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超级英雄的诞生
而那些奉公守法，主动申报超能力的觉醒者，对当局的政策也颇有微词。
一开始，刚刚觉醒超能力的时候，当局提供每位准觉醒者一定数量的基因药剂，算是国家补助或者叫“新手福利”。
但补助和福利，不可能无休止地给下去虽说地球联盟家大业大，但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倘若一定时间内，无法取得肉眼可见的进步，免费的基因药剂肯定要逐步削减直到取消。
想要继续修炼，就要去非常协会赚取贡献点，或者以相当昂贵的价格来购买。
这令不少觉醒者大为不满。
他们认为自己都已经觉醒了，时刻准备着为地球做贡献，当局帮助他们修炼是应该的，觉醒就是铁饭碗嘛，怎么还能管他们要钱，要贡献点呢？
帮非常协会做任务，倒不是不行，但很多觉醒者都有本职工作，一家老小要养家糊口，比方说，原本是程序员的，不可能说忽然觉醒了掌心能喷火的能力，就不当程序员了那谁管饭啊？
本职工作就经常要加班熬夜，九九六什么的，宝贵的休息天，呼呼大睡、操持家务、陪儿子上兴趣班、给老婆交公粮……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三瓣来花，哪有时间去修什么鬼炼，做什么鬼任务？
而且，灵气复苏毕竟是个新生事物，非常协会也是新店开张，任务设置和会员升级体系并不合理，很多觉醒者纵然会喷火放电，但对于格斗术一窍不通，也不可能花一年半载时间来修炼，能有多少任务让他们去做？
在这方面，非常协会已经吃到教训了就前几天，刚刚有几名觉醒者接了一个综合治安管理类的任务，跟在警方屁股后面去检查某个二手市场，结果正好撞见了两个躲藏在这里的超能力通缉犯，一通厮杀下来，三个我方觉醒者，一死两重伤。
结果，家属就觉得非常协会是草菅人命牺牲的这位觉醒者前几天还不过是一个中学老师，根本没什么战斗力，忽然觉醒了“力大无穷”的能力，那也不是刀枪不入啊，他自己刚刚觉醒，不懂事儿，还以为都和电影里演的那样，有了超能力就是超级英雄，头脑一热就出去维护正义了，非常协会怎么能如此轻率，不经严格审查，就让他冒生命危险呢？
这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没想到治安巡逻会变成和超能力通缉犯驳火，而且签署任务协议时，都有相应的免责条款，但架不住牺牲者的七八十个家属披麻戴孝，带着花圈幛子挽联什么的，往非常协会的大楼下面一坐，整天嚎啕大哭，锣鼓齐鸣的，很多家属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反正警方士气低迷，撒手不管，谁爱管谁管谁他妈爱管呢？
这件事搞得当局非常被动。
俞会长都不怎么敢往市议会那边跑了。
不对，应该说她都不怎么敢走出非常协会的大门了只要一出大门，就有好几个家属冲上来抱她大腿。
非常协会只能调整任务体系，提高审查的标准，尽量不让初觉者参与危险任务。
但审查标准的提高，势必意味着运行效率的降低，很多觉醒者都在抱怨，没有合适的任务，即便接到了任务，比方充当临时联防队员，维护本小区治安之类，也兑换不了多少贡献点。
长此以往，很多觉醒者都发现，看上去很美好，很合理的修炼任务升级体系，根本是画饼充饥，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
这实在是一个无法调和的矛盾。
往大里说，就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修炼需要，和有限的灵能资源之间的矛盾”。
很多人之所以主动申报超能力，就是认为只要申报了，就是“当局的人”，就能端着铁饭碗，吃一辈子的皇粮。
现在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那还申报什么？
就这样，大数据显示，在最初几个月的觉醒者主动申报人数不断增长之后，进入九十月份，增长率逐步降低，增长曲线越来越疲软，十月份的新申报觉醒者数量，只有六月份的80%。
按理说，随着灵潮爆发的强度越来越高，觉醒者的数量应该是越来越多才对。
