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每朝每代都有其精彩的故事,很多时候,历史比小说更精彩。
比如,周代有楚人淹周王,穆王游天下,烽火戏诸侯。
春秋战国更是百家登场,热闹非凡,后世称之为人类的轴心时代,各种为后世奠定基础的经典横空出世,如同璀璨繁星,恒古悠长。
到了秦代更是有始皇改天换地,汉继秦后,华夏正式以汉为族,汉人成为此后千年的称谓,烙印在这个古老的国度上,成为永世荣光。
然汉因强而亡,几百年的动荡,华夏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在浩荡杀戮中,将胡人的鲜血和汉人的硬骨都熔炼在一起,重铸华夏之魂,杨坚开隋,李渊建唐,百年的战争之后,迎来的空前的活力和海纳百川的包容与开放。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三千轻骑破胡虏的李靖,开元治世的李隆基,那是属于华夏的时代,直到安史之后,天极崩裂,繁华落幕。
五代十国,各路豪强登场,终为赵氏一统,开文治大宋。
后世史学家皆以为华夏之文化至赵宋而登峰造极,宋代文豪辈出,不仅如此,经济商业也达到史无前例,但这些都未给后世人留下太多印象。
后世人但凡读了一点历史的,提到宋朝,除了军事羸弱以外,还有一个人一定会提到,这个人就是王安石。
与前朝的那些事相比,王安石可以说是大宋历史上一个非常有代表的存在,甚至在整个华夏历史上都特别另类的一个存在。
这个人的争议非常大,不仅仅在后世,在宋代也是如此,不仅仅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哪怕在他死后,围绕着他的事情,也喋喋不休。
后世的很多人只知道他在神宗朝变了法,在百度上一查,哪能查到他变法的内容,但若说他变法的内容对当世的影响,就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了。
甚至有人评判王安石是北宋灭亡的罪魁祸首,该负全责!
还有人说,王安石的变法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却使国库充裕,提升了军队战斗力,至少使赵宋再苟延残喘了一百多年。
而王安石那句“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在当时也是卷起了惊涛骇浪。
这句话到底有多牛逼?
上天在古代的含义是什么?是天老爷,天老爷是宇宙的主宰,是自然规律,人们遇到不幸后,会乞求上天宽容。
皇帝君权天授,乃是天之子,代天牧民。
古代还有专门的官职才查看天象,一旦天象有不详,说明上天发怒,警示天子,天子必须下罪己诏。
那现在王安石说“天变不足畏”,这特么就是指着天对皇帝说,上天有变化不必害怕,怕他个吊,人是最大的最牛逼的!它有变化又如何,人定胜天!
你看他这思想牛逼不牛逼,可怕不可怕!
中国古代是以宗族为根基的社会,国家是一个大的宗族,州府次之,家庭是最小的宗族,国家有宗庙,朝廷又被比喻为庙堂,家族有宗祠,连小家庭也有牌位。
这种关系结构在农耕文明的华夏根深蒂固哪怕后世开放崛起,也有很多地方尚未消除。
而要维持这种关系结构,必须用哪种理念长久下去呢?
祖宗是最大的,祖宗定下来的东西是不能随便乱改的,这是为了维持宗族的稳定,不然后人不安分这搞一下,那搞一下,好端端的家族被搞没了,祸害了大家。
那王安石的那句“祖宗不足法”是什么意思呢?就是祖宗的规矩不一定要效法!
大概意思就是告诉皇帝,你不要怕天,你能干死他,你也不要怕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你能修改它!
最后还有一句“人言不足恤”,这句话也很吊!
在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做“三人成虎”,讲的是什么?讲的是有一个脑子抽掉的人说大街上有一只萌萌哒的小脑斧在咬人哦,于是别人都说他是神经病。
他刚说完,又有一个人蹦蹦跳跳来说大街上有一只萌萌哒的小脑斧在咬人哦。
于是大家就说神经病也是可以传染的,又特么来了个神经病。
于是第三个人又跑来说大街上有一只萌萌哒的小脑斧在咬人哦。
还是神经病!(三在古代是约数,便是很多)
但是接二连三都有人说大街上有萌萌哒的小脑斧在咬人哦,你现在还不信,你也没有那个胆子了!
尤其是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里,人言可畏可不像后世大家在网上对骂就完了,那是有人要上纲上线传到皇帝那里搞死你的。
而王安石现在告诉皇帝说“人言不足恤”,意思就是,皇帝,你除了不怕天,不怕祖宗,还要不怕人的流言蜚语。
试问?在中国封建历史上,哪个宰相敢对皇帝说这样的话?
所以啊,有志做雄主的宋神宗对王安石是相见恨晚,但是这大宋的相公们就跳脚了啊,不仅仅相公们跳脚,连后宫的皇后皇太后都跳脚了,不仅仅后宫的女人们跳脚了,连王安石的学生都跳脚了。
卧槽!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这是要让皇帝怼天怼地,怼完再怼祖宗,再怼百官?
劳资信了你的邪!
所以司马光毅然决然站出来,不弄你弄谁?就你那新法的屁事,搞下去搞得民怨沸腾,肥了官衙,苦了黎民,这叫与民争利,剥削!
所以,王安石的变法在皇帝的支持下,全国百官的反对下,在这种极度矛盾的环境中艰难前行,同时也让大宋朝堂上出现了新旧两派,自此到徽宗时代都影响甚远。
这可以说是前朝任何一个时代都没有的现象。
赵桓心中对这些自然是清楚得很,在他看来,一件事若是已经被搅得非常复杂了,那就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去解决。
扯来扯去,最后线团扯得更加乱!
刘彦宗说得对,王安石动不了他们,王安石毕竟只是宰相,北宋的宰相权力和秦汉的丞相权力是没法比的,处处受到制衡,要改变这一切,必须皇帝亲自来动刀子。
动刀子不是比喻,而是真正的要人头滚滚!
第七十七章当然是全部处死!
皇帝沉默着,但政治嗅觉灵敏的大臣们嗅到了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静。
在五月二十日的这一天,江陵府知府唐魏林的大门被皇城司卫一脚踢开,企图阻拦皇城司卫办事的家丁被当场打残了一个,十几个身着黑色锦袍的铁面皇城司卫直接闯入了唐魏林的家里。
唐魏林那时正和自己的几个小妾在后院玩着不知廉耻的事情,听到外面的声音后震怒,正欲发作,他管家的人头已经被扔到了后院,鲜血泼了一地,吓得那些身姿婀娜行衣暴露的小妾面色煞白。
谢大海脸上的表情除了在皇帝面前唯唯诺诺,在任何人面前都冷得像寒冰,他叫谢寒冰可能会更贴切一点。
“吾等乃天子亲军,奉旨办事,请问唐魏林唐知府在何处?”
唐魏林一张脸已经吓得惨白,再一听是天子亲军来了,连忙跪下,宋朝的官员不像后世的辫子国,听到皇帝的传令就要跪,宋朝在非正式场合一边不跪,但要行大礼。
此时唐魏林跪下,完全是被吓的。
“微臣唐魏林!”
“很好,带走!”
立刻有几个皇城司卫过来,押了唐魏林。
“微臣不知何罪!”
“不知何罪?去了京师的天牢里就知道了。”
唐魏林一听要进天牢,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他连忙惨叫冤枉,却被皇城司卫一拳打掉了大门牙,昏死过去。
“带走!”
赵桓刚刚吃完早餐,今天他打算要找两府宰相们议事了,刚出去,谢大海便前来求见。
“官家,这是唐魏林招供的名单和官员级别。”
赵桓接过来一看,微微蹙起眉头来:“这份名单最大的官职是他本人?”
“官家恕罪,我们已经用了各种方式,只能从他嘴里得知这些人!”
赵桓抿起嘴来,看来这唐魏林还是块硬骨头。
“带朕去见见他。”
赵桓一路来到天牢,唐魏林正瘫软在大狱之中,被打得遍体鳞伤,见到皇帝来了,连忙爬起来:“罪臣叩见天子!”
赵桓将那名单揉成一坨,扔在唐魏林脸上。
“给朕老老实实交代出来!”
“天子,罪臣深知罪无可恕,将此次的饷银事件的所有涉事官员都写出来了,罪臣不求天子原谅!”
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让赵桓觉得这些读书人真是够不要逼脸的。
“你以为你不说出来,朕就拿你没办法?你一个知府胆子这么大,敢吞了朕的饷银!如果你今日不给朕老老实实交代,朕诛你九族!”
一提到诛九族,唐魏林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之所以不说话出来,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说出来了,自己全家老少都得死,但现在皇帝更狠,一上来就要诛九族,比那些人还狠。
“陛下,罪臣深知罪臣罪恶滔天,罪臣不说出来,都是为了陛下啊!”
赵桓一脚踹过去,将唐魏林踹翻在地上:“为了朕?你他娘的说得好像自己是忠臣一样,贪了朕的银子,说是为了朕!你们还敢不敢再无耻一点!”
“陛下,您可知道此次涉事官员人数有多少?”
“有多少?”
“从银子批示到最底层的官差,涉事官员一共达千人!若是陛下要深究,难道还治这千人的罪了吗!陛下,听罪臣一句,这件事由罪臣来承担,恳求陛下就此作罢。”
年轻的皇帝恼怒:“你到底是朕的臣子,还是他们的!”
“陛下,您在朝堂之上杀几个相公,不会影响什么,大不了换,但是,你若深查此事,面临的便不是几个相公这么简单,这大宋的官员哪一个手里是干净的?若这件事天子彻查到底,必然引起大乱!”
“你是在警告朕?”
唐魏林一副横竖都是一死豁出去了的样子:“罪臣不敢,罪臣是在为陛下分忧,提醒陛下适可而止,陛下无非是想要一个交代,罪臣愿意承担这一次的罪名,请陛下不要再深查了!”
赵桓笑道:“若朕并不是仅仅想要一个交代呢?”
唐魏林突然抬起头,看着皇帝道:“陛下这是要与天下为敌。”
“天下!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是陛下的天下,也是士大夫的天下,更是圣人所治的天下!”
赵桓呵呵冷笑,看来这刀不出鞘,他们就不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说得算了。
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
听起来多么开明的一句话?里面却隐藏着狗屎!
是时候让他们认清楚以前就是太惯着他们了!
“唐魏林,只要你说出来,朕对你的家人可以从轻发落。”
唐魏林摇头,语气平淡很多,看起来是看穿了,想开了:“没用的,陛下,臣若是招出来了,臣的家人一样会死得很惨。”
若是揭发了那些人,别说九族了,连祖坟都要被刨出来,反正都是灭九族的事情,他也觉得无所谓了,只是不想祖坟被刨出来。
“若是朕派重兵守护他们呢!”
唐魏林原本已经绝望的眼神突然闪现出亮光:“陛下可是当真?”
若是皇帝派禁军来守卫他的家人,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至少危险性降低了很多很多,毕竟皇帝打了一仗后,禁军里那都是皇帝的人无疑。
“君无戏言。”
“只要陛下能保住罪臣的家人,罪臣倒是愿意招出来,只是陛下要做好心理准备便是了。”
赵桓怒极反笑了,这他娘的,皇帝审问臣子,居然反倒被臣子警告。
看了唐魏林招供出来的名单,并没有千人,但也有三百多人。
“罪臣只知道这些人了,其余的罪臣亦不知。”
“没关系,这些已经够了。”
皇帝露出满意的笑容,保护唐魏林的家人?唐魏林在贪污前线军饷运粮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前线将士的家人?唐魏林的家人知不知道他的事?
