿了顿，深深看向秦夜的眼睛：“心魔。”
心魔？
心魔大审判？
“心魔是……”
“秦阎王。”不等他问完，无就漠然道：“我声明过，这十分钟不包括心魔大审判的本质。”
“是！”秦夜立刻追问：“但是，我并没有问我要经历什么。我只想知道，这个神术的构成！它的基本原理！”
沉默。
秦夜死死盯着沙漏，他很想说，不说话的时间不算。然而，还是静下心等待着天道的回答。
足足二十秒，无才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冷漠了一些：“心魔……它存在的时间超过所有地府和死神。从有人类开始，它就存在于人心之中。”
“它是灵魂，是有形，也是无形。只有我们能看到它的存在……不，赵鬼王现在也无法看到。它以所有负面感情为食粮。而且……存在于阳间。”
“它和冥界有一定的交互。因为如果没有心魔，冥界就不会有十八地狱，六道轮回。赏善罚恶，这是冥界的权柄。从这个角度来说，它拥有一部分死神的职能。所以……也勉强能称呼一声伪死神。”
“然而，它的实力绝对是在99%的死神之上。这个术法就是采用了对方的一些特性。而如果你能平安走出心魔大审判，那……你的心灵将不会有弱点。而且，你也能发现……地府为什么要赏善罚恶，根源在哪里。并且……”
“你最后，能看到它的影子。”
沙……沙漏只剩下最后一丝。秦夜深呼吸一口：“最后一个问题。”
“这里除了你，是否有其他术法？无论大小！”
“没有。”无平静说道：“我就是这里的最终防御。而他们留下的，也只有心魔大审判一式。”
“我不可能用其他任何术法来惩罚你，因为，这打破了公平。”
沙……沙漏只剩下了几颗。秦夜甚至来不及回忆之前的回答，接着说道：“附送一个问题！心魔大审判……它的危险程度有多高？”
天道笑了。
真正意义上的笑，也是第一次真正的笑。
“它……”她的手再次抬了起来，手掌中眼球金光闪耀：“是无敌的。”
“只要有感情，就难免迷失其中。历史上，能走出来的只有二代一人。”
刷！！光华瞬间吞没秦夜。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脑海中传来强烈的眩晕感。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耳边模模糊糊传来一个声音：“狗蛋……狗蛋？”
“醒醒吧……”声音带着哽咽，更有着无比的慈祥：“爷爷刚从山上挖了点野菜，好歹也吃一口啊……乖……”
第1116章：心魔大审判（一）
秦夜的人生，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吃太岁之前，全国战争水深火热。他生活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里。
每一天都是绝望，从饥饿中苏醒，又从饥饿中睡去。每一天醒来都是新的绝望开始。直到他吃了太岁。
第二部分，吃了太岁之后，到遇到孟婆之前。
他过的很开心。被各种身份的人保养——因为他看起来聪明伶俐，而且卖相极好。属于不注水的猪肉，大家都抢着要。
虽然大部分时间，被抱养了四五年他就不得不离开。但是，起码比抗战时期好了太多。
到全国监控系统落实后，他就再也不敢干这种事情了。靠积累的钱和自己能看到阴灵的特点开了家棺材铺，虽然钱不多，但好歹过得去，这段时间，他辗转于各种大学。
第三部分，就是得到阎罗印之后到现在。
不等不说，他的性格，脾气，已经完全改变了。现在的他如果看到当初的自己，恐怕只会一笑了之。
成熟是有代价的，当初的皮，当初的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现在早已是往日云烟。
现在的他，逼迫着自己谨言慎行。全国数亿阴灵得看他的脸色行事。不这么做，就镇不住下方的牛鬼蛇神。不这么做，就会被其他冥府的死神认为是轻佻，认为是不尊重。
孰是孰非？
没有答案。
他知道，现在自己的性格冷漠了很多。如果再遇到当初王家女鬼，或者冰箱藏尸，他恐怕根本不会怜悯对方，只是抓了厉鬼就走。
他以为自己的心境已经足够坚强。然而没想到，听到这一句话，内心深藏的感情就如同决堤一样，轰然冲了出来。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入目之处，是黄泥房子。墙壁上布满裂痕，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年的风吹雨打。
屋里几乎没有家具，床膈得自己背疼——那是用几根木头制成起来，上面铺了一层木板的所谓“床”。用稻草垫了一层。破的看不清颜色的被子。除了这些，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甚至没有椅子。
太熟悉了……
这一瞬间，他的眼圈就发红起来。
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想起。
曾以为再也不会看到。
然而……只是将记忆深埋，等有一丝秋风，吹起一点浮落在上方的落叶，下方的思念就犹如野草一般，疯狂蔓延。
他甚至有些害怕，喉结动了好几次，这才转过头去，看着床前的老人。
老人很老，很瘦，很干。
他穿着一件同样看不出颜色的衣服，破了几个大洞，却没有缝补。满脸皱纹，那是岁月的痕迹。这些皱纹仿佛是一道道裂口，要撕开他干裂的身躯。
这是一根蜡烛。
点亮了别人，照耀了自己，如今，只剩下短短的一寸不到。
他颤巍巍地端着一只碗，里面甚至让人以为是水，清得可以数清楚下方的米粒。飘着几片野草。明明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却固执地端着碗，送到他孙子面前。
“狗蛋啊……来，趁热喝一口。乖……”
秦夜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他不知道多久没有流过泪了。此刻却怎么也管不住。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扑到爷爷身上，在对方干瘪却宽阔的胸口中大声痛哭。而现在只是默默流着泪。握住了那双苍老的手。
“爷爷，我不饿。你吃。”
“狗蛋会心疼人了。”爷爷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爷爷也不饿，你正在长身体，多吃一点好。”
“我真的不饿。”秦夜擦了擦眼泪：“你不吃，那就浪费了。”
“那我等会儿吃。”爷爷将碗放到桌子上。就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
刷……眼前的一切齐齐化为阴气，同时消散空中。
他的面前，没有什么爷爷，没有什么土屋，只有一片漆黑。
他就站在这片漆黑之中，宛若踏足星空。而他的面前，一道道金色的痕迹闪烁，仿佛要构筑成什么字？
他悲戚的神色瞬间收敛，再次成为那个智珠在握的华国地府之主。看了看四周，试探道：“喂？”
没有任何反应。
“这里只有我自己。”他淡淡地说道，手伸出想触碰那些按照一定规则流转的金色光尾，却发现直接穿透了过去。根本无法触碰。
“所以……这是……失败了？”他幽幽叹了口气，仿佛卖火柴的小女孩，手中拥抱着温暖，看到的却是幻境。
终究是镜花水月。
“失败……就会迷失？这就是所谓的迷失？”他收回手。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刚刚一共说了不到十句话，这就失败了？
到底错在哪里？
他没有着急。因为，之前和天道十分钟的对话中，他问出了自己最需要的问题！
那就是：最初之地是否有其他术法？
换句话说，一切形式上的防御。
无的回答，是没有。
而当初……二代称呼这里为“试炼”。
也就是说，二代所说的试炼，和天道所说的神术，其实是同一种东西！
“或许可以这样理解，心魔大审判并非无法通过。只是太难，而一旦通过，这个过程，就是历练本身？”
这就是他不慌不忙的理由！
只要是试炼，就一定有解法。不可能给出无解的历练。所以……他只需要静静寻找答案就好。
四周仍然一片漆黑，即便以阎王的意识，也看不到尽头。他仔细寻找了数个小时，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东西后。才盘腿坐在了虚空，沉吟起来。
“面前流动的光尾是依照某种痕迹，其中没有阴符，只是单纯的阴气。我不能触摸。暂时还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如果按照试炼来说，我现在已经失败了。周围数万里没有任何东西存在。如果现在就算做‘迷失’。那么，这个试炼根本无法可解。”
他轻轻搓着下巴：“基于‘不会有无解的试炼’这个前提。它应该会给人第二次机会。而怎么触动这第二次机会呢？”
面前的光尾无法触碰，灌输阴气也没有任何反应。暂时可以排除。
但除了它之外，方圆千万里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存在。
怎么开启假设中的下一次试炼呢？
秦夜沉吟许久，目光微微闪烁，笑了笑：“不对……这里……还有东西。”
“那就是……时间！”
在什么都不存在的地方，唯一存在的，只有时间！
而心魔大审判是一式术法，设定多久重启一次，这是很容易的事情！
等待，也是一种验证。
不过，这个验证的过程不能白等。他站了起来，习惯
性地缓缓踱步，手串在掌心轻轻盘着。一边等待或许会来到的第二次试炼。一边在飞快思考着。
刚才哪里出了错？
“唯一错误的，恐怕就是对话了。”十分钟后，他皱眉道：“当初我应该不是这么说的。但是……这应该不是错误的根本原因。”
如果要复原当时的情景，带入当时的心态，没有任何人可以做到！
换句话说，没有人能通过试炼。
“我记得，当初我喝了那碗汤。”他的眸色暗了暗，声音低沉了下来，喃喃道：“但是……还是饿。”
如果说，秦夜人生的第一部分有什么清楚的记忆，那就是饥饿。
他所在的村庄，十室九空，大部分人都逃难去了县城。只剩下实在没有能力去的几家。幸好后面靠山，偶尔能逮着一点小动物。
动物不蠢，他们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在某一个地方遭殃多了，自然不会再去。他记得，那个月，他们一只兔子都没有抓到。
一碗野菜汤不解饿，所以……爷爷去了山上……等等！
就在此刻，他目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了自己错误的地方。
“我不饿，就……推迟了爷爷上山的时间？”
正是因为他的饥饿，导致了年迈的爷爷带着他一起上山，而在山上，他们发现了太岁。
秦夜目光霍然闪亮，他还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推迟上山，会导致试炼失败？
“换句话说……太岁只有那个时间才能发现？只有那个时间的那个地点？”他搓着下巴沉吟道。
试炼的重点……在于太岁？
而他们只是npc？
揭开太岁的秘密，才算试炼通过？而其中……一切都必须按照当时的经过来进行？
“简直匪夷所思……”他轻轻舒了口气：“只有全知全能的天道才能做到复原当时的情况……确实当得起神术二字。”
嗡……就在此刻，四周虚空震荡起来。
开始了么……
果然是时间么……
没有感到意外，在这种不知结果，毫无线索的试炼中，必须做好一切心里准备，处变不惊。他深深看着眼前的黑暗，就在震动开始，仿佛是黑暗的蛋壳内部，一道道白光从黑暗之外照射进来，将整片黑暗分割得四分五裂。
秦夜轻轻闭上了眼镜。
刷——！
短暂而刺目的光华之后，他立刻睁开了眼。土坯房，稻草床，再次印入他的眼中。
试炼重启！
毫不犹豫，他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直奔屋外。
这一次……爷爷不在身边。
但是，他肯定很快就会回来。再次开始“走剧情。”
他进入“剧本”的时间比想象中更早，这样看来，上一次是首次进入心魔大审判，眩晕感影响了时间的判断。
而在爷爷回来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验证！
“太岁……如果是要揭露它的秘密。说明……这绝非自然生成的东西！”
“当年我看不到，是因为我不是行走于阴阳的人，但是……不代表我现在不可以！”
庆光市唐安县嘎子沟刘二砣子村……
这里……恐怕有着什么当年自己看不到的存在！
当年……究竟这里发生了什么？
第1117章：心魔大审判（二）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第一次试炼失败的原因，是推迟了爷爷的上山时间。而上山时间的延迟，导致了“有可能”不能发现太岁。
这是最直接的结果，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仅仅是不喝汤就被判定试炼失败。
也正因为如此，他直觉太岁被发现另有隐情。
心魔大审判，没有任何头绪，他只能一丝一缕抽丝剥茧。抓住一切可能。而且……他还不知道，大审判会重启多少次，失败多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一步冲出屋外，久违的刘二砣子村再次出现在眼前。
那荒废的田园，那空无一人的破败房屋……还有远隔山外的城市。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这是一座山中村，真正的村，和19年，20年的所谓乡村完全不同。它近乎与世隔绝，上下山只靠一条人腿走出来的路。位于伏牛山之中。
距离新华国建立已经整整七年，在山上躲避战争的他们，实在过的不怎么样。建国初期，百废待兴，社会主义的光辉还照射不到这里。就连沿海的广西，此刻都还在大饥荒之中。更不要说内陆。
吃不饱的人太多了。
这些陈旧的信息飞快在秦夜脑海中划过，就在他刚走出门的时候，一位穿着中山装的男子正站在门口。
就在看见男子的一刹那，秦夜的目光霍然一闪，随后立刻垂下眼眸。
他现在正是他吃太岁之前的模样，十八岁的少年。虽然吃的不好面黄肌瘦，但是眼睛里还闪耀着年轻的光芒。
十八岁的少年，绝不会有阎王那种威严的目光。他不确定自己做出不适合年龄的举动，是否会再次被判失败。
“孩子。”那是一位中年男子，有些瘦削，皮肤非常白，满面笑容：“这里，是刘家村吗？”
秦夜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就在他身躯上方，男子的身形被太阳拉出修长的影子，遮盖住他当时不高的身躯。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
他当年没有见过这个人！
而且……对方根本不是人！
不需要去验证，他立刻知道：自己的一切修为都还在。
这，是一具活尸。
他看的很清楚，对方背心上，被画了一个极其复杂的阴符。对方恐怕是一路走到这里。甚至……已经“活”了不少年。
而且，这不是单纯的活尸。在皮囊之下，没有骨骼！没有内脏！
在阎罗眼皮底下，一切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
他看的很清楚，对方的皮囊下……是一根根竹篾撑起来的所谓骨骼！
做工极其精巧，可以说是巧夺天工。
刘二砣子村竟然有行尸来过？还就在太岁出现之前的时间，这到底怎么回事？
谁做出的这种怪物？
“孩子？”男子脸上的笑容一成不变，又问了一次：“这是刘家村吗？”
“是。”秦夜终于抬起头来，飞快回答。
这个时间点，这个方向……他很可能和爷爷交谈过。
男子点了点头，继续保持着微笑：“山里面，是不是有一座道观？”
确实有。
秦夜装作天真无邪地点头，实际上脑海中已经飞快回忆那座道观的模样来。
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留下的道观，都倒塌了一大半，被树木覆盖，剩下的一小片，那尊供奉的雕塑却完好无损。只是
布满蔓藤，这成为刘家村孩子小时候不多的娱乐地点。也是村里各种灵异传说的由来。
就在此刻，忽然，一声厉喝传来：“你是谁！来做什么？！离我孙子远点！”
爷爷秦忠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小路上，人还没到，就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怒喝着。和蔼的老人现在如同发怒的雄狮，鬃毛都竖了起来。