现在数据呈断崖式下滑，很明显有部分群众对当局失去了信心，甚至天人组织之类的邪恶势力又在暗地里煽风点火，包括“炎罗”这样的非法穿越者也在私底下招兵买马，令不少觉醒者隐瞒了自己的超能力这实在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到了十月下旬，出现了新的情况。
警力不足的问题，激起了连锁反应。
大批警力、军力和资源都投入到制止觉醒者和穿越者犯罪上，对于传统犯罪的管控，就不可避免地松懈下来。
按下葫芦浮起瓢，任何一个社会都不可能做到没有犯罪，那些流氓、混混、小偷小摸、敲诈勒索乃至抢劫团伙和黑恶势力，最擅长趁火打劫和浑水摸鱼，仗着当局的主要精力放在觉醒者和穿越者身上，他们蠢蠢欲动，兴风作浪。
这些家伙闹不出太大的乱子，却足以搅动一片乌烟瘴气，令市民对当局愈发失望。
要知道，现在有不少市民，可是觉醒了超能力的。
在很多市民眼中，既然当局在打击犯罪上如此孱弱无力，那还不如咱们老百姓，撸起袖子自己上呢！
于是，一些看多了超级英雄电影的“义警”出现了。
他们往往佩戴着玩具商店买来的面具、披风和紧身衣什么的，既没有在非常协会注册报备，也没有走合法的程序，就自发走上街头去“维护正义，惩治犯罪”。
大部分义警倒也没想过要抓捕失控觉醒者和非法穿越者什么的。
他们主要针对的目标，就是自家附近的流氓混混和黑恶势力，反正也不需要确凿的证据，随便找个酒吧歌厅夜总会，看到有混混耍流氓，拖到阴暗的角落里，用超能力一顿乱捶就是了。
至少一开始，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做法，还真是吓得不少流氓混混和黑恶势力都瑟瑟发抖，暂时不敢抛头露面，嚣张跋扈。
这样一来，无数市民都成为了超级英雄义警们的崇拜者和支持者，甚至把他们比喻成现实中的钢铁侠、蜘蛛侠、蝙蝠侠什么的。
相比之下，当局愈发脸上无光。
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根本不知道当局在幕后默默做了多少工作，还以为当局只会在义警消灭犯罪之后，姗姗来迟地抛出来洗地呢！
就连很多原本在非常协会注册登记的觉醒者，都嫌弃非常协会的任务体系罗里吧嗦，不够爽快，抓个犯罪分子还要讲证据讲程序，给的报酬又小气，干脆拍拍屁股，不和你玩了，咱自己戴个面具出门去行侠仗义，不为别的，就为过把瘾觉醒超能力，可不就是为了过瘾，为了爽快，为了玩儿嘛！
当局对这些超级英雄义警，当然持反对态度。
侠以武犯禁，行侠仗义也要在法律允许的框架里来搞嘛，要是人人都当义警，随便跑出去“锄强扶弱，维护正义”，还要当局干什么？
而且这些所谓的超级英雄们，根本没接受过专业训练，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案抓人，私自行动造成的附带损伤，比警方执法要大得多，很多时候还会搞错打击对象有些人就因为在酒吧里多喝了几杯，出来时走路嚣张了点，就被当成流氓混混，拖到巷子里打断了一条胳膊两条腿，上哪儿说理去？
偏偏群众对这些所谓的超级英雄们，却非常宽容，甚至将他们造成的破坏和伤害，都怪罪到当局头上。
“谁让当局不给力，不能尽快消灭罪恶呢？”
群众们振振有词，“我们也知道这些‘义警’不专业，你们有关部门才专业那你们这些专业的，倒是赶紧把所有坏蛋都抓起来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捉襟见肘
目前的局势就是这样，好像一锅烧烂的面条，千头万绪，需要慢慢梳理。
黑云压城，满城风雨，楚歌也不好意思继续待在非常协会修炼，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
于是，趁这天俞会长亲自指点他开发身体潜能的时候，他主动提出，希望俞会长能帮他调整修炼计划他准备每天挤出至少十二个小时出去执行任务。
反正，在实战中修炼，更有助于肌肉记忆和战斗经验的养成。
“小楚，你能主动请缨，实在太好了！”
俞会长看着楚歌，非常感慨，“要是所有觉醒者都能像你一样朴实刚健，充满奉献精神，何愁社会不安定团结呢？”
楚歌怪不好意思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挺占便宜了，反而俞会长才是充满奉献精神的那个人。