不知者当然无罪,但是若是知道呢?
朕就不信唐魏林的妻子和小妾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收黑钱一事!
有了这份往上延伸的名单,皇城司就可以抓出更多人来了。
唐魏林道:“敢问陛下将会如此处置这些人?”
“当然是全部处死,贪污朕的银子,难道还要供着?”
第七十八章朕来说几点
唐魏林说得对,赵桓杀几个相公其实没有卵用,就像后世的有些公司,不断的还高管,公司还是没有起色,真是铁打的基层流水的高管,这样的公司不是死得很惨,就是正在慢慢僵死的路上。
公司业务出问题了,那肯定是整套系统都有问题,仅仅换高管就解决了,那特么也太容易了吧,也不至于那些公司一片一片倒。
同样,这大宋的庙堂相公换得还少吗?
虽说宰相位极人臣,但绝壁不是那么好当的,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呢,什么叫高处不胜寒?这就是!
所以说,赵桓这一次不仅仅是停留在动两府京官上了,从京师到最底层的官员,凡是犯事的,都特么要揪出来。
这一次,东京城内一切如旧,但有些朝堂重臣就坐立不住了,心里开始打颤。
关于饷银案,某些士大夫之所以敢拿,便是仗着这一条利益链足够多,涉及的官员足够广,就算皇帝知道了,从大局来考虑,也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别说本朝了,就算是前唐也未有对官员大动干戈的事件,怕是只有汉代武帝杀大臣杀得最多,但那也给汉朝带来了可怕的后遗症,在武帝驾崩后,汉朝的权力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导致行政差点崩溃掉。
所以啊,大宋的官员们,拿着京师拨下来的钱的时候,基本上是坐着一边喝茶一边谈笑风生,或者一边喝酒一边搂着美女,将这钱拿了的。
粮草没人运了?河北肯定有粮的啦,不用担心!什么?担心皇帝怪罪?就算怪罪,找几只代罪羊出去背锅就行了,放心啦,不会有事的。
这皇帝也是个傻子脑残,居然废了徭役,这不是敞开了国库给我们送钱吗!这钱不要白不要?什么?国防?放心,金军打不过来的,我们在长江以南,有长江天险,在汴京的就赶紧逃过来啊!
什么?百姓的死活?关我屁事!
主要还是这皇帝脑残,反正天下是他的,百姓也是他的,我们只是代他牧民,他的江山没了,我们转身可以投奔大金啊,大金需要官员吧?我们对百姓的管理这么熟,大金不找我们找谁?
审完唐魏林后,按照约定的时间,赵桓去见李纲、汪伯彦等人。
汪伯彦早就听说皇帝将江陵知府唐魏林抓到京师了,他心中盘算着,果然如他所料,皇帝终于对饷银贪污案出手了,只是这件事断然棘手,皇帝也只能找几个替罪羊出来杀了以儆效尤了。
还好这一次他汪伯彦没敢拿,不然以皇帝的性格,必然先拿宰相试刀。
前来见皇帝的有枢密使李纲,同知枢密院事种师道,少宰汪言伯,户部尚书兼三司使周朝,和参知政事唐恪,太宰徐处仁,尚书右仆射何,签书枢密院事吴敏,御史中丞何也,还有并未授予具体官职的刘彦宗。
“微臣叩见陛下!”
“诸卿免礼,康王从杭州府托人送了一些龙井,朕请诸卿来喝杯茶,非朝野议事,诸卿不必拘谨。”
“谢官家。”
既然皇帝都说不是议事了,那称呼就改成了官家。
在宋代,只有私下,大臣才称呼皇帝官家,即便是和皇帝议事的时候,也要称呼陛下,在朝堂上自不必说。
两府的大佬们品尝着皇帝御赐的茶,心中却各不是滋味。
就说刘彦宗,他觉得接下来自己的仕途已经和赵桓死死绑在一起了,他是辽金的大臣,之所以还在宋国活着并和相公们并列而坐,皆是因为赵桓需要他,所以他必须一直对赵桓唯命是从,就如何也一般。
但是这皇帝太能折腾了,他有预感,以赵桓的性格,抓了江陵知府唐魏林后,绝对不会只找几个背锅的这么简单,毕竟皇帝是想在大宋的官制里开始动刀子了。
而汪伯彦和周朝各自心中大定,反正他们都没有参与到运粮饷银一案中,至于唐恪,刚转到参知政事不久,连职位都还在熟悉。
“诸卿觉得我大宋如今如何?”
皇帝突然若无其事问了这么一句话,大臣们心中同时道:看吧,来了,怎么可能只是喝茶赏花这么简单!
“都说说吧,随意发言,朕今日不以言治罪!”
卧槽!皇帝,你是不是脑子抽了,按照你的性格,现在不是应该严厉地喝问宰相们关于江陵府知府唐魏林贪污运粮饷银一案的吗,怎么突然问这种发散性的问题了?
汪伯彦道:“天子圣明,克复燕云,完成了太祖太宗的遗志,必然名垂千古!”
李纲道:“臣以为,我们虽然将金贼赶出大宋国界并收回了燕云,但现今国朝贪腐丛生,就说江陵知府唐魏林贪污运粮饷银一案,便已经反映出国朝官僚积弊已日渐严重,所以臣以为,当首要解决官员积弊问题。”
汪伯彦周朝等人心中暗骂李纲愚蠢,这不是拆自己的台吗!
你想怎样!难道你还想成为第二个王安石不成!
皇帝一直在喝茶,也看不出他是怎么想的,对李纲的话和对汪伯彦的话是一个态度,大家不由得开始感慨皇帝出去大了几个月仗,尼玛城府居然变深了很多。
周朝道:“启奏陛下,此次北伐阵亡将士抚恤金一共三百万贯,已经按照陛下吩咐开始陆续拨发,只是关于战时上户募捐授爵一事,还需要陛下亲自定夺。”
参知政事唐恪补充道:“关于上户捐赠授爵一事,臣以为,可以根据捐赠多少来制定相应爵位。”
汪伯彦道:“这样只怕不妥,爵位不可轻易与人,若是这般,大宋将会出现一批新贵,这批新贵只是捐赠了一些物资而已,臣担心旧贵们会不服。”
不服?旧贵们拿什么跟朕谈他们不服?祖上那点功绩已经供他们几代人在大宋好吃好喝了,这些人像猪一样被养着,生下来一辈子什么都不做,却衣食无忧,那些真正拼命劳作的人却穷苦一声!
你告诉朕,他们有什么资格不服!
朕到时要看看哪个挨千刀的敢不服!
不知是否是错觉,汪言伯在皇帝原本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闪过。
见这些大臣散发地与自己今天要讲的关系不大,赵桓也不指望他们继续发散下去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朕来说几点,大家一起讨论,就当是讨论哈,诸卿且听听如何?”
第七十九章新政雏形?
见皇帝忍不住开口说话了,诸位相公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第一、虽说打败金贼,夺回了燕云十六州,但我大宋将士前后殉国者高达三十万!是以,朕提出富国强兵战略,此乃刻不容缓之事,具体怎么做,诸卿各司其职。”
“第二、兴人丁,严禁民间溺杀婴儿,违令者斩,各州府县皆要设立孤儿院,由朝廷出资抚养弃婴。”
“第三、根据商行规模大小,重新调整税收抽成,最低为现在的百抽三,最高到百抽十;降农税为百抽一!”
不管相公们变色,赵桓继续任性道:“第四、成立大宋皇家商行,由官员认领商行行长,下设盐行、铁行、路行、银行等诸行,诸行只负责规划,具体执行从民间招募商人,以竞争的形式择优而录,由各大行按照标准发放饷银,这些商人队伍不计入官员正式编制。除商行编制官员可根据朝廷制定的战略经商以外,以后严禁官府人员经商,与民争利!”
“第五、开海,将市舶司单独出来,另设海军司,设两司使,为海军大臣,对海洋贸易和海外拓张负责!”
“第六、设立皇家科学院,广招工事人才。”
“第七、设立英灵殿,为文臣享受香火,流传后世,凡入英灵殿者,皆为我大宋栋梁。”
此七点一出口,相公们却是一片死静,这除了第一点和第七点他们理解并立刻接受以外,其余五点,却存在着很大的争议。
赵桓自然清楚他们心中有疑惑为何要这般?便说提高商税一事,大宋的商税不算高,且多有对商业的鼓励政策,才使得商业发达,朝廷十有六七的税收来源于商业。
现在皇帝要提高商税,必然降低了商人的收入,商人必然要在商品中涨价,造成物价飞涨,这是关系到民生问题的,可不能这样随便乱来啊!
周朝连忙说出了心中的担忧,言明此政策一出,必然导致物价上涨。
赵桓当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这便是要打算以强硬手段废除徭役的目的,徭役废除后,百姓才会有更多的时间为自己创造价值,为自己赚钱,为自己赚了钱,便要交税,交了税,国家有收入。
并且百姓自己手里有钱了,便会去消费,也进一步促进了商业的发展,商人赚了钱,要给国家交税,赚的越多,抽成比例越高,对小型商业主的税利便是要为此之前的不变。
商人们在定价的时候,自然要全方面考虑,税收提高是其中之一,消费的人增多也是其中考虑因素之一,且商业结构增多,也是很重要的一则因素。
例如以前某一位商人,只能在东京开餐厅,但是现在朝廷打算在河北采矿,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朝廷来发工资,徭役被废除了,官府的官员不允许私自组织人去接这个任务,这个时候有一点商业头脑的人便会组织人去做这件事,朝廷的钱便从上流下去到商人和开矿的民工手中了,这个时候这个商人根本就不愿意提高他在京城里餐饮店的物价,一旦提高物价,销量是会受到影响的。
说到这里,赵桓便想起王安石的变法了。
王安石的变法其实更多的是大宋的经济改革,王安石的战略是富国强兵,让国家富有,让军队强大,但是社会经济结构没有扩大,总量就在那里,不在百姓手中就在朝廷口袋里,王安石的各种政策将百姓手里的钱都搞到朝廷口袋了,这是饮鸩止渴,所以才会被全天下人反对。
但是赵桓却是想横向与纵向在大宋发展多元化的经济结构,而并不是玩存量市场,且这一次比王安石有优势的是,皇帝亲自来把控。
想那王安石在主持变法的时候,经常被御史们喷,经常被百官喷,这都是次要的,王安石为了变法,在原有的朝堂官员架构外,再搞了一个他的核心班子,这又造成了官员的冗长,其实是导致行政效率下降了,新法中一些不好的落下去是不好,新法中一些好的,落下去也变成不好了。
皇帝一番解释下来,诸位相公听得似懂非懂,皆微微蹙眉沉思。
这些人都是这个时代,这颗星球上最聪明的人之一,自然是能消化赵桓所说的这些东西的,但是需要时间,因为在他们脑子里,就和司马光那一套差不多,天下所有的总量是不变的,要么是民间富裕国库相对充足,要么是民间穷困国库很满。
而在赵桓看来,现在宋朝是民间也很穷,国库也很穷。
他抄了一些大臣的家,还诛了族,但那点钱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算什么?