男子仍然在微笑，他的表情仿佛不会变。不过却礼貌地离开了秦夜一米，如果不是秦夜能看到他们的真相，恐怕根本想不到，这竟然是一个空壳子。
秦忠国快步冲到秦夜面前，警惕地看着男子。一言不发。男子微笑着说道：“只是问路。”
秦忠国冷笑：“问路？我们村搬到这里已经几十年，什么都没有，有什么路好问？”
男子轻轻颔首，再退了一步：“我们要去山里的道观。”
“如果你愿意带路，我们会给你一百斤上好的大米。或者……”他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叠五颜六色的票子来：“一百斤的粮票。”
秦夜的目光再次深邃了一些，不过他已经躲到门后，听着门口的谈话。
原来如此……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在翻开昨日篇章的时候，总有些东西会被发现遗忘在角落，但把它放到正确的位置上的时候，却会发现……整篇日记，都开始慢慢地偏离了方向。
首先，是粮票这种东西。
1955年8月25日，国务院全体会议第17次会议通过《市镇粮食定量供应凭证印制暂行办法》,紧接着，各种粮票铺天盖地地进入社会。成为整个社会的购买主流，价值甚至在人民币之上。
现在是56年，秦夜十八岁。粮票才发行一年多，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有些大面额票据一票难求。这还是燕京魔都的情况，到了南河省伏牛山一代，更不用说了。
能用上粮票的，都是社会翘楚。
男子穿着崭新的中山装，在体制内地位一定不会太低。起码是个粮食部的二三把手。
看起来没问题？
是。
确实没问题。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一个部门的存在。
特别调查处！
曾经的护国神卫！
秦夜非常清楚，建国初期，特别调查处就已经重组。战争时期死了的大部分灵魂，都因为地府大崩溃而无所凭依。在那段时间，灵异事件远超之前的阳间灵潮！这些东西全都被写入了特别调查处资料中，尘封在了过去。
他记得一组数字，是在第一修大看到的。
49年——59年，特别调查处共有调查员在册五万四千人。这已经堪比现在的调查员数目。其实，在“破四旧”之前，特别调查员还是很多的。
但是，60年后，调查员锐减为一万多人！
其中活下来的，大部分成为了日后特别调查处的高层，比如周先龙。但……十年时间，就牺牲了四万多人！
可见当时的阴阳厮杀是何等可怕，恐怕已经到了捕食区满地，双方不死不休的地步！
而特别调查处……从来都建立在市/县/村政府不远处！
距离如此之近，却没发现这个人皮灯笼？对方还担任着目前炙手可热的粮食部高官？
制造它的人……实力恐怕在判官以上。
而爷爷不是不知道山上危险，这年代不光人饿疯了，动物也同样饿疯了。但是，为了这一百斤粮
票，他决定铤而走险。正好也要给孙子填肚子。
“这是……粮票？”秦忠国看到这一叠粮票，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虽然他没有粮票，但好歹还会偶尔下山，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怎么样？”男子微笑道：“只要带路，送我们去道观就好。”
秦忠国喉结狠狠动了动，咬牙点了点头。
无法拒绝。
“什么时候？”
“现在，怎么样？”
“不行！”秦忠国摇了摇头：“我刚摘了点野菜，我孙子都几天没吃饱了！”
门后，秦夜闭上眼睛，眼眶再次发热。
谁也不知道，这一去，就是永别。
如果……当时两个人都回来多好……
如果……大家一起长生不老，自己……又怎么会这么累？
如果……大家一起走过这百年，是不是……自己也不会如此孤独？
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他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这是他阔别百年后的眼泪。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轻轻舒了口气，他知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的目光看向了门外：“爷爷，等会儿我和你一起去。”
没有违背“设定”，仍然是那个时间，仍然是两个人上山。
他记得，当初磨了好久。
现在想来，爷爷恐怕是担心这些人对他不利，好歹要留住老秦家的独苗。
果然，秦忠国皱起了眉头，淡淡道：“先吃饭。”
秦夜没有再开口，但是，一个疑惑刚下去，另一个疑惑马上又冒了出来。
当时……自己没有见过这个鬼物！
爷爷带他上山，怎么带的？为什么自己没见到？
还不等他想完，男子就微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秦忠国抬了抬苍老的眉：“先生怎么称呼？”
“叶。”男子右手随意一挽，做了个莲花状：“叶宪祖。老人家叫我叶先生就好。”
叶宪祖？
这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说过……
秦夜眉头皱的更紧。叶宪祖继续说道：“老人家你在前面带路就好，我们在后面跟上。”
秦忠国点了点头：“农村做饭的时间比较久，麻烦你多等一等。”
“没问题。”叶宪祖舔了舔嘴唇，仍然保持微笑：“我们啊……已经吃过了。”
说完，他回头道：“各位，找到向导了，麻烦多等一等。”
秦夜的目光顺着他看了过去，这一看，瞳孔猛然缩了缩。
我们……我们……我们……叶宪祖一直在说“我们”，他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放眼看去，才看到了村口一群人。
不……那不是人。
所有“人”，都穿着白色的长袍，带着白色的尖帽子，如同一只奔丧的队伍！
而队伍中每一个人，都低着头，笼着手，一言不发。
只有秦夜能看到，这些所谓的“人”……全都是蒙着人皮的纸人！
就在人皮之下，一位位纸人闭着眼睛，擦着大红的腮红，惨白的纸壳上，是一双猩红的嘴唇。
日游！
“到底是谁做出的这些东西……只有无常级别才能达到的日游……这十几个傀儡竟然全部能达到！”
“刘二砣子村……还隐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第1118章：心魔大审判（三）
翻开历史的书页，很多东西被一笔带过，当有机会回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历史的夹缝中，藏了太多的东西。
“狗蛋……狗蛋？”爷爷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终于拉回了秦夜的思维。转过头，秦忠国再次恢复了和蔼，刚才那威风凛凛的雄狮仿佛只是惊鸿一瞥。
他提了提手中看不出是什么的野菜：“有吃的了。咱们马上做饭，等会儿爷爷带他们去山上。回来之后，咱们就暂时不愁吃了。”
秦夜想说什么。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复杂的感情宛如惊涛拍岸，汹涌地拍击着他的心房。有的事情，如果现在想来，完全不一样。
当年曾天真地以为，爷爷再次上山，是为了大家能吃饱。现在却发现，只是为了自己。而且……秦忠国完全可以不去。
靠山吃山，如果还有吃的，这种老猎手怎么可能找不到？
这不是多去几次的问题。而且，这个年代，这个地方，有点吃的就不错了。每天都是这么过来，除了现在，一天之中他什么时候第二次上过山？
说到底，还是为了这一百斤粮票。
为了这个小小的，残破的，却温暖的家。
“爷爷。”按捺住情绪，秦夜垂着眼眸，沙哑道：“那些人好怪。”
他只能这样提醒。
百年后的提醒。
虽然，这没有什么用。但是，他想说这句话。
如果当初……自己能早点醒来，早点出门，早点看到这批“怪人”……是否……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秦忠国也看了一眼，按捺不住眼中的担忧。低声道：“或许是奔丧队伍。狗蛋，你也知道他们不太正常。所以……”
“爷爷！”秦夜终于忍不住，轻轻抓住了爷爷的手，嘴唇在轻轻颤抖，声音嘶哑。长了几次嘴，最终颤声道：“爸妈不在了，你……别丢下我……”
当年，他就是用这句话争得了爷爷的同意。
但是……百年后，他几乎将手心都掐出了血，才勉强将这句话说出来。
秦忠国愣住了。
数秒后，一双温暖的大手才轻轻抚摸到了秦夜头上，满是皱纹的脸带着和熙的微笑，柔声道：“好，咱们一起。”
干柴的烟火生了起来，建国初期，煤气灶这种东西还没有铺设到这里。秦夜走到屋外的水缸旁，狠狠抹了一脸的水，让自己清醒一下。
不能沉沦……
哪怕这是自己记忆中最珍贵的画面，也不能沉迷其中。
“华国地府还在等着我。”他静静看着水缸中涟漪不已的画面，狠狠咬了咬嘴唇：“我不是一个人……我是执掌四常地府的阎王。我……有我的责任！”
“我……要回去。”
我……要亲手打碎自己记忆海洋中，最美丽的贝壳。
哪怕那些碎片，将自己划得鲜血淋漓。
就在此刻，他眉头忽然挑了挑，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吃。”
那是叶宪祖的声音。
他仍然带着微笑，仿佛只有这一个表情。秦夜装作没听清，愕然道：“啊？”
叶宪祖的声音有些沙哑，明明是光天白日，却仿佛身后站着一只饿狼，对方的爪子已经贴着自己的耳际，一点点梳理着鬓发。带着毛刺的舌头，也舔上了自己的颈脖。
清晰的喉结蠕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种感觉诡异无比，如果是当年的秦夜，绝对能炸起一身鸡皮。
叶宪祖几乎紧贴着他的身子，用嘶哑的声音笑道：“好吃。”
秦夜看了看水缸。
自己身后……没有一个人！叶宪祖此刻却偏偏站在身后！
他也知道，这句好吃……是说自己。
童男处女的血肉。
他佯装抖了抖，猛然转过身来，靠在墙边。低声道：“叶先生……你，你要跟我们上山？”
“是。”叶宪祖微笑道：“放心，我们什么都不会做。只想到道观里面。更不会阻拦你们带路。你们只需要在前面走就可以，我们自然会跟上。”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秦夜看的很清楚，对方体内，一根竹篾完成了这个动作。
“那……我们怎么带路？你们不怕走散？”
按照道理，这群“人”应该围在导游身边。生怕走散才对，毕竟，那座残破的道观还在深山之中。
他记得，自己是接近一点的时候吃的太岁。
走路要数十分钟才能到。而且，这是没有开发过的深山，没有老人带路，十个人进去能出来一半都不错。
当然，他也很清楚，这些人……根本不需要眼睛。
他们……靠的是对血肉的天然敏感。
但是，这其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他们……为什么要离这么远？
而且，当年吃过太岁之后，爷爷十分钟后立刻赶走了自己，不由分说地让他回家。他回家之后就头晕目眩，一直到第二天才醒来。
换句话说……这一群厉鬼，居然没有吃他们？
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道观？太岁？
无论是什么，在到达道观，甚至太岁出土之后，怎么想他们都不应该活下来才对。
自己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头皮仿佛都要炸开。因为……他心中升起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
爷爷……到底死没死？！
他去看过的，发现了爷爷的尸体。当时确实认为死了，他亲手掩埋的。但是……真的吗？
身为阎王，可以制造出类似手段的方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自己看到的……确实是真的吗？
这个问题……或许在心魔大审判中，可以看到太岁之后的画面。
“不会。”叶宪祖微笑着，转身离开，手轻轻在秦夜头顶上摸了摸。再次重复道：“好吃。”
他离开了。秦夜就在水缸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一队“奔丧人”。
“赶尸手法。”他的目光微微眯了起来：“真正的厉鬼，只有叶宪祖一个。”
“这个名字……我在哪里听说过？能让我有记忆的名字，一定是牵连着极大的事。到底是什么地方？”
暂时得不到答案。
很快，饭就做好了。这一次秦夜没有拒绝，喝完菜汤之后，立刻走到了爷爷身边，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秦忠国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深吸一口气，走到了叶宪祖身边，点头道：“叶先生。”
这已经是秦夜完全没有看过的画面。他感觉……如果这是一部游戏，那么，他进入了揭开主线的“支线”。
和主线息息相关，却极难揭露。当初，秦忠国应该是不想让他担心，所以……独自寻找了这些人交涉。
而现在自己看到了这一幕，心魔大审判却并没有暂停。是否说明……只要重大的事情，按照“主线”来走，决不能动主线的任何东西，就能一直顺下去。
那么……
难度何在？
他不犯贱，他现在很想从这个挖心
的神术中走出去。但是，天道都说了：它是无敌的，就这种难度？
诚然，现在固然是万蚁噬心，却远不到无敌的程度。
带着这种疑惑，他全身的阴气已经枕戈待旦，随着队伍走上了山路。
“你们走吧。”就在山路门口，叶宪祖停下了，微笑道：“我们会跟上。”
秦夜目光暗了暗，没有说什么。他在第二次进入心魔大审判之后，已经做了各种试探，甚至冒险地和叶宪祖攀谈了一会儿。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去做这种试探。
他做的，都是必须做的。
漫无目的的试探，很可能随时中止神术。而他现在最不确定的，就是……心魔大审判是否有次数。
秦忠国想了想，沉声道：“半个小时。”
“我只会在山上等你们半个小时。”他伸出了满是皱纹的手：“先给粮票。”
“可以，没有问题。”叶宪祖微笑着掏出粮票递了过去。
秦忠国接了过来，咬了咬牙，用一种秦夜从未见过的严肃神色说道：“你们最好跟上。千万不要乱走。”
“传说……伏牛山上，有一些不能说的东西……常年跑山的老手，都知道一些。”
叶宪祖笑了。
他的微笑仿佛要裂到耳际，又好似地狱打开了大门。只是点了点头微笑道：“放心。”
不能说的东西吗……
就站在你的面前呢……
得到答复，秦忠国再也不耽误。他的身躯弓了起来，苍老的身体却带着无比的活力。秦夜愕然看着对方，他记忆中，秦忠国从来没有过这种气势。
“狗蛋，看好了。”他昏黄的眼睛中，此刻可谓神光爆射。一声轻喝，身躯如同利箭一样射了出去。并且，还带着秦夜。
秦夜惊讶得微微张开嘴，此刻的秦忠国，手中捏着一团红线。而跑步的方法非常独特。
前脚掌触地，刚刚接触马上弹起，干瘦的身躯如同弹簧。而且奔跑的时候，全身没有任何破绽！无论是谁，从什么方向发动攻击，他竟然都处在躲避的最佳角度！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老人能有的步伐！
秦夜微微转过头，惊讶地看着秦忠国。仿佛知道了他的想法，秦忠国低声道：“知道我为什么从不带你上山吗？”
秦夜机械地摇了摇头。
长期熟悉的亲人，一手把自己带大的亲人，竟然有着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如果没有心魔大审判，他根本不可能发觉！
“跑山客。”秦忠国无奈地笑了笑：“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一辈子都不想你接触这一行。”
“狗蛋啊……大山……埋藏了太多的秘密，它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而我们，就是专职发掘秘密的人。”
“而知道得越多，越明白世界的残忍。”
那您为什么这一次又要让我知道呢？
好似听到了他的心声，秦忠国笑了笑：“狗蛋……你要记住。”
“无论等会儿出了什么事，都不要回头。回家，回家就安全了。”
他如同狡猾的老狐狸，体力不支，却有无比丰富的经验，深深回头看了一眼，沙哑道：“这些东西……都不是人！”
