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银发别动队
主持人问阿姨愿不愿意继续闯关，阿姨却见好就收，捧着磁性保健杯美滋滋地下了场。
紧接着是广告时间赞助这次知识竞赛的，是一家本地小家电企业和几名修真者，正是他们研发了这款磁性保健杯，于是企业负责人和一名修真者联袂上台，宣传这款产品。
尽管他们讲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还说今天借着竞赛的机会搞七折促销，不过大白天上班时间有闲工夫聚在这儿参加竞赛的，大多是退休大爷大妈和无业游民，最是贪小便宜不过，既然回答问题就能免费拿到磁性保健杯，谁还舍得掏真金白银来购买？
企业负责人和修真者做惯了类似的地推活动，深知小市民的脾性，也不着急，反正牌子打出去就行，气氛仍旧相当热络，闹了个皆大欢喜。
国师观察一阵，饶有兴致道：“你们非常协会的工作人员，怎么都是满头银丝的老人？”
“你可别小看他们，他们都是我们非常协会的外围成员，由各个居委会的骨干，以及退休人员中的积极分子组成，号称‘银发别动队’，可管用了。”
楚歌解释道，“一开始，只是因为非常协会还有各有关部门的人手严重不足毕竟大部分战斗人员都要时刻警惕，提防无孔不入的各种威胁嘛，对于一些宣传教育啊，超能力普查啊，社区内部的治安巡逻，这一类比较轻量化却十分繁琐的工作，只能拜托这些德高望重又深知社区情况的大爷大妈来进行，算是不得已而为之。
“岂料，真的把任务拜托他们之后，当局却发现，这些‘银发别动队’的积极性，可靠性以及办事能力，包括他们发挥的作用，甚至远远超出一般的觉醒者。
“到现在，他们执行的任务，已经不再局限于简单的街头宣传，甚至还有调解邻里纠纷，关注本小区内隐瞒觉醒情况，当然也包括监控异兽进化的苗头倘若是小区里的宠物狗觉醒了智慧，肯定第一时间会被他们看出来的。
“你想啊，在过去，老年人就是各种诈骗、传销和保健品骗局的受害重灾区，自从灵气复苏之后，就有不少骗子冒充修仙者或者觉醒者，贩卖各种所谓‘灵丹妙药’和‘修炼神通’，老年人自有一个密不透风的小圈子，而且固执己见，很难相信我们这些年轻人的劝说，哪怕我们揭穿了骗子的真面目，往往还要被他们责怪几句，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现在好了，由老年人自己来充当‘银发行动队’的角色，通过各种小恩小惠，引导他们去主动学习关于灵气复苏的各种小知识，以及官方的政策法规，再一传十，十传百，很容易就打开了整个小圈子的局面，令骗子们无所遁形，举步维艰。
“再一个，现代社会，节奏快，压力高，很多年轻夫妻都没时间来带孩子，家里的孩子往往都是交给老人管教，那只要我们教会了老年人正确的知识，并且让他们提高警惕性，就等于给了小朋友一个科学，良好，健康的成长环境，让他们从小就能接受到关于灵气复苏的正确教育。
“还有啊，灵气刚刚复苏的时候，面对层出不穷的各种异常事件，我们往往会如临大敌，出现用力过猛的现象比如，原本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觉醒了超能力，偷偷摸摸躲起来修炼的小事，当局却派出整整一支红盔部队外加一支重装特警部队去处理，令少年高度紧张，超能力失控，酿成各种惨剧。
“现在想想，这种处置方式，一方面令有关部门疲于奔命，另一方面又容易刺激情绪高度不稳定的当事人，实在太简单粗暴，典型的‘高射炮打蚊子’，费力不讨好。
“很多时候，如果让‘银发别动队’的老大爷、老大妈去解决，他们平时在社区里和孩子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不定小时候还见过这些孩子们当街撒尿，孩子们也不免叫他们个‘爷爷奶奶’什么的，往往三言两语就能说服孩子们，主动向当局报备自己的超能力，纳入官方的科学修炼环节当中，不费吹灰之力，将危险的苗头，扼杀于襁褓之中。
“再一个，灵气复苏造成的很多矛盾，都属于‘清官难断家务事’的范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简直没有标准答案。
“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刚刚加入非常协会不久，曾经断过一个案子有个拥有透视眼的小子，偷偷摸摸躲在女澡堂子外面，我还以为他在耍流氓呢，狠狠揍了他一顿，结果，很多邻居都说，这小子竟然是个家学渊源的昆虫爱好者，当时正蹲那儿研究一种十分罕见的昆虫呢！
“说实话，到现在都没有确凿证据，表明这小子究竟是在耍流氓还是研究昆虫，但‘疑罪从无’啊，这件事令我耿耿于怀了很久，现在想想，倘若不是我，而是熟悉当地情况，了解这小子的大爷大妈面对同样的问题，一定能处理得比我更加妥帖。
“对了，灵气复苏这一年多来，灵山市的离婚率大幅飙升了23%，这是一个夸张到不合常理的数字，经过咱们市妇女权益保障联合会的调查啊，发现大部分人离婚的原因都是原本日子过得还算凑合的小两口，忽一日，其中一方突然觉醒超能力了，从此就骨头发飘，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还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青云直上，日进斗金，前途不可限量了，于是就看身边的黄脸婆或者老梆子一万个不顺眼了，觉得对方是普通人，配不上自己这个觉醒者了，还有人借口要为下一代考虑，觉醒者非要找觉醒者，生下来的孩子觉醒几率更大，能赢在起跑线上，就以这种狗屁倒灶的理由出去沾花惹草。
“面对这些下三滥的事情，当局也很头痛。
“首先，婚姻自由是天赋人权，当局不可能说不给觉醒者离婚，更不可能说，让我们这些非常协会的金牌会员和军方强者一起出去抓沾花惹草的觉醒者。
“但放任不管，又会对维系了数百年的现代婚姻制度造成严重打击，倘若绝大多数已婚人士在觉醒之后，都会抛弃另一半，至少是蠢蠢欲动的话，我们这个社会就要完蛋了。
“所以呢，我们的‘银发别动队’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时不时去社区里的觉醒者家庭走访，了解情况，和觉醒者谈心，教给小两口‘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还有‘荣华富贵不忘糟糠之妻’的道理，假设小两口真的闹了矛盾呢，‘银发别动队’也会帮着解劝解劝，安慰安慰。
“其实绝大部分老百姓没经过高强度的专业训练，觉醒的那点儿超能力都是不值一提的雕虫小技，什么打喷嚏会放电了，便秘的时候会喷火了，根本派不上用场，还有各种副作用，哪儿这么容易就‘平步青云，日进斗金’啊，连我拼死拼活，都没日进斗金呢！
“只不过，前一段时间，‘灵气复苏’这个概念被炒得太过头了，好像只要觉醒超能力就是人生赢家，连带着这些家伙都过度膨胀，才会闹得家宅不宁，其实很多人真的离婚之后，慢慢清醒过来，还是很后悔的，但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也只能悔不当初了。
“现在，有了‘银发别动队’，不知道化解了多少矛盾，挽救了多少婚姻，令很多觉醒者都能理性看待自己的超能力，在维护家庭幸福美满的同时，也促进了社会和谐这些，都是我们非常协会的金牌会员，警方和军方强者，还有特调局的特工们，都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你说他们重要不重要吧！”
第六百一十六章 可怕的动员能力
国师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说，想要在灵气复苏的大背景下，保住并促进一个文明，战斗力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就是这话。”
楚歌道，“我原本也以为，灵气复苏就是打打杀杀，就是身穿动力铠甲，肩扛火箭炮，手持重机枪，和入侵地球的修仙者还有魔法师决一死战。
“等到灵气真的涌入千家万户，令每个人的命运和人际关系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才意识到，百分之九十的矛盾，都不是简单粗暴的战斗力可以解决的。
“或者说，这些‘银发别动队’，还有各路爱心志愿者们，当然也包括我们非常协会的很多会员，作为一种‘润滑剂’，能促进我们的社会更加高效运转，最终凝聚出更加强大的战斗力，才能应对来自内外部的各种威胁啊！”
国师点头，缓缓道：“直到此刻，我仍旧不愿意改变自己的观点文明就是欺骗和奴役，不过，‘假作真时真亦假’，地球人的文明，果然将欺骗和奴役之道，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这些‘表面文章’，做得着实不错！”
楚歌微微一笑，想起曹大爷曾经教导他说，少说废话，多做实事，他也不想和国师争一句话的长短，只是道：“倘若你能让鼠族文明，将这样的‘表面文章’学到惟妙惟肖，并且持之以恒地做下去，倒也不错。”
国师哑口无言，只能跟随楚歌还有小宫主一路走，一路看。
果然，他们发现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胳膊上佩戴着红箍的“银发别动队”，除了宣传灵气复苏的知识小百科之外，也从事各种琐碎繁杂的工作。
因为最近来自地底的威胁愈演愈烈，当局害怕瘟疫流行的缘故，大爷大妈们主要是在街头宣传注意卫生的重要性，也有免费发放特制樟脑丸和杀菌肥皂的。
还有好几位穿着白大褂，煞有介事的模样，令楚歌以为他们都是医生，凑近看时才知道，原来是义务劳动的理发师，在这儿帮人免费理发，最大程度根绝细菌滋生的环境。
楚歌，小宫主和国师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争执声。
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十几名“银发别动队员”气势汹汹地围着一家商户，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大声斥责。
中气十足的声音，很快引来大批市民围观，楚歌，小宫主和国师也好奇地围上去，就看到几名大爷大妈，从商铺里面连拉带拽，把一个獐头鼠目的小个子男人拽了出来。
“来啊，你不是号称能控制什么‘重力’，可以御风而行吗，当着街坊邻居，大家伙儿的面，你飞一个试试！”
一名体重大概两百多斤，比曹大爷更加虎背熊腰的胖大妈，戳着小个子男人的额头，中气十足地喊着。
楚歌和小宫主对视一眼，抬头看去，发现商铺上面的招牌是“御风学习班”五个大字。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解：“我们不用很累很麻烦就能学会舞空术，一个月包教包会！”
小个子男人缩着脖子，被两百多斤重的大妈提溜起来，在半空中甩来甩去，真有几分“舞空术”的架势。
可惜大妈稍稍松手，他就“啪叽”一声摔在地上，哪里飞的起来？
“这就是个骗子！”
胖大妈气咻咻地说，“他的学习班里是有机关的，看着好像能忽忽悠悠飘起来，其实有钢丝绳吊着他呐！就这装神弄鬼糊弄人的破玩意儿，一个月的学费敢收八千！”
“光是骗钱，还算轻的。”
另一位老大爷皱眉道，“可恨这小子明明不会御风而行，却早就想好了退路，故意让学员玩什么‘辟谷’，说要十天十夜不吃不喝，才能领悟舞空术的真谛，结果，哪有人真能熬这么久？但凡喝了一口水，吃了半个馒头，都算破了功，属于心不诚，则术不灵，飞不起来，不是他的过错。
“真有傻乎乎上当受骗的人，心疼学费，咬牙硬撑好几天不吃不喝，饿得头昏眼花，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给送医院去了，我们这才知道这小子的骗局！”
“骗子，骗子，这就是个骗子！”
“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去，叫他在这里开假的超能力学习班来害人！”
“就是，现在咱们灵山市是灵气复苏的特区，全世界各地都有很多人奔着学习超能力的目的，来到灵山市，他们人生地不熟，极容易上当，咱们可不能任由这些害群之马，败坏灵山市的形象！”
围观群众里，也有不少大爷大妈，对家乡有着浓烈的自豪感和朴素的主人翁思想，一时间，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大家伙儿都对骗子怒目而视。
正在吵吵嚷嚷时，几名“银发别动队员”，已经找来了管片民警和工商管理局的工作人员，甚至有人将这间商铺的房东都找来了，大家伙儿很快把骗子五花大绑，扭送到了有关部门。
“各位街坊，各位市民，感谢大家的热心帮助，也多亏了你们高度的警惕性，才能这么快揪出一个骗子。”
民警留下来向银发别动队致谢，顺便对市民们展开宣传教育，“自从灵气复苏以来，本市涌现出了许多超能力者，也兴起了不少超能力学习班，其中绝大部分超能力者，自然都是神通广大的英雄，他们的超能力学习班呢，也是经过官方注册，有真功夫的。
“但是呢，灵气复苏毕竟是个新生事物，大河奔流，难免沙石俱下，出现这样的害群之马，也是很难彻底避免的。
“我在这里还是要多提醒大家几句，咱们普通市民还是要以正常的工作、学习和生活为重，超能力呢，就是个锦上添花的东西，稍微涉猎一些，当个业余爱好，没事儿时的消遣，是没有问题的，但千万别沉迷进去，把它当成了生命的唯一目的。
“还有啊，就算真心想学，也建议大家先到非常协会做一个测试，了解自己拥有哪方面的潜力，然后找官方认证过的正规学习班去学，或者就下载非常协会的官网app，跟随上面的在线教程去学。
“比方说这个反重力的舞空术啊，御风而行什么的，咱们灵山市就有一位这方面的顶尖高手红盔部队的云从虎。
“王牌红头盔云从虎在防灾救火之余，也会在非常协会开设相关的学习班，包括去各个中小学校，免费交给孩子们反重力的奥秘。
“所以说，各种官方正规渠道能接触到修炼超能力的法子有很多，大家千万别贪便宜，相信市面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私人学习班，更不要听这些骗子说什么你‘天赋异禀，骨骼精奇，额头有一道灵光冲出来’之类的假话，这都是纯粹蒙事儿的。
“像今天这个骗子，只是为了谋财，还算好些，我们真破获过一些案件，居心叵测的坏分子假借寻找传人的名义，把人骗了去，结果却要害命！