别人不知道，他整天和俞会长待在一起，可是非常清楚这位非常协会在灵山市的指挥官，肩负着多么艰巨的责任和多么沉重的压力，短短几个月的灵潮爆发，俞会长明显老了好几岁的样子，连肩膀上那头灰猫都有些病恹恹地提不起精神。
仔细想想，俞会长这个人除了爱忽悠之外，对他其实是很不错的。
而忽悠嘛，也没办法，毕竟“灵气复苏”这种怪事，谁都没经验，谁都说不准未来会怎么发展，就连楚歌出去挽救失足青年，都免不了要忽悠几句呢！
楚歌听说俞会长一心扑在工作上，在亚特兰蒂斯大陆冒险期间，夫妻长期两地分居，感情渐渐疏远，最后离了婚，连唯一的女儿也不太理解她，把她当成那种很冷酷的女强人这也算俞会长为地球做出的重大牺牲吧。
俞会长手把手指点了楚歌一个多月，两人虽然没有师徒的名分，但楚歌挺懂得感恩图报，很想帮她一把。
楚歌红着脸问俞会长何出此言，自己实在当不起“朴实刚健”四个字。
俞会长却很有感触地说，这年头的觉醒者，特别是那些心高气傲的小青年们，要不然就是觉醒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能力，就吵着要联盟给他们多少资源和荣誉，稍微让他们做一点点事，就好像侵犯了他们的基本人权。
要不然，就是胡乱相信网络上的谣言，对有关部门敬而远之，不愿意主动申报超能力，反而买了面具和紧身衣，去当什么超级英雄。
哪像楚歌，明明是官方盖章认证的正宗英雄，又有非常协会的金牌执照，却还这么朴实、低调、相信组织，竟然把一身战斗服都涂装成了秋衣秋裤的款式。
“我知道，你用这一身涂装，就是想时刻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忘本，要坚持劳动人民勤劳勇敢、淳朴善良的本色，和群众打成一片，对吧？”
俞会长看着楚歌的秋衣战斗服，深有感触道，“明明拥有这么强的潜力，还曾立下偌大战功，依旧朴实无华，和普通的社会闲散人员一样，和你一比，那些刚刚觉醒了超能力就上蹿下跳漫天乱飞的家伙，实在差远了楚歌，大姐必须向你抱歉，原本你说你喜欢低调，我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但最近一段时间观察下来，你真是将劳动人民的本色保持得很好，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实在不多了！”
“……是，是吧！”楚歌看着自己的秋衣秋裤说。
虽然知道俞会长是在给自己戴高帽子，还是忍不住傻乐起来。
“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看，很应该多给你开几场英模报告会，把你的光辉事迹传遍全城，也号召广大觉醒者都向你学习怎么这些人，一点儿组织性纪律性和奉献精神都没有呢！”俞会长的压力挺大，在外面不好随便发牢骚，正好楚歌这个人挺没大没小又没脸没皮，和他闲扯两句，都算是一种减压。
“这年头，就这样。”
楚歌想了想，也有些忍不住，道，“俞大姐，您别怪我心直口快，其实我这几天也在琢磨灵潮爆发的问题，什么警力不足还有非法英雄的出现，各种恶性循环，其实归根结底，都是一回事钱没给够。
“不是我说，咱们非常协会这个任务体系，给的报酬也太少了点，往往接一个任务出去拼死拼活，有可能遇上穷凶极恶的修仙者，分分钟命丧黄泉，回头一结算，才给一两千个贡献点甚至更少，还不够敞开了吃几顿天材地宝的，难怪大家伙儿没有工作积极性。
“警方的道理，也是一样，警力不足的问题是秃子头上的跳蚤，明摆着的，那就想办法啊，从省城还有兄弟城市多支援一批警力过来，再给咱们的一线执法人员多弄点儿经费，不说发奖金什么的，就是把伙食搞得好点儿，对士气都是鼓舞。
“我为什么这样说呢，有这么回事那天我回家休息，见到我们小区的管片民警郝警官，和他聊了几句才知道，他收到线报说我们小区有个混小子觉醒了超能力还没去申报，又不知躲哪儿去了，整个派出所都行动起来，到处去找人堵人，他都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整天在一辆二手小轿车里蹲点，饿了就随便扒两口方便面凑合，正好那几天他儿子发烧，老婆一个人管不过来，免不了还要埋怨他几句，两口子闹得鸡飞狗跳，儿子也跟着哇哇大哭，您觉得，他还能保持战斗力吗，要是撞上了失控觉醒者或者非法穿越者，还能精神抖擞地往上冲？反正，换了我肯定不冲，干什么呀，一线民警的工资也不高，为了这几千块钱，拿着电警棍和小砸炮，去和觉醒者或者修仙者玩命？傻啊！