钱都去哪里了?钱当然都去士大夫和被当成猪养的勋贵那里了。
宋朝的官员薪资那是历史上最高的,基本上有七八成是发工资了,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最后用来建设国家的钱,要么在赈灾中被贪污了,要么在修建工事中被贪污了。
赵桓穿越过来,可以说是最烂的局面,好不容易北上与金国死磕,解决了边患问题,但内部的问题却还有一大堆,再不行动,那可真是要在繁华的盛世下大爆炸了。
身为三司使和户部老大的周朝又站出来说话了,他是管钱的,钱在他这里看着,他心中自然是有一笔账。
他直接道:“陛下,快没钱了,开海造船兴建海军怕是要延后。”
“不许延,这件事朕要将康王召回来,与他好好议议。”
周朝心中可真是快要崩溃了,朝堂所有人都找他要钱,银子眼看已经不够花了,这个皇帝还要搞什么海军开海,还有救济弃婴,还有搞什么开矿,这哪一项不是花钱的!
看着户部尚书兼三司使的周朝那张老脸好像是在苦水里泡了三天三夜刚拿出来的一样,其他的相公们只能都加入进来反对皇帝的提议。
“朕在大宋的皇家商行中不是提到了银行吗?这大宋的皇家银行,便是起到了给国库融钱的重任!”
啥玩意儿?融钱?啥意思?听起来怎么着像是钱财如同冰雪一样融化成水咯?
“让百姓将钱都存到大宋的皇家商行里来,国库不就有钱了?”
皇帝此话一出,相公们就差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皇帝了。
皇帝脑子又坏了?百姓会把钱主动放进来吗?你这不是王安石第二吗?你这是与民争利,要搞得天怒人怨吗?到时候百姓苦了,就不是你杀几个贪官就能解决的呀,那是要解开心中枷锁的呀!
第八十章大动干戈!
“朕举一个例子,百姓们将钱都存放到皇家银行中,朕的皇家商队将大宋的陶瓷卖到日本或者高丽,获得净利润为四成,举例这四成的具体数额为三千贯,三千贯中百抽二,返还给存钱的百姓,若百姓要取回原来的本金,可以随时取。”
他这么一说,相公们眼睛皆是一亮,随即又面面相觑。
能入两府的哪一个是泛泛之辈?而且宋朝本来已经算半个商业社会了,会算账,懂商业,是做宰相的基础,连司马光和王安石那种脑子一根筋的人都知道商业的重要性。
在座的宰相们对大宋的商业可是清楚得很,并且从态度上,也都是积极支持了。
听皇帝这么一说,这不是朝廷公开找百姓借钱吗!这样也可以?听起来好像的确可以啊!
朝廷有强大的海船,有大规模的官窑,可以卖到海外赚钱巨额利润,只是现在缺了一些本钱,找老百姓借钱也是可以的,更何况,给老百姓分了利润后,老百姓有钱了,便可以买东西,商家也赚到钱了,朝廷还可以收更多的税。
如此说来,这真是大家都收益的事啊!
这样想下来,宰相们似乎就想通皇帝刚才的意思了,瞬间对皇帝另眼相看,没有想到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皇帝居然还有如此清奇的脑回来,真是奇了怪了。
这样一顿讨论下来,相公们心中都各自有了计较。
汪伯彦刚回到自己的府邸,周朝便急匆匆到了他府上。
“汪相公,不好了!”
见周朝急匆匆,汪伯彦问道:“怎么了?”
“天子一口气在京师抓了一百五十三人,其中官员有八十九人,连户部郎中李中逊和左曹田惠都被抓了,兵部的员外郎和左曹也被抓了,另外还有张少翰也被皇城司扔进了天牢!”
汪伯彦神色大变:“张少翰可是肃王的亲信,他也参与进来了,莫非……”
周朝叹了口气:“看来肃王也卷入其中了,天子召我等去议事,绝口不提此事,却是越过我等,直接让皇城司卫抓人了。”
“现在怎么办?难道天子真的要大动干戈?”
汪伯彦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道:“走,去找唐恪、徐处仁还有何,吾等联名去求见天子,一定不能让天子大开杀戒,不然会引起很大动荡!”
周朝却是心中有些惧怕,这位天子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样去有用吗?
“汪相公,天子故意避开我等,便是不希望我等参与进去,某认为,还是先静观其变吧,天子也并未说要杀人。”
“周兄,你还不明白吗?这一次牵连范围之广,人数之多,怕是你我都无法想象,若是任由天子乱来,便是要寒了这天下士大夫的心,谁还敢为朝廷效力!”
“汪相公,你我都未参与其中,此事依某看,还是就此作罢,让皇帝自己去处理,便是天下士大夫要闹,也是去找皇帝,怪不到我们头上,若是我们在这个时候一起去面见皇帝,皇帝震怒,将我等也投入天牢,便是不好了!”
汪伯彦本来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刚才说要去面见皇帝,也是一时闹热,现在听周朝这么一说,立刻全身打了一个寒颤。
“也罢也罢!明哲保身的好!”
这几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百姓们经常看见有犯人从外地被押解入京,直到在酒楼里听说书先生说数月前皇帝北伐,两湖地带的粮草运输出了大问题,据说运粮饷银被人贪污了,天子震怒,这一次将所有涉事官员全部抓了起来。
次日,一则轰动整个东京城的消息传开,天子要亲自在五朝门外监斩朝廷官员,多大六百名!其中还有京城赫赫有名的富商张少翰,这可是东京城上层的风云人物啊,听说他和肃王非常要好。
在前一天晚上,东京城各大酒楼的说书先生都对这一次事件作出了详细的解读。
解读中的重点便是说这六百多人丝毫不顾及河北与河东战事,欲陷整个大宋于水火之中。
不得不说说书先生们的口才和现场气氛调动能力非常强,说得所有在听的人都恨不得将那六百多人碎尸万段,皆言圣天子杀得好。
此时的肃王府,前几日还春风得意的肃王赵枢正坐在家中饮酒,他面色阴沉,旁边的王妃一直在哭,哭得他心烦意乱,将桌上的酒全砸了。
“不许哭!”
“大王,您一定要救救妾身的哥哥啊!”
她的哥哥便是东京大富商张少翰了,张家颇有家底,不仅仅张少翰的妹妹嫁给了肃王,张少翰的弟弟张闵更是官至工部侍郎,朝廷重臣。
张家家大业大,可是东京鼎鼎有名的权贵,却不料这次竟然动了北伐粮草一事,若是这事搁在先帝朝,甚至神宗朝,便也只是抓几个官员出来顶罪,就草草了事了,两府相公们的手段大多以柔和为主,讲究稳住打局。
但如今那位天子却决然不同,看这架势,是要连根拔除!
“本王现在自身难保,如何救!”
王妃一听,哭得更厉害:“大王,您可是官家的亲弟弟,官家不会拿您怎样的!”
肃王面色铁青,即使皇帝不会拿他怎样,但看这架势,爵位是肯定要削了。
便在今晚,王府上下所有家丁全部被带走,只留下了三个人来照看肃王府上下所有人的起居,门口多了皇城司卫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在东京城内百姓们议论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奏章也如雪花片一样连夜递到皇帝的面前。
有大臣在奏章说直言不讳批判皇帝这种做法是要动摇大宋根基,万万不可,还有胆子大的官员连夜进宫要面见圣颜。
一时间,惊涛骇浪,无数人食不下咽,急如热锅蚂蚁。
这六百多人,不是读书人便是勋贵,在以前,可是大宋朝最顶层的社会阶层,皇帝若是将这些人重罚了,以后读书人和勋贵们在百姓面前还如何抬头?这是在打脸!
也难怪惊动了那么多人,不仅皇帝面前的奏章如雪花片,两府相公的府邸也被踏破了,在他们这些人看来,这大宋的天似乎要塌下来了。
直到第二次早朝,刚上朝,皇帝尚未说话,大臣们也尚未说话,便有一人大胆走了进来,此人一进来,便跪匐在地上,这颗不是大宋臣子在朝堂上的行礼。
只听他语出惊人:“请天子诛杀贪污运粮饷银的全部人,以正国本!”
他此话一出,所有大臣都震惊看着此人。
汪伯彦怒喝道:“秦桧,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左司谏胆敢在此胡言!”
第八十一章满朝皆言斩?
“桧不才,虽无汪相公治世之才,然则亦知道吾等身为臣子,当忠君爱国,贪污运粮饷银,犹如在在陛下身上割肉,陷千万黎民于不顾,令百万将士枉死,此等大奸大恶之徒,不处死,我大宋朝纲不正,必有亡国之兆!所以,臣冒死谏言,请求陛下处斩所有涉案官员,以正朝纲!”
秦桧说得大义凛然,连赵桓都差点以为在这里的不是秦桧,而是唐太宗时期的魏征了。
卧槽,后世有传秦桧是为赵构背锅才弄死岳飞的,看来这样的传言不假啊。
其实早在前两天,赵桓就面见了秦桧,脑子一热的赵桓本来打算立刻弄死秦桧的,好在见之前问了一下别人秦桧现在在干嘛,得知这厮现在是一个小小的左司谏,赵桓就起了疑惑。
像秦桧那种千古大奸臣居然特么的是谏官?朕为何从没听何也那厮说过?随即明白过来了,秦桧出名是在南宋,在北宋的时候,这家伙只是一个七品小官而已,路人甲一样的人物。
而且听说赵桓刚继位,这厮写了一封主战战略书,却被当时的太宰李邦彦当夜训斥了一顿,将战略书给拦了下来,第二天李邦彦就被皇帝治了死罪。
赵桓这才清楚,人家秦桧在早年居然是一个热血官员,坚决的主战派,不依不饶!
如此说来,这秦桧是有大用的。
这不,一场好戏就在此上演了,秦桧以这种怼死宰相的人设登场了。
秦桧一席话,当场令汪伯彦有些不知所对,他满脸涨红,怒喝道:“此乃国之大局,你小小左司谏看到的不过是小小一点,岂能断国之大事,速速退下!”
“汪相公此言差矣,朝廷斩贪官,非斩贪官也,乃为天下立榜样也,令天下人知圣天子对贪官污吏绝不姑息,匡正国本也!此乃大道,汪相公身为宰相,宰执大宋,当知也!”
一边的太宰徐处仁早就开始看好戏了,这政事堂中多宰相,太宰少宰皆为了相互牵制,如今少宰被攻击,他这个太宰自然乐于看见。
“哼!“
汪伯彦也不欲再多说,他担心说多了,被皇帝认为是反对处斩派,又被何也那贱人反咬自己也参与了贪污,把自己惹了一身骚,所以干脆不说话了。
其他相公一见来的是一个区区左司谏,心中都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犯不着跟一个小小的左司谏争论。
大臣们都看着皇帝,打算让皇帝直接给结果,岂料皇帝道:“诸位卿怎么看?”
卧槽!皇帝泥煤的,你肿么又踢回来了!
见大臣们不说话,赵桓看着汪伯彦道:“汪卿,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尼玛!皇帝,你是故意找秦桧这条小杂鱼来恶心我们的吧!
汪伯彦表面恭敬道:“陛下,臣皆以陛下马首是瞻!”
“那朕要你有何用!”
汪伯彦吓得连忙行礼:“陛下恕罪,臣以为该杀!”
赵桓继续道:“理由?”
“如秦桧所言,以正国本!”
“其他人呢?有没有不同意见,都可以提出来,这杀那么多官员,自然不是朕一个人说得算,还是要与诸卿商议的,只是朕也把话说在前头,国本是要正的!”