“总之，还是牢记十六个字，‘依法觉醒，科学修炼，相信当局，提高警惕’，下回再遇到类似的，比较可疑的学习班，大家拿不准注意的时候，记得第一时间向有关部门，非常协会还有我们辖区派出所报告，由我们来把关，那就万无一失了，谢谢大家啊！”
管片民警向路人们深深一鞠躬。
惹来路人连声鼓掌，为破获一个骗子窝点而大声叫好。
那些非常协会的外围成员，银发别动队员们，亦是脸上有光，神采飞扬。
“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国师陷入深思，喃喃道，“可怕的动员能力，竟然深入到基层的每一簇神经末梢？地球人的文明，真是深不可测啊！”
第六百一十七章 商场如战场
因为楚歌是灵山市人尽皆知的城市英雄，这次出来不想太惹人注目，因此他全程都佩戴着口罩。
即便如此，也很容易被“银发别动队”那些目光犀利的老大爷、老大妈认出来，到时候纠缠不清，很麻烦的。
所以，楚歌和小宫主驻足围观片刻，就赶在老大爷、老大妈挤过来之前，抱着国师继续往前走去。
这条街是灵山市老城区的主干道，虽然不如新开发区的道路那么宽阔，但街道两旁的热闹，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街尾刚刚欣赏过一场灵气复苏小知识百科竞赛的好戏，街中央就遇到银发别动队逮住了害群之马，街头则是一场大型展销会。
五颜六色的横幅挂满街头，各种商品直接在广场上堆积如山，还有不少仙风道骨的修炼人士举着电喇叭，在那儿呜哩哇啦地喊：“瞧一瞧来看一看，全场五折促销大酬宾，件件都是真材实料的修仙技术，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他们头顶还有好多飞剑绕来绕去，飞剑上缠满了小灯泡，烁烁放光，花里胡哨。
国师看得眼珠有些发直，抬头瞅了一眼小宫主：“这些，都是修仙界来客？”
“是。”
小宫主有些尴尬地说，“我们很多道友穿越到地球之后，都力所能及地发光发热，贡献出天材地宝和修炼技术，为地球文明添砖加瓦的同时，也促进了地球和修仙界的友谊。
“这其中，涌现出了不少‘穿越标兵’和‘和谐模范’，通过自己的双手创造了美好生活，也获得了丰厚的回报以及较高的社会地位。
“但是……
“也不可能说，所有道友都能这么快就如鱼得水融入到地球文明之中，也不是所有修炼神通和地球科技的结合，都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特别是前一段时间，掀起了修炼者创业的热潮，也有很多风险投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把砸钱，包括很多本地经营不善，濒临倒闭的中小企业，都把道友们当成了救命稻草，也不管技术上有多少难题，产品是否经过市场检验，能不能满足消费者的需求，反正就大干快上，生搬硬套，七拼八凑，最终推出了大量质量极不稳定的‘四不像’产品。
“比如说，我们修仙界有很多类似‘纵云梯’，‘神行步’之类的功法，能让低阶修士左脚背踩着右脚背，右脚背再踩左脚背，一步步腾空而起，身形轻盈如飞燕，甚至日行八百里都不在话下。
“这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秘法，很多穿越过来的道友都会，甚至能绘制相应的‘轻身符’，贴在靴子上就管用。
“于是，就有本地的制鞋企业和运动产品企业，看上这项技术，和咱们道友合作开发新一代的气垫弹力鞋。
“按理说，项目是好项目，技术上的确有惊艳之处，奈何双方太急于求成，根本没有将修仙技术和地球科技融会贯通就匆促上马，推出第一代产品，结果质量实在太差劲。
“这种修仙气垫弹力鞋穿在脚上，要么需要它弹的时候不弹，要么好端端走在大街上，突然来个‘身轻如燕’，令消费者一蹦三尺高，撞得鼻青脸肿，甚至飞到大马路中央，险些酿成惨剧。
“其余很多产品，都和‘修仙气垫鞋’一样，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
“消费者一开始还对采用修仙技术的新产品趋之若鹜，无论有没有用，都买来尝个新鲜，结果出了好几次事故，被各大媒体曝光之后，现在的消费者头脑都冷静下来，甚至对各种新产品充满了疑虑，你看，搞得现在很多厂家都积压了大批采用修仙技术的新产品，卖不出去，连厂里工资都发不出来，只好到大街上来摆地摊啦！”
小宫主说到这里，俏脸带煞，啐了一口，这才继续气咻咻道：“活该！这些家伙刚刚穿越过来，我们修真俱乐部就苦口婆心劝说他们，地球不是他们看到的这么简单，凭他们这点儿三脚猫的雕虫小技，就想在地球上飞黄腾达，日进斗金，轻轻松松成为人生赢家？做梦呢！
“那时候，我们修真俱乐部就建议这些穿越者，大家应该先沉下心来学习一段时间的地球科技，再内部讨论，找到修仙神通和地球科技的最佳契合点，再慎重选择合作伙伴，找到资金和技术都有保证，有实力的伙伴，去将我们的奇功绝艺‘变现’。
“岂料这些家伙太过急功近利，看到不少道友混得风生水起，就眼红耳热，迫不及待，还以为地球人都是傻子，能任由他们戏耍。
“现在好了，非但他们自己创业失败，欠下银行大把贷款，还连累了我们穿越者的整体形象，令我们在市场上的美誉度大幅下跌幸好我们想出了将‘修真者’和‘修仙者’切割开来的办法，总算丢车保帅，否则还不知道要被这些白痴拖累到什么地步呢！”
“这里我要说一句了。”
楚歌指着展销会上境况颇为窘困的修仙者们，字正腔圆道，“地球联盟没有义务保证每一名穿越者都能在地球上混得风生水起，虽然来者是客，但客人也没有高人一等的道理，如果每个修仙界来客拿着一些雕虫小技，都能成为地球上的人生赢家，这对全体地球人也不公平。
“所以，我们非常协会的口号叫‘来了就是地球人’，这里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我们不歧视任何异界智慧生命或者异种智慧生命，大家可以齐心协力共同建设美好地球；第二，异界来客也不可能享受任何特权，我们这儿没有惯着异界大爷的臭毛病。
“商场如战场，这些人既然失败了，就要自己吞下苦果，要么擦干眼泪从头再来，要么承认自己根本没有商业天分，老老实实加入非常协会或者有关部门，用他们的武力来偿还银行贷款。
“当然，这样创业失败，不得不出来摆摊的例子，还是比较少的，大部分穿越者只要头脑聪明点，心不是太凶，肯听修真俱乐部的安排和非常协会的指导，还是能利用自身的神功秘法，换取足够的修炼资源。
“待会儿我可以带你去看几个创业成功的典型，比如有些道友开健身房，有些道友投身餐饮业，有些道友进军了娱乐业，都用他们的一技之长，获得了地球人民的认可，对了，最早投身餐饮业的那位道友，刚刚被评选为了本年度的市级劳动模范，他把‘赤焰掌’的精髓融入到了火锅底料的熬制中，简直是为传承数百年的火锅饮食文化，注入了全新的生命力啊！
“除了这些小打小闹，我们在尖端科技的研发领域，合作也非常广泛，待会儿吃完了火锅，咱们还可以去参观一下建成不久的修仙科技产业园，那儿有一个飞马电动车集团和修真俱乐部合办的‘修真科技孵化园地’，很多道友还有本地甚至省城大学里的专家教授，经常聚集在孵化园里搞头脑风暴，竟然真的被他们搞出了不少成果。
“据说他们已经研究出了将飞剑的自动导航系统，应用到新能源汽车上的技术，新一代的超长续航无人驾驶汽车，眼看就要诞生了！”
“是吗？”
国师饶有兴致地说。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楚歌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说得天花乱坠，神乎其技的，究竟是真是假，待会儿一看便知。
“反正，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想告诉你，我们地球人是足够理性的，对于任何神秘莫测的新生事物，都不会一棍子打死对于穿越者是如此，对于洪荒凶兽是如此，对于土生土长的本地妖怪，就更是如此，毕竟，放在整个大宇宙的尺度来讲，我们是老乡嘛！”
第六百一十八章 灵宠
“希望如此，我们走吧。”
国师对这些混得比较落魄的穿越者不太感兴趣，却是提起鼻子耸动片刻，伸出爪子，指着前方一片比较杂乱的街市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我嗅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
楚歌看了一眼，立刻感觉有些尴尬。
他是土生土长的灵山人，自然知道国师所指之处，不由在心里暗暗嘀咕，乌正霆中校安排的这条参观路线，究竟怎么设计的，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国师带去修仙科技产业园或者孵化基地，非要在老城区转悠？
不过，国师既然问起，楚歌也不能不答，反正以国师的聪明才智，就算他不说，它也很快能猜出来的。
“那是灵山市历史最悠久的花鸟市场和宠物市场，你知道，就是……贩卖花花草草，小猫小狗的地方。”
楚歌道，“自从灵气复苏以来，很多人工驯养的小动物，大约是比较靠近人类的缘故，在吸取日精月华的同时，也感染了人类的智慧，纷纷发生一定程度的变异。
“其中变异比较明显的小动物，全都通过非常协会，送到动物园、特调局和珍稀动物保护研究所去了，不过我们显然不可能把市面上所有的宠物统统抓起来既没这个人力物力，也不能这样人为制造紧张气氛。
“那些看起来比过去稍微聪明一点点的小猫小狗，或者口齿比较伶俐的鹦鹉什么的，却只能由他们去。
“因此，这段时间的宠物市场比过去更加热闹，很多人都不惜大价钱想要买一头灵气缭绕的宠物回去，这些宠物当然不可能如国师你这么聪明，但也算通了灵性，善解人意，能服从主人的命令，比传统的宠物要好得多。
“怎么，你想过去看看？”
国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楚歌通过内嵌在耳朵里的对讲机，和俞会长还有乌正霆中校取得联络，在他们的同意下，带着国师往宠物市场走去。
楚歌说的没错，这段时间的宠物市场的确比过去热闹许多。
因为宠物越来越聪明，饲养难度降低了不少，乐趣却大大增加，连原本不怎么喜欢小猫小狗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养上一两头来玩玩。
由此，还形成了一条特殊的致富之路，就是将貌似普通的宠物买回去，经过训练之后，令它通了人性，甚至觉醒某些超能力，再转卖出去，或者送到非常协会去兑换奖金。
尽管没多少人能成功将普通宠物训练成“灵宠”，但听上去的确充满乐趣和可行性，也就吸引了大批满脑子白日梦的市民，到这里来碰运气。
楚歌和小宫主抱着国师，走过一家家宠物商店。
或许是灵气刺激，令宠物们的平均智商真的有所提升，原本应该猫叫犬吠声不断的宠物市场，这几天却格外安静，大部分宠物都乖巧温顺地趴在笼子里，只睁着一双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充满思想和感情的目光看着铁笼和窗外，却不发出半点声音。
国师眯起眼睛，目光撕裂铁笼，和这些宠物对视。
但无论这些宠物眼底泛出多少涟漪，它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直到穿过整片宠物市场，依旧没说半句话。
还是楚歌沉不住气，道：“看到刚才这一幕幕，你有什么想法？”
国师微微一笑，反问道：“怎么，我应该有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反正，如果我是你的话，恐怕很难不生出‘毁掉宠物市场，解救所有被奴役同胞’的念头。”
楚歌想了想，道，“老实说，我是支持人类和非人智慧生命沟通以及合作的，但就算这样，我也不能不担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八个字的魔力，特别是在你看到如此残酷的一幕之后。
“如果你感觉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撕开所有铁笼，放出你的同胞，可能我的感觉还好点。
“但你竟然这样平静，简直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大海，令人捉摸不透你的想法，倒是令我毛骨悚然了。”
“撕开铁笼，放出所有‘同胞’，向奴役他们的万恶人类宣战，听上去的确十分痛快。”
国师心平气和地问，“然后呢？”
“然后……”楚歌一时语塞。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国师淡淡一笑，道，“你刚才的说法，有几个问题，第一，在我眼中，和天人组织的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相比，这座宠物市场里宠物们的待遇，远远称不上‘残酷’，简直是一种享受。
“第二，我早就说过，这些浑浑噩噩的野兽和我们这些开启了灵智的生物之间，根本不是‘同胞’的关系，就好像人类和剃光了毛的大猩猩，也绝不是同胞的关系一样。
“事实上，‘同胞’这个词，更多是文化意义而不是血缘或者基因意义上的概念，仅仅两百年前，不同肤色的人类都不把彼此当成同胞，那些肤色较浅的人类，甚至真心实意认为肤色较深的人类都是低等动物，是某种畸形的……猩猩，是可以大肆杀戮却不背负任何罪孽的存在。
“我看待这些宠物的态度，亦是如此，你要我对着他们激发出兔死狐悲之情？非但很难，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第三，还是那句话，即便这些宠物中，真有一些突破进化极限，蜕变成全新物种，可以称之为我的‘同胞’的存在，和人类硬碰硬也是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人类已经占据了地球生态位的顶端，并且用你们的游戏规则对这颗星球实施了全方位的改造，甚至定义了‘文明’本身，任何后来的玩家都不可能，也没必要彻底推翻这一切。
“我倒是觉得，对于我们这些非人形智慧生命而言，以‘宠物’的身份融入人类世界，是最好的，甚至唯一的选择，就像我刚才在病房里看的动画片《宠物小精灵》一样。
“原本，这只是我一点小小的，美好的，不切实际的愿望。