秦夜猛然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爷爷。
“这座山里……根本没有道观！”
“你们以为的道观……那是一座千年古墓！”
“没发现……敢去那里的，只有童男童女吗？”
“上了年纪破了身的男女，没一个敢去那里！”
第1119章：心魔大审判（四）
秦夜现在可谓震撼。
进入第二轮心魔大审判以来，他看到了太多不知道的东西。
原来……这里曾经有厉鬼来过。而且还和爷爷对过话。
原来……爷爷再次上山，是因为那一百斤粮票。
原来……爷爷竟然早就知道这些东西不是人！却仍然铤而走险，只为家里吃上一顿饱饭。
原来……自己熟悉的道观，竟然是座古墓！
古墓，厉鬼……而且没有动他们，爷爷说的回家就安全……一切的一切，都将他记忆海中的贝壳砸得稀烂。整个事情，在朝着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殊途同归，或者南辕北撤？
现在，阎王也看不清了。
人老成精，秦忠国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微笑道：“现在功夫不如以前了……勉强能带着你走。”
一边走，他手中红线一边放。秦夜看在眼中，恐怕曾经也是这样，只不过爷爷藏得很好，没有让他发现。
现在是夏日。
伏牛山周围，温度不低。秦夜小时候一旦热了，就会朝“道观”跑。
因为……那里很凉快。
然而，这种凉快，在现在看来，却是无比阴森！
踏入山林不久，秦夜的目光已经不着痕迹看向四方许多次。以前的他根本看不到，现在却能看到……整座山上，布满了阴灵！
数目之多，成千上万！
这绝对不是一座无人山拥有的规模！
而且……这些阴灵并非毫无意识。反而……集体朝着一个方向跪拜！
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这到底怎么回事？”秦夜被爷爷牵着手，思维却飞快转动着：“伏牛山……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灵异。如此多的灵异出现在这里，周围的特别调查处也没有发现？而且……他们又在跪拜谁？”
他能清楚地感到，后方叶宪祖众鬼的身形并没有放缓，就在自己数百米外。
谜团越来越多，却找不到解决的线头。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越走越深，山中气温越来越低，到了后面，已经不是“阴凉”了。
而是阴森。
那些斑驳的树影，仿佛藏着一只只夺人心魄的鬼魅。山林太安静了，有些过于安静。甚至虫鸣，鸟叫，动物的声音，全都一概不见。
宛如死寂的坟墓。
然而，就在秦夜眼中，这片山林非但不死，反而活得可怕。
太多了……到现在，阴灵何止数万？
而且……开头还有一些着装不统一，现在却无比统一，全都是一身白色长袍。数万白袍阴灵朝着一个方向跪拜，那个场面，简直渗人到了骨髓里。
就在又前进了五百米后，秦夜眼中倏然一闪，情不自禁地拉住了爷爷的衣服。
就在他们前方，一条血色的线，仿佛分割了阴阳，将整个山林划开。
那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血，刻绘成繁复的符文。秦夜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阴符。而且品级极高！
至少在八环以上！
里面同样是无数跪拜的阴灵，但是，却穿着黑色长袍。而且……他们跪拜的尽头，正是那座残破的“道观”！
沙……不知何时，吹起了山风，四面八方树叶轻轻摇曳，如同拨动一首催命的旋律。
极静中的轻动，让人神经绷到了极限。就连秦夜也一样，因为他知道……太岁……恐怕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出土！
“你也感觉到了吗？”秦忠国忽然停了下来，正好停在那条血线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果然，童男童女对这些东西有天然的感应。”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带在身上，这才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血线之内。
就在同时，那跪拜在道观前方的黑衣阴灵齐齐回过了头。一张张惨白的脸直勾勾看着两人！
没有声息。
秦忠国根本不知道，四面八方无数阴灵都看向了他们。他漫步在亡者国度中，小心翼翼地踏向道观。而他每走一步，黑袍阴灵的鬼火就闪耀一分。数秒后，整个山头，已经是鬼火连绵，阴气森森。
现在是午时。
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候，然而，这里只感觉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但秦夜已经没有管这些了。也在踏入血线的同时，他的眉头轻轻动了动。
一路上平静若死的叶宪祖，就在刚才，阴气迅速波动了一下。
不只是他，整支队伍，阴气都波动得厉害。而且……那些穿着白袍，带着尖帽子的阴灵，同时抬起了头，贪婪无比地看向两人的方向。
“我们……是排雷的人？”秦夜垂下目光，心中终于有了一些明悟：“叶宪祖知道这里恐怕会发生一些事，但是不知道是否对他有危险。所以……用一百斤粮票引诱爷爷进入了这里。”
“如此重的阴气，活人恐怕都呆不了一个小时。单纯是阴气就能让他自动打开阴阳眼，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而爷爷……当时吃了太岁，在这里呆了多久？”
他不知道。
但是……他吃了之后，足足沉睡了一天。爷爷的时间一定不会短！
他的拳头情不自禁地捏的死紧：“或许……爷爷没死，这个可能性非常低。但是……如果死了……很大可能是……受到在场阴气的侵蚀，无法抵抗太岁！”
这些阴魂……都是凶手！
地府，不会收他们！
秦夜算是个勤勉而公正的执政者，但绝不代表他没有小心思。
在涉及到自己唯一亲人的层面上，他绝不会吝啬对普通阴灵举起屠刀。
然而……现在仍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太岁即将出世！
他抬头看向天空，这种天地奇物现世，首先出现异变的，就是天空。
秦忠国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目光警惕无比地看向四周，他看不到，无数的阴灵甚至已经站了起来。数位黑袍女子，苍白的面容，漆黑的长发，已经贴近秦忠国不到一米！而她们……已经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准备吹灭秦忠国人身的三把火！
秦夜死死拽着秦忠国的手，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难熬。然而就在此刻，所有阴灵齐齐看向了天穹，同时发出一声无声呐喊。
沙——！！
平地起阴风，冷彻骨髓。
就在这一刹那，天穹的云如同科幻片一样，飞快地朝着中心汇聚！而太阳一半被遮挡，一半露在外面。形成一种诡异的阴阳之感。
整片山林都阴暗了，如同黑夜，只有一点点鬼火冲天而起，形成黑夜群星。
空山无人夜色寒，鬼群乱啸西风酸。
秦忠国本能地将秦夜抱在了怀里。他
看不到周围的鬼火。然而……晴空转黑夜是如此诡异，他全身都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
未知才是大恐怖。
这种时候，第一做法就是逃离这里。但是，他没有动。
因为……就在他们面前，那座“道观”之上，一缕阳光，大约只有手臂粗细，不偏不倚，正好照在道观前方的石碑上！
那是一座残缺的石碑，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字迹都模糊了。但诡异的是，上面没有任何植被。反而在此刻……石碑之上，开出了一朵花苞。
太岁！
秦夜嘴唇都快咬出了血，太熟悉了……他的人生，于这一刻改变。
本来做好了心理准备，谁知道亲临这一刻，心绪波动仍然如此不稳。
他近乎绝望地看了一眼秦忠国。
他无声地张开了嘴。
不过，布满咬痕的嘴唇只是颤抖几下，什么都没说。
人啊……总是要往前看的。
此情可待成追忆，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他肩负着四常之一地府的存亡。世界上各大地府都在看着他的一言一行，他有责任，他有负担，他不再是那个开着棺材铺，无所追求的小年轻。
谛听，赵云，二代……都在等着他回去。
他什么都没说。
石碑上的花，质感非常奇怪，似肉非肉，似花非花，层层叠叠，足足有一尺大小，在阳光下越开越盛。而中央，一块拳头大小，仿佛人脸般的“花蕊”，越来越清晰。
随着太岁的绽放，它的花瓣逐渐从淡蓝变为血红。中央的人脸越来越清晰，仿佛再过几分钟，就会有人从花蕊中走出来一样。
就在此刻，秦忠国一步踏出，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也在此刻，全场阴灵同时看向秦忠国，嘴巴全都无声张到最大，鬼火冲霄而起，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还是在此刻，三方几乎同时，一声人类根本听不到的哨声响彻耳际。随后，所有阴灵都愣住了，头颅卡卡卡转动一百八十度，看向他们来的方向。
叶宪祖就在那里。
他没有笑，而是抚摸着一根人骨笛，叹了口气：“还真有用啊……观主没有骗我。”
他的距离离秦忠国还很远，秦忠国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他已经快步冲到了石碑前，激动地胸口都在飞快起伏，猛然伸手朝着“人脸”抓去。
阳光已经越来越暗，四面八方却越来越清晰。但就在秦忠国即将抓住人脸的刹那，却忽然停住了。
他愕然转过头，深深看着秦夜，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但下一秒，骤然化为阴气消散。
不仅仅是他，整个幻境，全都开始崩溃。
阴风呼啸秦夜身侧，他的身躯再次从少年变为青年。只是紧紧闭着眼，死死握着拳头，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拦住秦忠国手的姿势。
“你赢了。”他幽幽叹了口气：“我输了。”
他……还是没有过去自己这一关。
明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结果。但是……万一……万一有那0.001%的可能呢？
万一……时光真的倒流了？自己恰好阻止了这一切呢？
他不在乎长生不老。
他只想找回当初的一切。
然而，秦忠国出手的刹那，他眼中只有那只手。
本能地动手了。
第1120章：眼睛（一）
秦夜出神地看着那只手。许久才放下。他知道，如果再来一次，他会做同样的选择。
世界再次进入了静谧，心魔大审判就像一个无限的轮回，当一次结束后，剩下的时间，只有无尽的黑暗。
秦夜没有浪费这些时间，心魔大审判没有规则，所有规则都必须自己一点一点去找。他不能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首先，第一条规则就是——这是昔日的场景，属于‘已经发生’。不得更改。任何更改，耽误的动作，都会被判定失败。”
“第二条不算规则的规则：除此之外，一切做法都被允许。”
他沉吟了起来。
看似简单，却让人根本无法轻松。对于一个天道认证的“无敌神术”，这太容易了。
人都会冲动，却不会一直冲动。他能肯定，下一次，他不会阻拦一切。
这一次出手，是对自己过去的告别。
是对曾经无能为力的反抗。
是对不知魂归何处的爷爷一种祭奠。
然而。身为华国地府之主，他的职位，他的责任，注定了他必须慧剑斩情丝。
“爷爷……”他幽幽叹了口气，爷爷的音容笑貌再次要浮现于脑海，就在此刻，他的目光猛然一闪，霍然抬起头，震撼地看向四周。
他……想不起爷爷的脸了！
不……不止如此，他从小到大的经历，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
除了自己的姓名，出身……大约到十五岁以前的生涯，居然没有一点印象！
“这是……”突如其来的震撼，让他浑身都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他不敢相信得看着头顶，喃喃道：“这就是所谓神术吗……”
心魔大审判，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没有次数限制……因为它不需要次数限制。每一次失败，代价就是失去记忆？”他轻轻搓着下巴，神色无比凝重：“我才活了一百二十多年，还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失掉的记忆增加。如果按照最坏的结果……下一次丢失的记忆翻倍。那么……”
最多还有三次机会！
最坏的结果：下一次，丢掉三十年的记忆。再下一次，丢掉六十年的记忆。那么第三次……他哪怕得出了至关重要的破解方法，也完全想不起来！
然后……就形成了：每一次进入心魔大审判，都等同于第一次进入，根本不可能破解！从而达成……无限轮回！
真正的迷失！
此刻的他，就像夜晚独身处于狼群之中。隔着厚厚的黑幕，后方是数之不尽的群狼，稍不注意，就要冲上来撕破他的喉咙。
“最多三次。”冷汗从他额头滑落一滴，负着的手都捏的死白，不知不觉之间，狼群的獠牙已经逼近咽喉，这才让人感觉锋芒毕露。
怎么办？
伏牛山太岁出世，后面的事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恐怕才是心魔大审判的关键！而他没有信心一次就破除后面所有业障。
而下一次失败……哪怕还是丢失十五年的时间，自己就不会想起曾经吃过太岁！唯一的优势都将丧失，接下来……恐怕立刻会迷失！
无声的杀机，他已经被逼
到了死角。
然而，还不等他想完，四周的虚空忽然再一次模糊起来。一道道白色的光芒划破黑暗，宛若创世纪。
第三次心魔大审判开始！
“怎么会这么快！”秦夜死死咬着牙，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等眩晕感消失之后，他立刻睁开眼。
果然，自己已经躺在了稻草床上。
“爷爷不在，他正在回来的路上，我现在出去，会遇到问路的叶宪祖。”所有线索在脑海中飞快拉过。他动了动，却没有站起来。
从爷爷回来到再次出山，他只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一个小时，他必须想出解法。不能让任何东西耽误他的思维。
如果想不出来，他会忘掉接下来的十几年。就再也记不起当年发生的一幕幕，所有疑点都会被掩盖过去。如果说，现在他有50%的可能闯过心魔大审判。但如果这次失败，那……绝对不足10%！
怎么做……到底怎么做才能打破这个困局？
思绪从未如此活跃过，很快，门外传来了爷爷轻声对话的声音。他已经遇到了叶宪祖。马上就会进来了！
手下的稻草都快被秦夜捏断。他拼命回忆着自己的优势：不生不死……看破阴阳……这样的优势……遇到记忆丢失的情况，会怎么做？能怎么做？
一幅幅画面，一个个猜测，一位位熟悉的人不断从脑海中闪过。忽然，他的瞳孔狠狠缩了缩。
他想起了一个人。
李贞淑。
她……丢失过起码六次的记忆，但是现在，她还是她。
夏锦瑟。
她的做法是……
秦夜立刻翻身跳了起来，飞快冲进厨房，找到镰刀，就往自己手上划去。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的手……竟然无法行动半分！
厨房里，秦夜死死咬着牙，手拼命往下压，然而，半空中仿佛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死死托住了他的手。让他根本无法实施下面的计划。
他立刻丢掉了镰刀，手指尖阴气汇聚，再次朝着手臂划去。
但是，阴气触碰肌肤的瞬间，立刻烟消云散。
“呵……”他嘴角挂起一抹嗤笑，数秒后才狠狠抹了抹手臂，从牙缝中骂道：“该死！”
不得以任何形式记录记忆……这，恐怕就是心魔大审判的第三条规则。