哇靠!皇帝你都把话说在前头了,我们还说个屁啊!你是故意逼我们说的吧!到时候告诉天下人说是满朝大臣皆上言天子斩尽贪官,以正国本!
正有昨晚上书谏言的官员壮着胆子打算当场反对,话刚说了一个字,御史中丞何也便冲了出来,他的语速非常快,声音非常大:“天子圣明,微臣以为,凡是此时还为贪污官员诡辩者,皆可以祸国殃民论罪,一并处斩!”
社会我何哥,人狠话不多,要么不说,一说就可以直接把下面的人堵死!
何也一个人说了,显然还没有威慑力,刘彦宗马上排队出来道:“臣附议,臣相信两府相公会合理再安排官员补缺。”
一个出来直接把话堵死,另一个出来直接把处理后的结果都给安排好了,意思就是皇帝你只管杀,反正杀了之后怎么补空缺是宰相的事,补不了,那是宰相失职,直接换宰相就是了。
眼看这两个人在朝堂上说话如放屁,完全没有节操,两府相公们恨不得将他们俩抽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
赵桓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看着诸大臣:“诸位卿都以为要杀?”
玛德!皇帝,你把人都抓到京城来了,昨晚那么多奏章给你你没一个回的,是不是都已经烧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问我们,你这戏能不能演得再烂一点!
那本来要跳出来装着胆子说不该杀的官员被何御史的一句话当场就怼了回去,祸国殃民的罪可是大罪,两府相公们现在都老老实实沉默着,下面的人自然也都要开始装傻。
见群臣不说话,赵桓为难道:“既然诸卿都认为该杀,那就杀吧,传朕旨意,今日与午时五朝门外处斩!”
汪伯彦道:“陛下,杀犯人都是秋后问斩,此乃定律!”
“那些都是大奸大恶之徒,还要留到秋后?斩了吧,什么时候,朕说得算!”
“这……”
“莫非汪卿是要为他们平反?”
“臣不敢。”
“今日午时,京城所有官员皆到五朝门,朕要亲自监斩!”
群臣高呼:“天子圣明!”
这下两府相公们就蛋疼了,皇帝一下子要搞死好几个官员,出现这么大的空缺,这事谁来处理?指望皇帝亲自来处理吗?怎么可能!
用皇帝的话说,这点小事都要朕来想,要你们宰相干什么吃的!
这一天上午,整个东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民间对此事热议程度已经直逼金军兵临城下了。
这可是开国以来第一次啊,一连处死几百名官员,皇帝这是要杀得昏天暗地了!
哦不,这处斩之事,听说是满朝文武百官向天子进言,说服的天子。
看来我大宋的官员还是蛮有正义感的嘛,遇到这种贪污运粮饷银的事,都表现出了其高尚的情操和伟大的爱国情怀,真是值得称赞啊!
但是最值得称赞的还是圣天子,以往的天子都以流放的态度来处理贪官污吏,但那些当官的却并不惧怕,反正钱都到手了,就算被贬,也是好吃好喝的。
现在不同了,直接弄死。
上午,正在城北训练的新军总指挥使宗泽率领一支精锐进驻京师,皇帝在皇城司卫的护送下,亲自到了五朝门,无数百姓前来围观。
第八十三章上穷碧落下黄泉,皆斩!
新军军威鼎盛,步伐整齐划一,鲜亮的铠甲在春末的阳光下流动着森冷的寒光,他们将五朝门附近全部严密把手起来,只允许老百姓隔得远远观看。
年轻的皇帝坐在正中央,看着台下跪在地上,还在大呼冤枉的官员们。
其中还有大名鼎鼎的张少翰,这东京城内有好几家出名的青楼都是他的,传说当年与宋徽宗有染的李师师便是他的人,他故意安排李师师与赵佶见面,在赵佶一朝混得风生水起。
人们不禁感慨一朝天子一朝臣,就说宋徽宗赵佶的宠臣,现在还在朝堂上的已经不多了,能活着的,都已经很先帝朝撇清了关系。
皇帝大声道:“你们还敢有脸喊冤枉!知不知道现在满朝大臣都要杀你们,两府相公对你们深恶痛绝,朕不杀你们,何以跟天下人交代!何以跟战死在河北与河东的将士们交代!”
站在一边的宰相们一听皇帝把他们也拉了进来,各个心里不是滋味,这一次大规模的杀官,怕是要引起天下震动了,下面的官员只当是宰相们联名上书要杀的,接下来下面来的压力自然都是两府宰相们要承担,皇帝高高坐在九重天,一副劳资要这么干,劳资要那么干的架势,宰相们再苦再累,那也得伺候着了。
那张少翰哭诉道:“陛下,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啊!”
兵部郎中也哭泣大喊:“陛下,吾等皆是冤枉啊!”
“……”
赵桓眼中寒光森森,令牌一扔:“行刑!”
这场面颇为壮阔,刽子手手起刀落,五朝门外的脑袋一颗颗滚落下来,鲜血汇聚成小溪流,将草地都变成了水洼。
这大宋朝的律法自太祖之后,便如同摆设了,致使文官们愈发放肆,有法不责众的心态,一起结党营私拿钱拿得是理所当然。
想当年,范文正庆历革新,王介甫变法,都没能撼动下面的人,庆历革新很快夭折,王介甫变法搞得乌烟瘴气,好的想法,从上传到下,也传变了味道。
这利益链条往下扎根太深太深,往上延伸到了两府之中,便是有雄心壮志的宰相,也无能为力,就说王安石,只能另外成立一个自己的班子来变法,这就形成了新党与旧党两派,作用适得其反。
赵桓认为与其另立新人,不如全部清洗。
如何清洗?自然是让所有的矛盾浮现出来!
阳光之下无新鲜事,他赵桓北上打了一仗,在军中竖立了威望,将重兵驻扎在西北与燕云,将国界线先钉死在那里,关起门来,把新军拖到京师,看哪个敢有异动,来一个杀一个,宰相们就负责重新补人。
杀人自然不是为了杀人这么简单,就像后世的公司团队里,开除人并不只是为了开除人这么简单,开除人是为了给团队竖立标准,告诉其他人,不能这么做,否则会被开除,所以开除这种事不能犹豫,因为其他人都看着,你若妥协,他们便变本加厉践踏你的底线!
所以,在杀人这件事上,赵桓绝对不会有任何动摇,这大宋的官气不好好杀一杀,接下来所有的新政都是白扯!
待斩首这几百名官员,杀得人头滚滚后,连两府宰相们也各个面色发白,唯有皇帝面不改色,高坐中央。
之后,皇帝又命令人快马加鞭将些人头送回各自州县,挂在城头,公告天下,以儆效尤。
此时并未结束,在皇帝监斩了六百多名官员前,皇城司便已经严刑拷打逼问出另外三百多名官员,当那六百多名官员脑袋落地的时候,皇城司已经去各地拿人。
皇帝又下旨将这六百多人抄家,将本家所有人发配到岭南一带。
天子亲自监斩了六百多人后,大宋的官场是波澜诡谲,人心惶惶,五天之内,便有很多官员称病辞官,无数文书如雪花片飞向两府,宰相们忙得焦头烂额。
宋初年朝廷中的官员队伍,还是比较精干的,仅为200多人,20年后就翻了一番,达到400多人,再过20年就超过了1000人。
又过了20年,官员队伍突破了万人大关。
由于官吏的数量越来越多,实际职务和工作内容又有限,于是这些官吏中有很多都成了虚职。正如《宋史职官志》中描写的:“居其官,不知其职者,十常**。”
意思就是说,占着官位,却整天没事干的,十人里面就有**个。
到公元1071年,也就是宋朝开国110年后,朝廷供养的官吏更是超过了50万,官员数量竟然增加了2500倍。
公务猿数量越来越多,于是就有了“吏政之患”。
据《宋史职官制》记载:每年中央政府的支出:大约是钱一千六百九十六万贯,金一万四千八百七十两,银六十二万两。且不说官员的职务性消费,单是定期向官员支付的俸禄,就给国家财政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皇帝为何要痛下决心杀人?
为何周朝在去汪伯彦府上通报的时候,也让汪伯彦明哲保身?就连两府宰相这一次也没有一个站出来坚决反对?
除了他们本身怂逼以外,其实他们自己也知道,这大宋的官员数量实在太多太多了。
尤其是周朝,他是掌管财政的,每年的薪酬发放看到了他自己都害怕,每年的官员数量还在不断增加,那些退休的官员又还享有各种补贴和薪资,这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别说被金人干死了,大宋自己很快也会被自己拖死。
所以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没有看到财务报表,没有资格发言!
距离监斩六百多名官员五天后,另有三百多名官员被押入京师,在天牢里还没死的唐魏林得知外面的腥风血雨,一时间竟然呆住了,皇帝真的下手了,连暴君嬴政都未曾如此杀过官吏!
这被押入京师的三百多官吏,有的已经称兵辞官,有的甚至逃回乡里,还有的打算远遁山野,都被逮了回来。
用赵桓的话:一个不能漏掉,要让天下人知道,祸国殃民者,朕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抓来斩掉!此乃国之底线,任何敢僭越者,一律处斩,皇亲国戚也不例外!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交给了两府:肃王怎么搞?按照皇帝的做法,是要弄死的,但是按照皇帝的想法,是一定不能皇帝主动开口的。
第八十三章百家大世疏
这杀贪官是杀得爽,但脑子缺根弦的赵桓也是知道的,世界不存在不拿钱的官员,贪官是杀不完的,就比如后世明朝的放牛娃,那杀贪官杀的叫一个狠。
赵桓最多就是砍头,抄家,然后将贪官家人流放。
但人家放牛娃就不会这么简单了,各种剥皮、弹琵琶、洗梳、抽肠之类的酷刑一个个上。
你看到弹琵琶是不是还特么觉得挺文艺的,是不是以为放牛娃虽然是个和尚出身,却没想到还是个文艺青年?还有洗梳,洗澡和梳头?
弹琵琶是用利刃将人的骨头一根根剔下来,可不是用手弹啊!
洗梳就更吊了,将人放到铁板上,扒光,然后往上面泼开水,然后用铁刷子将人的血肉一片片往下刮,直到肉尽骨露,是不是比杀猪还酸爽?
同样是开国皇帝的刘邦杀大臣,那是要借自己老婆和丞相萧何之手,来个迂回杀。
放牛娃为什么敢直接这样做?是因为大明江山就是放牛娃带着诸将一手打下来的,刘邦停在六善于用人方面,自然手段不一样。
而赵桓呢?一场北伐将国界线往北推移,打得大宋气势突然强盛起来,那些热血青年们此时早就对皇帝是死心塌地,崇拜得恨不得跑到皇帝面前把裤子脱了说陛下,随便你怎么搞吧。
所以啊,赵桓不像两府宰相们那些焦虑,以为天都塌下来了。
这天塌不了,大汉开国有刘邦撑着,大明开国有放牛娃撑着,现在大宋崛起,有赵桓撑着,拿什么撑着?就凭皇帝手下的精兵强将!
此时皇帝振臂高呼,以宗泽为首的新军便会群及相应,燕云诸军,河北河东三镇,西北精锐,哪一个不是与皇帝出生入死过的?
皇帝亲自将战死将士送入了忠烈祠,补恤金到位,军饷到位,哪一个不言天子是圣君?