“不过，看到人类对于‘灵宠’如此热衷，我的信心又增强了一些，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心爱的鼠族文明便可以正大光明出现在蓝天白云之下，甚至钻到人类温暖的怀抱里，成为人类家庭的一员。”
国师说着，在小宫主怀里很舒服地拱了拱。
小宫主拍了拍它的脑袋，道：“可惜鼠族和小猫小狗不是一回事，很少有人能接受一头小老鼠充当宠物的。”
“谁说的，肥嘟嘟的仓鼠，晶莹如玉的小白鼠，还有甩动着金黄色蓬松大尾巴的松鼠，难道不可爱吗？”
国师微笑道，“最初的野猫和野狗，也是相当凶悍狰狞的存在，上古时期的不少猫科动物甚至号称‘人类杀手’，他们尖锐如匕首的獠牙可以轻而易举戳穿原始人类脆弱的头盖骨，把你们的脑袋当成罐头一样大快朵颐，现在各种笨拙，可爱，漂亮的特质，无非都是进化的结果。
“还有野猪，更不用说，凭借凶猛的性格，强大的冲击力，皮糙肉厚的‘装甲’，粗壮尖锐的獠牙，即便到今天的山林之中，亦是连猛虎都不敢招惹的存在，但看看经过驯化的家猪，都变成了什么样子。
“鼠族也可以进化，而且我相信，在灵气的刺激性，鼠族更新迭代的速度只会更快，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根据人类的需求，进化出各种圆滚滚，毛茸茸，憨态可掬或者皮毛晶莹剔透，掌握各种惹人喜爱的小技巧的模样。
“别忘了，他们还能说话，就算语言能力不如人类这么强大，却更显出几分天真烂漫，再加上他们对于人类的模仿和崇拜，简直是宠物和智能机器人的完美结合体，绝对会令人类爱不释手的。”
第六百一十九章 忠犬的忠告
“这就是你为鼠族文明规划的未来？”
楚歌微微皱眉，“‘进化’成人类的宠物？”
“有什么问题？”
国师淡淡道，“所谓‘进化’，从来不是‘更高，更快，更强，更英勇，更文明和更正义’，进化仅仅是无所不用其极地令自身基因传承下去而已，只要能达到这一目的，就算变得‘更弱，更小，更猥琐，更谄媚’都无所谓，甚至是必然的。
“这不是我为鼠族文明设计的道路，而是鼠族文明想要生存下去的唯一选择，那就是变成动画片里的小精灵那样人类的宠物。
“我以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两个不应该有冲突前几天在医院里，我见过一个叫‘乌正霆’的人类，他似乎是你们军队里的铁血鹰派，对我们这些非人智慧生物没有任何好感，但凡被他找到一丝一毫的理由，他都会毫不留情将我们赶尽杀绝。
“但你既然是人类中的鸽派，应该赞同我的想法，并且和我一起努力去驯化鼠族文明才对，为什么我感觉你对我的提议，隐隐有所不满呢？”
“或许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什么《宠物小精灵》。”
楚歌皱眉道，“在《宠物小精灵》的世界里，小精灵明明拥有强大的能力，甚至拥有超卓的智慧，却仍旧被人类压榨和奴役，甚至沦为可悲的杀戮机器，被迫和别的小精灵陷入残酷的死战。
“即便不用作战的时候，绝大多数小精灵都是被关押在小小的精灵球中，自由意志根本得不到释放。
“将心比心，倘若将我一天二十四小时关在一个直径不到半米的空心球内，丝毫动弹不得，这简直是比千刀万剐更加残忍百倍的酷刑，我肯定会因为幽闭恐惧症而发疯的。
“而仅有的‘放风’时间，却是出来和同类自相残杀，亦或者强行摆出一副蠢笨的模样来取悦那些奴役者我不知道，小精灵们如何能忍受这样绝望的命运，而不奋起反抗。
“当然，动画片始终是动画片，动画片里可以为小精灵的屈服寻找一万个理由，并且在无数次残酷的杀戮和窒息的幽闭之后，仍旧强行大圆满结局。
“但在现实世界里，我不认为任何一种智慧生命的自由意志，可以被长久欺骗和压迫。
“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没有一种智慧生命可以忍受永远被另一种智慧生命当做宠物的命运特别是，这一命运不但施加于个体，更是施加于整个族群之上，不但施加于它自己，更是施加于它的子子孙孙，它永远的基因传承者身上。
“如果人类真的将鼠族文明，以及别的觉醒了智慧和意志的非人智慧生命，当成宠物的话，总有一天会自酿苦果，遭到反噬。
“我不愿意看到亿万沦为宠物的非人智慧生命再度觉醒，起来反抗人类的暴政，把我们共同的家园打成一片荒芜和废墟，所以，从源头上，我就不想看到鼠族文明‘进化’成更小，更弱，更可爱，更谄媚，更无耻的样子。
“在灵气复苏的新纪元里，人类文明需要的是并肩作战的忠实伙伴，而不是一群依靠暴力强行征服的，只会在耳边阿谀奉承，甚至心怀怨恨的无耻之徒。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赞同你对鼠族文明的态度，你编造了所谓‘诸神创世’的谎言，只能得到鼠族一时的忠诚，却埋下了更大的隐患，那就像是一颗定时的原子弹，什么时候他们发现真相，什么时候这颗原子弹就会爆炸，把鼠族文明和人类文明之间的关系，炸个稀里哗啦，全面崩塌。
“至于你说，让鼠族成为人类的宠物，这更是饮鸩止渴的行为。
“虽然这么做，一开始遇到的阻力可能最小，很多人类都会被鼠族可爱的外表吸引，放松警惕把他们引入自己的家庭，以成为宠物的方式完成所谓的‘融合’，但我相信，千千万万鼠族中，终究会涌现出无数意志坚定，渴望自由的智者和勇者，他们绝对无法忍受这样耻辱的命运的。
“到时候，当无数鼠族都以宠物的身份进入千家万户之后，倘若他们再起来‘反抗人类暴政’，那整个地球真要一片大乱了。
“因此，我还是喜欢‘丑话说在前头’，就算开头艰难一些，也要将所有真相都向鼠族和人类双方面说清楚，在彼此都掌握全部真相的基础上，再想办法去沟通，去了解，去合作，心甘情愿结成牢不可破的盟友这才是我希望看到的，在灵气复苏的新纪元里，人类和非人智慧生命应该建立的相处模式。”
国师和小宫主都听得目瞪口呆。
“我真的很难理解，在危机四伏的灵气复苏时代里，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究竟是怎么幸存下来的？”
国师看看小宫主，又看看楚歌，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楚歌没有在遇到小宫主的一瞬间，就被后者或者别的什么人干掉，“你知不知道，想要把这样的理想变成现实，需要面对多少困难？”
“我知道。”
楚歌道，“但我只会做自认为正确的事，而不是看起来非常简单的事。”
国师再次哑口无言。
像是看个白痴一样看着楚歌。
楚歌的目光，却是说不出的犀利：“你呢，国师，以你的聪明才智，没理由看不出用神话欺骗鼠族，以及让鼠族‘进化’成宠物，这种急功近利的做法极有可能带来的隐患。
“那么，你究竟是时日无多，急于求成，想在自己死前为鼠族文明铺好路，才故意忽略了这些隐患，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想在人类文明和鼠族文明之间，埋上一颗‘定时原子弹’呢？”
国师目光一缩，干笑两声，道：“好吧，我承认你说的‘隐患’的确很有道理，只可惜，如何处置鼠族文明的决定权，既不在我手里，也不在你手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名来自地球军的乌正霆中校，才是这件事里面，拥有生杀大权的最高指挥官吧？
“你说什么‘人类文明和鼠族文明在掌握全部真相的基础上，真诚沟通，互相帮助，并肩作战’，听上去是很不错，既动听，又正义，还不留太大的隐患，唯一的问题是，太耗时间了。
“给你三年五载，能让鼠族们了解全部真相，并且恢复冷静和理性么？
“呵呵，面对虫潮、蛇魔以及病毒博士，你们恐怕连半个月都没有，哪来时间让你慢慢去‘真诚沟通’？
“到头来，想要让鼠族文明在最短时间内绝对服从人类的命令，到阴暗潮湿的地底世界深处和虫潮、蛇魔还有病毒博士拼命，依旧只能采用我的老办法，用装神弄鬼那一套。
“而谎言这种东西，一旦撒出去，就好像滚雪球一样，不得不用更多、更大的谎言去一层层包裹，到最后，要怎么皆大欢喜地收场？
“明白了吧，现在的我仅仅是砧板上的一块肉，是人类手里的一把刀，是你们最忠心耿耿的走狗，你和我讲这些正气凛然又热血沸腾的大道理是没用的，一切都取决于你们的态度，更准确是，是取决于乌正霆中校的态度，要说，你应该和他说。
“怎么，想到应该如何说服乌正霆中校，不要把我还有鼠族文明当成简单的工具、宠物和杀戮兵器，而是当成‘值得信赖，忠实可靠的盟友’，不要用欺骗和奴役的手段来对付我们，而是用你们的真诚、善良和正义感来打动我们了么？
“别急，慢慢想，这样的世界级难题，答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想到的。
“好啦，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参观了？人类文明的一切，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呢！”
第六百二十章 雪狼的变异
国师瞪圆了亮晶晶的双眼，貌似忠厚和诚恳地看着楚歌，想要从楚歌脸上看出困惑的痕迹。
但楚歌虽然皱眉，却不困惑，眼神虽然不甚犀利，却依旧清澈见底。
他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听“上校”宁烈三言两语，就会方寸大乱的少年了。
少说，多做。
国师的疑问，他也曾经想过，至今尚未找到答案该怎么说服乌正霆中校，又该从何处入手，让鼠族和人类都能在知道全部真相的前提下，展开沟通和合作。
困难，的确很多。
但再难，恐怕都没有昔日他夹在“上校”宁烈和天人组织的歌莉娅女士之间，亦或者夹在“黑色闪电”洪磊和邪恶修仙者炎罗之间，或者夹在鼠族和虫潮之间这么难。
咦，怎么回想起来，他老是被人夹在中间，反复摩擦呢？
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已经习惯面对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只要问心无愧，便无需纠结许多，只管大步向前！
“接下来，按照日程安排，我们要去参观几个穿越者创业的项目，包括到那家很有名的修真火锅城去吃饭，下午再去开发区的修真技术孵化基地，听一听科学家和修真者们的头脑风暴，看看他们究竟能碰撞出何等精彩的火花。”
楚歌收拾心情，平静说道，“你最好仔细看，认真想，晚上回到医院，你还要写一份‘见闻感想’，表达你对人类文明的理解的在你参观游览期间，这份材料每天都要写，将成为评估你的情绪状态和真实想法的重要依据，千万要认真对待。”
国师深深看了楚歌一眼，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挣脱困惑，对这个“天真烂漫”的理想主义者，又高看一眼。
“明白，那我们就继续吧。”
国师微笑着说。
楚歌通过微型对讲机，向隐藏在四周的保镖和监视者们传递了“进入下一环节”的意思，众人快步向前走去。
然而，刚刚踏出三步，楚歌和小宫主就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两人的瞳孔同时收缩成了针尖，脊椎骨也不由自主地凸现出来，像是一条张牙舞爪的蛟龙，揪着周身肌肉统统绷紧，进入警戒状态。
“怎么回事？”
楚歌和小宫主对视一眼，纷纷看到彼此眼底的讶异。
他们都感受到了一股十分强大的气息，从自己身后腾空而起。
“咦？”
国师亦愣了一下，道，“好强劲的灵气波动，是你们的强者降临了么？”
自然不是。
这条路线是俞会长和乌正霆中校一起商议决定，沿途也安排了一些保镖，监控者和狙击手，以防国师轻举妄动，甚至是天人组织的余孽探知了国师落入联盟手里，要来强抢这头深知天人实验室内情的犬妖。
不过，看这情形，倒不像是天人组织的邪恶觉醒者鲁莽行事，却是一股比觉醒者更加野蛮，也更加猛恶的气息。
楚歌回头看时，瞳孔深处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金闪闪的光膜。
他将《激脑术》运转到了极限，原本虚无缥缈，看不见也摸不着的“灵气”，都化作一团团五颜六色的氤氲，浮现在视界之内。
然后，楚歌就看到，从他们刚刚经过的宠物市场里，有一大团七彩纷呈的“烟柱”，恍若火山爆发，冲天而起。
“好强！”
楚歌的呼吸为之一滞，如此强大的灵能涟漪，甚至能撕裂空气，呈现出肉眼可见的种种异相，可不是寻常“灵宠”可以激发出来，究竟是什么怪物，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作祟？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打转，就听到宠物市场里，传来一声恍若雷霆般嘹亮，又如同神兵利器出鞘般尖锐和通透的嚎叫。
悠长的号角，穿云裂空，直上九霄，又像是九霄云外吹响了号角，声音重新卷回大地。
“汪汪汪！”
“喵喵喵！”
“嘎嘎嘎！”
“唧唧唧！”
宠物市场恰似沸腾的油锅里浇进去一瓢冰水，各种宠物纷纷发出最尖利，最狂野也最毛骨悚然的嚎叫。
按理说，这些被人类驯化很久的宠物，不太可能同一时间如此暴躁。
但他们的嚎叫声，却像是恢复了祖先千万年前在荒野之上的风采，令宠物市场变成了一座血腥的丛林。
伴随着摄人心魂的嚎叫声，是无数在宠物市场里游逛，采购的市民，全都慌不择路，哭爹喊娘地跑了出来。
他们的紧张情绪又掀起连锁反应，令整条街上的市民全都大惊失色，像是没头苍蝇般乱跑乱撞。
“哗啦啦！”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不少惊鸟飞上天空，笔直冲上云霄。
这里既是宠物市场，亦是花鸟市场，各种禽类宠物自然不少，却不知他们怎么一头撞开鸟笼，飞了起来。
楚歌注意到，哪怕是其中画眉、百灵、黄雀之类的鸟儿，亦是双目赤红，成群结队，飞得又急又快。
甚至在半空中分成不同阵营，互相冲撞，啄击，扑打，又纷纷纠缠着落到地上，一改温驯的性情，显得十分凶恶，像是鹰隼之类的猛禽。
那就好像他们的大脑受到强烈刺激，才会改变了本性。
还没等楚歌找出鸟类变异的原因，宠物市场里就传来了一阵阵尖锐的撕裂声和玻璃碎裂声，间或夹杂着猫嘶，犬吠以及人类的大呼小叫。
紧接着，无数小猫小狗小白兔之类的宠物，全都疯狂跑了出来。
这些宠物，和楚歌刚刚见到他们时的样子可不一样。
一头头都双目赤红，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他们统统恢复了祖先的野性，速度奇快，如闪电般往人群的空隙里钻去，看样子，是想要逃出囚禁他们的宠物市场。
