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大臣们最近的确比较头疼。
交子过量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宣和年间蔡京铸大钱搞得货币严重缩水,民不聊生,被天下人大骂。
皇帝登基后,就因此事,判了蔡京斩首示众。
虽说是被撞死在大殿上的,但罪名的确昭告了天下。
所以啊,赵鼎最近有些睡不着觉。
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虞允文、陈和周朝。
朝廷交子超额印刷的主因是民间找银行贷款陡涨。
陡涨的原因也很简单,随着这些年的经济发展,大宋诞生了不少有钱人。
七年前的贷款标准,越来越多人满足。
而商业空前的发达,又让许多人对商业蠢蠢欲动。
贷款从商在东京城或者江陵这样的大城市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就说这些年的基础建设,修建公路就找银行贷了不少钱。
当然,有建筑,有消费,有买卖,经济在发展,印交子发下来,无可厚非。
毕竟产生了实际价值。
可偏偏这里面有一些节奏没有跟上,经济的驱动力没能上来。
例如南海和东北。
南海诸王现在过的是猪一样的生活。
据说因为治理不善,朝廷资助过去的钱财,都落在大地主和官僚手里,民间根本就没有消费能力。
导致了大宋对南海的外贸一直处于一种极度低迷的状态。
南海诸王名义上是由宗室之长统管,但那里的政策却是由虞允文制定的。
而执行,则是康王赵构在执行。
现在看来,这执行的力度是非常弱。
当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有人蹦出来参康王一本了。
例如谁都要咬一口的刘彦宗,他在朝堂上公然抨击康王治理无妨,导致南海行政崩坏。
一时间,朝廷上关于南海发展的问题喋喋不休。
有说教育没有扶持起来。
有说农业没有重点做。
还有说矿产业没有发展。
南洋湿热,发展重工业肯定不现实。
教育非一日之功。
南洋可以发展的几大支柱产业无疑是:
一、农业。
二、轻工业。
当然,赵桓还在上面加了一条:旅游业。
南洋和塞北的风景,各有千秋,吸引人过去旅游,也一定是好生意。
只不过因为宣传不到位,大宋的百姓认为南洋是不毛之地。
没有发展起来的根本原因还是在执行上面出了问题。
南洋太远,朝廷要有效管控那里显然不太现实。
诸王们在东京城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过去后肯定想办法维持以往。
就目前的形式来看,只能选派总督大臣前往南洋进行强制干涉了。
不然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南洋,就这样荒废的确是一种浪费。
思前想后,赵桓决定派秦桧去南洋做这个总督大臣。
毕竟南洋的地位非常重要,未来打通了东西方海上通道后,南洋是海上通道的必经之路。
并且也是连接澳洲的中转站。
秦桧领命后,稍作了准备便连夜启程。
他的任务就是去南洋搞经济发展。
秦桧的任职,明显是在从康王手中剥离权力。
为了平衡交子,除了大力发展南洋经济,朝廷也开始全力向西南渗透。
尽量将摊子铺平,是目前主要的策略。
除了西南,最重要的还是东北。
东北目前的情形就是,大地主和官僚掌握着核心资源,社会成本过高,经济几乎一潭死水。
这些人除了消费奢侈品,对其他的基本没有需求。
而唐恪在东北的温和治理,并没能撼动贵族阶层的力量。
为此,皇帝已经连夜密函给李崇光。
东北正在酝酿一场残酷的变局,在这场变局中,流血是必然的。
除了对这些不争气的地方开刀子,对贷款的条件也做了重新调整。
这段时间,政事堂和三司使,以及皇家银行忙得焦头烂额。
但是赵桓还是不满意,他觉得现在急需要一场战争来解决国内的通货膨胀。
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正巧毕勒哥在那里作死。
赵桓给岳飞和吴阶分别写了信。
阐明自己的意志。
西北军厉兵秣马,西北边境的战争爆发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可能是因为天气原因,双方都不愿意在这个时间节点发动战争。
但双方似乎都做好了准备。
就说最近,有不少粮食正在紧急往西北调派。
若是皇帝不对西北动武,没有人愿意相信啊。
边境旌旗飘舞,但东京城依然歌舞升平。
就说外卖,越做越大。
迅速受到了诸多人的追捧。
谁都不会想到,随着外卖的兴起,高昌国的王子成了这场竞争中的最大受益者之一。
巴而术的配送人员已经从100人急速扩充到300人。
他自己始料未及,最近有连续半个月没有睡好觉了。
在拿下东京城的部分市场份额后,巴而术也学着东京城的一些土豪老板,迅速开始进行商业版图的扩张。
只不过,他是横向扩张。
并不对行业进行跨越。
他先后在大名府和郑州展开了配送团队的招募。
与此同时,巴而术还抱得美人归。
他成功娶了秦娥做妻子。
当然,他并不知道秦娥是皇城司卫。
在之后,他在大宋老老实实做一名遵纪守法的普通百姓。
终于,在过年后的第二个月月初,吴的揽月军在西北与高昌国的军队展开了第一次交战。
这是一场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战争。
宋军损失五百,高昌国战死的就有三万。
鲜血将被雪覆盖的平原染红。
这个雪天,无数人的生命被收割。
战败的消息传回王宫,毕勒哥气得差点没有把送信的人砍了。
二月出,在皇帝的授意下,宗泽部署了西北的战略。
岳飞和吴分别率领两路大军挺进西域,讨伐毕勒哥。
讨伐的理由有两条:
一是毕勒哥帮助耶律大石,二是毕勒哥图谋不轨。
两路大军就像烧红的钳子一样,插入了高昌国。
一路势如破竹,无坚不摧。
商路出现了短暂的断裂,寒意未退,战火已燃。
不断有捷报送回朝堂上。
而接下来,巴而术也在信中多次劝诫自己的父亲早日归宋,不要在做徒劳反抗。
当然,这些信都被皇城司卫拦下来,审查过再送出去的。
第五百六十八章回京
事实上,赵桓非常焦虑。
东北已经打下来大半年,唐恪却在那里对那些百年大地主和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们施行怀柔政策。
若不是安插了一个李崇光在那里,赵桓真的怀疑,刚刚打下来的地方,就会变得尾大不掉,甚至随时复国。
赵桓对唐恪的工作非常不满意。
看了无数封唐恪的奏疏,赵桓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将唐恪召回京师。
唐恪这人性子比较慢,的确不适合东北那边的局面。
原先赵桓还想着将他支开,让虞允文在中枢好好发挥,顺便以唐胖子柔和的性格,可以均衡一下东北的局势。
现在看来,局势比自己预料的要严重一些。
虞允文在中枢也站稳了脚,东北现在缺一个杀伐狠辣的人。
这让赵桓想到了性格比较刚直的李纲。
李纲这些年在枢密院,做得非常稳。
对大宋军政改革的推动也立下了汗马功劳。
按理说,将李纲放到东北,的确是委屈了他。
不过,现在这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赵桓便舔着脸请李纲吃了一顿火锅。
“李相公,朕睡不着觉啊。”
“官家有何忧愁,臣愿意为官家分担。”
“西北战事已起,东北交子流通又异常缓慢。”
“东北之疾,在于旧贵,诚如官家在《经济论》中所言,生产资源和资本大部分掌握在少部分有权力的人手中,很容易出现巨大的贫富差距,富人们会将钱财储存起来,民间流通的钱自然就少了。”
“李相公所言极是,这正是朕所忧之处,当如何解决?”
“自然是对症下药,将掌握了绝大部分生产资源和资本的少部分人拿出来晒一晒,看是否都是遵照了大宋律法。”
“朕明白了。”赵桓点了点头,假装道,“唐恪在奏疏中向朕提到身染重疾,不能在北地久待,现在朕当让谁来去坐镇东北呢?”
李纲道:“臣愿前往。”
“使不得,李相公坐镇枢密院,怎能去那苦寒之地,朕于心不忍。”
“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边的皇后道:“官家,李相公也是一片赤诚之心,何不随了李相公的愿。”
赵桓一副不忍心的样子:“勿要再言。”
“请陛下成全!”
赵桓假装喝了一大杯酒,叹了口气道:“既然李相公真心要去,朕只好遂了李相公的愿。”
李纲准备了一下,在东京城一个云开雾霁的日子里,带着人和皇帝的任命书,一路北上。
从居庸关出关,直接向上京城而去。
当然,这枢密使的官职肯定是撤了。
和唐恪一样,李纲被封了一些虚衔。
李纲被封为太傅,位列三公。
又封李纲为临北公,王以下的一等爵位。
如此,有一万精锐护送李纲一路北上。
东北凋敝的民生,和如同死水一样的商贸,在年初的层云下,压得动弹不得。
这里只有动物皮毛能卖到中原,其他产业几乎是真空状态。
更有甚至,有的还停留在靖康元年的局面。
例如农业。
金国被灭后,东北的农业,自然是遵守了大宋的律法。
但是因为缺乏监督和管理制度,以及力度,大宋目前的农业法在东北基本上就是摆设。
大的世家和贵族们收税收得不亦乐乎,又对朝廷做了许多虚假账目。
东北的农民和中原的农民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中原的农民的生产力,算是很大程度地解放出来了。
但在东北,依然被地主拴在土地上。
糟糕的是,东北的大米是四季一熟,农田开垦有限,产量极低。
这就进一步限制了经济的发展。
试想想,吃都吃不饱,拿来心思做别的?
唐恪最大的问题,就是没能在这半年多的时间将东北的世家和贵族解决掉。
这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唐恪想以柔和的方式,慢慢改变那里的局面,这在赵桓看来,是不切实际的。
也是赵桓不允许的。
交子的宣发也不是开玩笑的,民间经济的结构更是不容忽视的。
一个地方要发展起来,第一步就是剪除掉原来的资源垄断者。
接到命令的唐恪,却另怀心思。
在他看来,皇帝将自己调回来,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和崇国公的关系过界了。
皇帝将崇国公放到显州,是磨砺。
但自己却将大部分资源引到崇国公身上,让崇国公迅速在东北获得了名望。
很显然,这一步走到了皇帝控制的范围外。
靖康十二年,三月。
唐恪回到京师,官职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这官职觉得是中枢宰相,但却并无具体职务。
唐恪只好闲于家中,吃吃火锅,烤烤肉,生活倒也自在。
一日,赵桓到了唐恪府中。
唐恪正和自己的儿子唐睿在讨论东坡肉的改进方法,见皇帝来了,连忙恭迎。
“陛下,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今日无君臣之别,都坐下来,我也想着吃点你烤的烤肉。”
三月,已是柳条抽芽的季节。
赵桓和唐恪父子坐在水塘边,专心烤着烤肉。
赵桓突然道:“唐卿,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能参与到官家的新政中,也是臣三生有幸呀。”
赵桓饮了一口酒,颇有些伤感:“朕想念徐相公了。”
唐恪沉默不言。
“唐卿,朕调你回来,并不是对你不满,朕是有另外一件要事让你去做。”
“愿听陛下吩咐。”
“河套路地处西北,是中原与西域之冲要,需要一位能臣来帮朕治理。”
唐恪心中叹了一口气,果然不出所料。
眼下来看,东北调了李纲。
西北又有战事,河套路位于前线,皇帝必然还会安插一个能镇住局面的人前往。
河套路是西北军区的延伸,瓜州一带驻扎着揽月军,兴庆府又有岳飞。
但是,这两人毕竟是军队出身,在辖制和经济方面差了很多。
唐恪早就猜到,自己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他回京师,也不着急,就天天闲在家里。
这一日皇帝找上门,他就知道有事要办了。
“臣领命!”
唐恪二话不说,便接受了皇帝的任命。
唐恪脑子漫无目的发散了一下,听说河套路的羊肉非常好吃?