“所以，您是不是也能和上面提提，把一线执法人员的待遇，还有非常协会这个任务体系的报酬，都给涨点儿？按照目前的任务危险程度和工作量来看，我觉得涨个300%都不过分。”
“是不过分。”
俞会长也是一线执法人员出身，怎么会不知道楚歌说的是实话，“何止300%，涨个500%都不过分，问题是，钱呢？”
“上级拨款啊，兄弟省市援助啊，咱们这儿的情况，可是十万火急！”楚歌道。
“上次已经拨过款了，兄弟省市也已经勒紧裤腰带，援助过咱们一次了只可惜大部分资源，都被天人组织糟蹋点了，包括最珍贵的五级基因药剂。”俞会长叹了口气。
楚歌不说话了。
大部分五级基因药剂还以定时炸弹或者说结石的形态，藏在他体内，他好像没啥资格发牢骚。
“地方上，有地方的困难，最高议会，有最高议会的考虑，灵山市并不是唯一一座遭遇灵潮爆发的城市，而除了灵潮爆发之外，地球上别的城市也都面临着各自的威胁。”
俞会长长叹一声道，“在扶桑的东海岸，好似哥斯拉一样的超巨型洪荒凶兽时隐时现，严重威胁当地民众的生命安全，以及商贸航道的稳定，搞不好，好不容易重建的‘七重巢都江户城’，又要毁于一旦；在南美丛林中，则有大批来自幻魔界的恶魔，和当地的毒枭勾结，试图建立大型稳固永久性质的空间缝隙；在黑非洲，饥荒仍在持续，人道主义灾难愈演愈烈，而在遍地饿殍的修罗地狱中，据说有亡灵大军如蝗虫般崛起；欧洲的状况也很不妙，一种号称‘血族’的古老生物正在悄然复苏，吸引了不少崇拜者，建立了秘密的地下组织，渗透到了我们的金融、政治乃至军事体系当中。
“表面上，今天的地球是山雨欲来，实际上，暴风雨早就肆虐，只是无数战士在第一线遮风挡雨，普通民众不太能感觉到而已。
“方方面面的各条战线，都要投入无数资源，最高议会里，来自各地的资深议员们整天为了争夺资源而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打得头破血流，上头对于灵山市的支持，已经达到极限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全球帝国
俞会长告诉楚歌，这其实就是个管理成本的问题。
在没有灵气的正常年代，整个社会的管理成本较低，可能十块钱税金里面，只要抽一两块钱，就足够维持治安管理部门的开销，剩下九块钱可以投入到军事，教育，科研，文化，社保等各个领域。
反正，犯罪分子都是普通人，智商再高，实力再强，几颗子弹也能报销。
但随着灵气复苏，觉醒者和穿越者这样的“超凡者”出现，无论犯罪分子还是平民百姓都可能拥有破坏性和隐蔽性极强的超能力，导致国家的管理成本大幅提升，可能收十块钱的税，就要把五块钱投入到治安管控领域，效果还未必好总有漏网之鱼。
过去的漏网之鱼再怎么穷凶极恶，最多伤害几个人或者几十个人，但现在的漏网之鱼一个大招，搞不好直接摧毁一栋楼。
最简单的例子，劫机事件，过去的犯罪分子想要劫机，总要搞点儿枪械和炸药，至不济，水果刀得弄几把吧？
要搞枪械和炸药，就有蛛丝马迹可循，很容易被提前锁定和抓获。
即便顺利来到机场，严密的安检措施也能堵住99%的漏洞，将劫机的概率降至最低。
现在不同了，一名觉醒了火焰异能的犯罪分子，完全可以赤手空拳，不携带任何违禁品，大摇大摆通过安检，登上飞机，等飞到万米高空，忽然“唰”，浑身喷火，强行劫机，这个，当局能怎么管控？神仙都管控不了啊！
这种事情多发生几次，公民对于当局的信任度就会降至冰点，甚至质疑国家收税和统治的合法性，最终导致整个文明体系的崩溃。
解决办法也不是没有，诚如楚歌所言，不就是钱呗！
问题不是钱，而是没有钱。
国家本身不生产金钱和资源，只是金钱和资源的搬运工。
说破大天，什么涨工资啊，提升任务回报率啊，都是从国民税收中支出的。
如果地球联盟还能将平均税率再提升一倍的话，当然什么开销都绰绰有余。
问题是，地球联盟尚处在涅重建的阶段，到处百废待兴，光是重建的费用，就快把老百姓的肩膀压垮了，全体公民都是勒紧裤腰带在过日子，是出了名的高税负和低福利再提高税负，老百姓都要造反了。
所以，楚歌的真知灼见很有价值，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俞会长有什么办法，她自己这个月的修炼资源还没全部到账呢，上面给打了白条，说年底一起结算，天晓得到时候会不会闹出新的幺蛾子。