现在唯一虚弱的是南方,那里的人感受不到皇帝的威势,那里的军队也未真正北上与皇帝同袍作战,但皇城司的力量正在向南方疯狂渗透。
这一日,五朝门外的鲜血尚未干,又有三百多人头颅落地,短短半个月,便有一千多人被皇帝处死,这大宋的天空都被杀红了,两府的宰相都被吓破了胆。
这一次的运粮饷银案被后世的史书称为“靖康运粮案”,后世有史学家言皇帝用一千多人的脑袋为新政祭旗,拉开了浩浩荡荡的靖康新政。
三百多颗头颅刚刚落地,一道来自东京城民间的声音竟然传到了九重天的庙堂之上,一位仕子跪在皇宫前,向皇帝上书,言大宋欲革新官吏,须兴百家之论,非儒家一家独尊。
皇城司卫立刻将这名仕子抓捕,扔入了大牢里。
但他的声音却如同虎啸山林般响彻在东京城里,让所有读书人彻底睡不着觉了。
若说皇帝杀贪官,那是有理有据,但兴百家之学又是何据?
皇帝严惩贪官,大有兴法家趋势,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么一个人,是巧合还是背后有人安排?
便有官员连夜进宫面见圣颜,以“诋毁先圣”的罪名,要求皇帝将那位仕子处死,以正国本!
皇帝在杀贪官的时候可不见这些人连夜进宫面圣,现在来了一个仕子,便搅得这些人心神不安,围着皇帝对此妄言进行口诛笔伐,皇帝以歇息睡觉的名义不见,那些官员便跪在外面不起来,最后皇帝让太监传话说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大臣们才不情不愿回去。
现在的局势是大臣们也不好过,哪一个大臣手里没有点见不得光的事?皇城司卫遍布整个东京,触角甚至在向南北延伸,他们手中掌握了大量的情报。
大臣们也不好将皇帝逼得太紧,不然皇帝一怒,找理由便是开始屠人,皇帝也不会随便以小毛病就屠大臣,毕竟还是要有人干活的,只要不触犯皇帝的底线,双方之间是有微妙平衡的。
就说仕子这件事,大臣们得到皇帝的允诺后,虽然心中依然焦虑,但没办法啊,只能回去,不然你一直跪在这里,惹怒皇帝,局面就无法收拾了。
大臣们刚走不久,皇帝在御书房便看完了那个仕子所有的信息,还有他上书的一封《百家大世疏》,阐明了腐儒对国家之危害,当如春秋之时,兴百家之言,海纳百川,并且用严厉的措辞攻击了周程理学,痛骂其为祸国殃民之论,乃华夏文化之毒!
“石?”赵桓微微蹙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谢大海道:“陛下,当日在五朝门斩宰相,便是此人与他的一个朋友叫李怀安一起议论,被陛下听到的那个年轻人,他名为石,字子明。”
皇帝立刻想起来了,当时他还称赞了石子明的大胆言论。
此人乃是江陵人,出身贫寒,双亲早亡,由兄嫂供养读书,可惜此人从小多行叛逆之言,时常批判周程理学,甚至对正统儒学也颇有激烈言论,心中向往韩非子法家学说,又认为百家兴盛,乃华夏正统!
这样的人,仍在春秋战国,自然无事,甚至在前唐,也没有什么,但偏偏在儒学最为兴盛的宋朝,这不是找死吗?
石今年已经二十又七,却尚未博得功名,一直在东京过着清苦的生活,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京漂的底层丝蚁民。
据谢大海掌握的情报,此人经常出口狂言,有韩信之志,欲辅佐圣君开创万世之基业。
若不是穿越者,赵桓就将这人当做神经病了,但是从小在后世长大的赵桓,看见石这部《百家大世疏》后,心中不由得叫好,甚至怀疑这厮是不是也是后世穿越过来的?
心中有了计较,便吩咐谢大海道:“将此人照顾好,好吃好喝供着,但是不要放出天牢,不许用刑,不许别人靠近他,每一餐都必须按照朕的规格进行检查,保证此人万无一失!”
“遵旨!”
赵桓就是在找这么一个人,敢对宋朝兴盛的儒学开炮的人。
吏改可不是杀人这么简单,杀人只是竖立规则底线的粗暴手段,要在大宋的官僚中彻底换血,必须从制度和精神文化两者进行革新,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制度的革新是可以通过政治手腕和军权强制实施的,精神文化的革新才是最难的,涉及面最广的。
第八十四章新的军政和税政
这些时日,皇帝很少上朝,每天拉着两府相公在他的御书房里议事,从早上到深夜,每日如此,吃饭在这里吃,甚至有时候午休就原地闭目养神,随后又开始讨论。
最终终于讨论出一个结果,用皇帝的话来高度总结:要想富,先修路!废完徭役再废赋!
被皇帝拉在在屋子里强行灌输各种奇葩理念整整半个月后,两府相公们脑袋里的脑回来也有一丝改变了,听皇帝说起来,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基本上得出了半个多月前,皇帝提出的七条:
第一条,摆在最前面的是富国强兵战略,也就是说,要让国库和军队强大起来,需要重新定义税收和军队制度。
北宋的军队制度中有一条很不靠谱的就是更戍法:以禁军分驻京师与外郡,内外轮换,定期回驻京师,故称更戍法。
更戍军冠以驻泊、屯驻、就粮等名目。
通常出戍京东、京西、河北、河东、陕西、江南、淮南、两浙、荆湖、川峡、广东等地戍军,以三年为期轮换。
出戍边远条件恶劣地区的军兵,以半年为期轮换。
朝廷临时任命戍军统兵将官,造成兵不知将,将不识兵,易于控制。
此法虽对防止将领专权有利,却削弱了军队战斗力。
好在宋神宗时,罢废更戍法。
但是,更戍法带来的百年积弊,却并未消除,一直影响到现在。
赵桓的意思是将全国分为几大战区:燕云战区、西北战区、东南战区、西南战区和中央战区。
五大战区各配置有最高将帅,称之为经略使,经略使不再是临时委派,而是长期职务,另配置两名经略副使,协助经略使管理战区。
美其名曰是协助管理,其实是相互掣肘,为何是两名?经略使侧翻一名副使太容易,两名难度就大大增加了。
副使的权力也很大,不是简单的副职,统兵权在副职手中,发兵权由经略使向朝廷申报后,枢密院和皇帝批准可执行下去。
每一个战区配置五军,每一军常备军一万人,每一军下设三将,每一将下设三指挥使,指挥使下有都,以百人为单位。
经略使可根据战事向朝廷申报招募人数,由皇帝与枢密院签发文书后,放开招募。
赵桓这个独断专权的帝王此时才切身感受到发兵权的重要性,在这里面,相权对皇权依然有一定的牵制作用,例如招募与发兵,都必须还要经过枢密院。
到明朝的时候,就大不一样了,朱元璋集所有大权于一身。
为了巩固皇帝的实力,皇帝除了是国家最高元首,代天牧民以外,还被授予全国战区最高统帅的职位,这是赵桓强迫相公们答应的,也就是说,在任何时候,五大战区经略使的任命都是皇帝说得算,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也直接听从皇帝派遣与任命。
用史学家的话来说,靖康新政对军政的改制,充满了****色彩,皇帝除了天下共主的身份以外,还有最高军事统帅的身份,这标志着军事主义在大宋的滋长,预示着扩张时代的来临。
这里面大大削弱了枢密院的权力,皇帝采用手段再一次加强皇权,逐渐开始架空西府。
第二条是兴人丁,人口在后世都是战略资源,更何况在古代。
彼时的大宋,拥有1.26亿的人口,是这颗星球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但赵桓觉得依然不够,人口越多越好,容纳人口的地方肯定多得是,中原装不下就殖民东南亚,东南亚满了就向西挥师两河流域,两河流域满了,就继续向西,跨国小亚细亚,越过君士坦丁堡,进军欧洲,或乘船越过太平洋,入主美洲。
总之,这颗星球足够大,人越多越好。
异想天开的赵桓提出废除人头税的税制,减轻民间生孩子带来的经济压力,并且一柄将各种苛捐杂税都废除掉,彻底释放普通平民的活力。
同时,严禁民间杀婴,杀婴者,连坐!
中国人自古有传宗接代的优良传统,宋代民间杀婴现在非常普遍,皆因为人头税和各种苛捐杂税太多,普通平民根本无法抚养一个小孩。
这引起了相公们强烈反对,如果一口气废除这些,收税会减少足足两成,按照去年的财政收入8000万贯,两成就是1600万贯,这是一笔巨大的数额。
一想到这个数字将从财政收入中抹去,户部尚书兼三司使周朝就跳脚,他几乎红着脸,粗着脖子吼出来,其他相公真是为了捏了一把汗,这位官家可不同上几任啊,周朝你这是在作死!
岂料赵桓并未发怒,而是笑着安抚周朝,不要在乎这点小钱,周朝更加激动,这特么还是小钱!皇帝平时你不看财务报表不知道劳资的压力有多大是吧!
这下气氛就搞得很紧张了,但是皇帝依然很耐心跟周朝解释着,算着皇帝的一本账。
这下相公们就觉得奇怪了,皇帝你不是向来就喜欢拿着刀子威胁人的吗!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脑子瓦特了?
其实人家赵桓刚来的时候,在朝堂上威胁大臣,那特么是被逼的好吧,完颜宗望都打到城下了,一些不靠谱的搅屎棍还在朝堂上咋咋呼呼,不剁几个人,如何给天下人表决心?
那现在局势又不一样了,皇帝要改制,需要这些大臣帮他做事,当然就要开始变得耐心一点,并且人家周朝是因公事而争执,是为国家好,他赵桓因这事发怒,以后谁还敢说真话?
所以,发怒不是为了发怒,发怒杀人,是为了立原则,皇帝的一言一行都被大臣们看在眼里,要让大臣们知道,皇帝不是一不顺皇帝心意就发怒,而是对国家有危害的,才发怒。
这下大家原本绷着的心也就慢慢松下来了,变得开始有点大胆了,在某些问题上还跟皇帝开始争论起来,但他们也知道皇帝的几个底线了,在皇帝的底线问题是,绝对不跟皇帝争论。
慢慢的,大臣们居然也跟皇帝有点默契了。
关于废除人头税和苛捐杂税,屋内的相公们分成了两派,以周朝为首,坚决反对废除人头税和杂税。
但是以李纲为首,却是赞同的,包括参知政事唐恪也赞同。
最后皇帝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最高期限两年,等海洋贸易和朝廷新兴的商行收入趋势呈现良好势头,必须立刻废除掉人头税和杂税。
这下相公们都赞同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就对朝廷的商行考验巨大了。
第八十五章争论
皇帝那一日的七点中,第三点便是商行。
直到今天,相公们才意识到皇帝提出来的这一点的重要性。
可以说,他是大宋经济的支柱,相当于由朝廷话人力物力引领民间来做生意,拉动财政收入。
太宰徐处仁提出,不如以后整个大宋的商业都由朝廷统一规划,这样更加方便管理,这一点立刻得到了尚书右仆射何的赞同,如此这般民间的商业在朝廷的带领下,才会按照有利于大宋的方向发展,规避很多不必要的风险。
赵桓心中道:卧槽!这大宋的相公们居然要学苏联搞全体制计划经济,这帮人的脑袋真是转得快,才给了他们一个提示,就有这样的想法了,真是太前卫了!