虽然没有故意攻击人类的意图，但如果人类阻挡了他们逃亡的方向，他们也不介意用尖锐的爪牙在人类身上，留下一条条深可见骨的，血淋淋的印记。
见到这些狂暴的宠物冲出来，滞留在大街上的市民更加惊慌失措，从没头苍蝇升级到了没有头脑的泥石流，哭着，喊着，手舞足蹈，慌不择路，只顾躲闪狂暴的宠物，力气又奇大无比，简直要把楚歌，小宫主和国师冲散。
“怎么会这样？”
楚歌来不及细想，也只能加入维持秩序的行列。
好容易将几名险些跌倒，落入人群脚底惨遭践踏的大妈拽住，又闪电出手，揪住了一头朝他扑来的宠物狗的脖子，感受到这畜生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再看它有些茫然的眼神，像是进入某种不由自主的催眠状态。
楚歌暗暗皱眉。
这些宠物的“狂化”，不太像是意外，倒像是受到某种强大存在的操纵。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闪过，楚歌的目光，就被宠物市场旁边一栋五层楼建筑上方，那团散发着洁白光芒的事物深深吸引。
那是一头毛发蓬松，非常漂亮的宠物狗。
不，看那修长矫健的身形，与其说是宠物狗，倒不如说那是一头通体纯白，毛发晶莹剔透，散发着高贵气质的雪狼。
它静静卓立在高楼的一角，冷冷看着所有宠物为了自由而付出的努力，眼底闪烁着极其生动的涟漪，像是比普通人类蕴藏着更加丰富的感情。
它身上仍有大量被人类囚禁甚至折磨的痕迹，却无损于它的光彩，反而更给它增添了几分哀伤的魅力。
“嗷呜”
这头漂亮到惊心动魄的雪狼，再次仰天长啸，周身释放出一道道肉眼无法看见的灵能涟漪，以宠物市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听到它的叫声，感受到了它释放出来的涟漪，那些狼奔猪突的宠物们，就像是得到了无形的命令，更加迅猛也更加疯狂，拼了命钻进或者越过人群，甚至踩着人类的肩膀和脑袋，蜻蜓点水般逃出去，令整片街区愈发混乱起来。
第六百二十一章 妖兽的运气不太好
“是妖兽！”
妖兽的出现，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楚歌还没成为“移魂者”之前，就经常执行捕捉妖兽的任务。
“野兽变异，草木成精”，原本就是灵潮爆发的重要特征。
前几个月，灵山市到处有报告说发现高智商和高破坏力妖兽的消息，当局也时常派觉醒者和军队去抓捕、镇压乃至击杀。
只是这几个月，随着各地援军以及强者陆续赶赴灵山市，包括很多穿越过来的修仙者也纷纷被转化成了修真者，非常卖命地给当局效力，妖兽肆虐的气焰，却是被狠狠打了下去。
即便真有妖兽觉醒，发现形势不对，往往也是直接朝城外跑，争取逃到山高坑深林密的丛林里就算胜利。
毕竟趋利避害，乃是野兽的本能，妖兽的智慧极高，若非逼不得已，怎么会留在城里和人类拼命？
经过百年灾厄纪元，城市之外的原野和山林大多变成蛮荒时代的模样，妖兽随便找一处深山老林一钻，完全可以去人迹罕至之处称王称霸，至少能混个逍遥快活，根本没理由和人类的钢铁洪流以及子弹风暴硬碰硬。
今次这头貌似雪狼的妖兽，却不知怎么，将自己逼到了狗急跳墙的绝境。
或许它原本就是人类的宠物，只是机缘巧合觉醒了灵智和超能力，却依旧摆脱不了身陷囹圄的命运，甚至惶惶不可终日，唯恐被人类抓去切片研究。
又或者，它是从别处逃窜过来，因为身受重伤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不得不假装宠物狗的模样，在宠物市场里暂且栖身，却趁今天的大好机会，制造混乱，方便自己逃跑。
看起来，它拥有某种能激发动物原始野性的超能力。
更准确说，它的吼叫声，能够令别的野兽陷入“狂化状态”？
拥有这样的能力，恰似小儿持金，招摇过市，的确不由得它不跑。
按理说，以妖兽的智慧而言，它的计划都算不错。
蛰伏在宠物市场里，获取充足的食物和安全的庇护所，旁边还有大量宠物可以利用。
然后，趁着光天化日，市民最多，最热闹的时候，暴起发难，刺激所有宠物“狂化”，引发街市上一片混乱。
它就可以借着宠物们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就算有觉醒者或者警方、军方的强者及时赶到，也要忙于维持秩序，疏散人群，抓捕所有狂化的宠物，极有可能无暇顾及它的存在，令它获得宝贵的自由。
只可惜，它的运气实在太糟糕了。
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选在楚歌带着国师来附近参观的时候发作。
现在市议会和驻军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地底的威胁上，一般情况下，不会在宠物市场周围安排太多防御力量。
偏偏楚歌带着小宫主和国师来到这里，还带来几十名便衣警卫和狙击手，包括楚歌和小宫主两人，亦是级数以上的强者。
他们原本的目的，是防范国师搞鬼，或者极有可能出现的天人组织成员。
但既然这头妖兽自寻死路，他们也没有不成全它的理由。
只是，楚歌隐隐觉得整件事里还有一个疙瘩，他还没有完全梳理清楚这头妖兽选择此刻发难的理由。
来不及了！
“砰！砰！”
楚歌的双耳耸动，被震惊能量增幅数倍的耳膜，敏锐接收到了来自左右制高点的两声闷响。
而在声波传来之前，他已经看到纯白如雪狼般的妖兽，身形骤然化作一道虚影，竟是在子弹出膛的刹那就感知到了危险，先行躲闪。
安排在四周的狙击手，都是军方千锤百炼的精英，双枪合璧，纵然杀气先被妖兽感知，亦没有失手的理由。
“雪狼”躲过了第一颗子弹，却阻挡不了第二颗子弹钻进它的肩膀，撕裂大半皮肉，又钻了出来，险些射爆它的脑袋，却是险之又险擦着它的天灵盖飞了出去。
恰似洁白的雪地上绽放了一株触目惊心的红花，雪狼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它却连半秒钟都没有犹豫，甚至来不及舔舐一下伤口，几乎在肩膀爆裂的刹那，就从高处一跃而下，借着四五层楼的高度不断加速，重重跌落人群中。
人群惊呼，四散逃跑。
楚歌心中暗道，这头雪狼做出了当前几乎唯一正确的选择。
一开始它不可能料到狙击手的存在，所以才会想到用狂化宠物吸引人类在地面上的吸引力，自己则趁乱从高处悄悄溜走。
但狙击手的存在，令它的计划落空，它只能铤而走险，混入人群以及狂化宠物中，借助混乱的人潮来阻挡狙击手的视线，令狙击手投鼠忌器，再想办法从人类的脚下溜过去。
还是很可惜，此刻埋伏在宠物市场四周的，除了狙击手之外，还有不少身怀绝技的觉醒者。
根本不用楚歌或者小宫主动手，就有好几道身影逆流而上，朝雪狼跌落处挤去。
楚歌认识他们，都是非常协会的资深会员，身手相当不弱，有几个还曾经和楚歌一起执行过任务。
虽然他们原本的任务是看着国师和防范有可能出现的天人组织成员，但顺手抓捕别的妖兽，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岂料，这头雪狼的狡猾和强悍，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楚歌只听到微型耳机接驳的通讯频道里传来几声惊呼和惨叫，几名觉醒者逼过去的地方就溅起片片血花，随后，一道白光如雾又如电，朝东南方向疾速逃窜。
“有意思。”
楚歌自然不会放雪狼扬长而去。
虽然他是赞同人类和非人智慧生命沟通甚至合作没错，但他也不是那种全无头脑的理想主义者。
楚歌非常清楚，好像国师和鼠族这样容易沟通的非人智慧生命，原本就是异类中的异类，甚至是人类一手调制，人工培育出来的若非天人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们，用丧心病狂的方式将人类的思维模式强行烙印到了国师的脑子里，而国师又点化了鼠族的话，国师和鼠族，都不可能这么像是人类的翻版。
绝大多数通了灵性的妖兽，即便拥有智慧，他们的思维模式和人类的想法，肯定也是大相径庭，并不存在沟通的可能性至少在把对方五花大绑，封印其危险性之前，不可能和颜悦色地沟通。
“滋滋滋滋！”
楚歌指尖，窜出了震惊能量凝聚而成的电火花。
电火花又汇聚成了一道道明亮的电弧，如阴魂不散的毒蛇般，朝雪狼狠狠扎了过去。
楚歌看到雪狼周身每一根毛发都被电得竖立起来。
恰似身上插满了雪亮的银针。
甚至连绽开的血肉，都剧烈抽搐起来。
但这畜生的忍耐力，竟然远远出乎楚歌的预料，硬抗了一记“闪电之剑”，却没有半秒钟的停顿，仍旧疯狂向前逃窜，而且在市民脚下钻来钻去，路线愈发诡异不可预料，几个转折，几乎就消失在楚歌的视线中。
楚歌正欲弹指，再给它来一记更加强烈的闪电之剑。
四面八方却有越来越多市民推推搡搡，挤压过来。
还有不少老弱妇孺被人挤得跌倒在地，吓得哇哇乱叫或者嚎啕大哭，又夹杂着狂化宠物的猫叫犬吠之声，恰似一口沸腾的沼泽，将所有人都裹挟进去，再强的超能力也施展不出十分之一。
“人太多了。”
楚歌好几次都被市民挤得无法动手，又担心强行下手会电到大爷、大妈，虽然他的闪电之剑已经修炼到如臂使指的程度，能精确控制输出功率和电压电荷，确保不会达到致死功率，但是把老弱妇孺电出个心脏病也受不了。
楚歌叹了口气，放下电弧缭绕的手指。
倒没有特别在意，反正前面也有埋伏，这头雪狼先后遭到狙击手和自己的重创，没理由还能杀出重围。
只是……
当他终于揭开脑中的疙瘩时，眼角顿时剧烈跳动起来。
第六百二十二章 同类？
“糟了。”
楚歌心想，“倘若这头妖兽果真拥有超卓的智慧，它极有可能并不是计划好了要选择现在逃跑，而是刚才见到了国师。
“国师虽然伪装成普通宠物狗的模样，能瞒住大部分市民甚至觉醒者，却肯定瞒不过这头同为妖兽的雪狼。
“这头雪狼，一定看出国师深藏不露的实力，还以为国师和它一样身陷囹圄，又或者，它觉得国师能为它的逃跑大计，带来更多变数，所以才当机立断，暴起发难。
“甚至，它和国师都是犬妖，会不会早就用人类无法侦测的方式，取得了联络呢？”
楚歌悚然一惊，回头看时，小宫主已经被裹挟到人潮之中。
四周有大批觉醒者，警卫和士兵纷纷放弃隐蔽，一跃而出，气势汹汹扑上来。
但他们的出现，只会令原本就如惊弓之鸟般的市民们更加惊慌失措，一股脑儿往外挤，却不知将小宫主挤到了哪里。
等楚歌好容易找到小宫主时，已经是三分钟后的事情。
小宫主头发散乱，花容失色，衣角还不知被谁踩了一脚，留下一个脏兮兮的鞋印，怀里空空如也，双眼有些发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回事”
楚歌急了，“国师呢？”
“跑了。”小宫主噘嘴道。
“什么！”
楚歌瞪眼，“你没有抓住它？”
“没有，它的身手，可不像是外表这样老朽羸弱，再加上人多眼杂，我一愣神，它就从我怀里一跃而出，不知窜到哪里去了。”
小宫主满脸无辜，指着四周嘈杂混乱的人潮，道，“倘若让我肆无忌惮地出手，或许能揪住国师的尾巴，但免不了就要造成一些附带伤害，我现在可是‘修真者’，怎么能不择手段，胡乱出手呢？你看，就连刚才人潮乱哄哄挤过来，险些将我挤倒时，我都不敢动用半点神通，生怕这些骨骼脆弱的大爷、大妈们有个磕着碰着，那就有损我们‘修真者’的光辉形象啦，搞得自己都变成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哪里还顾得上抓捕国师？”
楚歌一时语塞。
没办法，小宫主只是炼气期高阶修士，原本战斗力就不算登峰造极，国师铁了心要跑的话，她在投鼠忌器之下，还真未必抓得住它。
只是，为什么？
小宫主顿了一顿，又道：“更何况，我根本没想到国师会跑它从头到尾都表现得老老实实，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入情入理，无法反驳，简直让人觉得它要是不投靠人类就没了天理。
“眼看它已经博取了我们的大半信任，就算真有什么浪子野心，也应该等潜入人类内部，羽翼丰满之后再骤然爆发。
“现在逃跑，算怎么回事，非但满盘筹划都前功尽弃，而且，它跑得了么？”
这个问题，楚歌亦是大惑不解。
国师在他心里，一直是老奸巨猾的阴谋家形象，即便真要整蛊作怪，也没必要选择这么心急，这么鲁莽的方式啊！
所以，国师这家伙，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啊？
……
十分钟后。
距离宠物市场不远处，一条穷街陋巷深处。
“滴答，滴答，滴答”。
猩红的血珠一滴滴洒落在污浊的水坑中，仿佛红宝石般凝聚，久久不散。
水坑的涟漪中，浮现出雪狼的倒影。
经过短短十几分钟的暴起，搏杀和逃亡，这头圣洁，华美和孤傲的妖兽，已经不复最初肌体丰盈，毛发晶莹，矫健有力的模样。
肩头的贯通伤实在太过触目惊心，即便以妖兽强大的自愈能力，都无法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完全修复，再加上它为了躲闪狙击手的子弹和觉醒者的攻击，一次次透支体能和身体结构的极限，做出各种快若闪电、不可思议的动作，令伤口一次次撕扯和迸裂，到现在，已经加重到前肢无法挪动，更不能落地的程度。
楚歌的闪电之剑，还有其余几名觉醒者的灵能攻势，更是令它的皮毛焦黑，枯黄，脱落，斑斑驳驳的模样，像是长满了丑陋的疥疮。
身上还有好几处子弹和利器留下的擦痕，既像是荆棘皮鞭的抽打，又像是一张看不见的罗网，紧紧罩在它的身上，几乎将它周身骨骼，都勒个粉碎。
更有一处处震撼弹和超能力造成的内伤，令它处在严重脑震荡，五脏移位的内伤状态，每踏出一步，周身三万六千束神经末梢，都要发出锥心刺骨的痛楚。
四周到处是觉醒者的呐喊声。
还有警察和士兵们尖锐的哨声。
以及天空中武装直升机传来的螺旋桨声。
好几盏探照灯刚刚都扫过这条穷街陋巷，虽然暂时还没发现它的存在，却也只是“暂时”而已。
十面埋伏。
无处可逃。
这次孤注一掷的逃亡行动，失败了。
但它并不后悔。
因为它看到了……希望。
雪狼站定，昂首挺胸，任由滚烫的鲜血在剑拔弩张的毛发之间纵横流淌。
它目不转睛盯着眼前体型比它娇小数倍，却同样散发着强劲气息的“同类”。
雪狼和国师，就这样静静对视，用目光、气息、喉管深处传来的低吼，以及爪牙细微的动作，传递着错综复杂的气息。
尽管他们是沿着不同进化方式踏破智慧生命大门的妖兽，但毕竟都是犬妖，在尝试了多种方式之后，勉强也能传递一些最要紧的信息。
“你是谁，也和我一样被人类囚禁吗？”浑身浴血，遍体鳞伤的雪狼低声问道。
国师只从嗓子里发出几声惊慌失措的咕哝声，表示自己听不太懂雪狼的话，既迷惑，又恐惧，还有一丝丝兴奋的心情。
“算了。”