吃完烤肉,赵桓便离开。
唐睿不解问道:“朝中有不少能臣,陛下为何一定要安排父亲去河套?”
“交子印发过量,必须通过战争来解决这个问题。”
“交子印发过量,停了便是,打仗也是劳民伤财的。”
唐恪叹了口气道:“亏你还在翰林学院读了那么久的书,你认为,现在交子的印刷还能说停就停吗?”
第五百六十九章兵贵神速
经济停滞不前,有这样几种原因。
一是社会资源极端化,被垄断在少数当权者手中,形成寡头。
二是人的素质水平过低,无法形成良性的生产者。
三是当经济快速发展到一个阶段,生产技术遇到瓶颈,所以历史上就会不断有工业革命来突破经济发展的桎梏。
但往往这三点都不是独立的,而是相互糅杂在一起的。
或者说前两者是发展中国家才有的。
发展中国家要顺利度过,变成发达国家,就必须解决社会资源平衡和人口素质的问题。
这一点在前两次工业革命的时候未能有具象认知,即便是亚当斯密那样的经济学天才也只是提出来自由市场的规律。
直到凯恩斯这个人降生。
凯恩斯主义的核心三大点:就业、利息和通货。
而基础理论则是,国家通过宏观调控,扩大需求,来实现经济增长。
凯恩斯被自由市场的资本家们骂得头血临头。
但事实证明,每当灯塔国出现大规模的经济问题的时候,都会回归到凯恩斯主义:即国家宏观调控。
在宏观调控的过程中,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扩大需求。
扩大需求最基础常见的方法就是大兴基建。
如此,有海量的资金从官府流通到民间,增加民众的收入。
民众有了收入,社会的内需才有了动力,经济自然会回暖。
但在消费的内核中,社会资源的配比结构若不改变,民众的消费迟早会再次被压干,如此,指挥喂肥了少数掌握社会资源的寡头。
所以,在做宏观调控的时候,除了印钱,改变产业结构也是重中之重。
产业结构的改变,则意味着百姓素质必须提升。
三者中,印钱是核动力。
停止印钱,则意味着停止扩张。
想想,大宋目前发展极度不平衡,而皇家银行的印钞机又无法停止。
朝廷中的官员由与民间某些有钱的商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核心的资源和权力正在相互结合,就像贪婪的饿狼,守在羊圈门口,等待朝廷不停送羊出来。
更令赵桓头疼的是,这支饿狼却又是大宋经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
如何让饿狼变成牧羊犬,才是赵桓要做的。
唐恪在出发前,有些心事。
唐睿道:“爹爹在担心什么?”
“爹爹在想,咱们还是不要和崇国公走得太近了。”
“爹爹,我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以前我也不懂,十一年前,陛下刚刚提出新政,我也是一头雾水,只知道跟着去做,心里没底。”
“爹爹不是那种轻易去做没把握事的人。”
“当时的大宋已经千疮百孔,不做?只会更糟糕。”
唐恪捋了捋自己思路,继续道:“如此十一年下来,爹爹对一件事感同身受。”
“什么事?”
“民间商人与官员有利益勾结,是致命的。”
“诚如陛下的《经济论》,当权者只做社会资源的调配,一旦参与到资源的享受中,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睿儿,你已是而立之年,不久之后,陛下必然委你以重任,切记为父今日所言。”
“谨记爹爹教诲。”
如唐恪所言,不久之后,唐睿被调入商虞司,负责全国商社注册核查一事。
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局面。
当唐恪在东北将资源倾斜到崇国公的时候,就被调回来了。
也算是给他的警告。
警告完之后,他的儿子就被调到商虞司任命重要职位。
至少唐恪内心是很感动的,皇帝是真的拿自己当心腹在用。
他也安心去了河套路。
重新踏回辽地,刘彦宗颇感亲切。
他虽然是汉人,但却出身在关外。
不过,这一次刘彦宗并不是来探亲的。
他有一个很明显的任务,就是帮助李刚将该弄死的都弄死咯。
“相公,我们为何从西边的门进,明明南门才是正门。”
李纲的扈从不解地问道。
“南城门已经被夹道欢迎的人堵住,避他们远点儿,以后好办事。”
南城门的贵族老爷们等了许久,也不见李纲来。
但过了一会儿,却见到了刘彦宗。
这其中就有不少人认识刘彦宗,毕竟大家以前都在金国做过臣子。
“刘御司,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时立爱的长子时渐上前,十分恭敬说道。
“时相公,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和李纲的避嫌不同,刘彦宗表现得非常高调,也非常热情。
像足了一个背井离乡多年,回家探亲的人。
“刘御司!”
“韩相公!”
几人差点没有流出眼泪来,仿佛生死与共的至交。
接下来,刘彦宗又与一众贵族老爷们打招呼。
那亲热劲,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以前是生死之交。
再过了一会儿,刘御司就出现在上京城最大的妓院中。
他玩的不亦乐乎。
那些个贵族老爷们也将刘御司伺候得好好的。
但是第二天刘彦宗就翻脸不认了。
第二天督察院就开始立案。
“将昨天与本官喝酒的所有人都抓起来,居然敢公然贿赂朝廷命官。”刘彦宗不要脸不要皮地说着。
于是,下午的时候,皇城司就跑遍了上京城。
能抓的一个都没有放过。
接下来就开始审问了。
本来是以贿赂钦差大臣为罪名入狱,没想到入狱后的严刑拷打和贿赂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一顿审问过后,该认的罪名也都认了。
这些罪名,要撼动韩家和时家,已经够了。
听说刘彦宗这么快就行动起来,李纲连忙去让人将李崇光找来。
“末将参见李相公。”
“去调集二万精锐入城。”
“李相公这是要?”
“刘御司抓了人,一次性抓的有点多,吾担忧会有安全之患。”
“明白了,李相公放心,末将这就去。”
过了片刻,李纲的大府门口来了一辆马车。
二月的上京依然是冰天雪地。
刘彦宗从马车上下来,被一众护卫围得水泄不通,进入了李纲府上。
他呈递了目前已经入狱的人。
“刘御司操之过急了些。”
“李相公有所不知,兵贵神速。”
第五百七十章上京惊变
李纲紧紧锁着粗壮的眉毛,他将刘彦宗带来的这些供状都仔细看了一遍。
从女真贵族到渤海人的王公们,再到那些有钱有势的汉人们。
请刘彦宗嫖娼的,几乎被一锅端了。
饶是李纲,心中也不由得骂了一句:够无耻的!
无耻归无耻,这手段却是非常有效。
反正刘御司是向来不要面皮的人。
“李相公,这些个田地,怕还是九牛一毛,毕竟这些人并不是管理家族财务,对真是数量并不知情。”
李纲越看越心惊,靖康十一年,辽地收上来的税是最少的,比交州还少。
看税务表,就能看出问题。
但若不亲自来查,还真不知道情况已经危及到这个地步。
如此看来,这辽东的土地局面几乎和靖康元年的大宋一模一样。
汉族世家、女真贵族、渤海贵族,几乎垄断了土地、商贸、运输等等巨大多数社会资源。
整个辽东的官场,依附着无数老旧的官员。
而唐恪这一年来,做的最多的还是兴建学校,申请银行数额,房贷做基建,以及平衡各方势力的矛盾。
毕竟刚经历了战争,底层百姓连吃饭都吃不起了,维稳的确是重中之重。
但现在的局面却有利了许多。
至少唐恪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在上京、沈州、显州等主要城镇,修建了大型粮仓。
并且向中原地区和两浙地区购买了大量的粮食囤积起来。
只要有粮,底层百姓就不会慌。
底层稳了,再开刀子,大局不会乱。
但最后结果究竟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肢解世家和贵族的势力,将辽东官场清洗一遍,让朝廷的政令能够畅通无阻下发下来。
但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免不得一场战争,又要死许多人,甚至可能导致辽地原本脆弱的经济彻底崩盘。
一旦辽东经济崩盘,朝堂之上,一定会出现对李纲的抨击。
这也是唐恪不愿意下狠手的原因,唐恪性子圆滑温和,局面若有迂回的余地,绝不会玩破釜沉舟。
李纲就不同了。
“所有的粮仓都有重兵把守,上京、沈州和显州,如今都有精锐。”李纲叹了口气,“既然撕破面皮了,就彻查到底吧。”
刘彦宗就在等李刚这句话。
雪夜,上京城街头人影稀疏。
督察院的突袭,在原本已经渐入稳定的上京城掀起了一层巨浪。
各方势力人心浮动。
没有人料到,风雨来得如此之快,更没有人知道这才仅仅是开始。
一队身着黑衣制服的人马在大街上飞骋而过,雷厉风行。
驻辽东的皇城司卫总指挥使沈崔带着人,到了上京知州兰永昌府上。
兰永昌府上的大门,几乎是被暴力踢开的。
皇城司卫和督察院的人强行闯入。
兰府很快由黑灯瞎火,变得灯火通明。
兰永昌着好官服,从正堂走出来,见到沈崔坐在自己大堂的正中央,他脸上的表情阴沉下来。
“沈上官,您这是何意?”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去坐坐。”
“沈上官,怕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沈崔沉声道,“来人,带走!”
“谁敢!”
兰永昌的几个亲兵立刻冲上前,拔出刀,将兰永昌护在中间。
咻……
一支锋利的箭矢突然飞来,刺进一个护卫的脖子,顿时鲜血飞溅,护卫倒地断气。
沈崔如鹰隼般的眼神盯着兰永昌,沉声道:“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他一声令下,周围的黑袍金丝绣纹的皇城司卫便围上来,动作狠辣。
那一刀劈来,锋利的刀子在兰永昌护卫的脑袋上撕拉过,将头盖骨切割开,脑浆在空中和刀刃一起飞舞。
天边的层云后面挂着一轮冷月,仿佛一只眼睛正漠然注视着上京城。
皇城司衙署内,响起了惨叫声。
转运使郭怀义已经被折磨得惨不忍睹。
“刘彦宗,本官可是转运使,朝廷三品大员,你不仅擅自抓本官,还对本官动用私刑!视朝廷法度威严于何在!视陛下天威于何在!”
刘彦宗在一边快活地喝着茶,却是不理郭怀义。
不消片刻,兰永昌便战战兢兢地进来。
“下官参见刘御司!”
“哟,来了老弟!”
“来了来了。”
刘彦宗挥了挥手道:“来来来,跟咱们的郭漕说说,他在三个月前的年末税款中,贪了多少?”
“放你的狗屁!刘彦宗!你不得好死!你污蔑本官!本官要觐见陛下!”
他话刚说完,后退的膝盖骨就被敲得粉碎。
咔嚓……
那声音,让兰永昌直接跪在了地上,脸上已经苍白如纸。
“刘御司,都是郭怀义,都是郭怀义,下官是无辜的!”
“别紧张,咱们有一炷香的时间聊人生。”
此时,时家的府邸灯火通明。
已经垂垂老矣,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时立爱握在躺椅上,时家所有主要人物都聚在这里。
“郭怀义和兰永昌都已经被抓到皇城司衙署。”
“温迪罕、夹谷、陀满、仆散、术虎、移刺答、斡勒、斡准、把鲁、阿不罕、卓鲁、回特、黑罕、会兰、沈谷、塞薄里、吾古孙、石敦、卓陀、阿厮准、匹独思、潘术古!”
“裴满、徒单、温敦、兀林答、阿典、纥石烈、纳兰、勃术鲁、阿勒根、纳合、石盏、蒲鲜、古里甲、阿迭、聂模栾、抹拈、纳坦、兀撒惹、阿鲜、把古、温占孙、祷怨、撒合烈!”