赵桓不得不感慨,虽说弱宋重文轻武,导致军事羸弱,但文治的确昌盛,文官们的脑袋也绝对不是辫子国时代能比的,这个时代的文官,虽然腐儒多了一点,但在思想上却还未形成可怕的禁锢。
不过赵桓肯定是不赞同全体制计划经济的,全体制计划经济很容易出现像王安石变法那样的问题,上不知民间之苦,一切皆按照上面的来,导致朝廷利益与民间利益背道而驰,最后双方都不讨好。
少宰汪伯彦立刻就提出了反对意见:“如此这般,朝廷又要大费周章对官员改制,不知又要惹多少麻烦出来。”
徐处仁道:“朝廷掌家国枢要,自然是由朝廷来掌控,如若不然,商人逐利,利害百姓,国则乱!”
李纲也说话了:“臣也赞同徐相公所言,陛下承圣人之道,代天牧民,朝廷掌枢要,国富,百姓不一定富,百姓富,国必富,是以,皆由朝廷统制,可合理掌控财富去留,防止商人利害百姓,亏损国家。至于汪相公所言官员改制一事,臣以为,大宋官员积弱百年,是时候借此改制了,否则新政推行必有难处。”
赵桓倒是对李纲另眼相看了,虽然这由朝廷全部接管的计划经济赵桓是不同意的,但官员改制与经济之间的关系这一事,李纲是说对了。
真正要做成一件事,不是靠喊口号这么简单,也不是大家坐在一起讨论完了就一定可以做成了,更不是设计好了完美的方案就没事了,这才刚刚开始,执行层面的事情才是最难的。
北宋的行政效率本就因为官员冗长问题几乎快要瘫痪了,这个问题不解决,一切想法都是飘在空中的。
所以官员改制是一定要进行的,这一点赵桓是不允许任何人来挑战的,他如今手握兵权,谁敢在这上面做阻挠,带着谁便杀谁,绝不姑息!
“王介甫之祸,徐相公、李相公难道忘了?”汪伯彦面露嘲讽道。
王安石之乱才过去了几十年,连新旧两党的余孽都还在这朝堂上,一旦动了官员改制,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引起大宋官员的动荡,谁敢保证不出大问题?
李纲正色道:“百年积弊,当除之,方可富国强兵,吾等身为宰府,焉能如小官小吏一般前怕狼后怕虎!”
汪伯彦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李相公这是要刮骨疗伤,若是手法稍微不得当,骨头挂断了该如何!”
他一席话,怼得李纲沉默以对,不知该如何说。
李纲这人的特长是执行能力,谋划能力却是弱了很多,自然是说不过汪伯彦的。
而刘彦宗却是清楚得很,皇帝是肯定要动官吏制度的,见李纲被怼回来了,刘彦宗开口道:“早在半月前,陛下不是就说了吗?朝廷只管规则制定,朝廷的商行出资源、出政策,具体执行由民间商人来做,是以,不存在着全部由朝廷掌控,朝廷只需掌控国本,其余皆交由民间。”
户部尚书周朝道:“此言差矣!商人逐利,若是任之而不顾,一是害民,二是一旦形成民间强大的力量,对朝廷管制民间必然形成阻力。”
参知政事唐恪道:“吾赞同周相公所言,虽然朝廷仰仗商人税收,且鼓励商业,却不可予以过高权限,否则天下必生事端。”
赵桓如此一听下来,心中却是惊涛骇浪,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一下子就争论到了这一步了。
汪伯彦周朝反对自然是站在他们这个阶层来去思考的,士大夫的本质是地主,他们拥有自己的田地,汪伯彦、周朝等人的政治任务是充实国库,业绩压力大,自然是要依仗利润高的商业,但本质来将,他们是不愿意给商人太大权力的,这是地主和商人之间的权力博弈,一旦商人在大宋的权力压过了地主,地主肯定是要操刀子的。
大宋现在的情况,对地主已经很不利了。
在封建时代,最大的地主自然是皇帝,宋以前的税收,基本是依靠的地税,全国的土地结构是怎样的呢?
皇帝论功行赏,给官僚划分土地,皇帝赐给他们土地了,但是同时也要防止土地被下面的人兼并的问题,一旦土地被兼并过于严重,一是对皇权形成了威胁,二是在上税的时候,偷税漏税更加容易,损害的是皇帝的利益。
这大宋的土地现在已经兼并得不能再兼并了,全国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土地,掌握在百分之三的公务猿手里,这个构架对皇权已经产生了眼中威胁,大地主偷税漏税实在太简单操作了。
这也是赵桓为什么要大开杀戒的原因之一,总之官员兼并土地,是国家一害,绝对不能长期放任下去。
最好的局面就是地主的力量和商人的力量在朝堂上形成新的平衡,毕竟粮食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经济方式再繁华,没有基础保障,都是耍流氓!
关于这一点,赵桓最后发话了,朝廷来制定每年统一的年度目标,朝廷的商行掌握大型资源,掌控国家的战略性和民生性行业,朝廷规划商业规则,其余由民间自行经营,方能在民间形成竞争,促发商业活力。
关于这一点,汪伯彦等人显然还有意见,但是皇帝最后下定论了,两府也只好按照皇帝的定论去规划接下来的事情。
那第五点便是开海了,自太祖开国,便在沿海设立了市舶司,进行海洋贸易,且大宋的造船技术非常发达。
第八十六章下任务
开海可以说是大宋原始资本积累最快速的手段之一,赵桓对开海寄予厚望。
大宋的陶瓷、丝绸、手工艺品等等都可以卖到海外,且有皇家舰队亲自运输,那个时代的中国,这些东西都是遥遥领先世界的,大中华地区的国家,对大宋的东西,那是如获至宝。
尤其是各个国家的贵族阶层,对大宋的工艺品近乎痴迷,就像后世的有钱人对欧洲的奢侈品痴迷一样。
不仅如此,赵桓还想着要将大宋的东西运输到印度、泰国、甚至阿拉伯,还有非洲等等地方。
与此同时,他还要将圣人教化也远播海外。
他只有一个目的,让华夏真正强大起来,强大到以后的一万年,这个星球的规则都是华夏制定的,无论是军事规则、经济规则,还是文化规则!
甚至让后世的全世界人都觉得,华夏人才是世界上最高贵的!
中国古代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将所谓的圣人的那一套像宝贝一样掖着藏着,来区分自己与周边异族的不同,但偏偏对科技领域真正能推动发展的东西弃之如敝履。
恰恰后世的欧洲文艺复兴却是相反的,他们对科技领域的东西都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对文化的输出非常强大,以至于基佬国的大炮打到哪里,哪里就有神棍传教。
这是赵桓这个异端所不齿的,谁以后不配合他搞文化输出,他就弄谁!
对于开海,大家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因为大宋从太祖时代,就和周边的国家有海洋贸易,尤其是日本,日本这个国家对大宋的一切都如获至宝。
日本这个国家对大宋崇拜到了什么程度呢?在日本很许多苏粉,对苏东坡的诗词倒背如流,并且有很多富贵人家的女子做梦都想到大宋来找苏东坡,并且嫁给他。
这还只是对苏东坡的崇拜,对大宋本土的向往也是到了令人惊诧的地步。
有很多日本女人专门来大宋来,找大宋的男人睡觉,直到怀上孩子为止,怀了孩子回国,那就是地位高人好几等的人上人,不因为别的,仅仅因为自己的孩子体内流淌着的是大宋男人的血液,血脉更加高贵。
便是前几日都有皇城司卫向赵桓禀报刘彦宗那货跟好几个日本女人搞在了一起,搞得是如胶似漆,这头老牛的力气一点也不比年轻人差多少。
所以啊,大宋对外的海洋贸易,是有先天优势的。
关于未来的海军大臣,赵桓都想好了,就让赵构去干,赵构绝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在做南宋的皇帝的时候,虽然没做过什么好事,但开海却是走对了,并且做得非常好。
甚至赵构如果愿意在海外找一块封地,赵桓也是绝对支持的,毕竟这大宋朝,能和赵构比的亲王,的确没有。
议论完开海,赵桓认为最重要的一块开始了,就是皇家科学院的设立。
宰相们似乎对这一块并不热衷,他们认为皇帝设立科学家最多是给军队配置精良设备,并无其他用途,军器监一直在做这件事。
但赵桓不这么认为,后世的几次工业革命,哪一次的不是伴随着一两个影响世界的强国崛起?为何又崛起?皆因为掌握了科学技术!
后世有一个伟人曾经说过一句话: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只有科学技术,才能让人类的生活更美好,才能一次次在人类经济发展到瓶颈后,再次突破,迎来新的时代。
如果华夏要掌握以后一万年的话语权,就必须科教兴国,将科学植入到每一个国民的细胞里。
如何才能发扬科教兴国?
欧洲脱离中世纪的黑暗,是拜奥斯曼灭拜占庭所赐,大量的拜占庭学者、科学家、医生等等社会精英逃亡到西欧,将古希腊时代的思想与科学重新传回了欧洲,解放了人性对上帝的迷恋,从而彻底认知到了人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并且对人性有了最直接客观的认识,才得以对科学全身心地追求。
所以啊,必须得改制教育!
关于这一点,赵桓并未与宰相们讨论太多,他打算亲自来督促皇家科学院的建立。
这一次的讨论,终于确定了大宋今年和明年的主要目标,有了目标大家也就有动力做事了。
首先,赵桓是给东府政事堂下了一个目标,到靖康二年十二月,大宋的国内财政收入必须达到一亿五千贯,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数字,如果达不到这个数字,宰相要被贬为庶民,没收全部家产,并且永不入仕!
其次,赵桓又给西府下了目标,在明年三月份之前,必须完成皇帝交代的军队改制任务,若完成不了,整个枢密院都他娘的下课,贬为庶民,没收全部家产,永不入仕!
这对这些好不容易爬到宰相职位的大佬们是非常残忍的,大家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任务。
尤其是东府的相公们,蛋都是疼的,皇帝现在是强行废除掉了徭役,意味着以后是不能免费找来百姓干活了,是要花银子的,但皇帝又要税收翻几乎一倍,这他娘的真是要逼死人的节奏!
用汪伯彦的话来说,这是皇帝要逼迫他们按照皇帝的意愿来调整税收抽成,也不知道那些商人会不会造反,最蛋疼的是,皇帝下令禁止官员私下经商,这他娘的要是颁布出去,不知道又有多少官员心中要抗议了,心中抗议,要弥补商业的亏损,就必然会捞银子。
如此一来,便要主张贪污之行了,皇帝刚用一千多人的脑袋宣告全天下贪污的后果,这真是要逼死人的搞法。
赵桓当然知道两府相公们压力大,他就是要将所有的压力全部释放给宰相,不然全部压到他这里,最后十分可能和崇祯一样自挂东南枝。
仅仅是过了两天,两府宰相们便交上来了今年和明年的详细规划,详细到什么程度?大宋所有的税收,抽成比例,所有接下来朝廷要经营的产业,今年和明年的预计收入,以及每一个月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都写得一清二楚。
这是整个东府的人两天两夜不合眼搞出来的一份,赵桓看到后颇有些满意,尤其是对皇家银行的设计,东府的人认为老百姓最开始肯定是不相信在皇家银行存钱不但不要管理费,还可以有收入的。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东京城所有有钱人先将钱存一部分进去,如此立下标杆。
第八十七章义与利治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赵桓的任务是几乎完成不了的,若是他不强行废除徭役,东府还可以通过压榨百姓来搞钱,但是现在皇帝一句话,废除徭役,东府的相公们就各个要崩溃了。
还好皇帝承诺两年期限再废除杂税,如若不然,汪伯彦、唐恪等人真要上吊自杀了。
却说这大宋的朝堂上,一时间是风云诡谲,皇帝要改制的消息很快就透过了严密的皇城,传播下去,一时间东京城内各处议论纷纷,各州县的官员们稳坐官衙内,倒是不似京官那样担忧。
毕竟下面的人天高皇帝远,影响也不算大,最多是东京来什么政策,下面就怎么做,至于做不做得了,那就不必去思考了,反正什么事都先由上面的相公们顶着,再如何也轮不到自己一个小官头上来,还是继续去收自己的佃租吧,数数钱,玩玩女人,大宋的死活关我屁事!