雪狼喘息着，发出“汪汪”声，翻译成人类可以理解的语言便是，“无论你是谁，都不重要，我们是同类，这就够了。
“听着，我们遭到了人类的围捕，我身受重伤，恐怕逃不出去了，但你还有希望，你也和我一样隐藏极深，没人知道你觉醒了智慧和力量吧？
“那么，接下来，我会向东跑，尽量吸引人类的注意力，然后你就拼命往西跑，只要逃出城市，跑到丛林里，就再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奴役你了，明白吗？
“东方，就是太阳升起的方向，向东，向东！”
国师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点点头，又咬紧牙关，重重点头。
“很好，那么”
雪狼抬头，观察人类直升飞机和狙击手的动向。
就在这时，它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限，只感觉一道锐利无比的劲风，如冰锥般刺入它的喉咙。
周身力气，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
却是国师趁它不备时，闪电般扑上来咬住它的喉咙。
国师并不恋战，一击得手，脑袋一甩，直接扯断了雪狼的喉管，便跳了开去。
雪狼灵智初开，终究不如人类中的阴谋家那么老奸巨猾，即便遭到突袭，亦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只是瞪大失神的双眼，盯着不远处深深蛰伏的国师，即便看到对方的利齿上沾染着自己的鲜血，也不愿意相信残酷的事实。
原来，妖兽也是可以杀死妖兽的。
“为什么？”
它很想大声咆哮，质问对方。
但即便是妖兽，也没办法在喉管撕裂，伤及颈动脉的情况下，发出愤怒的吼叫。
国师再度扑了上来，一直蜷缩起来的爪子统统如匕首般弹了出来，直取雪狼的眼窝。
雪狼虽然遭到连番重创，却被刺激出了拼死一搏的凶性，不躲不闪，同样朝国师的面部抓去，想要以眼还眼。
国师立刻改变战术，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壁，从半空中十分猥琐地弹了回去。
随后，它放弃了和雪狼正面相搏的打算，却是倒退七八步，到了安全距离之后，才学着雪狼的声音，仰天长啸起来。
“啊呜”
这声音，从雪狼口中发出，是集结的号角。
从国师口中发出，却是雪狼的催命符！
听到这声音，立刻有大批荷枪实弹的军士，身怀绝技的觉醒者，以及披坚执锐的武装直升机，朝这条穷街陋巷扑来。
雪狼失去了最后的反扑之力。
它歪歪扭扭倒在地上，无力地喘息着，不住颤抖的爪子再也无法撕裂任何血肉，只能代替喉咙，发出那道无比困惑，无比懊恼，无比愤怒的诘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同类。”
国师仍旧站在安全距离，面无表情地看着雪狼，沉默很久之后，才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继续说了四个字，“从来不是。”
第六百二十三章 双重试探
当楚歌气喘吁吁找到国师时，国师仍旧气定神闲地趴在穷街陋巷的角落里，目不转睛盯着伤痕累累的雪狼，唯恐对方再度暴起反击。
直到七八名军警将大量强效麻醉剂注入雪狼体内，将这头妖兽五花大绑并且施加上修仙界传过来的封印，送上直升机运走之后，国师才收回警惕的目光，平静地看着楚歌。
它一副低调、谦逊的模样，仿佛只是随手之劳，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楚歌看着国师嘴角和爪子上的血迹，还有刚才雪狼咽喉之间的伤痕，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
但他仍旧不明白国师的动机，它为什么要伤及自己的同类？
“如你所见，帮你们抓捕这头失控的妖兽。”
国师微笑道，“虽然我很清楚，就算没有我的帮助，你们很快也能抓住这头自作聪明的蠢兽，不过，它的鲁莽之举终究造成了闹市区的大规模混乱，就算没有伤及无辜，践踏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所以，我帮了点儿小忙，帮你们及早结束这场闹剧。”
“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楚歌想了想，“这头妖兽的战斗力很强。”
“战斗力再强，也是强弩之末，经过刚才一连串的战斗和逃亡，它逃到这里时，已经是筋疲力尽，气息奄奄。”
国师道，“而且，它误以为我是它的同类，或许它暴起逃亡，也有帮我一起逃走的因素，总之，它对我掉以轻心，这是它犯下最大的错误。”
“可是……”
楚歌沉默了一下，“你不是它的同类吗？”
国师笑起来，露出血染的獠牙。
“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咬向同类的咽喉，我以为这才是智慧生命和文明的标志。”
国师淡淡道，“更何况，就算我不动手，它也不可能逃脱人类的天罗地网，不不不，我不是指那些一路跟随在我们身边，假扮成路人的觉醒者和狙击手，我是指部署在更外围，更隐蔽也更强悍的那支部队，从头到尾，这条蠢狗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脱这支部队的掌控吧？无论我选择和它并肩作战还是反咬它一口，都不可能改变它束手就擒的结局啊！”
楚歌的瞳孔骤然收缩：“什么……更外围的部队？”
“哦，这么说，你不知道么？”
国师耸了耸肩，若无其事道，“也是，你们人类讲究各司其职，既然不是你的任务范围，的确没必要让你及早知道，不过，用你充满理想主义和美好未来的大脑稍微思考一下，难道你不觉得这头妖兽的出现，太巧了么？
“虽然我不知道灵山市的灵潮爆发进入了什么阶段，但这头雪狼即便以天人实验室的标准来衡量，都是相当厉害的大妖，我以前那么多的兄弟姐妹，惨遭无数次生不如死的折磨，都没多少能觉醒它这样强大的力量。
“灵山市再大，灵潮爆发再猛烈，这样自然进化出来的大妖也不会太多，这样一头凤毛麟角的大妖，正好出现在我们的参观路线上你真觉得，这是单纯的巧合？”
楚歌哑口无言，愣了很久，才道：“不是巧合，又是什么？”
“很简单，试探。”
国师微笑道，“看起来，你们人类里面，还有很多人不放心我这样的异族，也不认为你的参观游览和学习改造计划，可以分析出我的真心，唯有这样貌似突然的试探，才能窥探出我的本能反应。
“雪狼只是诱饵，周围一定有无数双眼睛正通过狙击枪的瞄准镜在盯着我们，如果我真的听了雪狼的话，向城外逃窜，或者对这个‘同类’生出怜悯之心的话，我就会瞬间从‘座上宾’沦为‘阶下囚’，结束这短暂却美好，逍遥快活的日子，继续到联盟的实验室里，去过天人实验室里那种日子了。”
楚歌只觉掌心冰冷，舌头发干，无言以对。
“其实我觉得你们真没必要玩这样无聊的把戏，我对人类的忠诚真是日月可鉴的。”
国师叹了口气道，“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毕竟是异族，多试探试探也是应该的，既然你们想玩，我只能随时奉陪，现在，你们可以相信我了么？”
……
发生了这样的妖兽骚乱事件，接下来的参观自然不了了之。
楚歌却没送国师回到病房，而是直接找到了乌正霆中校。
“不是意外！”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乌正霆中校，“是故意安排的？”
乌正霆中校正在整理刚刚抓获那头妖兽的资料，头也不抬，表情和国师一样平静：“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我的意思，刚刚我们和国师的对话，全都一字不漏传输到了通讯频道里，你一定早就收到了整理出来的文档报告！”
楚歌双手撑在桌上，咬牙道，“这头暴起逃亡的妖兽，并不是碰巧被我们遇上，而是你故意安排在我们的参观路线上，目的是试探国师？
“可是，为什么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我们不是已经在通过参观游览的方式，为国师进行心理测绘和人格素描了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甚至画蛇添足？”
“抱歉，没有提前让你知道第二队人马的存在。”
乌正霆中校终于从电脑前面抽回目光，十指交叉，搁着下巴，淡淡道，“你和国师的对话记录，我已经看过了，我觉得国师说得很对各司其职，既然不是你的任务，就没必要告诉你，浪费你的时间和心神。
“而且，我们也不是故意安排了这样一头大妖出现在国师的必经之路上我们掌控的妖兽还没富裕到这种程度，某种意义上，这算是50%的巧合吧？”
“50%的巧合。”
楚歌狐疑，“什么意思？”
“是这样，我们前些日子就得到情报，有这样一头神出鬼没的妖兽存在，能够操纵生物电流，隔空刺激别的动物的脑神经，令其陷入‘狂化’状态。”
乌正霆中校解释道，“因为这头妖兽的能力，和我们正在研究的蛇魔有几分相似之处，抓捕它的任务，就转到了我的手头上，而我在分析和追捕了数日之后，已经将这头妖兽的蛰伏范围，缩小到了宠物市场附近。
“问题是，宠物市场附近，聚集了大量宠物，不少宠物沾染灵气，又经常接触人类，纷纷觉醒了某种程度的‘灵性’，倘若这头妖兽混迹其中，是很难一下子分辨出来的。
“派军队包围，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搜查过去呢，一方面小题大做，杀鸡用了牛刀，另一方面也容易打草惊蛇，反而被它察觉，提前溜走，放弃这处巢穴，再想抓住它就难了。
“因此我才突发奇想，想到了这个‘一石二鸟’的办法。
“国师说的没错，这头貌似雪狼的妖兽，的确是我们针对它设计的‘诱饵’，用来试探它对人类是否忠诚；可是，换个角度来看，国师也是我们针对这头雪狼抛出的‘诱饵’，故意让国师经过宠物市场，就是为了把它骗出来的。”
“可是”
楚歌想了想，道，“我们原先的参观计划里，并没有宠物市场这一站，是国师临时起意要进去参观的啊！”
“如果刻意安排这一站，未免太露痕迹了。”
乌正霆中校道，“国师是犬妖，狗鼻子最灵，只要我们安排的参观路线，靠近宠物市场几百米远，它一定能闻到大量同类的气息，而从我们前些日子的审讯记录，对它建立的心理档案来看，它有极大可能性会主动提出，去人类关押、贩卖和改造动物的场所看一看。
“就算国师真的熟视无睹，那头雪狼的嗅觉也极其敏锐，仍有可能嗅探到国师的存在。
“哪怕双方真的错过，或者雪狼嗅探到国师的存在，却潜伏爪牙，按兵不动，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无非失去一次抓捕和试探的机会而已，仍旧可以按照原计划，去参观火锅城和孵化基地。
“很幸运，计划成功了，极度危险的妖兽被骗了出来，国师也用最激烈的方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这不是……很好吗？”
第六百二十四章 乌正霆的让步
楚歌的脸涨得通红。
他现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搓圆揉扁的小卒子了，就算面对上头空降下来的乌鸦部队指挥官，也有几分地头蛇的狠劲，说到底大家都是兄弟单位，一起搭班子完成任务的，他可以服从乌正霆中校的指挥，但并不意味着他就心甘情愿变成乌正霆中校手里的一颗棋子，特别是一无所知的棋子。
“既然您早就决定了，那又何必让我带着国师去参观学习？”
楚歌加重语气道，“我的时间也是很珍贵的非常协会等着我去完成的任务还有很多，修真者俱乐部等着我去拍的广告宣传片也有好几条，还有等着我签名的女粉丝，能一路从市中心排到高新开发区，您不赞同我的接触方案可以早说，这样撇开我，让我蒙在鼓里，算是怎么回事？”
“抱歉，这件事也是刚刚决定，并没有事先就故意隐瞒你的意思。”
乌正霆中校脸上可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只是淡淡道，“原本，我的确打算再给你和国师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希望用比较柔性的手段，对它进行更多的测谎分析和心理素描。
“不过，刚刚得到的消息，我们恐怕没这么多时间了。”
楚歌微微一怔：“没这么多时间，是什么意思？”
“我们刚刚发现了盘踞在地底的鼠族，以及更多虫潮的踪迹。”
乌正霆中校解释道，“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地底的形势非常混乱，总之所谓的‘鼠族文明’依旧存在，但他们的老巢，‘长牙王国’以及‘夜光城’却岌岌可危，好像是地底虫潮在失去蛇魔的指挥和天人实验室的限制之后，来了个肆无忌惮的大爆发。
“刚刚爆发出来的这些变异虫豸，没有太多智慧，也缺乏有效指挥，但数量极多，变异程度也相当恐怖，虽然暂时还处在没头苍蝇的状态，并没有冲出地底的迹象，但随着他们的数量呈几何级数增长，而地底资源又迅速消耗殆尽，冲出地底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我们的士兵，已经和失控的虫潮发生了一些接触。
“在事实面前，我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在潮湿，狭窄，阴暗，缺氧和结构极不稳定的地底世界，我们的钢铁洪流和子弹风暴的威力，统统降至最低点，很难遏制住野生虫潮的滋生趋势。
“因此，我们需要这些拥有智慧的老鼠们，尽快恢复组织和战斗力，顶在人类前面建立起一道坚固的防线，至少坚持到我们想出针对变异虫潮的应对之策，以及最尖端的秘密武器运抵灵山市之前。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群龙无首的鼠族文明势必不可能阻挡虫潮太久，而国师就是鼠族文明的主心骨，我们没有十天半个月时间去慢慢试探国师的忠诚，只能出此下策，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来知道它的立场。”
乌正霆中校这番话蕴藏的信息量实在太大。
楚歌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吸收。
“鼠族文明……找到了？”
楚歌亦喜亦忧，“那么，你们找到白夜了么？”