“吾古论、兀颜、女奚烈、独吉、黄蝈、颜盏、蒲古里、必兰、斡雷、独鼎、尼龙窟、拓特、盍散、撒答牙、阿速、撒刻、准土谷、纳谋鲁、业速布、安煦烈、爱申、拿可、贵益昆、温撒、梭罕、霍域!”
时渐的声音低沉而凝重。
“几乎所有女真贵族,都有人被抓!”
“大氏、高氏、贺氏、木氏,这些渤海族的贵族,都有人被抓。”
时重国道:“刘彦宗到底想干什么!”
“如此大张旗鼓,难道他要一次将上京的勋贵连锅端了不成!”
的确,谁都没料到,暴风雨来得如此快,如此猛烈。
每一个人都在担忧,下一个就是对时家动手。
昨日,时家和韩家都有人去迎接刘彦宗。
除了这两家的人,其余人几乎都被抓起来了,牵扯之广,简直前所未有。
“一个月前,陛下刚封翁翁为金国公。”时立爱的次孙时钧国道。
他的话让所有人心中微微一缓。
是啊!皇帝在一个月前刚封了自己为金国公,而且是一等公爵,仅次于王爵。
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但是,时立爱忧心忡忡。
“陛下赐封我为金国公,自然是对我们时家的信任,都不必担心,各自去睡觉吧。”
他用虚弱的声音道:“时渐,时丰。”
“翁父。”
“你们留下,我有话跟你们说。”
不多时,人都走光了。
时立爱枯瘦苍老的容颜在灯光下已经显得是行将就木一般。
“动身吧,将那些财产分批转移到西域,跨过高昌,到喀刺汗,我已经收到大石的来信,如今他坐拥二十万铁骑,需要我们。”
第五百七十一章动手
一念之间,时立爱还是决定不相信赵桓。
或者说,他从未相信过,只不过,这一次是彻底开溜。
直到今天之前,他始终还报存这一些希望:皇帝就算对时家百般猜忌,但时家有价值,皇帝一定会好好用。
尤其是一个月前的金国公册封。
但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动手之前,给的蜜枣。
时丰道:“爹爹,这是为何?”
一边的时渐听闻后,也变了神色:“爹爹是担心下一个就轮到我们时家了吗?”
时立爱叹了口气,满脸疲惫之态。
他已是行将就木之人,死了一了百了,但偌大的时家,他却是不得不管。
“曾经雄踞东南、富可敌国的钱氏,如今已经被分割,不复当年盛况。”
时渐和时丰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说钱氏。
时立爱继续道:“如今的大宋,再无世家,皇帝也不允许有,时家和韩家是最后两个汉人大世家。以当今皇帝的性格,不会再留我们。”
“可是一个月前,皇帝还册封爹爹为金国公!”
“那是缓兵之计!”
“皇帝断然不会如此无情,钱氏当年在东京犯了事,皇帝亦未有灭其族,如今钱氏虽说不复当年盛况,但分家后,依然富庶,香火延绵。”
时渐心中始终抱着一丝希望。
“钱氏与赵宋皇室交好,不是我时家能比的。你二人勿要再多言,速速准备!”
“爹爹!”
“家族存亡,在此一举,你二人还有什么要犹豫的!”
“谨遵爹爹之意!”
二人出去,便按照之前做的计划开始执行。
这份计划是时家的保命计划。
此时的韩企先,也已经准备开溜,但他比时立爱要多了一手准备。
他命人给幽州的韩礼先送了一封信,和一车的黄金。
大致的意思就是,大家都是一家人,互敬互爱,以后有什么多多关照。
时渐的马车在南城门被拦截下来。
辽东铁林军第一军军都指挥使曹晨刚刚来到南城门,奉李崇光命令,他这些日要亲自把手南城门。
刚到就看见了时家的马车。
在卫兵的簇拥下,他来到马车前。
“车内何人?”
时渐走出来道:“吾乃金国公之子,时渐。”
“原来是时大郎。”曹晨拱了拱手道,“时大郎请回吧,即日起,上京城严禁出入,此时已经开始要施行宵禁。”
时渐身子微微一颤,稳住语气道:“曹军都,大宋并无宵禁,如今为何突然要施行宵禁?”
“这是李相公亲自颁发的命令,我就不知原因为何了,我是军人,执行便是!”
“曹军都可否通融一下,我有要事要出去。”
“时大郎就不要为难我了,这可是掉脑袋的罪!”
时渐面色煞白,看着南城门已经被铁林卫围得水泄不通,一颗心沉到了底。
此时,在皇城司衙署的监狱中。
兰永昌全身都汗湿了,说话颤抖,但语速飞快。
“就这些?”
“就这些。”
刘彦宗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怪敢报假账。
一个大贵族,愿意送5万贯(约2300万元)。
一个中等贵族,愿意送3万贯。
一个小贵族,愿意送1万贯。
时家和韩家出手更是阔绰,直接给了20万贯!
这大大小小,大几十个贵族,加起来也有三四百万贯了(约15亿~20亿元)。
难怪没有一个人上奏疏,敢情基本上都是分到了钱的。
这个数额应该还不止。
刘彦宗都开始羡慕这帮地方官了。
刚到任,就有大笔钱可以分。
但刘彦宗也清楚,这特么是拿命在拿钱。
想起来,他心中也是嫉妒得很。
马德!老子在朝廷天天给皇帝当牛做马,顶着巨大的压力干活,一年的薪资还没你们随手拿的多。
不行!绝对不能让你们爽!
刘彦宗嘴角抽动了几下,站起来故作正义凛然的样子:“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君父待尔等不薄,却各个是吃里扒外的东西!”
“刘御司,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请刘御司从轻发落!”
一边已经断了一条腿的郭怀义狰狞笑道:“兰知州,你想多了,这位刘御司可是出了名的心胸狭隘,踩着人的骨头上位的,你不死,他怎么邀功?”
“刘御司,你刚才答应过我,只要我认罪,就对我从轻发落。”
“哼!本官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刘彦宗也不再多言,离开了牢狱,命人将刚才的供状收起来,护送到李纲府上。
随后,刘彦宗又连夜开始写奏疏。
这是一封超前的奏疏,在他的奏疏里,时家和韩家都已经被抓起来,罪名也在其列。
刘彦宗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皇帝那里邀功了。
今夜,铁林卫将整座城都封锁得严严实实,每一条街道,都是穿着铠甲的士兵。
他们腰间有修长的斩马刀,手臂上有弩箭,还配置了护盾、笔刀,身姿笔直如松。
平头百姓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贵族们彻夜难眠。
一夜的风雪之后,皇城司卫已经将韩家和时家围堵起来。
谁都无法逃脱。
在兰永昌的招供书中,有韩家和时家有关于贿赂和偷税的罪状。
时渐走出来,他看起来很淡定:“沈上官,这一大早,不知莅临寒舍,所谓何事?”
“有人举报你时府贿赂官员,偷税漏税,吾奉命请你回皇城司衙署立案调查。”
“沈上官怕是有什么误会,我父亲乃是大宋金国公,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沈上官明鉴。”
时渐看起来很淡定,但其实内心已经慌得一逼了。
“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请时大郎与我们回去一趟。”
“我父亲可是金国公!”
沈崔笑了笑道:“当朝曾经因为贪污、偷税,抓了一位亲王。时大郎,没必要让我们动武吧。”
时渐面色苍白如纸。
“带走。”
后面的时丰一见兄长被带走,连忙转身冲进屋,到他父亲那里。
但尚未到,便听到悲惨的痛哭声:“老爷!”
他心里一沉,冲进去,看见床上,自己的父亲已经断气。
同样,韩铎也被请到了皇城司衙署。
几天之后,一封奏疏被送到了东京城,另一封奏书放到了政事堂,虞允文的桌案上。
天未亮,户部侍郎丁秋的马车停在三司使周朝的府邸门口。
“速速开门,我找周相公有要事。”
周朝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衫,在客堂接见了丁秋。
四下无人。
“周相公,政事堂那边传来消息,郭怀义被刘彦宗抓了,上京城大部分官员牵连进来,李纲在那边下了狠手!”
周朝面色一沉。
“周相公,速速进宫面圣吧。”
“不急,现在进宫面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朝紧紧锁着眉头:“早朝快要开始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命要紧
“陛下,辽东有奏书。”虞允文将奏书呈递上去。
这份奏书正是刘彦宗写的。
赵桓打开看了一遍,同样的内容,写给宰相的奏书,与写给皇帝的奏疏,语气不同而已。
大臣们站在下面,大殿内气氛凝重。
辽东之事,半夜之间,几乎所有大臣都知道了。
赵桓稳坐上面,一语不发,意思很明显:众爱卿,请尽情开始你们的表演。
众大臣沉默不言。
赵桓扫视一转下面道:“都没有要说的?”
户部侍郎丁秋出列:“启禀陛下,臣以为,刘御司所为欠妥。”
“丁卿你此话怎讲?”
“据臣了解,刘御司尚无确凿证据,便将郭怀义入狱,严刑拷打,有屈打成招之嫌疑。”
赵桓依然不说话,其他大臣也不说话。
过了一小会儿,赵桓才道:“其他人呢?没有要说的?”
参知政事陈出列道:“陛下,郭怀义是朝廷三品官员,统管辽东运输和财务,刘御司私用刑罚,确有不妥。”
按照正常流程,肯定是先要扣押下来,奏疏皇帝,告知宰相,由中枢议事决策。
要知道,那毕竟是三品大员啊!
显然,朝堂上的大臣们,觉得刘彦宗越权越得太狠了。
这一次是郭怀义,下一次呢?
朝廷高官,岂是说下狱就下狱的?
视政事堂为何处?
丁秋和陈只说刘彦宗处理郭怀义的方式有问题,并未否认郭怀义有罪,且避而不谈现在辽东发生的事情。
显然是都不想扯进去。
郭怀义是谁的人,这朝堂上大家心知肚明。
三司使周朝在一边,沉默得像一块木头。
而参知政事则似乎也不太关心郭怀义的死活,只想着说,借此机会让刘彦宗脱一层皮下来。
而众大臣的心思还在发在大相公虞允文身上,看他怎么来说。
心照不宣,郭怀义下台,对虞允文肯定是最好的。
他可以有机会安排自己的人去经略辽东了。
朝堂上死静一片,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赵桓淡淡道:“没有人说话了吗?”
“陛下,刘御司所行,确有不妥。”
“臣附议!”
“臣附议!”
……
仿佛开了一道闸口,一瞬间就出列了十个大臣。
很显然,大家现在要狠狠参刘彦宗一把。
形势变得非常微妙。
刘彦宗是谁的人?
虞允文?周朝?还是陈?或者军督府?
都不是!
督察院和御史台是独立开来的,督察百官的。
他是皇帝的人!
他的言行代表了皇帝的意志。
现在,大臣们是对皇帝纵容刘彦宗有意见了。
皇帝的目光开始变得锋利起来。
赵桓道:“周相公,你有什么话要说?”
一边一直沉默不言的周朝终于开口了:“陛下,此当务之急,非刘御司之行,而是辽东之案,此案牵连之广,穷尽辽东官场,若处理不当,孔会引起战事。”
赵桓目光转移到虞允文身上:“大相公呢?”