不，确切地说，心魔大审判只有两条规则。
第一，任何更改记忆事件的行为，被判定失败。
第二，任何记录记忆事件的行为，被判定失败。
看似简单，但是组合起来，再加上失败惩罚，却成为了一道无解的防御！
“狗蛋！你……你在做什么？”爷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秦夜猛然惊醒过来。回头看去，秦忠国惊讶地看着他捂着的手腕，还有跌落在地面，明显被动过的镰刀。
“没什么。”秦夜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我就是有点饿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他知道爷爷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不过，他没有自杀的理由，可以轻易搪塞多去。
果然，秦忠国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舒了口气，爱怜
地摸了摸他的头：“都会好的……来，爷爷刚摘了点野菜，咱好好吃一顿。”
看着秦忠国忙碌的背影，秦夜狠狠咬了咬牙。
他不想放弃！
他不敢保证这次就能突破心魔大审判，必须记录下来自己的记忆！
“爷爷……”深呼吸了一口，他佯作平静地开口：“有笔吗？我忽然想起一些事，想记下来。”
如果自己不能记录，那是否能让别人记录？
当再次进入心魔大审判的时候，看到这些字，自己……是否能再次回忆起来？
“没有。”秦忠国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哪有这种东西……出去捡两根树枝，刻在墙壁上不就行了吗？以前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乖，等爷爷先做饭，可不能饿坏了乖孙子。”
秦夜抬起头，狠狠吸了一口气。
不行……还是不行！
如果请爷爷来记录，对方肯定会答应。但是……这会拖延上山的时间，太岁出现只有那三分钟不到。拖延了……就会宣告失败！
怎么做……到底怎么做才好？
他的双手没入黑发，狠狠地梳理着，目光微微发红。映照在燃烧起的土灶火光之中，甚至有一些狰狞。
自己无法书写，爷爷不能书写，现在能书写的……只有……叶宪祖？
然而，这些东西说出来，对方哪怕记录了，也会直接破坏之后的一切！
吃过太岁之后，在那座“道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宪祖绝对是其中一个核心人物！
还有谁？
还有谁能记录？起码……让他尝试一下这个想法！
一片寂静，只有厨房中偶然传出的柴火噼啪声和爷爷的咳嗽声。秦夜却仿佛听见了空气中秒针咔擦咔擦的转动，响得让人心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忠国走了出来，端着一碗汤，笑道：“来，狗蛋，吃饭了。喝了粥就不饿了，乖啊……”
他没有说下去。
他一手把秦夜带大，当然熟悉对方的性格。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有吃的的时候，对方竟然能不管不问，而是一脸思索的神色。那……这份心事着实不轻。
“狗蛋。”叹了口气，他放下碗，走到秦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读书是好事。”
“不过，先得吃饱，咱们才有力气。”
“现在啊，城市里都用那什么……钢笔。咱虽然买不起，但是……毛笔，铅笔，或许能买个一两只。听话，啊，先吃饭，明天爷爷争取打一只肥兔子，下山给你换点东西去？”
他还准备劝说几句，然而，秦夜的头已经机械地转了过来。两眼眨了眨，猛然跳了起来。
钢笔……毛笔……铅笔……
不能自己书写……
而在这里，他唯一的优势就是：记忆还在，境界还在。
那么……正好有一个东西，或许……真的可以达成这个目标！
思维如同冷泉崩裂，一泻千里。他佯装点了点头，趁着爷爷出门和叶宪祖对话的时候，手轻轻在虚空中一抓。一只银色的毛笔悄然出现。
命运！
第1121章：眼睛（二）
命运出现的刹那，秦夜立刻冲进自己房间中，关上大门。
阴气运转命运之中，顿时，命运笔杆上那道金色的灵魂欢快地跃动起来。黑色的阴气在命运笔尖凝聚成一点金色的墨汁。随后，命运凌空飞起，无人执笔，却轻轻点向他的手臂。
他要记录秦夜的记忆！
然而，却并没有成功。就在命运点下的同时，那股难以言喻的巨力同时出现，死死阻挡住了他写下去的动作。
但是，秦夜并没有着急，这只是一个试探而已。
试探出更多的细则。
“只要脑海中浮现出‘记录记忆’的念头，天道就会立刻感知，然后阻止？”他舔了舔嘴唇，看向金色的笔尖：“那么……这样呢？”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足足五分钟才睁开。手捏住命运，狠狠点下！
刷！冰凉的笔尖，这一次轻轻点在了他的手臂。笔走龙蛇，飞快写出一个“我”字。
没有任何阻力。
没有丝毫意外。
秦夜的目光抖了抖，他意识到，自己……仿佛掌握了这个不可攻破的壁垒中，唯一的金手指！
“狗蛋。”就在此刻，爷爷走了进来，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爷爷要再上山一趟。”
相似的情景，相似的对话，会因为每一次选择的不同而有所改变。这种触感让人感觉无比真实。秦夜抿了抿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来吧……
这一次，让我尝试攻破这座号称无敌的堡垒！
………………………………
脚尖在草地上一掠而过。秦忠国仍然带着秦夜，飞快地奔行在大山之中，在他们身后数百米，是叶宪祖带着他的“人”。双手拢在袖中，紧跟而上。
孤寂的深山，残破的道观，一老一少相携前行，厉鬼紧跟身后。如果这里的人不是秦夜，换任何一个同龄少年，恐怕早已因为惊吓而失控。
刷啦啦……冰冷的山风吹动树冠咧咧作响。秦夜任由秦忠国拉着，快步走向道观。有了两次经验，他不会再去尝试节外生枝。
然而，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一路无话的少年，一只银色毛笔在他身侧若蝴蝶般翻。一行行看不到的阴文悄然出现，又悄然淹没。而天道……竟然没有发出半分示警！
“最多还有二十分钟……”秦夜目光微动，手死死握紧。心脏已经因为过度警惕而加速跳动。
这一次，他不会出手阻拦爷爷吃下太岁。
过去的终究要过去，人不能永远沉湎于回忆。不向前看的人生是失败的人生。而他……注定负重前行。
他从未如此拼命过。
拼命想……看到真实，弥补昨日。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就在道观清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秦夜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命运在虚空中轻轻一颤，随后化作阴气消失。
书写完毕！
“来吧……”秦夜深呼吸了一口，强迫自己让狂跳的心脏归于平静。
他没有放松，他还不确定自己的方法是否可行。天道不阻拦不等于是走通了这条路，也有可能……是无需阻拦。
因为注定失败。
所以，他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试探的机会。
宛若昨日重现，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是漫山遍野跪拜的阴灵。他第三次目睹了风云变色，白日转夜，石碑开花。
当秦忠国伸出手的时候，他只是轻轻地闭上了微颤的
眼皮。
然而……全身的阴气都已经攀升到了顶峰！
重现完毕。
下面……就是全新的“剧情”！
也是……困扰了他百年的心魔！
“这是……”秦忠国微颤的声音响起，他不敢相信地看着那朵花。伸手缓缓摘下花蕊，嘶哑地喃喃道：“我听说一个老前辈对我说过！石上开花，吃了能长命百岁……这……是真的？”
何止是长命百岁……
那是长生不老……
秦夜强迫自己没有去看秦忠国，他怕一看，心中的冲动再次战胜理智。
所谓理智，说易行难。
而现在，理智在尖叫，告诉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做一个非常冒险的尝试。
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命运再次浮现。秦夜垂着眼眸，低声道：“爷爷，这里……还有外人。”
叶宪祖……这个名字他绝对听说过！而且，肯定和一个重要的事情有关。能让阎王有记忆的名字，绝非等闲！
他想试试看，看自己能否询问出对方的底细。现在太岁已经到手，他不会阻拦爷爷吃下它，但是，或许……可以用这东西，交换出合适的情报。
他的意识海早已打开。他很清楚地看到，就在太岁出现的时候，叶宪祖的目光陡然闪耀。
他认识这东西。
“不是外人。”然而，秦忠国下一句话，让秦夜霍然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得看着他：“这是……道友。”
秦夜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秦忠国。首先，心魔大审判没有停止，这说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前两次失败，是因为太岁只在这个时间出现，他的任何举动，任何阻拦，都会导致太岁无法被找到。
不过现在不同。
现在……太岁在手，吃下去或生或死的几率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所以，心魔大审判没有宣布失败。
然而更重要的是……爷爷……仿佛认识他们？
秦夜出神地看着秦忠国，近乎本能地问道：“什么……道？”
他的心中，已经倏然涌起一个名字。
一个消失在岁月长河中的名字。
华国第一邪教的名字！
秦忠国垂下眼眸，轻轻摸了摸秦夜的头，带着一丝苦涩说道：“一贯道。”
真的是它！
秦夜倒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轻轻摇着头，直视着秦忠国的眼睛，又机械地回过头，看向数百米外的叶宪祖。
一贯道……华国第一邪教，这个名字……横行了华国整整五十多年！
它发端于晚清，极盛于1940年代。其教义，杂糅儒、道、佛及耶稣教经典，宣称整个宇宙分“红阳”、“青阳”、“白阳”三期，各历一万八千年。目下正值“白阳”期末世，大劫将至，须得信奉一贯道，才能消灾免难。
光是在魔都，它就有基层坛堂1144个，办道人员6200余人，道徒约30万人。还不谈周围如常州、杭州、温州等地分坛，亦归魔都坛管辖。而这，仅仅是魔都片区而已。
还有燕京，广州，蓉城，武汉，重庆……这些重点城市全部都在它的势力范围下！后来的轮子**，比起它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因为……别人在45——50年左右，可是能和国共两党掰腕子的存在！
听说过插手军阀混战的教派没有？轮子功和它比真的嫩了点。
直到1950年，新华国建立以后，燕京趁着一
贯道主要首脑聚会的时候重拳出击，一举擒拿一贯道首领近四百人，坛主五千人，这才终于瓦解了这个邪教。
是啊……自己早该想到，跑山客，这种几乎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这种匪夷所思的身法……除非有一些传承的地方，是肯定出不来的。
难怪啊……难怪爷爷宁愿隐居也尽量少下山。现在是56年，几年前一贯道的大清洗历历在目，到处公安机关都还有海捕文书，爷爷怎么敢下山？
而叶宪祖……这个名字，秦夜终于想起来了是谁。
华国有十大灵异事件，92年故宫幽灵，34年营口坠龙，95年蓉城僵尸，90年魔都血魔等等……这些事情大多都是杜撰，以讹传讹，但其中有一件事，恰恰和这个叶宪祖相关。
那就是56年……也就是今年，林家宅37号活死人事件。
如果他没有记错，就在四五个月后，魔都武宁路的林家宅37号所属的派出所，接到了一起报警电话，说是自己杀了人。
当警察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林家宅37号根本无人居住！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里面凄惨的尖叫声。
当他们破门而入之后……整个房间中全都是血水！新鲜的血，但是……却没有一个人！
这起事件当时轰动魔都，不过，秦夜对它印象深刻并不是因为轰动魔都，而是因为……他在他别调查处s级档案上，看到过这个案子！
这说明，它不是玩笑。
这是真的。
真实发生过的灵异事件。
而卷宗上，调查的结果是：疑房主叶宪祖杀人。无尸体。
看似只是推测对吗？
可惜，秦夜记得很清楚，他当时看的卷宗上还有记录：叶宪祖此人，身份查明，三十二岁。医院检查，已经有八十七岁。
并且……他没有身体内部任何器官！
他……是一个空壳子！
这和现在的叶宪祖简直一模一样！
更神奇的是，就在检查之后不久。他消失了。
完完整整地，从众多公安眼皮底下，不见了。
在全国搜捕中，最后得到他的消息的，就是在伏牛山！而当地的村名确认公安机关的照片上就是叶宪祖，然而，叶宪祖此人，在当地居住已经数十年！同时查明，他就是一贯道一直追查无果的“师父”。
一贯道敬重的是“师父”和“师母”，叶宪祖，就是位于邪教顶层的两人之一！
所有的回忆，一点一滴出现秦夜脑海中，他只感觉眼前有些眩晕。
当历史一层层剥开之后，才发现自己当时看到的不过沧海一粟。
不过，他立刻从震撼中醒了过来。因为，更多的问题浮现在脑海。
这个叶宪祖……到底是谁？他来这里做什么？
创建一贯道的又是谁？
叶宪祖不是人……是一只厉鬼，他创建一贯道树大招风，又要亲自发布命令。一贯道中肯定有政府的卧底，而且肯定能在平民组成的一贯道中混进高层——这对于职业特工来说并不难。
他们肯定有见过叶宪祖的人。也应该是他们，最后指认叶宪祖就是“师父”。
那么……政府麾下的特别调查处看不出来？
当时特别调查处档案上都没有写叶宪祖是阴灵，那就是说，他完全瞒过去了？
在判官，府君的侦查下，都能瞒过去？
这后面的东西……恐怕远比自己想象得可怕！
第1122章：眼睛（三）
“狗蛋，你怎么了？”爷爷疑惑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秦夜轻轻摇了摇头，复杂无比地看着秦忠国，沙哑道：“爷爷，你吃。”
爷爷啊……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或许是出于自己先试毒的原因，毕竟这只是一个传说。秦忠国没有拒绝。而是再次摸了摸秦夜的脑袋，温柔笑道：“狗蛋知道关心爷爷了，好，爷爷先吃。”
这不是关心……只是……昨日重现……
心中宛若万箭穿心，秦夜低下头，垂下了眸子。太过的悲伤，甚至冲淡了他刚听到爷爷是一贯道教众的冲击。
咔擦……秦忠国吃掉一半太岁的声音响彻耳际。也在同时，秦夜深呼吸了一口，阴气轰然爆发。目光笼罩整个伏牛山。
让我看看吧……
看看这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我看看……当年的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让我看看……历史的夹页里，到底藏了什么牛鬼蛇神？
然而，他的阴气刚刚蔓延，他敢肯定，自己的阴气不会被周围的低端阴灵发现。但诡异的是，就在秦忠国吃下太岁的刹那，四面八方喧嚣的阴灵竟然停住了。
成千上万的阴灵，齐齐转过头，死死盯着两人，随后……灵体竟然开始飞快颤抖起来。仿佛……在畏惧着什么东西一般。
刷啦啦——不知从何而起的阴风，将周围树冠吹得沙拉作响。静谧之中，一种无声的大恐怖，正在悄然滋生。
滋生到……让厉鬼都在害怕！
也就在他们身后，叶宪祖的身体低伏了下来，好似随时都会猛扑而出的猎豹，一只铃铛被他握在手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现场的一切。