“现在，一切还是未知之数，就算我们深入地底的侦查员真的抓住了几只会说话的小老鼠，对方处在惊慌失措的状态，也无法建立有效的沟通。”
乌正霆中校说，“到时候，少不了你这个‘鼠族沟通专家’出马，亲自去探索第一手的消息，并且配合国师，让鼠族为人类效力。”
“等等。”
楚歌盯着乌正霆中校道，“你相信国师的忠诚？难道你没听到它亲口说的话？它的智慧远远超出你我的想象，早就识破了我们的‘双重试探’！它之所以会狠狠咬住那头妖兽的喉咙，是因为它知道，你一直在远处冷冷窥探着它，这算是真正的忠诚吗？”
“我并不需要它拥有‘真正的忠诚’，这个世界上也从来没有所谓‘真正的忠诚’这种东西，特别是在两个不同的种族之间。”
乌正霆中校道，“我只需要它足够聪明，能理解自己的处境，知道怎么选择一条对自己最有利的路，这就足够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看来，它虽然只是一条狗，却比很多头脑发昏，热血沸腾的人类更加识时务。
“既识时务，又这么有用，我没理由不留它一条狗命，榨干它最大的利用价值。”
“所以，您准备放它回到地底？”
楚歌道，“然后呢，您准备让它用什么方式，重新控制鼠族？”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或许对一条忠犬而言更是如此。”
乌正霆中校道，“在这方面，你我都不是专家，它才是，我觉得它原先用的那套方法就不错，唯有让鼠族如敬畏神明般敬畏我们，他们才能悍不畏死，前赴后继，肝脑涂地。”
楚歌只觉脑中“嗡嗡”作响，脑血管像是一条条炙热的蛟龙，在大脑皮层上张牙舞爪。
“所以，您还是准备用它的老法子欺骗和奴役？”楚歌喃喃道。
“有什么问题？”
乌正霆中校的声音，依旧如子弹般坚硬，如匕首般锋利，“听着，你应该知道我的经历和态度，就我的本心而言，我极不愿意和这些蛇虫鼠蚁、魑魅魍魉共处一室，任由他们散播可怕的病毒和细菌来污染我们的世界，如有一丝可能，我都愿意用熊熊烈焰把他们统统烧成灰烬，即便要用我自己的鲜血充当燃料都在所不惜。
“老实说，在我踏上前往灵山市的征途时，我的打算亦是如此，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将这些畜生统统消灭，不管他们是虫子还是老鼠，是阿猫还是阿狗。
“但是你说服了我，你用出生入死的第一手情报和对美好未来的阐述，深深打动了我，令我生平第一次回心转意，决定在你面前小小退让一步，采纳你‘暂时利用鼠族而不是彻底消灭鼠族’的意见。
“恭喜你，楚兄弟，我不是一个习惯让步的人，倘若我那些军中同袍听说你竟然说服了我，简直要为你鼓掌叫好了，所以，你还有什么不满呢？”
这番话，态度虽然强硬，内容却不能说错，乌正霆中校的确不是一个习惯让步的人。
但楚歌仍旧毫不犹豫抛出了自己的观点：“您应该知道，我所说的‘沟通和合作’，并不是‘欺骗和奴役’的意思，在我和国师的交谈时，已经阐述得很明白了，继续用所谓神明崇拜的谎言去欺骗鼠族，只能换来一时的好处，却会留下后患无穷。
“试想，过去我们并不知道国师的存在，所有的欺骗和奴役都可以推卸到国师和天人组织的头上，就算有朝一日真相大白，鼠族文明也没有仇恨地球联盟的理由。
“但如果我们明知国师的欺骗，却诈做不知，同流合污甚至故意怂恿它将欺骗的泡沫越吹越大，进而让无数鼠族都为了这个谎言奉献生命，等到真相大白时，剩下的鼠族究竟会如何看待我们，人类文明和鼠族文明，又该怎么和平共处啊！
“两个不同的智慧种族之间，想要达成信任，简直难于登天，稍有不慎，猜疑的链条就会将彼此死死捆住，拖入共同毁灭的深渊，我不希望人类文明和鼠族文明的最初接触，就以这样一种尔虞我诈的方式开始，否则，就算我们真能暂时欺骗鼠族去消灭虫潮，也只会给自己创造一个甚至无数个比虫潮更可怕的敌人！”
“那么，依你之见，我们应该如何‘开诚布公’？”
面对楚歌的咄咄逼人，乌正霆中校仍旧平静如冰海，“你也说了，人类和鼠族的沟通比登天还难，更何况国师已经欺骗了鼠族，而训练国师的天人组织，又的确是人类文明的一员，时间有限，你要如何化解彼此之间的猜疑，怎么向鼠族解释地球联盟和天人组织的不同，最重要是，如何驱使成千上万的鼠族，为了保住地面上的灵山市，面对铺天盖地的虫潮，心甘情愿去死？”
第六百二十五章 武器的解释
这是很实际的问题。
亦是楚歌这几天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在不断思考的问题。
更是他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答案的问题。
时间，宝贵的时间，该死的时间，面对呈几何级数滋长的虫潮，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果真如你所言，我们现在就去告诉鼠族真相，结果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乌正霆中校心平气和地说，“比方说，我们现在就派你到地底下去告诉鼠族国师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他们崇拜的诸神从头到尾都是不存在的，他们辛辛苦苦建立的‘文明’，根本是一场残酷的玩笑。
“你觉得，信仰瞬间崩塌的鼠族，真能接受这样绝望的事实吗？
“要知道，根据你搜集的情报来分析，鼠族所谓的‘文明’，尚且处在愚昧迷信的早期阶段。
“在这一时期，对诸神的信仰是绝大部分文明个体的精神支柱，甚至是整个文明存在的意义。
“人类历史上的这一阶段，无数战争都因信仰而起，无数生命都陨灭于‘诸神的怒火’中，倘若那时候，竟有一名‘先知’敢告诉人们，信仰皆是虚幻，诸神根本是不存在的泡影，你觉得，人们会相信这个先知，还是将先知送上火刑架呢？”
楚歌不服气，挺起胸膛，就要辩驳。
乌正霆中校却双手下压，打住他的话头，耐心解释道：“别急，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要说，人类掌握着强大的武力，以及各种无可辩驳的证据，足以证明鼠族的诸神是不存在的，而且，鼠族也没有力量将你这个‘先知’送上火刑架。
“那么，我们再打个比方，你要做的事情，就好像无数掌控着超卓技术的外星人，乘坐着飞碟来到中世纪的地球上，告诉彼时的地球人神灵是不存在的。
“没错，彼时的地球人的确奈何不了外星人，但他们真能相信外星人，而不是编造出无数种可以自圆其说、自欺欺人的谎言来继续麻醉自己，而不是把外星人的真话，当成……撒旦的陷阱？
“好，就算到最后，他们真的相信了‘诸神并不存在’，然后呢？他们就能瞬间清醒，打破愚昧迷信的枷锁，进入科学昌明的新时代？
“别傻了，面对无可辩驳的证据，彼时的人类以及此刻的鼠族，只会落入信仰崩塌，精神枯萎，三观尽碎的深渊，如此强烈的冲击，足以让他们的社会陷入混乱或者死寂，也许几十年都恢复不过来，甚至是万劫不复的永远！
“即便鼠族社会的更新迭代速度比人类社会更快数倍，这样翻天覆地的‘信仰大地震’，至少也会令他们陷入一年半载的迷茫、绝望、心灰意冷状态，才有那么一丁点机会，在精神的废墟上重建全新的信仰。
“不，我们没有一年半载时间，让鼠族去慢慢消化吸收‘诸神并不存在’这个爆炸性的事实，我们需要鼠族在十天半个月之内就恢复巅峰战斗力，毫无保留地为人类效力！”
乌正霆中校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还狠狠锤了一下桌子，令桌上的茶杯和电脑俱是一跳。
楚歌欲言又止，想了好几套说辞，都觉得不足以应付鼠族文明信仰崩塌之后的混乱局面。
“你也发现，自己的理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束手无策了吧？”
乌正霆中校看着他道，“好，就算我再让你一步，朝着最乐观的方向去推演，鼠族的科学精神和粗大神经比我们想象得更坚韧，他们瞬间就度过了信仰崩塌造成的混乱，平静接受了所有现实，知道我们并不是神圣的造物主，而是和他们一样，区区会思考的血肉而已。
“然后，他们一定会同意合作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不单单我们懂，鼠族肯定也不陌生，无论‘猜疑链’的概念有多么老套，但笑里藏刀，尔虞我诈，彼此警惕，这是两个文明接触时，必不可少的预防性措施，你怎么才能让鼠族在短短几天之内，完全相信我们的‘善意’，老实说，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们对鼠族有什么‘善意’！
“别急着反驳，好，我再让你一步我发现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让步，似乎都用在了你身上，现在，我就算你用三寸不烂之舌，释放出了极其强大的善意，用你天真烂漫的热血，感化了所有的鼠族，让他们相信人类是热爱和平，可以沟通的友善种族，然后呢，你又要怎么说服鼠族，和我们合作对抗虫潮、蛇魔以及病毒博士？”
楚歌听到这里，终于有话说：“这不是问题，鼠族不一直在地底对抗虫潮么，就连天人实验室都是他们捣毁的，他们和蛇魔有着血海深仇，更何况战场也在地底世界，他们的家园，他们怎么可能选择隔岸观火么？”
“不，鼠族之所以进攻天人实验室，主要还是国师的蛊惑，就算不是国师一手策划整件事，至少也是国师和蛇魔的恩怨引发如果你要告诉鼠族所有真相，就不能不把这件事说清楚。”
乌正霆中校冷冷道，“倘若鼠族知道他们牺牲大量同胞，只是因为国师的谎言，他们朝思夜想的天堂根本不存在，所有牺牲都毫无意义时，就算他们不心怀怨恨，至少要心灰意冷，士气跌落谷底吧？
“是，他们可能还会继续和虫潮作战，但敷衍了事的小规模作战是一回事，赌上最后一滴鲜血的灭国大战又是另一回事，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后者，是所有鼠族都能无比狂热、坚定、悍不畏死朝虫潮扑去，用血肉之躯堵住虫潮有可能通往地面的每一条缝隙，而这一点，以鼠族的文明发展水平来看，只有忠于神灵的狂战士才能办到！
“总之，告诉鼠族全部真相，之后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控了，鼠族有可能和我们翻脸；有可能把国师生吞活剥；有可能心灰意冷之下，整个族群骤然崩溃，所有老鼠都树倒猢狲散；也有可能觉醒了非常强烈的族群意识，对人类充满猜疑，远远躲到黑暗中旁观人类和虫潮的战争，玩‘坐山观虎斗’和‘养寇自重’的把戏；即便他们真的同意帮人类构造地底防线，也有可能开出我们无法接受的价码，形成尾大不掉的趋势。
“因此，不管你的理想有多么动人，勾勒的未来有多么漂亮，我们都没时间玩这样高度不确定的游戏，必须用最简单粗暴而可靠的方式，快刀斩乱麻地解决问题。
“那就是，让经过我们全面治疗，强化升级，焕然一新之后的国师，在千钧一发之际，‘华丽回归’地底世界，去博得鼠族更强烈的信任和更虔诚的信仰，然后，我们会一起编造更加牢不可破的谎言，甚至支援国师大量‘神器’，把鼠族武装成视死如归的狂战士，充当人类的先驱，一举荡平灵山市地底所有的蛇虫鼠蚁！”
乌正霆中校的手臂如战刀般狠狠往下一劈，杀气腾腾地说。
楚歌深吸一口气，道：“这就叫‘快刀斩乱麻’？请问，斩完乱麻之后，这把染血崩刃的快刀要怎么收回刀鞘，我们要怎么解释自己利用鼠族充当炮灰的行为？”
“我是一个军人，军人擅长的是夺取胜利，而不是解释。”
乌正霆中校微笑道，“更何况，我相信当幸存下来的鼠族在见识过所谓‘神器’究竟有多么可怕，而我们人类文明虽然不是诸神，却比诸神更加强大之后，他们一定非常愿意听我们解释，无论怎么解释都行。
“正所谓，‘批判的武器不如武器的批判’，我想，武器的解释，总归也比三寸不烂之舌去解释，更有说服力吧？”
第六百二十六章 长短之争
“这不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么？”
楚歌气结，“您要是有把握用武器去‘说服’鼠族，又怎么会在我面前让步，万一到时候，鼠族仍旧不听您‘武器的解释’，非要让仇恨的种子开花结果，那该怎么办？”
“那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乌正霆中校很有几分光棍气质地说，“无论如何，这都是很久以后要考虑的问题，上头派我到灵山市来，是解决迫在眉睫的地底威胁，我们没理由为了很久以后，未必发生的事情，在这里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吧？
“实在不行，到时候，你们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我身上好了。”
楚歌愣了一下：“什么？”
“无非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把戏。”
乌正霆中校看着楚歌，似笑非笑地说，“你是一个正直、善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你代表了人类热爱和平，乐于沟通以及合作的一面，那么，就继续保持你这副光芒万丈，一尘不染的形象好了，所有欺骗、奴役、背叛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就让我的双手沾满腥臭的鲜血，让我挤出一副十恶不赦的丑陋嘴脸，让我去利用鼠族为人类当炮灰、挡子弹，让我成为人类文明阴暗面的化身，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等到地底的威胁干净利落解决，灵山市重新回归和平和秩序，到时候，如果鼠族真的发现了真相，你完全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我这个‘恶魔’身上。
“你可以对鼠族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是一个因为双亲都死于鼠疫，而对鼠族充满私人仇恨，心理变态的狂人，你无数次和我据理力争，却被我‘官大一级压死人’地怼了回去，你简直是饱含热泪、肝肠寸断看着我对鼠族下手，却改变不了我的心意，只能在事后给予鼠族最大程度的慰藉。
“到时候，倘若鼠族文明真的还有极大利用价值，我并不介意接受来自官方的责罚和惩治，我甚至不介意那些鼠族将全部仇恨都宣泄到我一个人头上倘若他们想要干掉我的话，尽管放马过来，试试看好了。