“臣以为周相公所言极是,眼下是处理辽东案之时,先解决最紧急的问题。”
赵桓面色稍微缓下来。
其他大臣心中各自所思起来。
丁秋低着头,瞥了一眼周朝,心里道:看来周相公是彻底放弃郭怀义了,不想再趟这趟浑水,甚至连这么好的机会(整垮刘彦宗)都不想抓住,想来是因为年事已高,再任职两年便想着全身而退了。
想到这里,丁秋也沉默下来,既然周朝都想着安稳过两年,自己暂时也犯不着在此时去硬碰了。
只是自己今天第一个站出来弹劾了刘彦宗,怕是要被记仇了。
皇帝的御案上放着两份奏疏,分别是刘彦宗和李纲所写,还有一份奏书,是刘彦宗写给虞允文的。
刘彦宗负责汇报辽东的情况,而李纲则除了汇报情况以外,还写了诸多解决方案。
赵桓面色恢复平静,淡淡道:“周相公对辽东怎么看?”
“辽东之案,其根由不在官,而在旧贵,金国之旧贵,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趋附在辽地,败坏清廉,遮蔽圣眼。”
周朝脸上每一根皱纹都散发出刚正不阿的气息:“欲清辽地之患,先除旧贵。”
这里的旧贵,自然是指女真贵族、渤海贵族,以及汉人世家。
在刘彦宗的奏疏中,目前的事态,暂且只是控制了上京城,将这些人入狱,下一步的裁决,还等着中枢的决意。
赵桓问道:“那辽地大大小小涉事官员当如何?”
“自然是按照大宋律法,严惩不贷!”
赵桓目光移到陈身上:“陈相公,你怎么看?”
“臣以为周相公所言极是,辽地污浊,不严惩,无以振朝纲!”
其他大臣心中微微一沉,那辽地可是有不少陈和周朝的人。
现在看来,这两位大佬都直接要弃车保帅了。
这辽地,算是拱手让给了虞允文!
恐怕虞允文做梦都要笑醒。
赵桓沉思片刻,又道:“李纲已经给了朕一份解决提案,倒是与诸位不谋而合,如此,就这样办。”
“虞卿。”
“臣在!”
“朕给半年时间,辽东恢复辖制,不允许再出现之前的情况!宗元帅会全力配合你!”
这句话的意思也很明确啊,虞允文,该杀的你放心大胆杀就是了,不行就调动军队,军督府会协助你。
“遵旨!”
“诸卿有事准奏,无事退朝!”
言罢,赵桓起身离开。
皇帝离开后,大臣们也各自退下去。
丁秋道:“周相公,我们该反击了,否则好大的局面,都被虞允文抢走。”
回到家中的周朝道:“春天马上来了,有空多去钓钓鱼吧。”
丁秋微微一怔,有些不甘:“周相公,难道我们就这样拱手将大好局面让出去?”
“你家里有几口人?”
“周相公问这是作甚?”
“几口人?”
“前前后后,36人。”
“你认为,三十六人拖到五朝门,人头落地需要多长时间?”
“这……”
“皇帝要打西北,彻底打通西域,这个时候,朝堂若分化出党争,你认为皇帝会怎么处理?”
“这……”丁秋不服,“刘彦宗动我们的人,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党争是刘老狗先发起的!”
“刘彦宗是皇帝的人!他不过在按照皇帝的意思办事,现在我们反击,就是在给皇帝添乱!坏皇帝西征的计划,你家里那36颗脑袋可不够砍的!”
“真是憋屈!”
“憋屈就对了,前十年,是我们的十年,现在,想活命,就乖乖去钓鱼吧,命要紧。”
第五百七十三章赵昚急了
赵谌有些惊诧,这辽东之地,竟然有如此漂亮的女子。
他双眼放着精光,看着眼前这位美人儿,大喜。
这女子身形高挑,肤白胜雪,明眸善睐。
着一身轻衫,往那里一站,如同深谷幽兰一般。
既有塞外女子的英姿,又不缺中原女子的素雅。
顾盼流连之间,还带着一些江南女子的婉约。
着实让赵谌着迷。
张忠进带着几个官员,在一边候着,脸上摆出谄媚的微笑。
张忠进虽然是知府,官职比赵谌大了一级,但却从不敢拿自己当上级。
在赵谌面前,他一直老老实实,任何事都会请赵谌做决断。
“崇国公可还满意?”
赵谌点头笑道:“哈哈哈,满意!满意!”
“小茹,快快为崇国公斟酒。”
“是。”
那女子上前,五只手指如同葱根,给赵谌倒了一杯酒,赵谌脸上的喜爱不加掩饰。
赵谌道:“张忠进,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张忠进笑道:“崇国公多心了,卑职没有任何要求。”
“哦,那为何给我赠送美人儿?”
“卑职完全是敬仰崇国公之才华,自崇国公到显州以来,显州发展突飞猛进,百姓安居乐业,风华醇美,此乃崇国公之大德也!”
“你言重了。”赵谌嘴里谦虚着,但心里却不知有多高兴,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崇国公,卑职这人向来耿直,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张知府,你但说无妨。”
“老实说,卑职常觉困惑,感人生迷茫,前方一片黑暗,不知如何是好。”张忠进感慨道。
他身边的几个官员也跟着点头,脸上的表情配合得十分到位。
“自从见到崇国公,卑职仿佛突然顿悟,如同天光破开了迷雾一般,突然找到了人生真谛。”
一个五六十岁的人,跟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这样说话,显得有些奇怪。
但张忠进似乎浑然没有任何知觉。
“哦,张知府的人生真谛是什么?”
“自然是追随崇国公,为万民谋福。”
赵谌被说得心中更是大爽,几杯酒下肚后,豪气起来:“好说好说,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我开口便是!”
张忠进大喜,连忙起身,叩首:“愿唯马首是瞻。”
此时,在赵谌府上,十二岁的赵正躺在后院读着皇帝的《经济论》、《富国论》等大宋最新流行起来的书。
这书据说是皇帝所著,由石相公编撰。
赵以前并未读过,那时候还小,虽说智商超群,但读的也都是四书五经一类的。
毕竟宗室的教育,非常传统,且保守。
这读下来,赵是如痴如醉,很快就成了赵桓的小粉丝。
“小官人,小官人。”门口传来急促的声音,是一个长相秀美的女子。
这女子着一身劲装,看起来英姿飒爽。
她叫王晓竹,是广南西路人。
家里是混社团的,前年朝廷关于整顿民间社团的政令,在广南西路严厉执行,王晓竹的父亲被抓,犯了事。
王晓竹孤苦伶仃,漂泊到交州谋生,被赵给碰上了。
现在这王晓竹是赵的贴身保镖。
别看她是一个弱女子,一把菜刀砍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赵曾经亲眼看见她从东街砍到西街,那是得到她父亲的真传。
“何事?”
“上京那边已经开始收网了。”
收网是黑话,意思就是开始一网打尽了。
“严查的文书早晨送到显州皇城司衙署,现在王富贵怕是已经点了名单,要拿人了!”
王晓竹语速飞快,看赵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很奇怪,这个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崇国公呢?他在何处?”
“在路上听说他现在在醉花楼和张知府喝酒。”
赵从竹椅上疼起来,稚嫩的脸上有不该有的成熟:“胡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跟张忠进厮混在一起!”
“快去快去!把崇国公叫回来,没要让王富贵给拿了去!”
赵穿着一身青色的绸衣,在木地板上来往走了几转。
“他不回来便将他绑回来!”
“是!”
王晓竹转身便要离去,赵依旧不放心:“备马,叫上田忠!”
赵带着亲卫队,向醉花楼而去。
“小官人,快看,是王富贵!”
赵定眼看去,果然是显州皇城司指挥使王富贵。
“快走!”
王富贵只感觉一队人马朝自己身旁冲过。
“那是不是崇国公身边的嫩小子?”
“好像是他!”
“他这是要去哪儿?”
“似乎是醉花楼!”
王富贵眼睛顿时一亮:“儿郎们,快走!”
崇国公必然也在醉花楼,与张忠进混在一起。
若是他王富贵趁机将崇国公给拿了,必然会名动大宋。
司马老大不是一直强调让自己盯紧一些么?
必要的时候,只管拿人就是了!
赵带着人冲进去,进入了厢房,二话不说便道:“绑走!”
亲卫军皆是一怔,赵谌和张忠进尚未反应过来,赵大喝一声:“愣着作甚!带走!”
亲卫军三两下就把赵谌给绑了,动作麻溜抬下去。
这醉花楼的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赵谌想要骂人,但嘴巴被堵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赵带着人骑着马飞快离开。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王富贵就到了。
厢房中只剩下一脸懵逼的张忠进等人。
“哟,张知府,这是在做什么?”
“没看到吗,我在吃饭呀。”
“走,跟本座去皇城司衙署,咱慢慢吃!”
“等等,你们要做什么!我可是显州知府!朝廷从四品官员,你们胆敢对我动手,我要去陛下那里参你们……”
刚才还和赵谌一起感慨人生的张忠进,此时象杀猪一样。
刚才还说要罩着他的赵谌,此时也被绑走了。
“老大,没有找到。”
王富贵咬牙叹气,太可惜了,来晚了一步!
要不现在去国公府邸拿人?
开什么玩笑,现在去就是和国公府邸的亲卫兵正刚。
王富贵也没想着要拿赵谌怎样,他纯粹就是想趁机将赵谌一并带走,借机会博名声。
第五百七十四章赵昚的毒计
若是赵谌被皇城司卫拿走了,倒也不会被牵连进来。
毕竟只是吃了顿饭而已,实质的送钱,并未有发生。
但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太上皇亲封的崇国公,被皇城司捉拿了,可是大新闻。
朝堂上关于储位之辩就没有停过,赵谌有一丁点丑闻,必然也被有心之人无限放大。
这就是赵火急火燎要来绑人的原因。
事后,赵谌不但没有怪罪赵,反而庆幸赵的果断。
他在显州的经营,也算得上是小心谨慎了。
他一直想在赵桓心中留一个好形象。
若是真的被皇城司给拿了,这些年的经营,怕是要付诸东流。
却说这辽东的大大小小官员,到任才一年的时间,却又要换届了。
这一次,牵涉的官员足足有三百多人。
这三百多人被李纲大笔一挥,便掉了乌纱帽。
民间有报纸称赞李纲为“铁面相公”,赞扬他不畏权贵,不怕得罪人。
三月的辽东,是动荡的。
无论是上京还是沈州。
不过,这种动荡被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并未动摇根基。
铁林军在辽东的威势,将所有的反叛都压得死死的。
而唐恪离职之前,建立起来的大型粮仓,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女真的贵族,几乎被灭绝。
渤海族的贵族,被处死了一半。
所有的反抗都如同朽木一般。
这一次,几乎将辽地原来的势力都拔出掉了。
对于赵桓来说,辽地算是清云开雾。
在上京城,皇城司衙署的监狱里,统管整个辽东、草原以及西北皇城司卫的司马君如,正坐在案前喝着辽地浓烈的酒。
三月的东京已经春暖花开,但三月的上京,依然冰天雪地,外面还在飘着雪。
司马君如清瘦的脸上略带着笑意:“时大郎,时家的财富我略有耳闻。”
时渐神情狼狈,语气麻木:“不是都已经被你们抄了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据我所知,还有1000万贯,是你们留给自己的后路,是日后投靠耶律大石用的,没错吧?”
“呵,我时家对陛下忠心耿耿,现在被奸人所害,如今落得抄家的下场却还不够,还要再给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卑鄙!”
“时大郎不说也行,儿郎们明天便去将时家的祖坟给挖出来瞧瞧,看里面有没有。”司马君如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全是笑意,“顺便将刚入殓不久的前金国公的遗骨晒出来问问。”
“你!”时渐气得七窍生烟。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连死人都不放过,这到底是有多缺德啊!
时渐吼道:“你们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司马君如道,“天子仁德,心系苍生,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吾等皆是为天子分忧,为天下安定,何来报应一说?倒是阁下,那钱可不干净啊,上面都沾着百姓的血,不知多少条人命。”
“陛下仁慈,才准许前金国公入殓安葬,但若是将其暴尸荒野,这天道,怕也是默允的吧?”