至于具体怎么改,却还未有确切的消息透露出来,不过,现在能确定的是,这徭役是铁定废除了。
那运粮案便是因徭役而起,皇帝拿一千多颗头颅向全天下表了决心,就算现在那些满脑子都只有钱的官员,也不敢纵容下面的人公开对老百姓说要服徭役了。
最多是老百姓干了活,先将工资扣下来,然后再找一些原因刁难说这活没干好,薪资要减半,总之,朝廷剥下来的钱,到老百姓手里,那必须得刮几层下来,不然怎么能是一个合格的大宋官员呢?
与两府的相公们议事完后,赵桓这个皇帝也一刻没有闲着,他召见了秦桧。
“微臣参见天子万安。”
“卿免礼。”
“谢天子,天子召见臣不知所谓何事?”
“卿以为毕如何也?”
秦桧心神如闪电般运转,从不知皇帝为何问这话到估摸着猜想皇帝的意思,很快回答道:“回禀陛下,毕虽一介草民,地位不如仕子,然则起改良的印刻之术却为我朝文化传承起了很大作用,同时,也在商业印刻上大大减低了原料损耗和时间损耗,此乃大功也!”
“卿以为沈括如何?”
秦桧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猜对了,这位年轻的皇帝是要兴工事,是以才提及毕,现在又提及沈括。
“存中先生大才,《梦溪笔谈》乃旷世神作,若是后人勤加研习,可出第二个、第三个毕,臣以为工事,乃利民利国也,朝廷当兴之!”
“卿此话怎讲?”
“陛下,臣以为,当以义教化,以利治世,方可兴国也!”
被秦桧这么突然来的一句话整得有些懵逼,朕是在问你为什么这样评价沈括和毕,你突然跟朕说治国的事,你这脑回路和朕差不多了。
“卿细细说来。”
“陛下,士大夫权柄之重,当以义教之,以法束之,方可重用,然陛下之志,乃是国富民富,如今百姓已食不果腹,为求生存,变卖妻儿,何谈义礼乎?”
“卿此言与毕、沈括有何关联?”
“毕一介布衣,却为大宋制出能减损材料和节约时间的印制之术,其为大宋贡献之利不亚于朝堂某些忠义当头的士大夫!”
赵桓心中一惊,觉得秦桧这人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啊,难怪赵构朝那些人斗不过他,这人的脑回路简直是奔放到了极点,在利益教化如此严谨的大宋,居然能说出这番惊世言论。
赵桓也没有立刻表态赞同秦桧,而是板着脸道:“如此说来,卿以为忠义为轻,利益为重?”
“臣并非此意,士大夫权柄之重,当以义教之,以法束之,方可重用,然百姓已食不果腹耶,唯以利能富民,是以,朝廷当利礼结合,而非如君子们所言只去义乎!”
秦桧一番话说来,却是为自己也捏了一把冷汗,他这是在干嘛?他这是在皇帝面前公开反对孟子的取义论,要知道,这大宋朝的士大夫,哪一个不视孟子为圣人?虽然是半圣,但那也是精神领域的贤者,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左司谏在这里胡言乱语。
当朝还好,毕竟经历了宋徽宗一朝后,朝中的士大夫们的节操已经粉碎了一半了,若是放在神宗朝,那里有一个道德楷模司马光,若是这话传到司马君实耳朵里,非联合天下人批死你丫的,让你丫遗臭万年!
赵桓心中是颇有些赞同秦桧的说法的,礼仪教化自然是不可少,但若是那礼仪教化当饭吃,就特么是扯淡了,大宋的很多老百姓已经够惨了,你还天天跟他说,挺住啊,你是个好人!什么?你饿了?想想圣人之言你就不饿了,想想你是有气节的,你就不饿了!
君子们治国,虽然不是直接这样,但其思想构架的底层逻辑不就是如此吗?
就说司马光那货,他认为自古以来治理国家的方法不过使百官各称其职、委任而责成而已,使农民修养生息的方法不过是轻徭薄赋、蠲免欠付而已。
他认为人存政举,王介甫只要选择优良的官员委任之,所有的政治弊端自然而然就消失了,如果官员不得优良之人,那么你就是每天给他一个新法,最终也没有什麽好结果的。
这就是司马君实的政见,你看看他所有的理念都是建立在对别人品德的高标准上面,在他的心目中,人性是光辉的,他思考的出发点是以仁义治国,仁义在政治领域,却偏偏不能让老百姓有饭吃,最后沦为了他自己的自嗨。
讽刺的是,他竖立了仁义的标杆,还在士大夫阶层赢得了好名声,大家相互效仿也就罢,偏偏仁义这东西最容易被人拿来当政治新装弄权,蔡京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春风得意的上位。
所以,秦桧说的,毕、沈括这样的人,在对使国家百姓富裕的方面,其功劳是要大于司马光之流的,因为毕、沈括是解决了实际的问题,而不是用口号在治理国家。
这也是赵桓认为可取的,人性这东西,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以礼仪来教化,用法律来约束,也会出现大量贪官,但是以实际贡献做出考核标准,方能兴国。
当然,赵桓也不是完全否认了司马光,至少他的《资治通鉴》是一本神作。
赵桓又问道:“如何能让大宋多有沈括、毕?”
秦桧道:“庙堂之上多书生,工事之才起于民间。”
第八十八章海贸可图
庙堂之上多书生,工事之才起于民间。
秦桧这句话为赵桓打开了一扇窗,从本质来讲,儒学更偏重于主观的想,工事更偏重于从实践而来,诸子百家墨家便是如此。
鲁班和墨子从本质来说,那都是工匠,在春秋战国时代自然也是贵族,但到了儒学当道的宋代,那就是下等民众了。
为何?你一个木匠,你一个手艺人,能和我读书人比吗?你那些家传的手艺书籍,能我和四书五经相比吗?我喝茶,你喝啥?我吟诗,你干啥?我穿着长袍,飘飘入妓院,你干啥?我性情雅达,有孤雪寒梅之志,你埋着头老老实实削你的木头!
这个年代的士大夫们还没有听过后世一句经典名言: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哪怕这句话在后世的网上颇为流传,但也架不住那些在网上看了一点信息就脑子膨胀自以为什么都知道的键盘侠在指点江山了!
更可况宋代这帮被碰到天上的儒生们?
赵桓心中大石落下,便道:“这民间又改如何去找?”
秦桧道:“天下利工事,莫过于墨家也,其藏书、典籍甚多,自有隐秘流传下来,然墨家又以非攻祸论扰乱天下,始皇遂除之!陛下可成立一部,聚敛天下工事之才,取墨家工事之所长,去非攻之所短而用之!”
“卿甚合朕意,不若便由卿为朕主持着工事一部,朕名字都想好了,皇家科学院!三天之内,给朕一个规划,要多少钱,哪些人,朕到时候向两府借人给你!但是朕给你一个时间限制,半年之内,朕要看到皇家科学院成形!”
秦桧心下明了,当即行礼:“臣愿为天子马首是瞻!”
见完了秦桧,皇帝下午终于见到从杭州赶回来的赵构。
“九哥,舟车劳顿,怕是累坏了吧,来尝尝皇后亲自做的糕点。”
在赵桓面前的这位英俊青年这是赵构了,数月前,赵桓刚刚穿越过来,对大宋的一切都并不熟悉,第一次和赵构见面的时候,显得生分得很,但现在却不同了,如今的大宋北边已经被赵桓的强兵围起来了,赵桓一步步开始真正有主动权、强大的话语权。
现在见到赵构,心情都好了很多,便是不以康王做称呼,而是直接以兄弟之间的称呼来称谓赵构。
在宋朝是没有弟和妹这种称呼的,无论大小,男的称哥,女孩儿称姐。
“为官家分忧,是臣的荣幸。”
“跟朕说说九哥在杭州的趣事吧,听说杭州多美女,九哥在那边可有看中?”
说着,皇帝给了赵构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赵构颇有些腼腆地笑起来,他笑得很干净很清爽。
“官家说笑了,臣弟去杭州主持市舶司,给官家带来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
“日本国的国主近日一次性购买我朝丝绸、陶瓷二十万贯,高丽国主亦有十五万贯的交易。”
“好!九哥在杭州为朕分忧,朕甚慰。”
赵构神秘一笑,拿出已经准备好的地图,将其摊开,道:“官家,请看,这是臣弟在杭州的时候寻到的,早在太祖年间,就有人乘船出海,迅游天下四方,他们还根据所到之处绘出了地图,此地乃是南洋诸岛,又以三佛齐作为强大,三佛齐北边有吴哥、交趾、占城(今越南中南部)、真腊(柬埔寨)、蒲甘(缅甸)、勃泥(加里曼丹北部)。”
“在婆、大食,更远的有层拔(黑人国之意,在非洲中部的东海岸)等。”
“官家,这些地方的人,对大宋的丝绸、茶叶、陶瓷都非常渴望,我听人说,一百多年前,杭州地带有人带回来了一些大秦国的人,那里的面色红白,毛发旺盛,眼睛是碧色或者蓝色,和我大宋的人有很大的区别。”
赵桓微微一怔,脑子里想着赵构所说的大秦,尼玛,好像是东罗马帝国!
那不就是印欧雅利安人种吗!他们早在太祖年间就来过杭州了?
赵构继续道:“大秦人在汉代就与中原有了交流,只是交流非常虚弱,直到前唐,与长安交流频繁起来,他们对我朝的商品也非常喜爱,尤其的贵族,愿意花更高的价格购买我朝丝绸等物品。”
赵构说得非常来劲,显然,他对海洋贸易有着天生的热爱。
“官家,如果我朝将海洋诸国的商业都联在一起,每年必然有亿万贯财富汇聚而来,届时朝廷国库富裕,官家之忧可迎刃而解也!”