“这样，是否就皆大欢喜了呢？”
楚歌听得目瞪口呆。
看着乌正霆中校舒舒服服靠在座椅上，甚至还翘起双脚架在桌上的模样，他鬼使神差地想到，当初乌正霆中校动用私人关系，调来轰炸机，炸平了瘟疫区域通往外界的道路之后，面对大发雷霆的上级时，不知是否也是这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表情。
这就是一块油盐不进还又臭又硬的滚刀肉啊！
乌正霆中校把话说到这种程度，连他的上级拿他都没办法，楚歌就更不可能改变他的心意了。
更何况乌正霆中校抛出的顾虑，也是绕不过去的问题。
人类和鼠族，总有一个要流血的，哪怕楚歌再怎么将心比心，都不可能一碗水端平。
死道友不死贫道，死鼠族不死人类，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楚歌想了半天，只能叹了口气，苦笑道：“不知为什么，我隐隐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好像我们在这里争来争去，争了半天，争论出来的计划，却是国师早就预料到的，甚至就是它所希望的。”
“那又怎么样？”
乌正霆中校轻蔑一笑，“你该不会担心我们被这条老狗牵着鼻子走吧？这是不可能的，它固然有几分小聪明，终究只是一头年老力衰的妖兽而已，面对整个人类文明，纵然它有几分居心叵测，又能掀起什么波浪？”
“我不知道。”
楚歌幽幽道，“也不想知道。”
“放心。”
乌正霆中校自信满满地说，“无论鼠族，老狗，虫潮，蛇魔还是病毒博士，我都有全盘计划，绝不会让他们脱离我的……掌控的。”
……
没能劝说乌正霆中校回心转意，是楚歌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从军营出来时，也谈不上有什么沮丧。
反倒是俞会长给予了楚歌极大的肯定和支持，这点令楚歌有些惊讶。
她甚至还连线了赵廉，云从虎和其余几个灵山市有关部门的头头脑脑，和楚歌一起，开了个小规模的碰头会。
今天在宠物市场的大动干戈，俞会长并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她只知道这样一头妖兽的存在，也知道乌正霆中校准备对这头妖兽下手，却不知道乌正霆中校会将抓捕行动和试探行动糅合到一起，更没想到自己的“心腹爱将”楚歌也会懵懵懂懂地卷进去。
正所谓打狗……呃，打人不打脸，楚歌可是灵山市非常协会的脸面，乌正霆中校这样越俎代庖，不和兄弟单位通气就自作主张的行为，即便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最高指挥权，也实在太过分了。
不过，俞会长显然不会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就支持楚歌的观点。
所以，楚歌就更加好奇，忍不住在碰头会上问出口：“俞大姐，你说我还是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年少无知，相信‘爱’和‘和平’的青少年，我支持在告诉鼠族全部真相的基础上，再展开沟通合作也就算了，您都一大把年……不是，您当然还很年轻，我的意思是，您都这么身经百战，德高望重了，还像我一样天真幼稚，这不太合理吧？
“我还以为您的看法和乌正霆中校差不多，只要能干净利落解决地底威胁，就可以不择手段，再怎么欺骗和奴役都无所谓呢！”
“去，你大姐看上去像是这么鼠目寸光的人么？”
俞会长半真不假地啐了楚歌一口，对着视频会议里有关部门的头头脑脑道，“楚歌的提议，和鼠族平等合作、互惠互利、全面开放什么的，幼稚是幼稚了点，但换个角度看，未必没有道理。
“这不是什么善良还是邪恶的问题，也不是谁唱红脸，谁唱白脸的问题，更不是优柔寡断和快刀斩乱麻的问题，而是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的矛盾冲突问题。
“道理很简单，乌中校是上头派下来，专门针对这次地底威胁的最高指挥官，他只要能在短期内施展雷霆之威，干净利落解决眼面前的问题，就可以高奏凯歌，拍拍屁股走人了。
“至于他的‘雷霆之威’，会不会造成更大的隐患，在未来猛烈爆发，这不是他会考虑的问题，真有那一天，他绝不会承认是他的手段太简单粗暴，这口锅，还得咱们灵山本地有关部门来背。
“就拿楚歌担心的问题来说，比如现在乌正霆中校依靠国师，继续用欺骗和奴役的手段，暂时收获了一批忠心耿耿，视死如归的炮灰，并且真的圆满完成了‘火并虫潮，抓捕蛇魔和病毒博士’的任务，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吧？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有朝一日，鼠族知道真相，气势汹汹找我们算账，而乌中校和他的乌鸦部队已经‘载誉而归’了，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还不都是我们的责任？
“要说鼠族能气势汹汹找我们算账，还算好的，就怕鼠族将仇恨的种子种在心里，慢慢酝酿和发酵，暗中整蛊作怪，甚至在最关键时刻捅我们一刀，那真是，我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总之，我也不太喜欢乌正霆中校的方案，不希望灵山市的地底蛰伏着一群高度智慧，会使用工具，懂得建立王国，而且对人类极不信任，充满仇恨的鼠族。”
“那么，将鼠族也一起消灭？”视频连线的对面，有一位白白胖胖的有关部门负责人说。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想法不错，那么，还是楚歌曾经提过的问题，如何确保能彻底消灭所有的鼠族？”
俞会长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要知道，鼠族的繁殖能力是很强的，只要逃脱几十个鼠族，若干年后，就极有可能重新诞生一个新的王国这个可能性当然很低，可一旦发生，谁来承担责任，背这口锅？”
第六百二十七章 妥协之道
一句话，说得视频会议中有关部门的负责人面面相觑，又一个个抬头望天，低头看脚，默默思考。
沉默片刻之后，刚才建议把鼠族也一锅端的那名负责人干咳一声，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其实，我们人类是热爱和平的种族……”
“就是。”
另一名肥头大耳很有官相的负责人拍着肚皮说，“和平与发展才是当今世界的主流，既然彼此都是碳基智慧生命，而且都是哺乳类，关系算是很近了，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嘛。”
“我也觉得小楚的观点很有前瞻性和建设性。”
第三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负责人道，“上次看到他的会议记录，我就眼前一亮在这个年轻人都喜欢打打杀杀，渴望建功立业的时代，好像小楚这样头脑冷静，宅心仁厚，本性善良的青年，已经很少见了，这大概就叫‘行霹雳手段，怀菩萨心肠’吧？”
楚歌飞快眨巴着眼睛，不是很听得懂这些有关部门负责人都在说什么。
“那么，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的吧？”
俞会长趁机道，“关键是咱们灵山市自己人，要达成统一的共识，虽说乌鸦部队是对付地底威胁的主力，乌中校是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但事情发生在灵山市范围内，我们毕竟更加清楚些，为了尽快解决危机，该争取主动权的时候，还是要尽量争取的。”
“这是当然。”
“毕竟乌中校只是专门处理这一次的突发性危机，万一留下什么手尾，三五七年之后慢慢发作，还是要我们来擦。
“是啊，万一真的溜走几只心怀仇恨的鼠族，过几天繁殖出成千上万，再爬到地面上来捣乱不说汇聚成铺天盖地的鼠潮，大举进攻灵山市这么极端的危机，就算他们仅仅把灵山市地底所有的电缆、煤气管道和下水道统统啃噬得千疮百孔，我们也受不了啊！”
“小楚，听说你刚才去找乌中校了？这件事你干得好！灵山市的安定团结和经济发展，是我们要共同捍卫的东西，有什么意见和建议，的确不妨经常去找乌中校沟通的。”
各有关部门负责人，纷纷笑呵呵地鼓励楚歌，大有为他摇旗呐喊的意思。
一场碰头会开下来，楚歌还是稀里糊涂，但好像觉得，事情有了转机至少在灵山市这方面有了转机。
“怎么回事？”
楚歌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问俞会长，“刚才建议把鼠族也一锅端的那位，应该是本市卫生检疫部门的负责人吧，他怎么突然变脸，支持和鼠族和平共处了呢？”
“因为他，或者说谁都没把握能彻底消灭鼠族啊！”
俞会长道，“倘若未来某一天，人类没能将鼠族赶尽杀绝，留下一些手尾，又酝酿成更大规模的灾难，要追根溯源，追究责任的话，这口‘激化矛盾’的锅，很容易就扣到他的头上，他又何必冒这个风险呢？”
“哦，哦哦……”
楚歌似懂非懂。
“这么说吧，如果把我们灵山市比喻成一个病人，来自地底的威胁比喻成一颗肿瘤好了。”
俞会长见楚歌满头雾水的样子，还是想多点化一下这个“心腹爱将”的，“乌中校就好像外面高薪聘请回来，专门切除肿瘤的医生。
“对他来说，重点就是手起刀落，‘咔嚓’一刀，当时把肿瘤切下来就算完事了。
“至于病人手术中创口大不大，出血多不多，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身体有多久才能恢复，这些都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反正等后遗症真的发作，他早就拍着屁股周游世界，不知又去哪里执行任务了。
“所以，别说会留下隐患的‘奴役和欺骗’了，就算真的用钻地炸弹在灵山市地底制造几场小规模地震，甚至造成几栋大楼的倒塌，只要他判断真能杀灭所有的蛇虫鼠蚁，他都会毫不犹豫，不择手段去做。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灵山市的坐地户，至少未来几年、十几年内，还想在灵山市这处‘特区’里大展拳脚，搞一番事业的，我们就相当于刚才那位病人的……家庭医生吧？例子可能不太恰当，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对我们来说，切除肿瘤当然很重要，但如果仅仅为了切除肿瘤，就搞得病人失血过多，器官衰竭，就算治好了也要丧失自理能力，或者隔三差五就要折腾出一场新的病症出来，那也得不偿失啊！
“就说刚才那个例子，倘若我们真的狠狠利用了鼠族一把，骗无数鼠族为我们去死，好，眼面前的虫潮危机是解决了，但人家怀恨在心，之后几十年啥都不干，就闷头吃喝繁殖，然后让繁殖出来的小鼠一门心思去啃噬咱们埋设在地底的电缆、光缆、煤气管道和下水道，让咱们停电，断网，煤气爆炸还搞得污水横流，满街飘屎汤，咱们还怎么安心搞经济发展，这会对本市的gdp造成多严重的负面影响？
“这些问题，乌中校自然不必考虑，但咱们要是也想不到，任由他用这么简单粗暴或者后患无穷的方式来处理危机，最后，荣誉归他，满裤裆屎极有可能还是要我们来擦的。”
楚歌凝神静气地想了一会儿，道：“我们说的好像是一回事，只是切入的角度不同，我是从人性的善恶来切入，俞大姐你是从有多少好处，要不要背锅这个角度来切入。”
“没错。”
俞会长道，“小孩子才在乎善恶，成年人只问要不要背锅，又有多少好处。”
楚歌挠头，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俞会长占了便宜。
算了，反正俞会长比自己大这么多，要不然怕她打人，其实不该叫大姐，应该叫阿姨的，占便宜就占便宜吧。
“这么说，灵山市这边的有关部门，可以团结起来反对乌正霆中校的战略了么？”楚歌有些兴奋地问。
“这怎么可能呢，他是这次行动的全权最高指挥官啊！”
俞会长有些奇怪地看着楚歌，仿佛不明白他怎么问得出这么幼稚的问题，“更何况，他的解决方案虽然简单粗暴还后患无穷，但也是依据当前情报推演出来，最合理的解决方案了，否定他的方案，然后呢，你单枪匹马，再入虎穴，感动鼠族，化解危机，斩杀蛇魔，生擒病毒博士？”
“……”
楚歌非常忧郁地瞪着俞会长。
“年轻人，稍安勿躁，我们不可能明目张胆去反对行动指挥官的正确战略，但并不意味我们就要当没有头脑，惟命是从的棋子。”
俞会长很亲热地拍了拍楚歌的肩膀，道，“刚才各有关部门和兄弟单位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大家还是很理解并支持你的观点的。”
“那有什么用？”楚歌闷闷说了一句。
“怎么没用？”
俞会长道，“第一，这就意味着，在今后的行动中，我们可以多抽调一些资源参与进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争取一些主动权，让包括你在内，我们自己的行动队员，做事更方便一点。
“第二，这件事最后肯定要形成书面记录，对于乌正霆中校的行动方案，我们是持保留意见的，包括你刚才提到那些长期隐患，我们也会向上面提出这样，万一若干年后，隐患真的爆发，一切都有据可查，到时候我们再向上面申请更多资源去解决隐患，就有了充足的理由。
“第三，我们保留意见配合乌中校的解决方案，极有可能造成无法计算的长期损失，都算是灵山市方面，当然也包括你个人受了委屈以后你慢慢就会明白，让上头知道你受了委屈不是坏事，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嘛，委屈受了，甜枣也就来了，懂？”
“懂。”
楚歌沉稳地点了点头，满脸认真。
第六百二十八章 人造天堂
“懂就好。”
俞会长也不管楚歌是真懂假懂，语重心长道，“总之，你的想法和乌中校的解决方案完全是两个极端，你是0，他是100……”
“等等。”
楚歌插了一句，“为什么我是0？”
“打个比方嘛，好吧，你是100，他是0，好不好？”
俞会长皱眉道，“我的意思是，现在没人说得清究竟谁对谁错，反正你们都有道理也都有问题，我们不可能因为疑似隐患的因素，就硬生生把乌中校的方案完全否决掉。