“唔……”一声闷哼，打断了秦夜的思绪。他近乎本能地看向秦忠国。对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双手猛然捂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呻吟。
“爷爷……”秦夜声音有些沙哑，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嘴唇都被咬的泛出了血色，轻轻拉住秦忠国的衣角，无助地晃了晃。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太清楚不过了。
想要长生，生死各半，各安天命。
没有回答。
只有秦忠国喘着粗气的声音，明明不高的身躯，此刻的喘气声宛若十几台汽车同时发动，震耳欲聋！
秦夜没有管这些，只是轻轻晃了晃秦忠国的衣角，再一次低声地，柔和地，嘶哑地呢喃：“你……还好吗？”
下一秒，一只手猛然抓住了他的手！
那是秦忠国的手。
已经完全不似人类的手。
那只手一片漆黑，每一个毛孔中，都在泛出丝丝缕缕的阴气。绿色的指甲足足有一寸长。整只手长满黑毛。
秦忠国背对着秦夜，没有转身，声音无比嘶哑，甚至是颤抖地开口：“狗……蛋……你，你……还好？”
阴气入体……
秦夜闭上了眼睛，眼泪悄无声息地崩溃。就在十分钟以前，他还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当这一幕再次发生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防御有多么脆弱。
就像春阳化雪，只剩下一地冰水。
“我……还好。”他几乎是从牙缝里回答出这个问题。
爷孙两人
，谁都没有选择面对面。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隔天涯。
秦夜拽着秦忠国衣角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都在发白。他没有松开，而是再一次，无数次地，贪恋地看着那并不高大的背影。泪流满面，嘶哑道：“咱们……回家？”
秦忠国仿佛笑了。
他的声音此刻如同夜枭一般尖锐，好像在拼命忍耐着什么，浑身都在颤抖。
他轻轻摇了摇头。
“狗蛋啊……记不记得……爷爷……之前对你说的……话？”
秦夜睁开了眼睛，泪眼朦胧中，他看到……爷爷背上的衣服……裂开了几条缝。
里面……是长满黑毛的漆黑**。
那是因为身体在膨胀，撑裂了衣服。
“记得。”秦夜抓住了秦忠国那只漆黑的手，沙哑道：“都记得……”
“好……好啊……”秦忠国的声音更加沙哑了，却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异常的动作。只是身体抖得更加厉害：“马上……马上回家！”
“乖……回家……就安全了。”
“爷爷……等会儿回来找你……”
不能拒绝……
现在一旦拒绝，会耽误“故事”的时间线，他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完全阴灵化。如果在阴灵化之前他没有离开，后面的一切恐怕都不会发生，会被再次判定失败。
手心已经被掐出了血，秦夜死死咬着牙，猛然转身，朝着来路冲去。
他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山道。同时清楚地看到，叶宪祖和他的人以一种脱离重力的方式飘到了两侧树冠上。
难怪啊……难怪当时自己没有发现这些人。
不过……没关系。
他的嘴角，挂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你们……都得为今天陪葬！
刷！冲过山道后数百米。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脸上已经一塌糊涂，他抬起发抖的手指擦了一把脸。身形化作一片阴风，再次回到了现场。
就在叶宪祖一群人后方。
他没有管这些人，而是看向道观前方。就在那里，无数的阴气相互交汇，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在其中。
“啊……啊啊啊啊！！！”秦忠国嘶哑的咆哮，响彻这片山头。
他已经完全不似人形了，双手变得奇长无比，触及地面。整个身躯都趴了下来，人皮完全裂开。头部露出森然白骨，两只类似牛角的骨刺，卡卡卡从头顶生长而出。
而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完全变成漆黑色。一条尾巴从裤子后伸出，重重地拍打在地面。
轰——！随着一声巨响，地面硬生生被砸出一道沟壑，他整个人已经膨胀到了两米以上，根本看不出人形。眼眶中，两点苍白的鬼火已经无声燃起。
山魈……
秦夜绝望地叹了口气。这种低级鬼物，他太熟悉了……然而就在此刻，他的前方，数十道身影电射而出！
是叶宪祖！
还有他的活死人群！
刷啦啦！他们手中同时一甩，一道钩锁凌空飞出，准确命中了秦忠国上方的树木。随后，十几道身影如同没有重力一般，轻飘飘，却快捷无比德滑了过去。
哒……叶宪祖凌空一个翻身，脚稳稳地踩在两根
树木之间的钩锁上。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折扇，轻轻一摇，微笑道：“秦护法。别来无恙？”
秦夜目光微动，紧握的拳头松开，看死人一样看着叶宪祖。
“好像秦护法已经没法回答了啊……真是遗憾。”叶宪祖轻叹了一声，右手呈莲花状，虚虚一捏：“白阳天师叶宪祖亲身驾到！妖孽，还不速速就擒？”
秦夜看着这一幕，仍然没有动，他脑海中，已经飞快分析起来。
诚然，自己哪怕动用了命运，哪怕天道没有阻止，现在也无法肯定能够百分百成功。只能说……理论上没有问题。
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上面。而且，就算寄托，自己也必须一步步尝试。
尝试打破心魔大审判的核心在哪里。
“现在心魔大审判都没有结束。但是二代叫它试炼，一定有结束的方法。”他的目光从现场掠过，咬牙道：“要么……击杀叶宪祖，他明显要对爷爷不利。保住爷爷。要么……”
他垂下头，目光微微发红：“我亲手结束这一切。”
山魈这种低级鬼物，境界不会超过无常。对于他来说，太简单，也太沉重。
就在此刻，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白阳天师？”
“人类真是有趣的生物……”
这是……爷爷的声音！
虽然很浑浊，但是……他绝不会听错！
他猛然抬头看向道观，道观之前，那只山魈已经完全站立了起来。下一秒，山魈的外形轰然化作阴气，就在阴气之中，秦忠国的身影若隐若现。他周围的阴气居然如同江河入海一般，疯狂地冲向他的体内！
嗡嗡嗡……不，不止如此，不是他周围的阴气，而是……四面八方……不！整个南河省的阴气，都在群龙汇海一般冲了过来！
“这是……”秦夜震撼得抬起目光，看向四周：“这股阴气……”
好强……
强大地让人发指！
甚至……甚至还在赵云之上！
这是他至今为止感受过的，最强的阴气！没有之一！
远超四常主宰死神，超过赵鬼王！这是……阎罗之上！
刷啦啦！！
四面八方的树木齐根飞起，恐怖的阴气在秦忠国身边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只有那一双血红的眸子若隐若现。秦夜死死趴在地上，他看的很清楚。爷爷的灵魂还没有散！
只是，被那个外形是爷爷的生物禁锢在了灵台之中。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是？”叶宪祖倒抽了一口凉气，震撼得看向秦忠国：“你不是秦护法！你是谁！？”
“嗤……”秦忠国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你也配？”
他的手指轻轻勾了勾，就在同时，叶宪祖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身躯骤然炸开，里面的竹篾四处横飞。紧接着，他带来的活死人同时炸裂！刹那间，这个山头只剩下一片纸屑飞扬。
然后，秦忠国的目光看向了秦夜。
不……秦夜死死咬着牙，一股巨大的压力轰然降临他的身躯。无法形容，宛若泰山压顶。而且……他能清楚感觉到，一个堪称伟大的存在。目光透过了幻境，穿破了真实和虚伪，在虚假的幻境中……看到了真实的他！
第1123章：眼睛（四）
上一张有一些小修改，app不知道修改好没有，但是pc版应该好了。
当时有一些剧情，在叶宪祖身上，写着写着忘了，下午想起来了。已经修改。
………………………………………………
轰轰轰——！来自山魈的冲击宛若冲击波扩散，将整个山头树木吹得朝四方荡开。秦夜正在中心，衣袂都被吹得猎猎飞扬。
他没有动，只是紧紧闭着眼睛，任由狂风吹拂耳际。看似波澜不兴，实则心中已经如同火星撞地球，无数的疑惑喷泉一样涌现。
一贯道……这个沉寂了数十年的名字，“师父”“师母”居然不是最高层，他们之上，竟然还有一位教主！
而且……这位教主竟然还是阎罗之上？
谁？
这到底是谁？
脑海中，一个个名字飞快闪过。天道？不应该，他是这个试炼的构成者， 前几次宣布试炼失败，也从没有用过如此隆重的登场方式。要用早用了。
不是他。
赵云，二代？
更不可能。
那么……只剩下一个。
“心魔。”秦夜抬起眼睛，死死盯着山魈。确切地说，是盯着对方头颅中，哭喊不停的秦忠国灵魂。
他找过的。
他满地府找过，特别是伏牛山一带，玄甲军起码去了两千。因为他很清楚，爷爷在百年内死亡，灵魂一定在阳间！
时间太久，他不知道爷爷的灵魂是否已经成为孤魂野鬼。然而，当玄甲军将整个伏牛山地区都翻过来后，仍然找不到秦忠国的灵魂。
现在，他知道了。
爷爷不是成为了孤魂野鬼……
他的灵魂可能至今还在！
他……被心魔所拘禁！难怪找不到他的灵魂！
杀意毫无预兆地升腾起来，宛若漫山遍野开放的血腥之花。这股杀意是如此猛烈，如此无法按捺，就在萌芽的刹那，就生长为树，盛开出花。
然而，他没有动。反而死死按捺住了这股杀意。
现在，必定是心魔大审判的最终部分，只有一个问题：如何结束这次大审判？
“目前看来……只有一个答案。”他将命运迎风晃了晃，化为一把银色长枪，磨牙道：“但是，这偏偏是最不可能的答案。”
如果要结束心魔大审判，必须击倒心魔，这个世界无人可以做到！
什么是心魔？
只要有爱恨情仇，它就存在。也正因为它的存在，才有十八地狱，六道轮回。
之所以按捺住，是因为他不可能击败心魔。是，他无比想救出秦忠国的灵魂。但是，不是现在。
这只是神术，只是幻境，无说过“心魔有形又无形”，他哪怕能击败心魔幻想，也无法救出爷爷的灵魂。
怎么做？
怎么才能结束这次心魔大审判？
树叶狂澜，他低身伏在树干上，回忆着心魔大审判所有可能的结束点。然而就在此刻，一个声音缓缓响起：“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到秦阎王。”
刷——！秦夜猛然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
对方没有见过自己……他或许知道自己是谁，但是，心魔大审判是“昨日”！“昨日”的心魔哪怕看到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孩……
他成为阎王也就这十几年的事情，“昨日”的心魔看到自己，也绝不可能称呼自己为“阎王”……
心魔大审判中，所有人和事或许有诸多隐藏，然而，一定是按照“历史流程”
在走。而现在……
心魔超出了“历史流程！”
也就是说……
这是真正的心魔！
刚才，是神降！是真正的心魔真实降临！它穿越了现实和虚假的缝隙，穿过了心魔大审判，从不可言说的地方来到了这里！
这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的想法瞬间消失，紧接而来的，是全身汗毛倒竖，杀意直冲云霄。下一秒，他的身形没有半分预兆，倏然从地面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显出阎罗真身，手中命运已然化作一柄银枪，直刺心魔咽喉！
这一枪，义无反顾，就连狂风都被这一枪破开，若龙吟九天，似百鸟来朝。
没有顾虑，没有后手，只有一枪刺破九重天的决绝。竟然破开了滔天风浪，百邪退避！
心魔仿佛有些意外，随后平静地抬起手，竖起了两根指头。
当！
光影交错，就在眨眼之间，整个画面，安静了。
秦夜死死咬着牙，目光微微发红，一言不发看着前方，在他身后，浩瀚如海的阴气汇聚成千丈地狱，数不尽的人脸浮现其中，哀嚎着，痛哭着，扭曲着。过度磅礴的阴气，让他的衣袂都笔直往上飞舞，四面八方，无论动物植物，尽皆俯首。
阎王一怒，万鬼皆惊。
而就在他面前，枪尖被秦忠国两根指头夹住。无论秦夜怎么用力，那两根指头就仿佛擎天巨柱一般，丝毫不得动弹。
轰——！与此同时，心魔身后同样旋转起无尽深渊，数不尽的哀嚎从中响起。就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一只金色的眼睛骤然睁开。
大……足足有百米大小，如同神明一般凝视世界。它静静地看着秦夜，数秒后才问道：“为什么？”
冲动了……秦夜闭上眼睛，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激动，愤怒，导致握着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足足十秒，他才睁开眼：“我们做个交易。”
“你还给我秦忠国的灵魂，你要什么？”
眼睛安静了。
它仿佛在意外，对方没有问它为什么降临到这里，没有问它为什么要吞噬这具躯体，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我拒绝。”二十秒后，它平静开口道：“有些东西，无法用价值衡量。”
秦夜强压着心中杀意，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开口道：“你有一分钟时间考虑。”
死寂。
整个现场一片死寂。
刚才的现场可谓恢弘，然而现在，哪怕死寂如斯，却能感到一种针尖对麦芒的锋锐。
杀意贯空，难以掩饰。
终于，一个仿佛糅合了无数欲念的声音沙哑响起：“你知道这是谁的墓吗？”
秦夜根本不屑于回答。
他从不算什么大丈夫，他喜欢苟，他不打无把握的仗。但今天，他愿意为深埋的热血冲动一次。
有所为，有所不为！
没有得到回答，心魔波澜不兴地继续开口：“这是姜尚的墓。”
秦夜的目光终于抬了抬，半秒后微微眯起：“你还有四十五秒。”
心魔徐徐道：“姜子牙的始祖伯夷曾佐尧帝掌管四岳，后又助大禹治水有功，为大禹心吕之臣。故封之为吕侯，成吕国得吕氏。”
“姜子牙为伯夷的三十七世裔孙，春秋初年吕国被楚国灭亡后吕国子孙均以故国名为姓氏，形成吕氏的主脉。姜尚也就成了南阳人。”
“血脉尊贵，源自大禹。肉身成圣，史称谋圣。也只有真圣真正的墓地，才有千年一出的太岁。”
他目光近乎平和地看向秦夜：“吃了太岁，幸存下来，成为超脱阴阳之人。但更多的是成为山魈野鬼。而本座，则是负责吞噬所有因此而生的心魔。他已经不算做人，只是一具皮囊。本座……有何吃不得？”
秦夜微笑着，拖着银枪缓缓走过去，枪尖在地面划出点点火花。平静道：“三十秒。”
秦忠国身后的巨大深渊收缩了一下：“秦阎王，本座存活了数千年，吞噬世间心魔而活。我无意与你为敌。”
“二十秒。”
“我在太多人类的心魔中看到过你，他们对你的敬畏，崇拜，都成为了我的食粮。咱们各司其职，并不存在上下属的关系。”
他顿了顿，声音幽深起来：“也没有任何厉害冲突。”
“十秒。”
没有人再说话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明明谁都没有说出具备攻击性的话，这片山头的空气，却宛如针尖对麦芒，无形之中尖锐了起来。
秦夜直视着那只巨大的金色眼睛，缓缓道：“九，八，七……三，二，一。”
心魔终于再一次开口：“你确定要和本座动手？”
回答他的，是一个充满杀意的冰冷数字。
“零。”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罗地网若水银泻地，轰然冲出。也就在同时，心魔身后阴气冲霄而起，声势远在秦夜之上。
那就像一片天幕。
一片纯粹的，黑暗的，无尽的夜晚。
一片罪孽的，扭曲的，无垠的地狱。