赵桓似乎也被赵构说得热血沸腾了,看来键盘侠们说的也不全是狗屁,至少这个时代全世界各地对中国是丝绸、陶瓷的确是非常喜欢的。
在后世,都是日本的工艺品好,有匠人精神,其实日本是很大程度上继承了唐宋的文化,唐的血性和宋的极致。
就说宋代的工艺品,是中国历朝历代都无法企及的,里面有一种近乎于追求完美的灵魂,它的一切都是华丽而隽永的。
这真是赵桓手里的一张好牌,如今的大宋,民间手工艺非常发达,可谓是人才济济。
汴绣与苏绣、湘绣、粤绣、蜀绣合称为中国五大名绣,后世的辫子国可比不了。
另有五大名窑:柴、汝、官、哥、定窑,这些都是极华夏之巅峰,后世的工艺品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在后世,欧洲和日本卖到中国的东西,那都是奢侈品,无数女性疯狂追求,但他们不知道,在宋代,情况是相反的。
赵桓开始想着对外输送奢侈品的生意,这必将是暴力行业,这件事就交给赵构去做,只是海军大臣的位子不能给他,因为赵桓对海军大臣压了很大的目标,到时候没有完成是要废成庶人的,若是赵构没有完成任务,赵桓却是不便下手,毕竟皇族里还不容易有这么个稍微成器的。
从赵构这里得到了好消息后,赵桓便积极开始调整大宋朝的顶层构架。
两府还是原来的两府,赵桓先暂时不打算动,东西各府依然领着原来的任务,对民政和军政负责,便是皇家科学院、皇家银行和海军大臣被单独拧了出来,直接向皇帝汇报。
皇家商行挂在东府名下,由政事堂领着。
户部在批钱的时候,必须由皇帝签署,皇帝相当于将半个财权也拿了回来。
第八十九章肃王案
这几天,东京的有心人都发现了,大宋邸报从官方似乎开始走向平民化,以前都是面向贵族、官员、仕子等等,平民们是很少见到邸报的,即便是识字的平民也很难见。
但这些天,邸报的数量明显增多,而且留心观察的人都能看见,在东京城的各处,居然新开张了名叫东京报社的店,里面便存放着已经印刷好的邸报。
这六月初的时节,路边的树叶早已茂盛起来,点缀在湖边,雅致得很。
几个穿着宽松长衣十来岁的儿童,一人手里拿着一叠邸报,分散开来,开始叫卖:“看报咧!看报咧!御史台弹劾亲王,肃王因运粮案被禁闭,肃王因运粮案被禁闭,待督察院审判!”
“咦?这督察院是什么?为何我以前从未听说过我大宋还有这么一个衙门?”
正在大街上走的一个仕子好奇叫住了一个报童,买了一份邸报。
他旁边的一个年轻仕子道:“督察院都不知道?天子刚成立不久的邢司处,据说专门审问上至亲王宰相,下至九品的官员。”
“你的意思是肃王被督察院给抓了?”
“大宋邸报可是进奏院发下来的,这上面的东西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一时间,东京城内热议起来,热议的自然是肃王事件,刑不上大夫,这是大宋的规矩,更何况是亲王,便是仁宗年间,赐予包拯的龙头铡,虽说专斩皇亲国戚,但那不过是大宋的官家做做面子罢了。
但现在这位官家却不一样了,那一千颗头颅说落地就落地,鲜血还在五朝门外没有干,这肃王也摊上事了,不知接下来,督察院会如何处理。
东京城的茶楼小巷便到处都是议论此事的人。
“天子犯法有庶民同罪!肃王该杀!以儆效尤!”
“肃王是亲王,乃当朝天子的亲兄弟,最多被禁闭。”
“我看可不一定,肃王府已经被清空,听说督察院的第一任御司刘彦宗可是一个六亲不认的人,他以前在辽金做官,被天子俘虏后,天子爱才,此次便拜他为督察院御司,专门审问皇亲国戚,大小官员。”
“……”
有心人似乎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皇帝为何让一个刚刚从敌国投降过来的人审理此事?民间的利益集团们开始各自琢磨着了,看来大宋朝堂一位新贵正在冉冉升起,以后要好好巴结巴结了。
但是聪明人都得出结论了,皇帝这是要让一个在大宋扎根不深的来接过御司的位置,配合皇城司与御史台,专门治理官员问题了。
就说督察院和御史台的级别都比两府低了一级,其长官自然也比两府相公要低一级,但却有纠察百官,为皇帝立案的权力,甚至六品以下的官员,罪名只要经历了皇城司和督察院的签署,就可以执行了。
后世一些人在分析靖康年间成立的鼎鼎大名的督察院的时候是这么说的,皇城司是皇帝监控国内外的爪牙,行暴力之司,然督察院,乃皇帝之最高判定司,更偏重于公然审判,公然审判的目的是为了给民间一个交代。
实际上,某些官员的罪名早已在皇城司的“审问”下灌溉定论了,督察院的御司更像一个作秀的部门,当然,它也的确被赋予了实权。
今日一大早,御史台便罗列了十几条罪名,安在肃王身上,例如欺占良田,纵容手下杀人,最严重乃是偷税漏税!
当说到偷税漏税的时候,朝堂上许多大臣心中都是一紧。
宋朝的土地政策是整个中国封建时代最为宽松的,一百多年的发展,土地兼并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全国百分之三掌握了百分之八十五的土地。
再这样下去,炸药桶就要爆炸了。
而这个问题,今天被何也扔了出来,并且早已由皇城司收集好了具体收税数额,居然达十万贯之多!
刘彦宗又在朝堂上义正言辞道:“起奏陛下,肃王对土地侵吞,意图荼毒社稷,扭曲国本,致使民怨沸腾,臣以为此乃对天子之蔑视,对宗庙之诋毁,其心可诛!”
朝堂上其他士大夫一听,心中皆是一颤。
这土地兼并一事,试问朝堂上那个士大夫没有?
大宋优待士大夫,每月的饷银是用不完的,一些士大夫自然也有最基础的理财常识,这自大宋开国的百年多来,便有很多人利用手中职权购置田产,大量吞并良田,租给农民,从中收取赋税,再上缴国家。
现在皇帝已经放出口风了,废完徭役便要废赋了,一旦赋被废掉,单纯只抽税,那受到伤害的自然是地主了。
所以,这风声一出来,看似平静的朝堂上,其实已经暗流涌动,不知有多少官员要搞事了。
皇帝这是要与天下的地主为敌啊!
而这一次肃王参与的运粮案,被拔出来赋税的问题,显然是刘彦宗要依着皇帝的意思,来搞土地兼并和赋税的问题了。
大臣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皇帝实在太狠,要搞事就直接借着自己亲兄弟来搞,便是为他们这些朝廷重臣先立下一个先例。
你看,朕连肃王都敢杀,区区你们算个吊!朕砍你们如杀蝼蚁!
皇帝扫视一眼群臣,道:“诸位卿,对肃王一事,有何看法?”
汪伯彦出列道:“陛下,肃王乃皇亲,臣等不便商议。”
赵桓笑道:“怕什么!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是亲王!”
大臣们心中各个有羊驼咆哮:说是这么说,但你皇帝若是真犯了事,屁事都没有一个!可怜的肃王,被逮了个正着,真是惨啊!
见皇帝都开口直言不讳肃王的问题了,连汪伯彦也推脱不掉,其他大臣也只好沉默着,尽量不去干预皇家之事。
“怎么?今天朕的大臣们都不说话了?种卿,你来说说。”
种师道年迈已高,在朝堂上是特许坐着,他说道:“陛下,老臣行于行伍,讲究的是兵法如山,若兵法不严,三军必涣散,不战而自败也!”
“李卿呢?”
李纲道:“陛下,税收乃国之本,肃王身为皇亲国戚,当做表率,现竟私下漏税,当罪加一等!”
“徐卿呢?”
皇帝这是两府宰相一个个点名,逼迫宰相们在朝堂上表态。
关于人性和北宋内斗以及灭亡
今天看见一个读者留言是关于中国人内斗的,这个话题我是从2015年开始深度思考的,那个时候我刚好和一个从腾讯微信出来的朋友一起在创业做一个项目,那个时候面临的压力非常大,经常会面临一些不可理解的问题,于是我便开始去深度思考一些问题。
其中有一个话题便是中国人的内斗。
这两个字贯穿了中国古代历史几千年,我开始寻找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有人说“内斗”是中国人的劣根性,这一点我是不赞同的,在我的眼里,人都是人,血肉之躯,痛了会喊痛,饿了想吃饭,渴了要喝水,这就是人。
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在2016年上半年和很多老外打交道,发现大家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都是人而已。
我看问题喜欢将层层表象全部撕开,看最里层的:人性!
人性用四个字总结:趋利避害。
例如你现在看本书,一直在看,是因为它让你爽,让你感觉很好,这就是利;例如你看了两章觉得很不爽,你内心对它有一种防御感,这就是害。
我来上个月来起点写书,才知道起点的读者有“不要拿现代人去想古代人”的说法,我对这一说法是持有怀疑态度的,我依然认为,无论是现代人还是古代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是人生下来就有的,就像人饿了要吃饭一样,这是人类的一种自我保护本能,只有这种本能才能让人类在残酷的大自然里进化下去。
说完人性这个概念后,才能说内斗。
北宋的亡和明朝的亡其实是一个原因,表面看起来是外族强大,其实都是内斗,包括宋,表面是金国灭亡的,其实是自己死掉的。
我在文中也说过,中国历史自秦始皇开始,便是一部皇帝不断集权的道路,到宋朝,皇权已经空前集中,是历代都无法比的。
说到这里,很多“历史大牛”要跳起来了,大声斥责作者脑残,宋朝是最开明的王朝,大臣们敢把皇帝喷成狗,你说他集权,你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说这一类话的,我猜想,大多是学生党吧,对权力的感念都停留在书本上。
制度上的集权和皇帝的性格强势与弱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丞相这个职位在唐宋是没有了的,宰相不是官位,是一种称呼,丞相在秦汉的时候相当于半君,召集百官在自己的丞相府办公,这是很要不得的,但历史上的确如此,即便是秦始皇也不能让李斯天天跑到皇宫,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办公,即便是秦始皇要做什么,也要说服李斯,因为秦始皇也只是人而已,他也需要依靠别人来管理帝国。
为什么集权的道路与内斗有关呢?
集权是皇权的一种自我保护现象,只有不断集权,皇权才足够安全,你看北宋,就没有再找出来能够影响皇帝的权臣了吧?
有人说宋徽宗,其实宋徽宗没有受到任何大臣的影响,童贯蔡京等人不过是他的狗而已。
皇权是如何集权,如何自我保护的呢?
不断分割相权,我们是丞相乃是百官之首,行政最高首脑,皇帝要治理国家必须依靠百官,百官的老大就是丞相,但是丞相去自己的府邸办公,皇帝睡不着啊,于是像汉武帝就开始搞内朝了,主父偃就是内朝官员,不受丞相辖制的。
皇权这一只手在朝堂上不断分割相权,就是在不断制造大臣内斗,大臣内斗得越凶残,皇权越安全,北宋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你看看,即便是金军要打来了,朝堂还在内斗,内斗发展都一定解决,皇帝是最安全的,但是皇帝也控制不住内斗了,内斗消耗了北宋,不然何故完颜宗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乎?
我在自己创业做项目的时候为什么要了解内斗这个概念呢?因为现在的很多公司也存在,内斗和权力架构有很大的关系,或者说用古龙先生的一句话来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内斗是不可能不存在的。
我们只能通过合理的架构,去稍微减弱它,将它控制在合理的范围。
而赵桓站在一个权力的制高点,作为一个现代人穿越过去,想要将北宋从泥潭中拉出来,一定不能像有些“学生党”以为的那样将所谓的“掣肘”的政治游戏发挥到极致,不然内斗又无法控制了。
矛盾点是一定要转移的,就像创业公司的主要矛盾是公司的人和业务之间的矛盾,而不是公司人和人之间的矛盾。
我本人是很理性看待内斗和人性这两个概念的,本书中的人,无论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他们都只是人而已。
中国的古代哲学,阐述的也是人性,无论是人性光辉的一面还是黑暗的一面,无论是人在个体时候的人性,还是社会群体时候表现出来的人性,无外乎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