“但只要我们的态度够坚决，参与度够高，而你又能在地底找到新的情报，说不定最终得到的结果，是一个介乎于0和100之间的数值。
“现实世界中，没有这么多非黑即白的选择，在不断变化的事态面前，无论我们还是乌中校都必须妥协，无非我们先妥协一步而已。
“原本我是希望你多休息一阵，远远离开这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不过既然你主动请缨，我也不想打击你的积极性，接下去，我仍旧支持你继续深度参与这件事，甚至配合乌中校的计划，监督国师‘华丽回归’地底。
“一方面，我需要你搜集更多情报，对鼠族和虫潮的扩散速度和范围，给出更多的数据。
“另一方面，我也希望你能够……怎么说呢，用修仙界的话来说，和鼠族‘结个善缘’，万一鼠族的潜能和实力真的远远超出我们的估量，而乌中校又把事情搞砸了，或者留下太大隐患的话，至少我们需要保有一条和鼠族沟通的渠道，哪怕谈判，都要找到关键角色去谈，对吧？
“当然，如果乌中校的作风真的太过简单粗暴，令你感觉十分不爽的话，不用给我面子，你爱怎么怼，就狠狠怼过去好了要让他清楚知道，虽然他是手持尚方宝剑的御史钦差，但是空降到我们地方上来工作，还是要尊重我们地方上的兄弟单位嘛！
“放心，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所有部门，都是绝对支持你的，你不需要顾虑任何东西，想怎么怼，都随你发挥，我们在后面摇旗呐喊，为你助威！”
“不是吧？”
楚歌皱眉道，“如果你们也不满乌中校简单粗暴的行事风格，你们有关部门的头头脑脑直接怼过去就好了啊，何必要我一个无名小卒去怼人家堂堂乌鸦部队指挥官，军方中校？”
“就因为你是无名小卒，行事才不需要顾忌任何东西啊！”
俞会长理所当然道，“我们都有官方身份，同在体系之内，行事难免不太方便，很多时候都没办法随心所欲，但你就不同了，你是”
“我知道。”
楚歌很乖巧地抢答，“我是社会闲散人员。”
“不不不，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再以‘社会闲散人员’自称，未免太妄自菲薄了。”
俞会长想了想，道，“你现在的定位，差不多算是这次行动里高薪外聘的专家，地位相当超然，只要你没有明目张胆地抗命不从，他又能把你怎么样？”
“好像也是，反正我也没准备在体系内部追求进步，也就是威力加强版的社会闲散人员，谁都拿我没办法！”
楚歌沉吟片刻，又笑嘻嘻看着俞会长，伸出三根手指不停搓着，“行，我答应您了，俞大姐，不过这次任务的好处……”
俞会长微微一怔：“这不是你主动请缨，想要在人类文明和鼠族文明之间，寻求一丝和平和沟通的希望嘛，宝贵的和平和希望，不就是最大的好处？”
“话不是这么说，和平归和平，好处归好处嘛！”
楚歌义正辞严道，“正所谓‘贼不走空’，不，好像不是这句，总之您明白我的意思，眼看我又要单枪匹马深入虎穴去捍卫灵山市的经济发展和数百万同胞的生命财产安全了，您总不好意思看着我赤手空拳吧？”
“谁让你‘单枪匹马’了，还‘赤手空拳’？你知道专门为你度身定制的‘毒蜂’攻击系统，花了咱们非常协会本年度多少研发预算吗？”
俞会长说归说，还是习惯性将平板电脑掏了出来，先是狠狠瞪了楚歌一眼，接着又眉开眼笑把他招呼过来，“来，看看，这些是非常协会总部刚刚调拨到灵山市分会这边的好东西，好几件神兵利器都是测试版，结合了修仙神通和地球科技，威力非常强悍，寻常觉醒者还驾驭不了呢，想不想试一下？”
十分钟后。
双方谈妥了任务报酬，全都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我还是不太相信国师。”
楚歌想了想，道，“总觉得这家伙老奸巨猾，人品相当不怎么样，很难掌控的样子。”
“它本来就是一头犬妖，谈什么人品？”
俞会长道，“当然不会有人完全相信它，就连乌中校也只是利用它而已，现在最大的顾虑就是它和天人组织之间，是否还存在着什么联系，倘若这一点不成立的话，以区区一头行将就木的犬妖的身份，它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是啊……”
楚歌挠着头皮，喃喃道，“它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
次日，楚歌在非常协会临时搭建的一间特殊病房里，见到了一名从地底营救上来的鼠族。
之所以说是“特殊的病房”，因为这间病房完全是人类版本等比例缩小数倍的产物，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小人国的建筑。
而且，设计者还临时拿来了很多芭比娃娃玩具里的套件粉红色的小床，塑料的衣柜，各种闪烁着七彩光泽的纱帘，幕布，刺绣精美的小毯子之类，把微型病房装饰得五颜六色，眼花缭乱。
微型病房直接搭建在特调局第七处的实验室里，没有窗户，其中一面墙是单向玻璃，从里向外看是大幅落地镜，站在外面，却可以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楚歌，乌正霆中校，俞会长，穆处长，还有几名第七处的兽医、移魂者和动物行为学家，都站在外面，屏息观察着那名鼠族缓缓苏醒之后，在里面颇为奇特的行为。
只见它先是焦虑地在封闭式病房里来回踱步，没头苍蝇也似乱转了几圈之后，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将塑料橱柜什么的抱在爪子里翻来覆去研究，还忍不住要在精美的地毯和小小的被子上，摩挲它不断生长的牙齿。
几次伸出牙齿之后，它终究还是忍住了，缓缓匍匐在地，摆出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双眼紧闭，口中发出了富有节律的声音，楚歌听出那是长牙王国的语言，这头迷失的鼠族正在虔诚地祈祷：“诸神啊……”
为了防止它看到地面上的一切，或者见到“诸神”的真面目，遭受太过强烈的冲击，会陷入精神崩溃的混乱，直到此刻，人类尚未和它直接接触。
从一开始，它就是在昏迷状态中，被送入这间全封闭的微型病房，每次接受治疗之前，病房的角落里也会先喷出麻醉气体，令它陷入昏迷它的伤并不重，主要还是精疲力竭和惊吓过度，经过两天的治疗和修养，精神状态包括身体指数，已经渐渐稳定下来了。
四周“精美”的陈设令它困惑不已，定期通过病房上方的投料口送入的高能食物和饮用水，则令它激动万分，包括贴在它身上各种精密的医疗设备，更是令它隐隐觉悟，自己恐怕来到了……
“天堂，这里便是天堂么？”
楚歌看到这名迷失的鼠族再次挥舞着尾巴，兴奋得手舞足蹈，尖叫道，“我实现了诸神赋予的使命，我是你们最忠诚的奴仆和最勇敢的战士，我……哈哈……哈哈……呃……”
它面红耳赤，心脏狂跳，激动过度，喘不过气。
第六百二十九章 食猫者的崛起
乌正霆中校面无表情地看了楚歌一眼。
楚歌也很敏感地阅读出了对方眼神中蕴含的意思：“看看这头老鼠的疯劲儿，你准备怎么告诉它全部真相，怎么告诉它这里并不是老鼠的天堂，而是人类的实验室，来，你倒是来试试啊？”
楚歌揉揉鼻子，想了想，决定大人有大量，暂时就不怼回去了。
一名来自特调局第七处的动物行为学家清了清嗓子，对准话筒，发出低沉的声音：“稍安勿躁，我的造物，把地底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说清楚，或许我可以让你看到更多神迹，拯救你的王国和同胞，所有忠诚于我的子民。”
声音经过特殊处理，通过微型喇叭传送到病房里时，愈发庄严肃穆，隐隐带着古刹钟声般的神圣和缥缈，真有几分诸神降临的感觉。
这名鼠族浑身一震颤抖，却是在动物行为学家的引导和微量镇静剂的共同作用下，慢慢平静下来，进入一种般催眠的恍惚状态，断断续续诉说起来。
众人一边看着，一边通过平板电脑浏览鼠族前几次苏醒时的口供。
类似的“诱导式盘问”并不是第一次实施，在鼠族被救出来的当晚就进行了三次，拼凑出了大量最新情报，这次不过是查漏补缺，并且和前几次的口供进行对比，确认可信度而已。
面对事实，连楚歌都不得不承认，值此争分夺秒的危急时刻，或许装神弄鬼来套取口供才是最好的选择，否则，真按他理想主义的想法，一五一十告诉鼠族所有真相，最大的可能，鼠族非但不会相信，反而会以为自己落入了魔鬼的陷阱，万一来个闭口不言甚至杀身成仁，那就糟糕了。
现在，鼠族真以为自己来到天堂，向它提问的正是造物主本尊，而造物主还有办法拯救鼠族文明于倾覆之际，自然是痛痛快快，将它知道的一切都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长牙王国的语言非常简单，鼠族的咽喉能发出的声音，就算再加上手势和尾巴动作的辅助，也组合不出太过复杂的语言，楚歌用几天时间，就令特调局第七处的专家们，大致搞懂了这种粗陋的“鼠族语”。
因此，专家们在询问这名鼠族的过程中，并未遇到太大麻烦。
将它七零八碎，前言不搭后语的几分口供结合起来，专家们大致搞清楚了天人实验室被捣毁，楚歌及国师先后离开地底之后发生的事情。
总得来说，忧喜参半。
喜的是，天人组织的确被捣毁了，而之后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鼠族们也再没听到蛇魔的消息。
另外，长牙王国的远征军虽然折损了大约一半兵力，但至少有另外一半身经百战的战士得以凯旋。
以鼠族强大的繁殖力而言，这并非一个不可接受的损失率，一切顺利的话，用不了几个繁殖季节，长牙王国就能重新兴旺发达起来。
忧的是，一切并不顺利，国师对鼠族文明的影响，远远不是一个普通的统治者这么简单，它简直是鼠族文明的支柱，灵魂和引导者，是它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将进化之路压缩了成百上千倍，将茹毛饮血的老鼠们，强行变成了相对文明的鼠族。
失去国师的鼠族，就好像拉伸到极限的弹簧，失去了前方的牵引，立刻缩了回去。
不，比退回到茹毛饮血的蛮荒状态更惨，因为被国师“揠苗助长”的鼠族们，已经被注入了名为“野心”的毒素，再也回不到浑浑噩噩却天真无邪的蛮荒时代。
为了填补国师的空白，争夺“后国师时代”长牙王国的统治权，实力最强的四大家族，甚至忍不到回归夜光城，就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内战”。
首先，是在强袭蛇魔老巢，捣毁天人实验室的战役中，受到损失最少，建制保持相对完整的巨斧家族因为他们的尾巴上长着畸形的骨瘤，像是一柄柄巨大而笨拙的战斧，很难通过岩层间狭窄扭曲的缝隙，因此，他们被安排在了整个战阵的最后，等前面的缝隙被钻山鼠拓宽之后，才能大摇大摆前进，反而躲过了最惨烈的杀戮。
于是，他们就凭借数量和指挥上的优势，胁迫其余三大家族的鼠族，承认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家族，而巨斧族长则将继承国师的遗志，成为长牙王国的国王。
然后，是损失最惨重的赤焰家族，假意第一个站出来，跪下去，匍匐在巨斧族长的脚下，承认它的无上权威，骗取了巨斧族长的信任。
暗地里，却是联合圣水家族和铁针家族的残兵，在夜光苔再次绽放出鲜血般的红芒时，向巨斧家族发起突然袭击。
三大家族的残兵，单独一家，绝不是巨斧家族的对手。
然而，三家联手，又是突袭，第一个回合就杀死了巨斧族长，却是令巨斧家族陷入群龙无首，骤然崩溃的绝境，就这样被三家一波大崩了。
剩下的三大家族言明，等回到夜光城之后，还是维持“三头统治”的状态，一切事务都经过三家友好协商来决定。
然而，诱惑巨斧族长堕入深渊的野心，却在其余三家族长的心底暗暗族长，回到夜光城之后不久，三家就爆发了连绵不绝的冲突，今天圣水家族联合赤焰家族进攻铁针家族，明天铁针家族和赤焰家族一起对付圣水家族，后天赤焰家族内部又闹出了争夺族长之位的矛盾，明争、暗斗、刺杀、阴谋、阳谋、誓言、背叛……人类历史上为了争夺最高权力，曾经绽放过的丑陋之花，无一例外，在地底世界冉冉盛开。
然而，三家连绵不绝的内斗，却诞生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就在他们将嗜血的目光凝聚成冰冷的尖刀，狠狠插到彼此身上时，却有一股新的势力在长牙王国崛起。
那就是食猫者家族。
食猫者，这个楚歌化身“长舌头”时的战友，经历了天人实验室的血战之后，竟然有若神助般活了下来某种意义上说，“有若神助”四个字，还真是没错。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或许是濒临死亡的刹那，觉醒了了不起的东西，或许是跟随楚歌时的耳濡目染，在食猫者的进化发条上，又狠狠拧了一把，总之，这名原本只有一腔血勇的小贵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三大家族联手瓜分巨斧家族时，他们这些中小家族自然没有参与的资格，反正一路匍匐在地，如墙头草般，谁强就站在谁一边。
胜利者急需得到中小家族的支持，却也没必要太过为难他们。
等远征军回到夜光城，三大家族开始内斗时，食猫者和它的家族战士们又被分配到了一项吃力不讨好的任务散开到长牙王国和天人实验室之间的地底缝隙去，寻找和收拢溃散的残兵。
大战过后，必有溃兵，很多时候被成建制“消灭”的部队，未必所有人都血染黄沙，至少一半以上，都是和部队失去联络，迷失了方向，甚至主动逃跑了。
作为“抱头鼠窜”的“鼠族”们，又是在幽暗崎岖，缝隙错综复杂如迷宫般的地底战场，这样迷失方向，找不到归途的事情就更加常见了。
还有些原本依附于长牙王国的部落，要么误判了天人实验室之战的结果，又或者错估了长牙王国残存的实力，生出了不臣之心。
迷失的部队要找回来，蠢蠢欲动的部落要敲打甚至毁灭，虫潮残余的踪迹也需要搞清楚动向，这些琐碎、危险、重要的任务就落到了食猫者的头上。
或许，三大家族一开始让食猫者执行任务的目的，是觉得它的家族仍旧保有比较强大的实力，唯恐它留在夜光城会成为不稳定因素，还不如将它远远发配出去，即便它真能完成任务，回来时也已经尘埃落定，掀不起什么乱子。
没想到，食猫者的能力和运气，都远远超出三大家族的判断，当它真的收拢了大量残兵，又带着附庸部落的使节团，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回到夜光城时，夜光城里的三大家族，已经在不断升级的内斗中，拼得三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