整个天穹，都化为漆黑，数不尽的哀嚎和哭泣声响彻世界。而面对世界的秦夜，仿佛骑马冲向风车的唐吉坷德，渺小地让人无法注意。
刷——他的阴气如同泥牛入海，阎罗和阎罗之上的差距太大了……大到根本不是凭着热血就可以突破的。而也在同时，整个天穹，猛然朝着中央扭曲起来。
而中央……正是秦忠国的**！
“你敢！！”秦夜一声怒喝，天罗地网如同万箭齐发，纷纷射入天穹，但是，却没有丝毫回馈。
卡……就在这片扭曲的地狱中，秦忠国的头颅……歪曲了。
轰——！
这一瞬间，秦夜的怒火几乎滔天，从来没有……自从吃过太岁之后，他从未真正动过怒。最多对办事不力的阴差呵斥而已。而没有成为阎王之前，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这股怒气是如此的猛烈。以至于目光都成为了血红色。过度的暴怒，让握着银枪的手指都在颤抖，竟然一时间刺不出去。
原来……人在进入极致的情绪的时候，别说怒吼，就连动都动不了……每一根神经，都为这股剧烈的情绪所牵引。
卡……第二声，秦忠国四肢扭曲。如同破布娃娃一样，在半空中蜷缩起来。
咔咔咔咔……那是所有骨头折断的声音，紧接着，本来就不高的秦忠国，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揉布团一样揉在一起，成为一片模糊的血肉。再信手一丢，丢往山下。
“我给过你机会。”
“哪怕天道，也要对本座尊敬三分，你以为你是谁？”
“本座和你平等对话，你却认为本座和善可欺？”
“正位死神，竟然对区区人类留恋至此，何其可笑？”
刷！话音未落，地面上，猛然乍起一道惊雷。
那不是雷。
是一道璀璨的枪芒，太快，太过绚烂，太过……一心一意，心无旁骛，以至于根本看不到痕迹，若流光飞逝，暗夜飞星！
第1124章：天道的裁决（一）
就像鸟儿展翅是为了飞向高空。就像鱼长出鳃是为了水下呼吸。
这都是本能。难以违背的本能。
同样，这一枪，也是本能。
心中的狂怒突破了界限，整个脑海只剩下“我要你死！”的想法，身体在本能的驱动下完美执行，单纯，纯粹，却充满力量，一往无前！
轰——！地面上，惊虹乍起，秦夜的身躯似白虹贯日，直刺天穹中那只巨大的眼球。而四面八方的阴风，竟然紧跟而上，附骥相随，它们包裹着，缠绕着，竟然让这一枪化为黑白相间，仿佛刺穿阴阳的一枪！
这一枪，已经不在当日赵云收服阿尔萨斯的那一枪之下！
这是倾注所有感情的一枪，已然超过了秦夜的境界。以至于……此刻远在天边的地府三神器，齐齐轰鸣！
嗡……承薪，北阴阁顶部，阎罗印，生死簿，判官笔同时发出一片嗡鸣，三道白光从中电射而出，不知去向何方。
而同一时间，整个地府，日夜疯狂交替，群星闪烁！
“这是……”正在刻绘六道轮回的谛听猛然抬起头，愕然看向天际：“神器共振？”
“只有阎王才能引动三神器相助出手……这说明秦阎王不顾一切地出手了？为什么？”
普天之下，谁值得阎王全力出手？
他要谁三更死，谁敢拖到五更？
他一声令下，哪怕他和赵云，都要遵旨出手，而现在……对方甚至没有呼唤他们，直接选择了全力出手？
刷……还不等他想完，阴风汇聚，赵云已经出现在他身侧，凝重道：“你知不知道阎王去了哪里？”
谛听摇了摇头，两人同时担忧地看向空中。
不管是去了哪里，但现在……肯定是遇到了生死大敌！
…………………………
心魔大审判，天穹的巨眼狠狠收缩了起来。
秦夜现在的感情太过于纯粹，他没有感觉到，但心魔能看得清楚。就在他面前，万丈阴风携裹冲天白光，宛若黑夜浮现的太阳！
就在太阳的中心，秦夜衣袂翻飞，一枪赫然刺出了一往无前，项羽破釜的气势！
而且……秦夜的身躯正在飞快变化，他的躯体正迅速化为=一尊骸骨。带着黄金冠冕，身穿九龙金袍，腰缠白玉带，白骨生黑发，却没有让人感觉诡异，反而……感觉到一种煌煌天威，威震冥界！
刷……三道流光不知从何而来，似三星拱月，齐齐汇入秦夜手中，随着一声惊天巨响，那把近在咫尺的长枪……竟然沐浴着漫天彼岸花海，化为了一柄血色长剑！
这一枪……竟然让他都感觉些微心颤。
“死神真身？”它倒抽了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一位阎王，竟然对和十八地狱，六道轮回都有着极深关系的心魔出手，而且以死神真身迎战？
他疯了吗？！
这只不过是一个凡人的**凡胎而已！
你贵为一界之主，数亿阴灵的领导者，竟然会为了一位凡人与神挥剑？！
电光火石，白驹过隙。
就是这短短的一愣，一声轻轻的噗嗤声，剑光直刺入眼球之中。
“阿阿阿阿阿——！！！”整个世界，都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紧接着，整个世界都在疯狂震颤！
轰隆隆——伴随着凄厉的
惨叫，一道道璀璨的白光从天穹中飞流直下，划开无尽的黑暗，恢弘而震撼，宛若天使降临，神创世纪！
成功了吗？
这一声惨叫，和这片宛若世界崩溃的画面，终于将秦夜从刚才那种心如止水的情绪中拉了出来，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那只似虚似幻的巨大眼球。此刻，才觉得自己的出手是如何不智。
冲动了啊……他无声苦笑了一下。
然而，再来一次，他仍然会如此选择！
他不是个好冲动的人，也许赵云，谛听的拼死，会让他动容。也许王成浩某一日魂飞魄散，会让他神伤。但是能让他不顾一切，拼尽性命，也要对明知比自己强的对手出手……
这个人，只能是秦忠国。
“你……你竟敢……”幻境在疯狂震荡，破灭黑暗的白光越来越多，就像混沌的鸡蛋裂开了缝，阳光照射进来。也就在这一刹那，整个天幕，忽然睁开了上百只眼睛！
同样是金色的竖瞳。但不同的是，他刺入的那一只眼睛，已经变为灰白色。而其他眼睛，正因为强烈的愤怒，转化为赤红。
“你找死！！！”
暴怒的声音响彻天穹，下一秒，所有眼睛齐齐喷射出璀璨的光华。在天地之间，形成数万里密不透风的光之网！
躲不过……
秦夜心中冰凉，嘴角却无声翘了起来。
到了为冲动买单的时候了……他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只是……自己竟然没有击败它，有些……可惜。
轰隆隆——！眼棱所过，就连山川河流都为之崩塌，那毁天灭地的力量，让这方幻境都再也无法支撑，轰鸣着化为阴气碎片，层层激荡。
这就是阎罗之上的真正力量吗……冲击波横扫九天十地，在光华璀璨中，秦夜竖起了命运。
大不了再死一次。
自己已经安排好了后手，这没有关系。只是可惜……
他眷恋地看了眼球中心，秦忠国的灵魂一眼。
可惜……时隔百年，我仍然没有找到你……
天地色变，真正是落霞与孤鹜齐飞，银河与长天一色，光芒炽热中，秦夜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刻，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真是热闹啊。”
短短的一句话，却好似蕴含了无数法则。这个崩塌的世界……竟然平定了？
秦夜猛然睁开眼，这个人的声音……他听过！
他霍然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山道上走来的人影。对方闲庭信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然而……崩溃的世界，居然开始缓缓复原！
言出法随！
这是阎罗之上都做不到的境界！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天空在愈合，无数的黑暗再次涌入天空，弥补住白光照耀的黑色裂缝。四面八方被眼棱扫塌的巨山，江河，竟然如同录影带倒放一般，落下的巨石徐徐升入空中，群龙汇海一样再次聚拢在一起，化为群山。奔腾的河流瞬间倒流，河床上裂开的无数支流魔术一样愈合，再次化作大江东去。
“二代？！”秦夜倒抽一口凉气，现在的画面太过匪夷所思。
他也来了？
他也进入了心魔大审判？
这是……为了帮我？
就在此刻，天穹中数百只巨眼仿佛看到了什么最恐怖
的存在，带着一股冲天恨意瞬间消失，一只巨大虚影飞快划过。甚至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但是……山魈还在半空！
他身后仍然阴云万里，仍然保持着山魈的外形。无比警惕地看着二代：“你是谁？”
秦夜猛然回头看向山魈。
一瞬间……他都明白了。
心魔降临了，真身降临，这是无可反驳的事实。但就在看到二代的时候……它立刻离开了。
真身的离开，剩下的只是心魔大审判复原的昨日场景在继续。山魈问“你是谁”，说明……它之前从未见过二代阎王！
这，是两个怪物的第一次碰面。而二代，此刻不是真身。
但是，这是心魔大审判！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剧本”的！
“也就是说……二代……在当年就来过伏牛山？！”秦夜微微张着嘴，震撼得看着眼前的一幕：“我们……早在百年前，就在无意识中碰过面？”
二代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这在那个年代是极为少见的。皮鞋擦得铮亮，带着一幅墨镜。看了看四周，又看向山魈：“是本王太低调了吗？”
“你……居然不认识我？”
山魈没有回答，它本能地从这个墨镜男身上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它有预感，如果自己贸然出手，今天很可能会陨落在此。
但这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就连天道都没有给过自己这种感觉！这个人类是从哪里来的？
二代没有管山魈的想法，只是淡淡道：“天下圣贤墓天生地养，太岁千年一出。这一次刚好轮到谋圣姜尚的墓。”
“他爷爷运气不好，你吃了就吃了。不过，别想着斩草除根。”
他朝李家村偏了偏头：“那个小孩，我要了。”
山魈仍然没有开口。
留下一个吃过太岁不死的人，隐患有多大，它非常清楚。但是……它现在不敢出手！
“名字？”它终于开口道。
二代笑了笑：“等你哪天能走出这个位面了，再来问本王的名字。”
“好。”山魈淡淡道：“我饶他不死。今天的事情，到此结束。如何。”
“可。”
刷……就在可字落下的同时，整个世界化为阴风消散。
失败了……
然而，秦夜没有丝毫灰心。反而目光无比灼热。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原来……当年他回到村子以后，在床上昏迷的时间，发生了这些事！
心魔想斩草除根，二代竟然到了现场。当年……他救了自己。同时……也给自己留下了报仇的种子。
原来……当年孟婆找到自己，并非突兀。
他喟然叹了一声。
是啊……华国十几亿人，李贞淑难道不好吗？徐福手段不够高明吗？
为什么是自己？
原来……百年前，就有一面之缘。
二代要的是璞玉，他不知道秦夜资质如何，但是，哪怕白痴，在阳间混个百年，也能成为人精。
而已经雕琢好的李贞淑，徐福，已经没有了灵气。
他，看不上他们。
原来啊……那时候，地府的下一任阎王……就已经定了吗？
第1125章：天道的裁决（二）
如果不是进入心魔大审判，他永远想不到，当年自己昏睡过去之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你早就知道了吗？”沉默十几分钟后，他忽然朝着另一旁说道。
“否则……你为什么选择这一段回忆？”
虚空仍然是虚空，但是，出现了一些不同。
在他身侧十几米外，无赫然站立在哪里。明明没有风，他的斗篷却乱舞不已，像极了十年前小说中的主角。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数秒后，才平静开口：“有时候，眼睛也会骗人。”
秦夜没有和他说话。而是看向了前方。
就在那里，之前那个在黑暗中模糊的东西，已经清晰了一半。
无数光尾流转，勾勒出它的外形。而那……赫然是一枚阴符。
一枚从未见过的阴符。
大约有盘子大小，形状极其复杂，哪怕九环阴符也比不上它。而且……秦夜看向它的刹那，一种明确的……叫做“眷恋”的感情油然而生，无比猛烈。
仿佛看到了当时伏牛山上自己和爷爷虽然饥贫，却其乐融融的生活……又好像看到了第一修大自己无忧无虑的日子……还好似看到了开棺材铺时，自己闲云野鹤的生活……一桩桩，一件件，汇聚成海，归纳为山，在心中轻轻回响，勾起一丝丝眷恋的余温。
“这就是构筑神术的基础阴符之一——你可以叫它第十环阴符：眷恋。”
无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仍然披着那身破烂的黑袍，却具现出了一位睿智老者的形象。淡淡道：“它也被称作阴符宗祖之一，一到九环的阴符，不过是截取了它其中一部分进行修改。”
“阴司的根源是人，确切地说，是人的灵魂。而灵魂之中，感情所占的部分最多。心魔大审判一共七情六欲十三大关，分支七十二小关。没过一关，对相应阴符的掌握可谓融会贯通。如果有人能闯过七十二关大审判，那……他的心将没有缺点。并且……对于阴符的掌握，已经如臂使指。”
难怪他说，这是试炼……秦夜微微颔首。转过头看向天道：“你没有抹去我的记忆。”
他失败了，却还能回想起之前的记忆。
“出现了意外。”无漠然道：“心魔亲自降临，这超出了你的范畴。所以，这次没有惩罚。”
“就这样？”
“就这样。”
“你明白我的意思！”秦夜的声音猛然高了起来，直视着天道的眼睛，话语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你想说的就这样？”
“为什么心魔会突然降临？你为什么让我看到这一幕？你没有私心？！”
压抑的愤怒在瞬间爆发，如同剑尖一样直指无，他轻轻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只为了试炼？”
轰——他身后阴气猛然炸起，死死盯着无的眼睛——尽管那里从来都是一片淡漠，毫无感情：“你明知道爷爷的灵魂在心魔手中，却没有任何提醒！好，我姑且认为这是你分内之事。但是，心魔境界不如你，凭什么他能突进到心魔大审判中？！”
“别说你拦不住。我看过，和平公约上，甚至有二代的签名，凭这一条，它就不敢乱来！”
“你身为天道，姑息养奸，想借本王的手对付心魔？凭什么？为什么？”
连续的质问，如同疾风骤雨。无神色没有丝毫改变。深深看了他一眼：“你
的问题，我会告诉你。”
“但是，你确定做好了迎接它的准备。”
他的神色终于肃然起来：“你如果听完了这个故事，你一定……会选择面对心魔——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阎罗之上。而且……没有退路。”
“你真的做好了面对它的准备了吗？”
沙……秦夜轻轻抽出了命运，虚虚架在无脖子上：“如果你不说，你连后续都不会知道。”
没有人说话。
许久，天道才淡然道：“你击败我的可能，就连1%都不到。”
你的威胁毫无力度。
秦夜嗜血地笑了笑：“那，你想尝试一下1%都不到的报复吗？”
不知多少次的死寂。
世界安静了下来。无仿佛在汇聚词语，足足过了二十分钟，才缓缓开口道：“酆都破灭以后，第一个感受到的是我，接着，就是心魔。”
“我不会去干涉三界的变化，但是它不同，它本身就是这个世界**的聚合体。所以……它选择了尝试。”
尝试？
天道的话语非常平静，然而第一句话，就是石破天惊！
尝试？尝试什么？
地府破灭，死神空位，能尝试的只有一件事！
冲击正位死神！
秦夜深呼吸了一口，难怪啊……难怪天道说，如果他知道真相，必定会直面心魔。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有这个心，它就几乎是必杀名单上的一员。
“它没有成功。”秦夜沉声道。
“是，但他的不成功，并不是因为无法进入三界。你必须知道心魔的本质，它是有形，也是无形。只要心有魔障，它就无处不在。”天道的声音永远不徐不疾：“对阴差来说，必须至少判官，可以飞行之后，才能独立冲过幽冥界。对于人类，他们甚至以为这些都是神话。对于天仙，三界不互通，他们平时根本不会下界。”
“只有它……只有心魔，是最特殊的存在。三界壁垒对它形同虚设。它可以藏在每个人或者阴灵，天仙的内心阴暗之中。这是它动心的先决条件。”
“第二，就是……任何生物或者阴灵，都是按照**的趋势而行动。走路是为了到达公司，到公司是为了赚钱……如果它真正坐上死神的位置，统一全国。那……恐怕是永远无法被推翻的王。因为，在它的统治下，任何负面情绪，都会成为它的食粮。”