“不仅如此,时家的祖坟还要被刨出来。”
“对了,时家一共有五百七十六人,其中女眷有三百人,小孩有一百二十人,正好这上京的江南阁缺人啊。”
“时大郎,你的孙女时清绫听说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儿,刚刚二八年华,大概那些男人会很喜欢吧。”
“你你你!”时渐怒视司马君如,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碎尸万段。
“琼州其实是个好地方,朝廷遣了不少人过去建城,时家被发配过去,虽说一切重新开始,但未必是绝路。”
“但时大郎你若不识抬举,不愿意交出那笔钱,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时渐沉默片刻,道:“若是告知,你可保我全家性命无恙?”
“这还真无法保证,毕竟此去琼州,路途遥远,不排除你们身体抱恙,突发疾病。”
“但可以保证,一路上,绝对没有人故意刁难你们。”
“而且,现在去琼州的方式比以前要方便了许多,从金州登船,一路南下。”
时渐又犹豫片刻才道:“罢了罢了!与你说,我时家的确有一笔钱。”
认真听完时渐所说,又详细记录下来,司马君如才起身离去。
原来那笔钱在大鲜卑山(大兴安岭),藏地极其隐蔽。
一般人即便知道有这笔钱,去了大鲜卑山也无法找到。
这是时家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若是时家有发生不测,生还之人可用这笔钱东山再起。
按照时立爱生前所说,拿去投靠耶律大石是最合适的。
两日之后,司马君如便遣人前往大鲜卑山,根据时渐提供的详细地址,去寻找那笔巨款。
这钱对现在的朝廷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却绝不可落在敌人手中。
眼下辽地的大部分官员被撤职,一批批新的官员出了居庸关,开始走马上任。
李纲提交上来的一系列的建设措施也得到了赵桓的认可。
这里还有一个插曲。
听说在显州的时候,有人看见崇国公与张忠进把酒言欢。
这事在朝堂上引起了热议。
这事传到赵谌耳朵里,他如坐针毡。
好在显州目前经营良好,兴办的好几个制造厂都是以赵谌的名义吸引来的投资。
倒也为他在朝堂上争了一口气。
赵耐心道:“崇国公,以后切莫再孟浪行事,万事皆要小心谨慎。”
“知道了知道了。”赵谌心中不爽,这一日在家里喝闷酒。
“你说官家是不是不想立我为太子了?”
赵心中叹道:官家一直在给你机会,你自己倒是争点气啊!
“崇国公多虑了,你是官家的长子。”
“我看官家现在就是不想立我为太子,我听说官家天天和赵淳在一起。”
赵谌脸色难看,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当初在交州的时候,你便跟我说,可以助我登上太子位,现在已经过去几年,遥遥无期。”
“崇国公,吾倒有一计。”
“说来听听。”
“韩家因贪污、偷税,全族被发配琼州,此事崇国公可知晓?”
“这满大街的报纸都写着,我也收到了朝廷送来的公文。”
“那幽州的韩礼先与上京的韩家同出一族,崇国公可又知晓?”
赵谌微微一怔:“你要说什么,快说。”
“这事不难,挑选一名死士,佯装去幽州送信给韩礼先,这信便是韩铎写的。”
“韩铎不是进了牢狱么,正准备被发配琼州。”
赵一脸崩溃,依然耐心道:“韩铎是上京的名人,仿他的字迹写一封信,还是可以办到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韩氏风波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不拉着皇贵妃下水呢?
对于赵谌来说,现在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圣眷正浓的赵淳。
要赢赵淳,先从赵淳的母亲下手是最合适不过的。
自古朝堂之上,那都是波云诡谲。
在这种环境下,人人都神经敏感,风声鹤唳。
辽东局势刚尘埃落地,又是一石落而千层浪。
李纲给政事堂写了一封奏书。
在沈州抓住了一个行为可疑之人,这人怀中有一份书信,书信是韩铎所写,送往幽州的韩府。
这正是韩铎的求援信。
此事一出,刚刚消停下来的大臣们,再次炸了锅。
这是闹哪样?
看这封信,这上京的韩家和幽州的韩家,来往甚是密切啊!
一时间,朝堂上又热闹起来了。
一直都默默站赵谌这一边的大臣,终于苦等来了一个机会。
有人说,韩礼先一直在和上京的韩家有联系,暗中往来,谋取巨资。
还有人说,参与进去的大臣还不少。
当然,这一切都是皇贵妃在背后撑腰。
其中涉嫌巨额贪污。
于是啊,草长莺飞的季节,皇宫突然变得异常热闹起来。
政事堂开会的时候,画风从之前的拘谨,变得异常奔放。
例如执政陈就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一定要彻查到底。
而尚书令胡铨则认为,此时漏洞百出,怎能凭借一封信便断定?
为了查明此时,上京城的督察院对韩铎进行了一次单独的审讯。
给出来的结果则是,完全不知情。
然而,这个时候,韩铎的话是真是假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有人相信这件事是真的,那这件事就不会草草了之。
谁会相信是真的?
当然是拥戴赵谌的这一批人。
找到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了,自然是要全力发挥的。
这一日,陈和胡铨在政事堂的会桌大吵起来。
双方终于忍不住开始对喷,接下来,中书舍人、中书令、尚书左右丞、以及工、商、刑、兵、礼、户、吏六部的判部事都躁动起来。
以往低调又低调的九寺,突然也蹦了起来。
不同于在皇帝早朝大殿上的克制,关起门来,政事堂的会议,简直可以用奔放和放飞自我来形容。
例如陈拍着桌子大声道:“必须彻查到底!”
“明显是有人故意挑拨!”
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就开始扔鞋子。
虞允文实在受不了了,他头也大,经过几次训话后,效果依然甚微。
该对骂的对骂,该扔鞋子的扔鞋子。
眼看这一次,有些人不将事情闹大誓不罢休。
远在幽州的韩礼先终于坐不住了,他连夜赶到东京,一大早就恭候在皇宫门口。
但却并未招到皇帝的接见。
韩礼先在东京城待了下来。
赵桓这一段时间都在陪着赵淳,这是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跟爹爹说说,为什么要将儒家经典传播到欧罗巴大陆?”
赵淳奶声奶气道:“欧罗巴是诸蛮之地,需要圣人教化,方可太平无事,不对我大宋造成威胁。”
赵淳的教育非常明确,他被告知要做什么,并且被告知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难想象,一个四岁的孩童,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桓道:“儒学在于修身养性,让蛮夷们变得温和,大宋才能太平,记住,若是蛮夷不顺从,就要用手里的刀剑了。”
赵淳点了点头。
“好,下一个问题,继续,为什么要将交子发行到欧罗巴?”
“因为交子是市场通用货币,由皇家银行统一印发,欧罗巴接受交子,表示朝廷可以印交子直接去那里购买所需要的东西。一旦交子普遍,人们手中的交子购买力,会随着皇家银行的发行数量以及皇家银行的息率而波动,对欧罗巴的经济造成很大的影响。一旦交子印刷过多,大宋的百姓,可以拿着交子去别国购物,将通货风险转移出去。”
赵桓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要驻派军队,如此遥远的距离。”
“因为武力的强大,是保证所有一切的基础。”
赵桓牵着赵淳的小手,他非常满意:“非常好,你记住了,看问题,要从最高格局去看,不要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武力强大,是保证一切的基础。”
赵淳点了点头,虽然他对这些理解得依然不是很深,但有一些却似乎明白了。
“爹爹,我最近听说,祖父私通贪官,是真的吗?”
“淳儿,你跟爹爹来。”
父子俩走到后花园的水池边。
此时,柳条抽芽,装满新绿,春风拂来,有水汽的清香。
赵桓指着前面那颗柳树问道:“你看那棵树,它与周围有什么不同?”
“它似乎快要死了,周围的树都有繁茂的叶子,它没有。”
赵桓又牵着赵淳走过去,直到走过那棵柳树。
离得很近,又道:“你看,它这半边已经生出了新绿,今年比去年更加茂盛。你刚才之所以说它快死了,是因为你只看到了你站的地方能看到的,却不能看到它背面,与其他树枝纠缠在一起的那一面,恰恰是这一面,生出了许多新绿。”
“爹爹,你是想告诉我,祖父之事不是真的对吗?”
“淳儿,爹爹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不能听到或者看到,就轻易下结论,因为我们都只能看到其中的一面,或者听到别人带有主观的评说,恰恰这种评说,又并不是完全准确的。”
“那爹爹会怎么来处理呢?”
“自然是收集所有与当事人相关的一切。”
“如果没能收集到呢?又如何处理?”
赵淳这性格和自己太像了,凡事打破砂锅问到底。
“没能收集到,便要根据面前的形式,做出对整体局面最有利的决定。皇帝所有的行为,都要对全局负责。”
“如果全局是需要这个人,那就需要找到办法,留住这个人。”
“若不需要,就不必再花太多时间和精力。”
赵淳点了点头:“爹爹,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若这事是假的,您会如何处置背后的人呢?”
“暗察。一样的道理,一切权衡利弊,若背后的人,有价值,可用,则用,不可用,就不必浪费时间。”
第五百七十六章一箭双雕的事
没有告诉赵淳的是,赵桓故意将韩礼先酿在一边,故意放纵陈等人在政事堂闹。
很显然,这事陈心中非常清楚。
无论韩礼先是否真的和上京城的韩家有瓜葛,作为外戚,一旦被卷入进来,是不可能很快顺利抽身的。
即便是无罪,那也得被剥一层皮下来,或者几个月睡不着觉。
这是皇帝对威慑外戚的一种小伎俩。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做皇帝,可不是像穿越言情剧里那样,和那个贫苦人家出身的女子上演至死不渝,绝对信任的把戏。
更不可能和某某人拜把子成兄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帝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无论是皇后朱涟,还是皇贵妃韩晨晨,都不可能得到皇帝百分百的信任。
能有机会压一压外戚的威风,这种机会赵桓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这是皇权的本质决定的。
当然,最终事情还是要给一个决断出来。
这真的太简单了。
政治是灵活的,因为人是灵活的。
上京城的皇城司卫在城内走访了一遍,就抓到了一个模仿韩铎写信的人。
这个人将所有一切都招认了。
于是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被分别送到了李纲、刘彦宗,政事堂和皇帝手中。
调查显示,与韩铎招供一致,的确有人造假,背后的主使者是沈州的知州李彬。
李彬是幽州人,宣和年间进士。
当年幽州还在辽国人手中,李彬追求过韩礼先的妹妹,被拒绝,韩家嫌弃他出身贫寒。
后来幽州被大宋收复,李彬投诚了大宋,十几年,政绩到有建树。
去年知州沈州,这一次是拿了不少钱,在沈州的监狱中说出了关于如何陷害韩礼先的详情。
“李知州,安心上路,有人答应过你,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的。”
李彬叩首:“多谢上官,李某人在此拜过。”
这事之后,政事堂的大臣们稍微消停了一些。
看到报纸的赵谌将赵找来道:“这事不是我们干的吗,怎么成了李彬干的?”
赵道:“因为有人要保韩家。”
“谁胆子这么大!敢造假!”
赵顿时无语,心里道:大哥,我们也在造假陷害,难不成你要去揭穿人家?