无深深看着秦夜：“这是决定性的两点，这给了它冲击正位死神的信心。但是……它做不到。”
“它不是阴灵，也不是人类，只能潜藏于灵魂，而无法直面示人。”
无的话停住了。
秦夜眨了眨眼睛，目光深深眯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了，心魔的致命弱点。
无论做任何事，它都需要一个“媒体”。
只有有了载体，它才能发挥真正的实力。
然而……当时地府全灭。要想重建地府，它就会面临和秦夜当年同样的问题。那就是——鬼力。
鬼力不足，谈什么重建？
但是！
新地府怎么来的？
是阎罗印演化的！这才有了最初宝安的鬼门关！
这是开辟位面，开天辟地！心魔根本做不到，但是，没有这份位面，地府就吸引不到阴魂。地府没有阴灵，它无法附身，一点实力都发挥
不出来，怎么重建地府？
它的特质可谓无敌，来无影去无踪，但在重建地府上，反而成了它最大的绊脚石。
无终于幽幽叹了口气：“所以……它想到了一个办法。”
无再次看向秦夜，没有开口。秦夜只感觉眼角都在抽筋，这一瞬间，脑海中一片通透。
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吃过太岁的人！
自由来去于阴阳……不，是只有吃过太岁的人，才能达到这一步！
只要在阴司有了一个立足点，心魔就能撬动冥界！
难怪……难怪刚才自己和它做交易，它说的是：有的东西，不是价值可以衡量的。
直到现在它还说这句话，换句话说……
它从未放弃过正位死神的想法！
它和秦夜，从根本上就是对立的。更不要说，秦忠国的灵魂还在对方手里。
他们……最后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但是，爷爷并没有成功消化太岁。”
“这不重要。”天道淡然开口：“只要有太岁无视阴阳铁则的功能即可，心魔根本不在乎这是什么灵魂。它要的只是灵魂本身。”
顿了顿，无的神色肃容起来：“那……也是我第一次间接插手了三界的运作。”
“你应该看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二代去了。但是，灵魂已经被心魔吞噬，哪怕是二代，除非杀光全球所有人，否则……他也无法找出心魔来。”
“于是，他扣下了秦忠国三魂七魄中的其中一魄——臭肺。”
“他的修为已经通天彻地，心魔当时没有发觉。不……哪怕发觉了也毫无办法。它离开了，然而，因为魂魄的不完全，它无法做到在阴司建立‘锚点’，所以……现在的阎王，仍然是你。”
“而秦忠国的这道魂魄……被我作为基石，成为了心魔大审判的第一道关卡。”
秦夜霍然抬头。嗜血地舔了舔嘴唇：“你是在逼着我们二虎相争？”
全明白了……原来，刚才心魔亲自降临，不惜和天道叫板，就是为了拿回秦忠国最后一道魂魄！
从即刻开始，整个地府，都会处于心魔的威胁之下！
而对方为什么组建一贯道，这太好理解了。
任何神明，都是需要“锚点”的。
没有锚点，神明就会消亡。比如冥王冥后，属于他们锚点的新大陆土著几乎死光，剩下的也根本不信仰他们。他们这才不得不将目光转向星空。
而一贯道的成立……当初已经到了那样的境界，甚至可以插手军阀混战，和国共叫板，一旦对方成事，必定是国教！
属于心魔的教派……它的锚点几乎永远不会消失！
只是，当初他做足了准备，却没有料到二代阴了他一手。导致数十年眼看着地府无法寸进，不过现在……
对方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整个地府，都将面对一位阎罗之上的挑战吗……秦夜深深舒了口气：“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
“地府已经成立，按照道理，心魔可以随时降临。但是，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
无波澜不兴地开口：“很简单，魂魄不全，它无法越过三神器的防御。”
“不过，现在……很难说了。”
第1126章：天道的裁决（三）
秦夜微微颔首。没有太过震惊。
诚然，心魔是个极大的威胁，值得他尽全力去重视，却不值得他因此而紧张。
毕竟，心魔只是一个人。
虽然说明面上的刀子不可怕，躲在暗处的暗箭最难防。但心魔相比其他三常，顶多就是一个层面的威胁。华国地府如今在世界上面对着众多地府，不介意再加入心魔一个。
那么……对方之前说的什么“不愿和你为敌”之类的鬼话，都是为了不在心魔大审判中，当着天道和阎王翻脸的临时戏言。
深深舒了一口气。他沉吟了片刻：“我之前是怎么回事？”
“阴灵真身。”无徐徐道：“你其实见过很多次，比如曾经遇到过织田信长，他就当着你展现过真实面容。”
“还有你在韩国的时候，织田信忠也展现过杀意般若的真身。以及……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因为感觉到了星空的威胁。诸多阎王纷纷展现过真身。”
秦夜淡淡道：“我是问的具体。”
具体是什么因素？
无沉默了五秒，手轻轻一挥，虚空中出现一片金色的光幕。上面展示的是进化的长河。从草履虫到恐龙，从头足纲到棘皮生物……有的大如小山，有的小如蚊虫。千姿百态的生物在进化长河中生生灭灭。祂这才说道：“人类，是一个平衡的形态。”
“但绝不是最完美的形态。”
“它的强大之处是智慧，并非力量。阴灵也是如此。维持着人类形态，只是习惯。每一位阴灵，都有属于自己的真身。那是他发挥全部力量的完美形态。”
“这种形态潜藏于灵魂之中，大多数阴灵都难以发掘。只有判官以上，可以确定能随时展现真身。比如人间影视中，道士伏妖降魔都是逼迫对方现出真身为前提。一是因为要判断对方的实力，二是因为，真身状态下，力量虽然暴增。但是一旦死去，就魂飞魄散。无论任何境界。”
原来是这样啊……放心，再也不会显露了……
无挥了挥手，光幕悄然隐没。
空间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开口。都仿佛若有所思。这片宁静足足持续了五分钟，无才终于幽幽说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我以为你自己会说。”秦夜波澜不兴地扫了祂一眼：“为你做打手，这些情报不应该我主动来问才对。”
没错。心魔大审判的真正含义，他已经看懂了。
首先，所有死神，都是在一次次刺杀，一次次暗箭中，用自己强大的实力渡过。当时万千地府林立，整个世界都在进行冥界混战。各种斩首行动层出不穷，实力不足根本坐不到那个位置上。
而如果要走飞天路线，他们……将面临着和当初同样的境地！
在这种大前提下，身为华国地府之主的他，太弱了。
其次……就是……天道准备对心魔动手！
秦夜的目光微微闪了闪。从来都是他算计别人，没想到，在天道这里，他竟然吃了个闷亏。
天道为什么展开心魔大审判？
诚然，这是规则，但是以天道的境界，屏蔽不掉心魔的感知？
他不认可这个答案。
羽蛇神的存在都能被天道屏蔽
，除了他自己神降，谁也不知道羽蛇神居然还活着。
一位死神“活着的痕迹”都能被抹去，仅仅是屏蔽一个神术的感知，祂做不到？
那么……祂就是故意的。
秦夜脑海中已经理出一条线来：无知道这一切的发生，甚至自己在接任阎罗印之后没有任何阻力，也是无知道二代和自己百年前就有一面之缘。当然，祂更知道，在地府崩溃的岁月里，想登基称帝的不止秦夜一个。
董卓，曹有道……这些人二代都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偏偏是心魔，二代没有让对方得逞。
换句话说……就连二代都认为，心魔一旦建立在阴司的锚点，势头将如同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地府大局已经稳定。所以，天道趁着这个机会……不，或许是和二代商量好的！趁着现在，祂没有做出任何防备，就是要让心魔知道。看看对方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心！
如果对方没有来，万事皆休。这是最好不过的状态，而秦夜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秦忠国的灵魂在心魔体内，已经被对方寄宿。
因为，心魔不来，说明对方放弃了帝位的争夺。再告诉秦夜这些事情，等于挑起华国地府和一位阎罗之上的战争，这对于华国地府的稳定局面极为不利。
但是，对方来了。
对方没有放弃它的执念！它根本看不起秦夜！也不服秦夜！它认为自己可以做的更好！
天道同样没有阻止，因为祂很清楚，只要心魔不放弃，当秦夜看到秦忠国灵魂在对方体内的那一刹那，他就有了必杀心魔的理由。
这是阳谋。根本不是些许阴谋可以媲美的。
正因为如此，秦夜才对天道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不知道天道为什么要对心魔动手，他只知道：你找我做打手，借刀杀人，就别摆出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色来。
无没有因为秦夜显而易见的讥讽而动怒。祂机械地转头看了秦夜一眼：“你的反应和传说中的一样快。”
也没有被识破的尴尬。因为，目的必定达到。阳谋的可怕之处，就是明知道一切，结果却不会改变。
再次沉默。
无仿佛在组织语言，足足过了十几分钟，祂才幽幽道：“你知道临界潮汐是怎样发生的吗？”
祂仰望着天穹，没有等待秦夜的回答，喃喃道：“正是因为两个位面越来越近，属于死神本质的相互呼唤，才激发了临界潮汐。”
“最初之地，是所有死神最集中的提防，所以，临界潮汐从这里激发。”
“冥界终究要踏出这个位面。我们与星空存在的其他位面，势必有激烈的接触。或许可以相安无事，但更大的可能，是刀兵相向。”
祂低下头，淡淡道：“每一个阴灵，冥界的所有阴灵，都会投入其中。但是心魔不同。”
“它没有善恶，只有**。一旦发生位面战争，会成为它膨胀的最好的机会。而只要它足够聪明，按兵不动，只是静静地吸纳两个位面的**。无论最后哪一方胜利，都会面对一个无法控制的怪物。”
祂顿了顿。过了数秒才继续说道：“而且……它有充足的，帮助其他位面发动战争的理由。”
“美迪斯很可能受到了祂的蛊惑。
心魔动手，无痕无迹。我不可能放任它继续壮大下去。但是……”
“但是你太忙，所以，这个小小的任务，本王就为你代劳了？”秦夜嗤笑了一声道。
天道明显没有听出秦夜的嘲讽，反而肃然点头：“善。”
善你妹啊！
老子说是个小任务，你还真以为是小任务？！
那可是一位阎罗之上啊！而且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存在！大老王的一个亿小目标，你真以为是小目标？
你就不能……委婉一下？
然后拿点什么补偿出来？
秦夜鼓着眼睛看向天道，然而无显然没有这种自觉。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分钟后，秦夜心中暗骂了一句，现按下补偿不提，冷冷道：“本王和心魔之间，必决生死。你就没有什么要提醒的？”
无点了点头，缓缓道：“心魔……本身无形无迹。哪怕是我，也无法找到它。但是，它舍不得放下执念，那……就有了击杀它的方法。”
不需要秦夜问，无继续说道：“它寄宿过的人，会留下痕迹。”
秦夜等了三十秒，眨了眨眼睛：“没了？”
“没了。”
我尼玛……这颇有种花了二十年工夫将一阳指和狮吼功融为一体的卧槽感……如果不是打不过，狗蛋已经一泡尿滋过去了。
还不等开口喷。他的目光忽然闪了闪，搓着下巴沉吟起来。
它寄宿过的人……会留下痕迹……
这是心魔最恐怖的提防，来去无痕，你根本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但……只要找到它，就有办法对付它。
它最大的底牌就是行踪。然而现在……
秦夜霍然抬起头，看向天道：“二代扣下的这道魂魄中……有古怪？”
无笑了。
这是秦夜第一次看到对方笑，很生硬。如同机械。
“三天。”
“它寄宿过的人，必定能看到灵异。当地也必定爆发极其诡异的灵异事件。三天之内，能感受到对方的踪迹。”
“如果采用一直能准确定位的术法，必定被对方感知。这已经是最稳妥的方法。”
秦夜几乎击节赞叹。
好狠的方法，打开心魔大审判，试探对方的心意，一旦出现问题，紧接而来的就是追杀。环环相扣，不愧是世界之主。
“但是，心魔之可怕，远不止踪迹。”无缓缓看向“眷恋”阴符：“它能轻易挑动你心中的欲念。并且，能在十秒内转移到任何寄宿的目标上去。哪怕你找到了它，也无法击败它，甚至抓住它。”
秦夜抬了抬眉：“除非？”
“除非，你逼他显出真身。”无泛起了一抹微笑：“但是，要做到这一点，你起码得不惧七情六欲的诱惑。”
“但是，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不过，抵御情感不受心魔操控，还是有办法做到。”
秦夜只感觉眼角抽筋，目光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眷恋阴符。
合计着……从一开始，你们的主意就打在本王身上了？
这是算自投罗网呢……还是守株待兔呢？
所以……本王就是那个兔？
第1127章：双喜临门（一）
光阴似箭，转眼间，五年过去了。
承薪，北阴阁。
磕磕……阎王办公室，敲门的声音响起。随着一声“进”，王成浩捧着一叠资料快步走了进去，鞠了一躬：“阁下，绝影城发生暴乱。阴三师已经前往镇压。”
“还有呢？”赵云坐在秦夜以往的位置上，飞快地批阅着文件，头也不抬地问道。
“半个小时后，就是地府年终总结大会。资料都在这里了。”王成浩将资料放在桌子上，赵云终于停了笔，揉了揉眼睛抬起了头。拿起一份资料看了起来。
五年了，地府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
新能源的全球铺开，为地府带来了大笔资金。这些资金回馈到地府的各行各业，整个地府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各国的基站，各省市的基站，研究所，带回一项项全新的技术。起码几十年内，还看不到取代类电能量弦的迹象。
台湾岛已经成为亚太的中心，不仅仅是因为华国地府唯一的进口岛屿。更重要的是，各地府每年的能源结算也在这里。同时，这里也是世界上最大的能源交易市场。
龙玉挂钩能源，这无耻的一招实施起来并没有太大阻碍，毕竟已经表决通过。损害的只是三常的利益。华国地府的gdp每年都以超过20%，甚至接近30%的速度在疯长。此刻的华国地府，已经是学院满地，工厂林立。除了底蕴，比起当年的酆都并不差。
几代学子的毕业，为华国地府带来了大量的技术指导人才。就在今年，已经有四千万鬼民突破拘魂，正式成为阴差。入驻各城市乡镇。一百鬼民突破无常，两位鬼民突破判官。被吸纳入中枢和军队。
华国地府的综合国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攀升，任何鬼民都对地府的未来充满信心。赶上酆都，再次出现十大阎罗，不过是时间问题。
或许两百年，或许五百年。
赵云翻阅着一项项数据，缓缓点了点头：“知道了。”
王成浩知情识趣地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就在他关上门的同时，赵云长叹了一声，抬起头来。
他轻轻揉着太阳穴。看一行行炽热如火的数据并没有让他感到开心，他并不是做政工的料。而且……心中的结从未解开。
“秦阎王……”他抬起头，目光穿过窗户，看向外面人流如织的承薪，喃喃道：“您到底在哪？”
蛇无头不行。
整整五年，秦阎王都没有发表过新年贺词了。就连三大鬼节也看不到，各大新闻上还是没有秦阎王的消息。鬼民们早就颇有微词。甚至几位省部级的部长，都在旁敲侧击。
他不在，地府人心就不稳。
五年前，二代传讯：秦阎王深入修行，为期不定。但他从未想过，这一去就是五年。
各大地府的邀请函已经堆积成山，什么艺术节，金融峰会，全都是他代为参加，能推就推。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收回目光，凝重地翻阅起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来。
三年前，地府第一起暴动，绝影城喜魑。形体五十米，吸纳阴灵一千二百。
地府的暴动和阳间不一样。并不是成百上千的阴灵，而是汇聚成一只庞大的“魑魅魍魉”，当初秦夜就亲手斩杀过