这种贼喊捉贼的把戏就不要玩了,到时候引火烧身就麻烦了。
“崇国公稍安勿躁,这一次只是给韩家一个小小教训,毕竟韩妃是皇贵妃,不可能通过这件事就能将韩家绊倒。”
“那该如何?”赵谌有些心急,他可是听说,这两年,皇帝一有时间就和赵淳在一起。
他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浓了。
“其实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此事之后,督察院那个爱管闲事的家伙,会牢牢盯着韩礼先。”赵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我不信韩家没做过见不得人的事。”
赵谌这才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的确有用,刘彦宗向来谁都咬,以后韩礼先怕是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四月的显州,樱花盛开,草坪也开始发芽。
司马君如一身玄衣,一口修长的刀,带着平直的帽子。
他翻身下马,在路边的一个茶摊坐下来。
不多时,赵来了。
司马君如淡淡道:“坐。”
赵心中微微一惊,他仔细打量了一眼此人。
此人给人的感觉如深渊,一眼见不到底。
有如山岳般沉稳,仿佛天崩地裂也岿然不动。
而最奇怪的是,身上偶尔会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凛冽,如同锋利的刀刃。
“在下赵,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你不必知晓我名讳。”司马君如道,“有人要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老老实实在显州待两年,回东京上学读书。”
赵心头一震,他突然就知道来人的身份了。
也只知道坐在对面的人是给谁带话了。
更知道,自己陷害韩家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
“话已收到,谨遵教诲。”
“无人教诲你。”
“有,否则不会让阁下千里迢迢来传话。”
司马君如嘴角撤出一抹笑意:“你小子倒是聪明,难怪如此看重你。”
赵站起来,作揖拜道:“定不负所望。”
司马君如并未久待。
看着远去的背影,赵陷入沉思中。
自己实在太过自作聪明,如此小伎俩,皇帝怎么会猜不到呢?
看来皇帝并不打算怪罪自己。
毕竟威慑外戚,是皇帝内心想要的。
赵心中颇为感动,皇帝不但没有怪罪自己,反而让人来传话,足见皇帝的确真心觉得自己是人才。
让自己回东京上学,皇帝是不想自己的聪明仅仅用在权谋上,更应该学一些真正有价值的。
韩礼先在东京城住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他都没有睡好觉。
今天,接到皇帝召见的消息,他兴奋地进了皇宫。
“罪臣参见陛下。”
“国丈何罪之有,快快免礼。”
“谢陛下。”
“这些日,苦了国丈了。”
“罪臣待罪之身。”
“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国丈不必再往心里去。”
不往心里去?
开什么玩笑!
韩礼先心中依然发憷,朝堂上那些相公恨不得除自己而后快。
这一次,若不是有人保,怕现在站的地方就不是皇宫,而是跪在五朝门外了。
“多谢陛下信任。”
“你是皇贵妃的父亲,朕不信你信谁!”
“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接下来,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关于幽州的事,以及韩家在北方发展的状况。
包括了采矿、制造和粮食。
韩礼先都一一礼貌地回答着。
“走,国丈,随朕一起去用膳。”
“罪臣何等何能。”
“不必拒绝,今日可是皇贵妃亲自下厨。”
韩礼先跟着赵桓一路走去。
他心中早就崩溃了又重建。
对皇帝的感激已经连四海都无法填平了。
这就是狠狠敲了一铁棍,再给一颗糖吃的套路。
此事之后,韩家在北方,必然会低调许多,收敛许多。
对赵桓来说,拔掉了上京的韩家,也威慑了幽州的韩家。
这真是一箭双雕的事。
他怎么会去怪罪赵呢?
第五百七十七章歪主意
赵桓看着眼前的地图。
已经是征服党项的第七个年头。
那一块地,原本就是属于华夏的。
例如平西府之前叫灵州。
党项人从高原地带迁移下来,趁着宋朝不作为占领了这一块地方。
能发展起来,是因为这里是一块物华天宝的好地方。
尤其是兴庆府到横山一带,有“塞上江南”之称。
风光秀美、土地肥沃,粮食产量极高。
自灭掉夏国后,他就派了陈敷去河套,在那里潜心发展农业。
等如今唐恪到河套的时候,那里已经是大宋粮产量可以与江南媲美的粮仓了。
河套的粮食不仅仅为给驻扎在沙州等地的西北军提供了军粮,同时还运输到陕西,供给长安。
自唐以后,关中凋零。
河套的治理,对改善关中的疲惫也起到了部分作用。
朝廷在长安和兴庆府修建的公路三年前就投入使用中,大批大批粮食来往其间。
长安也愈加繁荣起来。
这十年,西北的人口成倍增长。
道路和粮食储备的设施得到改善之后,只要战火不烧过来,粮食危机算是彻底解决了。
所以啊,对高昌的冒犯,国内主战的声音绝对是主流。
底气足,又有巨额的商业利润摆在面前,再加上朝廷提出了光复汉土的口号。
连陕西的乡村墙壁上都写着“光复汉土”的字样。
村头的老人们更是以自己家里有人参军而光荣,在闲聊的时候,成为最大的谈资。
民间各界人士,都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以及自豪感。
进入到四月,辽东的官员在走马上任的路上,也算是给辽东的局面做了一个交代。
除了朝堂上有大臣弹劾李崇光在辽东杀人不眨眼以外,倒也没有别的麻烦事了。
朝廷的重心开始慢慢转移到西北。
无论从边境安全,还是从商贸,以及交子发行的角度来看,打下高昌,继续往西边征服,都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更何况,赵桓还打算一路推到天竺,和李宝在注辇的海军成南北夹击之势,让天竺彻底接受王化的洗礼。
饮马恒河!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着。
枢密院从二月便开始筹备军粮。
担心河套原本的粮食供给体系因战争受到影响而牵连到西北粮价,虞允文向赵桓提议从中原和江南调拨粮食,进入到西北,做好储备。
两个月前,高昌国几万大军在揽月军的铁骑下全军覆没的消息令高昌王毕勒哥焦虑不安。
据探子回报的消息,高昌国内分出了两派,一派是主战的,一派主和。
主和派认为宋朝乃是天朝上国,宋军铁骑天下无敌,高昌绝不是对手,当俯首臣称,年年上供。
主战派则认为宋朝皇帝贪得无厌,并不仅仅要高昌国称臣这么简单,他要彻底灭掉高昌国,凡有识之士,皆要反抗宋朝皇帝暴政。
这一日,赵谌刚吃完中午饭,便让赵来见他。
“赵,如今西北战火将起,你说我留在辽东,是不是不智之举?”赵谌心中忧虑,他越发觉得自己离皇位遥远,“若是我向官家申请去西北,上战场建功立业,比待在此处更好。”
“西北自然是纵横捭阖,风云变幻,但却非崇国公之机遇。”
赵谌略有不悦:“你此话怎讲?”
“西北有岳飞和吴坐镇,此二人皆是铁面无私之辈,西北军纪如山,崇国公去了,不能以已之身份,壮大己身,反而可能与岳飞麾下诸将生出矛盾,岳飞又是官家爱将,仪福帝姬之夫,崇国公不可竖此敌。”
“那我当如何是好,眼下如此好的机会,我却无法抓住,难不成我一定要在显州做几年知州?”
赵心中叹道:崇国公实在太心急了,如此心性,如何在大宋的权力场上有所建树?
赵道:“第一、显州乃是陛下亲自交给崇国公的,显州若治理得好,陛下自然会对崇国公另眼相看,陛下虽然重武,但绝对不轻文,治国之道,乃是帝王之道;第二、辽东巨变后,对崇国公绝对是大好的机会。”
“你细细说来。”
“其一、幽州韩氏有所收敛,商虞司最近几个月的矿地都没有批复给韩氏,铁路和公路的参与份额也明显减少,几年之内,韩氏得低调做人;其二、以陈、何也为首的朝中大臣,都在弹劾李崇光在辽东乱杀,此人在朝堂上声名狼藉,自北伐灭金,此人明属种师中的燕云军,但实则谁都不服,贪图功劳,急功近利,自成一派,有岳飞、韩世忠之志,对军区都督之位,垂涎三尺。”
“你的意思是笼络李崇光?”
“李崇光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也是最适合崇国公您的一位将领。”赵思路清晰地分析着,“恰好,他也需要有一位重要的人物给他做后台,给他大好的前程。”
“那我该如何接触到他?”赵谌被说得心动了,“眼下我在显州,李崇光在上京府。”
“这个不难,崇国公上奏陛下,以出访上京,对上京之治做考察、学习为由,私下可会见李崇光。如此,不仅不会落人口实,还会让陛下认为您一心为国,一心为民。”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赵谌兴致勃勃写了一封奏疏给赵桓,命人快马加鞭送到东京。
看完赵谌的信后,赵桓也没有犹豫什么,就答应了赵谌。
不过,他还是跟朱涟说了一声。
朱涟表示很担心,毕竟上京是那些蛮族贵族的核心地,虽说有朝廷大军驻扎,李纲辖制,但朝廷刚刚处决了一批蛮夷贵族,那些蛮夷对朝廷恨之入骨。
此去上京府,朱涟是一万个不放心。
相对来说,显州就安全很多。
“谌哥儿少年心性,不知轻重,官家不必事实都答应他。”
“无妨,谌哥儿如今也有二十二,南海的海盗都诛杀过,怕甚么蛮夷,李纲在东京城,李崇光最近捷报连连,圣人放心就是了。”
朱涟也不再说什么。
赵桓笑了笑,心里道:这小子根本就不是去考察学习,定是赵又出了歪主意,要去上京府拉拢人。
第五百七十八章草原上的异动
这一日,赵桓看完唐恪呈上来的奏疏。
目前沙州(敦煌)军粮高达三十万石,又分别在黑水城和北庭府建了三十个粮仓。
从陕西路和河东路调配的百姓人数高达一百万人,又增加地方厢军预备役八十万。
从长安城到敦煌的铁路也已经开始动手。
另外,吴在沙州驻扎的十万精锐铁骑已经全部备上了火枪。
源源不断的粮食从中原、江南和西南,通过四通八达的公路,运往西北。
陕西、河套以及陇右、北庭,这四个地方,从关中到青塘,从青塘再到草原。
横纵有千里,南北亦有千里。
幅员辽阔。
有州府上百,有军营上千,星罗棋布,地方复杂,山脉纵横。
又有蛮夷蛰伏。
就说陇右,南抵吐蕃,又是高原地带,北庭又位于草原之上,北海诸夷,皆各怀异心。
朝廷又大事对西北用兵,与高昌开战在即。
偌大的地域和人口,辖制起来,确实不容易。
赵桓也不由得感慨,好在唐恪去了,能有一个统一调配的人。
如此,岳飞和吴也能安心部署西征战略。
这河套、陕西、北庭的各大小官员,还是认唐恪的,毕竟是大多数是一手提拔上来的。
效率自然也高了许多。
对目前的进度,赵桓尚且满意。
五月的长安,牡丹开得正盛。
路边车马如龙,行人如织。
较十年前,长安扩充了好几倍。
俨然有恢复前唐之气象。
自今年二月以来,朝廷对从西北来的胡商加强了管制。
进入潼关,抵达长安之前,所有商人都接受了严格检查。
而在长安的街头,也到处可以看到正在阅读报纸的人们。
大家似乎都很关心西垂的战事。
司马君如刚刚抵达长安皇城司衙署,便得到一个消息:耶律大石在西域击败了大食军队,收编了喀刺汗国所有势力,同时还切断了丝路。
5月的北庭府,莺飞草长。
草原的雪早已融化,一望无际的绿色,和湛蓝的苍穹,延伸到无穷远处。
几年前皇帝北伐草原后,修建起来的北庭府已出具规模。
这里的人口总量已经到了八十万。
从兴庆府到黑水城,再到北庭,这一条线上,朝廷一共修建了五十个驿站。
为了能全面牢固地控制草原,赵桓不惜在这里投入了重金。
不仅如此,前年,在北庭府的北边三百里,又修建了一座军事城寨。
“小公子,你说你们在清河边发现了一队蛮夷骑兵?”