怒魊。而这一次……和当初他那次远不能比。
一千二百人……一个大型村落毁于一旦。而且，这件事被死死压了下来。
因为……事后的侦查找不到原因！
暴动的理由，大部分都是对地府不满。但是根据调查，这个村落对地府非常满意！就在前几天，还在宣扬地府“深耕种，广收获”的指示精神。根本不存在暴动的理由。
然而，就是这么发生了。毫无头绪，毫无预兆。
就在谁都以为这件事成为谜团的时候，时隔十一个月，第二起暴动爆发！
东三省，整整两千阴灵暴动！凝结为“哀魍”，高七十三米。如果不是秦桧发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如同奏响了一曲哀乐，接下来的两年，总共发生暴动七起，鬼民被吸收数目已经高达三千三百！最后一次出现的“色孽”，已经高达一百多米，所过之处，魂飞魄散。
仍然找不到原因。
仍然没有头绪。
这甚至影响到了阴差的任命，现在和酆都不同，酆都的市级就是无常，现在的承薪大小阴差差不多都只是拘魂。而数千阴灵汇聚的暴动，起码是无常中阶以上。
一旦被任命阴差，事发之时不得不去现场，然而……去现场就是对自己灵魂的不负责。在任职阴差的阴灵中，已经涌现了不少的不安情绪。
就在此刻，他的指尖忽然顿了顿。猛然抬头，看向西方。
也在同时，六元图广场，这里经过数年的编撰，阴符已经布满天穹。处在阴符中央的谛听，同时抬起了头！
“这是……”赵云眨了眨眼睛，一步冲到窗前，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窗户。
阴风……不知道从何处而起，瞬间化为狂风！吹得承薪那些招牌都哗啦啦垂直飞起。哪怕赵云站在窗前，都感觉衣袂猛然往后扬。
宛若……华国地府不知何处，打开了一个台风眼，正在拼命喷薄着阴风一样。
街上的鬼民，已经在落荒而逃，抱着头的，就近躲在店家里的不知凡几。议论声顿时沸腾“没有听见今天有灾难预报啊？”“气象台干什么吃的？这大风……我的衣服指定没了！”“卧槽……还在刮……越来越大了吧？”
哗啦！招牌被刮落，猛然砸到地上的声音，带着无数的尖叫响彻街区。而且不止一处。但是，北阴阁顶峰，赵云个版本没有管这些。而是死死盯着西方，手指头都捏的发白。
“终于出现了吗……”许久，他才脸色泛红地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建国以来十五年……终于突破了那条线吗？”
话音刚落，他猛然睁开眼睛，意识海瞬间打开。瞳孔之中，全国山川地理飞快闪耀其中。数分钟后，他终于落到了一个地方。
“果然是你。”
赵云笑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叫：阎罗阿落刹娑了？”
………………………………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六道轮回，各大部门已经乱作一团，阴灵四处飘飞。整个火焰山都在疯狂震动。
“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镇魂司，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阴灵死死抱着桌子，仰头怒喝道：“黑白无常呢
！司监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他抱着的桌子轰然移动。整个房间中，书柜哗啦啦倒塌，桌上的令牌，印泥，雨点一样摔落地面，屏风烛台，稀里哗啦乱做一团。
发生什么了？
这位司长百思不得其解。
暴动了？不，不可能，这里可是六道轮回，全**力最密集的地方！谁敢在这里暴动？
地震？
地府……可没这个灾难啊！
还不等想完，一股浩瀚无比的阴气轰然从六道轮回中央爆发，他脑海中翁的一声，等清醒过来，人已经到了六道轮回之外！
“这……”他颤抖地看向自己的手，完全不敢相信，仅仅是阴气爆发，就将他吹出了六道轮回。
这是什么境界？
整个六道轮回，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典狱长阿落刹娑吧？
但、但她老人家已经近十年不管事了啊！
哗啦啦！与此同时，就在他身后不远，两位穿着黑白无常服饰的阴差，震撼得看着自己手中勾魂索。
他们显然才刚刚勾魂回来，身后跟着十二位阴灵。但……此刻勾魂索忽然毫无征兆地崩溃。同时，他们身后的阴灵，也开始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到底怎么了？”两位无常瞠目结舌得对视了一眼，还不等开口，下一秒，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忽然响彻整个蓉城地府！
轰——！！！
所有在外的阴差，全都张大了嘴，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
六道轮回……活了！
六种颜色的业火，从每一层莲花状的阁楼中喷薄而出，将整个六道轮回笼罩在内！同时，六道轮回中工作的十万阴差，齐齐被吹出火焰山。
“啊啊啊——！！”“吓死我了！这是怎么回事！”“地震？地府还有地震？！”
无数阴灵飘出火焰山，宛若千山鸟飞绝，那一幕太过壮观。以至于让外面的阴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更让他们震撼的，还是活过来的六道轮回！
六色业火此起彼伏，火浪滔天，将六道轮回包裹其中。而就在六道轮回头顶，数不尽的阴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形成一个磅礴的云洞！
“你们看！”一位阴差猛地高呼，指向六道轮回顶端：“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确实。
六道轮回是六层火莲形成的山峰。而此刻，山峰的顶部，有一道人影。
阿尔萨斯！
她身后黑发疯狂飞舞，双目紧闭。正在阴气云洞的中心，而那些黑云……正在缓缓构筑她的身躯！
“业火炼魂，阴气构体……”千米之外，谛听，赵云，秦长信都到了。谛听感慨地看着这一幕，喟然长叹：“新华国第一位阎罗……终于要出现了……”
然而就在此刻！
轰——！！！一片剧烈的震荡，不知从何而起，不……那就是天穹的震荡！
聚集在阿尔萨斯身边的阴云震了震，竟然有溃散的迹象！
“这是……”赵云愣了愣，随后猛然转头，看向虚空：“还有人成就阎罗！”
“而且……对方实力远在阿落刹娑之上！阴气被双方争夺，不知道应该去哪方好了！”
第1128章：双喜临门（二）
整个地府的天穹，引起宛若整齐的海潮，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就像两人从两方拉扯着一批灰黑色的锦缎那样。甚至……如果现在跳出地球往下看，能看到华国上方一片漆黑。
但那些黑色不是死寂的黑色，它们在动，宛若活动的潮水——那是一片片阴云凝结而成的天幕。因为两方撕扯力量太过强大，导致中央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天光从这条裂缝中挥洒下来，让它成为辉光的长河。又被两侧的阴云拥挤，这让整片天幕宛若活过来了一样。
光与暗交炽，阴气和阴气争夺，天河的两边，仿佛能看到两尊通天彻地的虚影，彼此争夺着整个神州的阴气。
一座城市的鬼门关中，一位阴差抬起了头，就在他面前，等待发落的阴灵莫名其妙。
阴差呆滞地看向外面，很快，就有其他同事注意到了他的不同。紧接着……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在场所有阴差，全都张大了嘴，鬼火狂燃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窗外。
阴云天河！
数不尽的鬼火从虚空中冒出，成为点亮这片星河最璀璨的繁星。
这一幕……堪称梦幻。
“道祖在上……”阴差失神地深呼吸了一口，天穹中那恐怖的伟力，压得他们呼吸都停滞。随后，他毫不犹豫地跪拜在地。
不止这一座城。
一所大学中，窗户上已经趴满了人，而正在书写的阴灵教授，瞠目结舌看着半空，手中粉笔哒一声落在地面。
一座工厂，流水线上，每一位工人都呆滞地看着窗外，任凭流水线从他们面前流过。
一座城市，街道上所有阴灵抬头失神地看向天穹。这一刻，城市为之静默。
所有阴灵……现在华国地府近四亿的阴灵，同时瞻仰这进阶阎罗的恢弘盛势。天穹中那连绵不绝的阴云，无比浩瀚的阴气，以百万计数的鬼火，照亮这一千多万平方公里！
那种阴灵的至高追求，那种灵魂本质的牵引，让每一位阴灵灵魂都在震颤不已。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位老者坐在自己的房屋前，手中烟斗已然落在地面，痴痴地看着天穹：“为什么……我的灵魂都在呼唤……”
六道轮回，数万阴差悬浮火焰山之外，他们是最直接的旁观者。是这一场全国盛事的亲眼目睹者。而他们……同样不比其他阴灵好，反而更加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就是他们的终极目标啊……
阎罗啊……那么高高在上的位置！全国一共就三位阎罗，如今……就在他们眼皮底下，马上就要再多一位！
羡慕，嫉妒，唯独没有恨。此情此景，被他们看在眼中，记在心底，成为鞭策自己加速前进的利器。
“总有一天……我也要在这里，万众瞩目！”一位年轻的阴差，脸色都发红了，死死捏着拳头，咬牙道。
总有一天……我也会来到那个至高无上的王座！
这个声音，不知道响彻多少阴差心中。
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现场一片死寂，一道道目光聚焦阿尔萨斯身上，没有人敢打扰这铭记史册的一幕。阿尔萨斯根本不知道，她带走了多少阴差的期待，多少阴差的梦想。
然而，赵云和谛听的脸色并不好看。
“怎么办？能阻止吗？”谛听磨着牙说道：“另一个是谁？找到了吗？”
赵云神色无比凝重，瞳孔中，数不尽画面掠过。数秒后摇了摇头：“找不到。”
“那现在怎么办？”谛听急的四只小脚都在满地乱跳：“最多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之后，阿落刹娑铸就死神真身，道成阎罗！如果这时候有人和她抢夺阴气，两人都达不到阎罗境界！地府的阴气根本不足以支撑两位阎罗同时进阶！历史上都从未有过！”
“哪一位阎罗进阶不是全国准备好，停工一日，广告全民，全力支持冲击阎罗境界！这倒好！这两人约好的吗？谁都不说，突然成就！还是同时！”
一位新阎罗的出现，对于现在的华国作用太大了！
这是标杆。
这是万丈杆头的绣球！
这是告诉所有阴灵，我可以，你们同样可以！
新地府建立以来第一位阎罗，重要程度远比他们自己想象得更高，但现在……
刷……就在此刻。天穹中和阿尔萨斯抢夺阴气的另一股力量，忽然消失了。
赵云和谛听猛然回头看向天穹，眼中还带着浓浓的不敢相信。紧接着……轰然巨响！四面八方的阴气齐齐朝着阿落刹娑靠拢，千万上亿的鬼火围绕身侧，就连整个六道轮回都吞没进去！形成鬼火冲霄，万灵围绕的旷世奇景！
“对方离开了？不晋级了？”谛听差点惊呼出声。
赵云眨了眨眼睛，立刻摇头道：“不！”
“对方……这是感觉到了有人进阶阎罗。他让了！对方……这不是冲击阎罗！”
谛听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冲击阎罗？
不是冲击阎罗，能引起地府共振？阴气来朝？
“别忘了。除了进阶阎罗，还有一个境界……可以有这种天地异像。”赵云深呼吸了一口，目光灼灼地说道。
话音刚落，谛听一声尖叫：“阎罗大圆满？！阎罗高阶？！”
是的。阎罗高阶。
这个世界上，只有四位主宰死神，和冥王冥后达到的地步。
一共六十多位阎罗，六十多位死神，但其中，目前算上谛听，也只有七个死神走到了这一步。
再往上，就可以窥见那条不可跨越的线。
谛听浑身都颤抖起来。他知道的……哪一国的阎罗突破，阴气来朝就会在哪一国出现。而如今……华国地府双方抢夺阴气，一方是阿尔萨斯。而另一方……
除开赵云，他自己，华国唯一的阎罗就只有……
“秦阎王？！”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飘：“他、他进阶阎罗高阶了！？这怎么可能！！”
那个苟得要死的苟王之王，那个不逼到最后绝不踏出华国地府半步的苟神，居然……居然真的苟出无尽了！
不……这特么时苟出了六神装！
从当年见到自己都战战兢兢的小伙子，居然站到了和自己同样的高度！
“卧槽！！”一声怒骂，他身形化作黑光正要离开。却被赵云拉住了：“你干什么？”
“当然去朝圣！我特么不亲眼看到绝不相信！”
赵云摇了摇头，肃容道：“本王去。”
不等谛听开口，赵云继续说道：“你忘了吗？”
“双方争夺阴气，如果真的是秦阎王，他放弃了地府的阴气，那么……会去哪里？”
谛听目光一亮。
答案只有一个：阳间。
用阳间全世界的阴气，用所有的孤魂野鬼，来铸就自己的阎罗高阶之身！
修行这一条路，他算是走到了尽头。
“你现在重伤未愈。每一次成就阎罗，都会
有大量的阴气反哺。等阿落刹娑成为阎罗之后，你的伤势可以极快愈合。但在阳间，你汲取阴气反哺恐怕会引起世界瞩目。也等于告诉其他地府，你受了重伤。我去更合适。”
谛听不甘心地点了点头。最后一个字落下，赵云已经化为一道阴气，冲霄而去。
阎罗啊……谛听不无感慨地看了一眼阿尔萨斯。眼中满是期待。
不是期待阿尔萨斯，而是期待对方的阴气反哺，自己这本来要养一百年的伤，终于可以结束这该死的养伤日子了！
自己的爪子百年没亮……想必，诸位死神也很是挂念吧……
“传令！”他深吸一口气，整个华国地府，一面面阴气光幕悄然打开：“六道轮回典狱长阿落刹娑进阶阎罗，诸位阴灵不必惊讶，各司其职。但凡发现趁机动、乱者，杀！”
他的声音，伴随无数光幕传遍整个华国。听到这个消息的阴灵，瞬间沸腾了！
“阎罗？真的出现阎罗了！真的有人修炼到阎罗了！！”“卧槽！学校教的，阎罗是最后一个境界！全球几百亿阴灵，阎罗只有六十多个！”“现在竟然真的有人进阶了！”“阿落刹娑大人啊……地府五巨头……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巨头了！”“阎罗啊！这可是阎罗啊！这算是百年一见吧？！”
……………………………………
刷……一只手指轻轻拂过面前的阴符。这枚阴符极大，恐怕有一米高，无比繁琐，每当看到它，就由不得心中狂怒，简直让人失去理智。
愤怒。
七情六欲最后一枚阴符，随着这只手划过，飞快旋转起来，最后，化为拇指大小，飞入秦夜额头中心。
嗡……随着这枚阴符入体，四面八方黑暗疯狂褪去，一缕缕阳光照射进来，熟悉的最初之地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开始还有些朦胧，就像失明者突然看到了久违光芒一般。但很快就清晰起来。
秦夜深呼吸了好几次，随后长叹了一声：“终于……结束了。”
就在他身后，百鬼夜行齐齐出现。
楚人美已经是府君高阶，但接下来的黄建森，同样是府君级别！
再往后，权景浩，刘昌闵，杰森，弗莱迪，铁皮脸，大狱丸……居然全部达到了府君！
虽然境界还不稳，但一瞬间出现十几位府君，恐怕对手无论是谁，都要大吃一惊。
“百鬼夜行，这才算大成。”他微笑着收回目光：“可惜，我的百鬼夜行质量不错，但数目还少。如果能真正填满百鬼，恐怕同阶没人愿意和我面对面。”
至于将它们升级到阎罗，那是不用想了。
“而且……还不知道他们能否用法器……这道术法简直太适合我了，前面肉盾顶着，我只需要在后面一枪一爆头就行……”
“真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到这一点。”还没想完，一个淡漠而冰冷的声音，就从身侧传来。
是无。
祂就在秦夜身后不远。看到秦夜的目光移了过来，他淡淡道：“原本我预计，你会再晚个两三年。和心魔融合所有灵魂的时间一致。你有个好的开头。”
祂挥了挥手，一片金色的光幕出现面前。
不大，最多一米左右。上方书写着上百个名字，但是，小部分已经成为黑色，大部分是灰色。而只有四个名字，是纯金色，隐隐发散着金光。
“来吧。”
“书写下自己的名字。”
“能在这个世界最难的试炼中走出，你的名字注定被传颂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