“没错,顾帅,我看得千真万确!”
说话的是一个面如冠玉,气质非凡的少年郎。
“约多少人?”
“约有五千。”
“小公子,此事可是军国大事,你可知乱报军情的后果?”
“顾帅,吾愿以向上人头做担保!”
顾长亭抿了抿嘴,并非他不相信陆游,而是此事连潘威志那边都还没有传来消息。
“我会让探子出去再做探查。”
“顾帅,草原蛮夷已经沉寂六年,此次突然出现,吾担心此事并不简单,何不先让将士们回城寨,再做安排。”
顾长亭沉思了片刻道:“好,既然是小公子担保,本帅就相信小公子。”
很快,顾长亭的传令兵们就从城寨散出去了。
到了傍晚,有三支队伍从外面回来。
这些队伍白天是出去打猎的,同时去巡查草原牧民的状况。
“怎么只有三支回来了,孙少康呢,他的人怎么没有回来?”
“启禀顾帅,孙都虞侯发现有一批牧民要迁走,正在处理这事!”
“狗屎!老子军令都传下来了,就算天塌下来,也得给老子回来!”顾长亭暴脾气来了。
“军法官,等孙少康回来,他和他的人每人领三十军棍!”
天快黑的时候,远处突然出现一小队人马。
他们飞奔而来。
“快快快!开门!”
守城的士兵连忙开门,却见那回来的几个人,全身血迹,有的受了重伤。
“顾帅!”传令兵连忙飞奔到主帅府,“孙都虞侯回来了,受了重伤,回来的只有八个弟兄!”
顾长亭正在看地图,听到这消息,顿时就蹦了起来。
“把陆游叫过来!”
他骑着马,带着人飞奔到军医处。
果见孙少康等人躺在床上,全部的纱布都被染红了。
医师正在给他们几人注射新研制出来的一种叫青霉素的药,据说是防止感染的。
陆游也出现在门口。
“孙少康,到底怎么回事?”
“顾帅,末将无能,被蛮夷偷袭了!”
“胡扯!你给老子带出去了三百弟兄,各个都是精锐,草原上那帮蛮夷早在六年前就被天子杀得破了胆,看见我宋军只有躲得份,怎么会如此!你速速说实情!”
顾长亭脑子里一团糟,他其实不是不信孙少康,而是这事对他打击有些大。
出去了三百人,回来了八人!
这是他在草原三年以来,从未发生的事。
“顾帅,卑职句句属实!”
顾长亭顿时大怒,冲过去就给了孙少康一巴掌:“本帅军令传出去,让你们回来,为何不回!”
孙少康面如死灰:“那些牧民要迁走,按照朝廷律法,草原牧民不得迁徙超过五里,卑职……”
顾长亭又给了他一脚:“军令如山!”
孙少康脸上的表情苍白得可怕,就像带了一张面具一样。
“顾帅,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请从轻发落。”
“你父亲来了也没用,不是我要处罚你,是监察院,你这罪名已经可以上军事法庭了。”
陆游站在一边,突然道:“顾帅,这些年,草原可有牧民迁移的事情发生?”
“没有。”顾长亭摇了摇头,“当年勇武侯在草原铸京观,杀得蛮夷胆寒,朝廷又颁布法令,禁止草原部族迁移超过五里,凡有僭越,皆处决,绝无人再敢乱来。”
“那这一次有牧民迁移,吾以为是故意引诱我军停留,蛮夷大军这才有机可乘。”
他这么一说,顾长亭也瞬间明白了。
“蛮夷既然出手了,必然是有备而来,眼下怕是已经向我们扑来了,顾帅当立刻调集全军防守。”
他一席话,让气氛都凝固住。
“将孙少康交由监察院查办,其余人,各自领兵,随时备战!”
“顾帅,看在家父的份上,饶了卑职一次!”
“即便是孙帅在此,也救不了你。”
顾长亭转身便离去,孙少康露出怨毒的眼神。
不多时,城寨里响起了战鼓声,一队队甲士列队而出,城头上也增加了防备。
果如陆游所说,有一大匹人马在冰冷的月光下,向这边流淌而来。
轰……
一颗巨大的燃烧着火焰的石头被弹起来,在空中化出一个弧度,砸在城头上,将一个士兵当场砸死。
陆游皱了皱眉头,面色阴沉下来:这种投石车是我大宋所制,为何这些草原蛮夷会有?
第五百七十九章草原战火
城外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声音仿佛要将夜幕中的云震散。
仿佛汇聚成可怕的海啸,从前方排山倒海一般压来。
宋军的城寨,顿时显得脆弱而孤单。
一股如同山岳般压力骤然压来,城寨里所有人内心都沉到谷地。
仅仅是听这声音,就知道,蛮夷至少调动了数万大军。
站在城头的军官们,看见下面的火把一望无际,眼神到无穷远处,仿佛汪洋一样。
“小公子,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随我出城!”
“且不急,眼下北原寨危在旦夕,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份力量。”陆游语气平淡,他穿着一身青色的军官制服,胸口还佩戴者一颗星,表明他是帝国学院的士官。
他才十五岁,身形却挺拔如松,体格健硕,目光明亮有神。
整个人给人一种力量感。
陆游的贴身护卫张敬有些焦虑,这一次他陪陆游北上来北原寨,临走前,陆宰交代过,一定要确保陆游的安全。
作为帝**事学院这一届最年轻的士官,也是整个学院公认的天才学院,能文能武的陆游可是军督府点名要重点培养的。
他若是折在了这里,张敬且不说自己性命,没保护好陆游,他认为自己将会是大宋的罪人。
眼下蛮夷大军突然压境,北原寨守军加起来不过才一万。
城寨里的宋军在空阔的场地上整齐列队。
长矛、马刀、火枪、圆盾,这些是宋军标配的武器。
周围的无数火把跳跃的火光,将小伙子们脸上的轮廓映照得刚毅、勇敢。
顾长亭里面穿着青色的军服,外面披着玄色铠甲,头戴缨帽,在护卫们的簇拥下,到城楼前面的空地上。
军官们都已经在那里等候。
“草原蛮夷胆敢范我城寨,儿郎们,随本帅一同与蛮夷决一死战!”
他拔出刀,高举起来,声音雄浑有力。
下面众人立刻高呼:“大宋万岁!”
顿时,宋军的士气高涨。
军官各自带着士兵,坚守到自己的位置上。
火枪手和弓箭手在城楼上排列开。
“火炮手准备!”
城头上粗犷的嗓子大声吼出来。
炮兵手的副手们飞快奔来,在每一个炮台都存放有一些炮弹。
其他的炮兵副手们正在井然有序从城楼下搬运炮弹。
“快!速度快点!”
军官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
砰……
城外燃烧着火焰的石头砸在城头上,发出沉闷响声。
石头越来越多,在空中,如同密密麻麻的流星雨一样。
轰……
宋军城头上的火炮终于发出了愤怒的吼声,这声音比战鼓声还要鼓舞人心。
大宋的第五代火炮,有效射程已经高达800米!
那第一颗炮弹砸下去,便砸在了最前面的军阵,强大的冲击力一瞬间便将两个蛮夷士兵冲击得血肉蹦碎,都还来不及惨叫。
鲜血飞溅,爆炸声震得周围人仰马翻,气浪一连推翻了好几个人。
轰轰轰……
城头一共有二十门火炮,同时爆发出来,震天动地。
火炮形成恐怖的冲击势能,将蛮夷大军前面冲击得血肉横飞。
如雨般燃烧的石头砸在宋军的城头,也将城头砸得乱七八糟。
“张俊和!”火炮营的李云隆扯着嗓子吼道,“他娘的!集中火力,给老子把这些狗日蛮夷的投石车全部轰了!”
“是!”
炮兵手开始调整方向,火炮里面的齿轮发出沉沉的声音,炮兵手们瞄准前面的投石车。
很快,宋军的火炮的方向都开始集中起来。
砰砰砰……
木屑横飞,投石车后面正在添加石头和燃料的蛮夷士兵首当其冲,瞬间被火炮轰得半边身子成了碎肉,鲜血飞溅到断裂的木架上。
弓箭手、弩箭手和火枪手整齐地登上城楼。
火枪手在城垛的后面,将火枪放到城垛下面的洞口,朝下面自由射击。
而弩箭手则将中型的弩箭放在地上,将箭矢放在上面。
弓箭手在最后面。
很快,漫天的箭雨在空中飞骋。
如同是从陆游这个角度望去,仿佛看到明亮的月光下,无数黑色的点在迅速变化,下一刻,就变化流动着寒光的流星,向下面冲去。
下面蛮夷的战鼓声越来越响。
最前面的士兵开始推动云梯,向城楼前压进。
最中间的十几个彪形大汉推着一辆车,车上有巨大的木桩,向城门口冲去。
许多人刚刚冲了一小段距离,就被宋军的火枪子弹射中,翻倒在地上痛吟。
还有的刚倒在地上,又被密密麻麻压来的箭矢钉在地上,立刻毙命。
蛮夷的军队速度正在逐渐加快,压过来的人数也在增多。
而宋军的箭矢数量也明显在增多,刚才是密密麻麻,现在如同暴雨一般。
如果是白天,仿佛是要遮天蔽日一样。
“尊敬的木尔克,宋军的武器实在太可怕了,我们这样下去,必将损失惨重!”
在蛮夷诸将中军,一个披着斗篷的高大年轻人目光如鹰隼,他毫不留情挥动手里的鞭子,抽向刚才说话的一个将军。
那鞭子抽在这位将军的脸上,在脸上留下一长条血痕。
“谁再敢说这种动摇军心的话,本帅斩了他!”
这个年轻人仿佛一柄锋利的刀,散发出令人不敢靠近的威势。
“我族十二万勇士,区区一万宋军而已,三天时间,本帅只需要三天时间,便可屠了这北原寨!”
一边一个中年男子道:“尊敬的木尔克,我们恐怕没有三天时间,此去北府,快马加鞭,只有一天的路程,明日早晨,北府便会知晓我们的动向。”
木尔克大笑三声:“区区北府,我族大汗已亲率各族勇士,组成五十万大军,正在去往北府的路上。”
“北府?狗皇帝在草原的军镇,可笑!感受我草原勇士的怒吼吧!”
“若是大汗大军无法快速抵达北府,对北府形成制衡,陆宰必然派出一支精锐前来驰骋北原寨,属下担心会对我们产生影响,坏了您的大事。”
木尔克眼睛一横,毫不客气道:“李乾顺,你是不是被汉人打怕了!”
李乾顺低着头,不敢再接话。
不错,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夏国国主李乾顺。
当年夏国最后的精锐崩溃,李乾顺乘乱逃走,这么多年,不知所踪。
没有人知道他隐藏在漠北的草原上,深入到了北海地区,躲在泰赤乌部,经过几年的煎熬,成为泰赤乌部的一个谋士。
第五百八十章豪气干云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耶律大石的部下。
李乾顺真正投靠的是耶律大石,他在泰赤乌部,是耶律大石安排过去的。
李乾顺不赞同草原各部现在行动,但俺巴孩可汗急功近利。
眼下草原大军南下,战火已然,他李乾顺除了感觉个人无能为力以外,也做不了别的了。
可能唯一能做的是,半夜趁乱逃。
能逃的地方也只有喀刺汗国了,去找耶律大石。
和这群草原蛮夷打交道实在心累,他们脑子里除了杀就是杀,喝了点酒,一个个就以为老子天下无敌。
李乾顺用同情的余光瞥了一眼不可一世的木克尔,心里道:等你跟宋军真正交过手,你就知道你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了。
木克尔的声音打断了李乾顺的思维,他大声吼道:“传令下去,谁敢退,杀无赦!”
蛮夷的军鼓越发紧密,前锋阵营像发了疯似的。
轰轰轰……
城头的火炮不停轰炸,将企图攻城的几波蛮夷士兵都轰得血肉模糊。
弓弦剧烈震动,箭矢如同暴雨压下去,钉在人的额头上,撕碎大脑里的血肉。
无时无刻都有蛮族士兵倒下,有人害怕,向后撤,后退没多远,就被后面自己人用弓箭射死。
不多时,蛮族士兵已经伤亡高达两千人,城下是尸横遍野,绝望的呼叫声不绝于耳。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后,蛮族的云梯终于逼近了城楼。
宋军开始使用猛火油和震天雷。
凶猛的活跃从城楼上喷射下来,一瞬间就将云梯点着,火焰扑倒蛮族士兵的身上。
立刻就变成一个火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往下倒去,摔在城楼下,摔变形。
砰砰……
震天雷从城头扔下去,被扔中的人被炸得翻倒在地上,脸被炸得模糊,嘴巴里还发出痛苦的呻吟。
泰赤乌部的这些蛮族哪里见过这样打仗的,被打得有些懵逼。
尤其是那些将领,见宋军花样真是层出不穷,而且杀伤力惊人,各个都目瞪口呆。
宋军的武器不仅仅威力大,而且杀伤范围也广。
蛮族众将心惊肉跳,这简直就是上去送人头啊!
投石车基本全部被打掉了,蛮族人以为自己从耶律大石那些学会了宝贝,没想到这特么才刚上场,就没了。
之前还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蛮族诸将们,现在选择暂时沉默。
此时,陆游骑着马赶到城门前,他找到顾长亭。
“小公子,你怎么还没有走?”
“顾帅,如今蛮族来袭,下官身为大宋军人,怎可临阵脱逃。”
顾长亭叹气道:“小公子,你还是快走吧,你若是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顾某人无法向宗公交代,更没法向陛下交代。”
陆游却是不理会他的担忧,他说道:“顾帅,这样打下去,等我们的火器和箭矢用完,这些蛮族恐怕也死不了多少。”
顾长亭颇为悲壮道:“我北原寨全军上下都做好了血战到底的准备!”
人在城在!
似乎也被顾长亭感染,少年陆游豪气干云道:“顾帅,下官愿与诸君同袍杀敌!”
“小公子少年英雄,本帅倒是佩服,只是这一战必然是苦战,小公子何不此刻回北府,找陆帅调兵呢?”
传令兵天黑之前就已经出发往南边的北府奔去,当然,同时也有救援信。
顾长亭这样说,是希望陆游能离开这里。
陆游是难得的人才,无论是军督府还是皇帝,都对这个人非常看好。
他非常不想陆游死在这里。
“顾帅,六年前,岳帅封狼居胥,陛下更是一口气杀到北海边,杀得草原诸蛮东躲西藏,强大的金国又刚刚被我大宋灭了国,贵族们更是被诛灭。”
陆游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自豪和羡慕。
但他语气一转,道:“即便我大宋铁骑踏碎了塞外,那为何草原的蛮夷依然有胆子前来进攻我北原寨呢?”
顾长亭微微一怔,被陆游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疑惑起来。
之前一直在想着组织人做防御和还击,没往这方面去想。
大宋的铁骑刚覆灭了金国,狼居胥山上还有岳鹏举的豪言壮语,北海边的草地里,那些被皇帝的大军砍成碎片的白骨还在警告着草原诸部:明犯我天宋者,虽远必诛!
但为何现在,蛮族军队就敢过来了?
老实说,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金国被灭后,草原诸部都遣人到东京城,表示臣服。
“小公子有何高见?”
“西北的高昌公然反叛,岳帅和吴帅皆已陈兵西北,随时打算兵锋西进,这个时候草原蛮族大军突然来袭,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向冲破北府防线,攻下黑水城,进入河套腹地,使岳帅和吴帅有后顾之忧,届时必然军心大乱。”
“你的意思是,草原蛮族和高昌国合谋?”
“以草原部族的脑子,还无法做到和高昌国合谋,这背后必然另有其人做主导。”
“谁?”
到此时,顾长亭才真正佩服起陆游来。
很难想象,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思维格局和眼界居然如此宏大。
“是谁在高昌国背后撑腰?”
顾长亭深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草原诸蛮也投靠了耶律大石?”
“如今,能在西北搅动风云的,也只有耶律大石了!”
“那和你去北府搬救兵有何矛盾点?”
“我北府亦有十万精锐驻扎,南边三百里还有黑水城这样的军事重镇,蛮族想要破北府防线,攻下黑水城,进入河套腹地,必然会倾巢出动,吾预估兵力不会低于五十万!怕是已经在前往北府的路上了!”
顾长亭本来不想相信陆游,但陆游的推断力着实惊人,逻辑完全说得通。
草原诸蛮这些年非常老实,现在突然大军来袭,绝对不是吃饱了撑着,是有备而来。
北府里北原寨也才一夜的路程,如果没有更大规模的军队前往北府,对北府形成制衡。
北府精锐随时派兵过来救援,这支蛮族军队可能会很惨。
想来,既然沉默已久的蛮族突然发动袭击,必然是倾巢出动了。
陆游明亮的目光在火光的映射下,更加有神,他斩钉截铁道:“顾帅,做好北府没有援兵的准备,这是一场苦战!”
“吾皇万岁,大宋万岁!”顾长亭铿锵道。
他整个人充满了力量。
吾等以血肉之躯,铸就钢铁长城,护国安邦!
第五百八十一章出城迎敌
冷月悬于中天,将银辉照亮苍穹。
一个个穿着铠甲的重骑兵整齐划一排列开。
身上的银甲在月光下流动着冷光,将士们面容肃然,身姿挺拔,手里握着长枪。
长官们扯着嗓子嘶吼着,正在整顿队形。
陆游回头看见那些重骑兵,问顾长亭道:“顾帅,城中重骑兵有多少?”
“三千。”
“轻骑呢?”
“五千,另有三千步人甲。”
“下官倒是有一计。”
“小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吾以千里望观测敌人军阵,帅位在正中间,前方至少有三万大军守护,我军强攻,必然不是对手。”
“先死守三日,磨其耐心,再派出二千五轻骑出城,佯装攻敌,实则分化敌军左翼,引敌军左翼追击,又以三千步人甲正面应敌,用五百轻骑佯装进攻右翼,分散敌军注意力。”
“再用三千重骑兵横冲被弱化的左翼,擒贼先擒王!”
顾长亭陷入沉思,他并未立刻采纳陆游的建议。
他心中还抱有希望,希望北府派兵来支援。
毕竟,之前那些,都只是陆游的推测。
这一夜,宋军坚守城门,火力将蛮族的进攻狠狠遏制住。
整整一夜,双方没有一刻停下来。
宋军的城墙被猛火油烧得漆黑一片。
双方士兵都不知疲倦。
城楼下已经尸枕如山,第二十次推着攻城车准备撞击城门的蛮族士兵被箭雨射成蜂窝。
东方天空的阳光照射出来,将城头下的血雾照得殷红一片。
木克尔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断有蛮族士兵轮番上阵。
攻城持续到下午夕阳落山,城下又多了几层尸体。
在攻城中,时间变得非常漫长难熬。
双方的人都处于一种全身绷紧的状态。
眼睛里看到的是刀剑和鲜血,耳朵里听到的是绝望的厮杀和怒吼。
每一个人双眼都充满血丝。
好在北原寨的粮草足够吃上一个月。
顾长亭怒骂道:“这个蛮族的统帅疯了吗,一刻不停攻城!”
“顾帅,请让卑职领兵出城,杀他个片甲不留!”
“不准!”
蛮族人数太多,白天站在城头这么一望去,延伸到远方,没有十五万也有十万!
顾长亭想着,若是我大宋没有火炮和火枪等利器,这城不出一日便被破了。
只是火炮和火枪的火药数量终究有限,照这样打下去,没有北府的补给,几天后就打完了。
接下来的守城,宋军是轮番上阵。
直到三天后,北府依然没有援军到来,顾长亭这才确认陆游推断的是事实。
连续三天三夜的攻城,虽然是守方,但宋军很疲惫。
在无时无刻的厮杀喊声中,人的神经仿佛在不断被铁锤捶打。
这一日,天刚刚黑。
陆游再次来找顾长亭:“顾帅,下令吧!”
顾长亭闭上眼睛沉默片刻道:“小公子,若是这北原寨丢了,顾某人也无颜面圣!”
他霍然睁眼,双目炯炯有神:“便按照小公子的战术来吧。”
传令兵将所有军官唤到府中。
桌案上摆放了地图,陆游上前,在中间开始络绎不绝说起自己的计划。
他说这些的时候神采飞扬,举手投足之间,意气风发。
都虞侯崔进用疑惑又略带嘲讽的口吻说道:“小公子,不知你在这场计划中担任什么?”
陆游突然抱拳朗声道:“请顾帅给我八百骑兵,我定提蛮酋首级来见!”
崔进顿时大声笑起来,其余人也面露笑容,显然觉得陆游在吹牛逼。
“小公子,你上过战场吗?”
“是啊!小公子,这真正的战场可比学院教的要残酷得多,那些花拳绣腿可不够用啊!”
见陆游被嘲笑,陆游的护卫张敬忍不住了:“诸位,我家小公子可是师从岳大帅,一杆银枪能和岳云单挑!讲武堂第一,军武赛第一!”
“行了吧,难道要单枪匹马从今蛮族大军不成?”
顾长亭道:“诸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顿时诸位将领都安静下来。
“小公子之策,是经过本帅同意的!小公子,本帅便给你八百铁骑!”
“多谢顾帅!下官一定不负众望!”
却说天黑下来后,城下的蛮族没死一万,也有八千了。
这种伤亡人数这对木尔克不痛不痒,他就是铁了心要攻下北原寨。
传令兵飞奔回来:“大帅,我军正前赴后继,勇士们一刻不敢松懈!”
木尔克脸色比之前明显阴沉很多:“你的意思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打开城门!”
“该死的一群废物!都已经三天三夜,居然连城门都没有打开!”
李乾顺在一边提醒道:“大帅稍安勿躁,宋军的火器很快就耗完了,破城只是时间问题。”
“本帅要的是立刻!马上破城!”木尔克显得十分暴躁,表情狰狞,像一头愤怒的狼。
“谁去!谁去将前面的城门现在轰开!本帅重重有赏!”
众将沉默不言,谁都不想再打头阵,都想着保存实力。
这时,一个传令兵飞速本来:“大帅,有一支宋军骑兵出城了!正往我军左翼冲锋!”
木尔克顿时来了精神,兴奋起来:“多少人?”
“数量不祥,夜晚无法确认具体人数,宋军火器和弩箭威力太大,又无法靠近。”
“好!太好了!传令左翼,将宋军围杀,一个不许剩!”
李乾顺道:“大帅,宋军这个时候出城,会不会另有所图?”
“能有什么!宋军现在是强弩之末了,知道自己死守也会死,不如出来拼命!”
木尔克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连疑心病十足的李乾顺也觉得自己多心了。
整个北原寨也就一万多宋军,现在出城对战,宋军能怎样呢?
要知道,这边可是有十二万大军。
即便攻城送了一万炮灰,还有十一万。
宋军两千五百轻骑出城后,便化出一个弧度,朝蛮族的左翼冲去。
陆游的这个策略完全是在考验军队的作战素质。
骑兵的作战素质就是机动灵活性。
例如金国曾经骑兵最能打的完颜银术可,就以骑兵机动灵活著称。
他的骑兵能在对阵中保持阵型,即便一轮冲锋下来,乱了,也可以很快恢复阵型,在调头做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