楚歌仔细想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既然这么麻烦，干脆再派点儿军队过来，全城戒严算了。
俞会长笑起来，让楚歌别说这样的小孩子话。
其一，灵气复苏不是一时一地的事情，而是席卷全球的狂潮，如果一遭遇灵潮爆发，就搞全城戒严，实施军管的话，很快整个地球都要陷入军事独裁当中，经济还发不发展了？不发展经济，哪儿来这么多的税金去养活警察、军人还有觉醒者？
其二，不单单一线执法者，就连军方的兵力也是捉襟见肘，刚才说了，现在地球上闹乱子的并不止灵山市一地，从扶桑到西欧，从南美到黑非洲，到处动荡，满目疮痍，无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地球军的大部分战斗力，都要部署到那些社会秩序濒临崩溃的地方，灵山这边的基本秩序还在，也只能慢慢排队了。
楚歌鼓着腮帮子，憋了半天，还是想不通，干咳一声，道：“俞大姐，咱们关系这么好，我这个人的思想很幼稚，说几句不太政治正确的话，有什么说错的地方，您千万别见怪啊！”
“你说。”
俞会长乐了，“身为觉醒者，最好是经常找人交流思想，有什么问题千万别憋在心里，钻牛角尖，会走火入魔的。”
“地球军的主力，就是原先东西方两大强国的军队，其中一半是咱们的人，是吧？”楚歌问。
“‘咱们的人’这种说法，的确有点儿政治不正确，但大体上他们都是东方人没错。”俞会长道。
“而且，组建地球军的资金，包括现在援助什么扶桑啊，南美啊，西欧啊，黑非洲那些地方的资源，大部分也都是咱们，就是太平洋东西两岸提供的，是吧？”楚歌继续问。
“也没错，现在全球动荡，到处泥潭和漩涡，唯独太平洋两岸的经济和军政实力一枝独秀，咱们责无旁贷嘛！”俞会长说。
“那我就琢磨不过来这个道理了。”
楚歌说，“事先声明，我不是那种特别极端的民族主义者，也不是说非要眼睁睁看着全球民众陷入水深火热而见死不救，只不过，救人也要量力而行吧，咱们连自己人都顾不过来，灵山这儿闹得不可开交，咱们的军队和资源还要源源不断输出到外面，这实在有些，亲疏不分了吧？”
“注意你的言辞，别给人留下话柄。”
俞会长道，“什么‘自己人’，什么‘亲疏不分’，现在是地球联盟统治的时代，全体地球人都是自己人，都是同胞，都是亲人，都要拯救嘛！”
俞会长打起了官腔，楚歌当然不服气，挺起胸膛，欲言又止。
俞会长察言观色，看出他的想法，道：“你是不是在想，咱们牵头，建立地球联盟，似乎是吃力不讨好，白白把自己的资源，给了外人做贡献？”
“难道不是吗？”
楚歌道，“过去的恩怨就不提了，就说现在，全球经济都一塌糊涂，大部分地区都债台高筑，除了太平洋东岸之外，几乎所有地方都等着我们去扶贫，去做贡献，凭什么啊！
“网上有个笑话，不知道您听过没有，说地球联盟就好像是一辆马车，拉车的两匹马就是太平洋的东西两岸，而后面的车厢里却坐着一群猪猡，根本不出力，只会哼哼，就算拉车的两匹马也是貌合神离，一有机会就往对方脚下使绊子我想不通，成立地球联盟，究竟有啥好处，还不如，还不如回归一百多年前的状态，各管各的算了，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把军力和资源都用在自己身上，保准比现在好。”
俞会长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严肃。
“谨言慎行，这种话千万别在外面说。”
俞会长道，“现在最高议会对‘回归主义运动’十分警惕，谁沾着一星半点都要扒掉一层皮，你还年轻，有很美好的前途，没必要牵扯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
“我们注定不可能回归到一百多年前的国家时代了，道理很简单，大敌当前，面对修仙界和幻魔界的威胁，一盘散沙的两百多个地球国家，根本不足以与之抗衡，唯有万众一心，精诚团结，整个科技文明凝聚成最坚强的整体，才能和修仙文明还有魔法文明一战，谁若是想回归百余年前的状态，谁就是居心叵测的间谍和叛徒，这点警惕，你千万记在心里。”
楚歌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而且，你不要光看到坏处，却看不到好处，事实上，地球联盟的成立，对于咱们这样工业化的发达地区来说，肯定是好处多过坏处。”
俞会长语重心长地说，“咱们东方，原本就是地球上首屈一指的工业强权，借助全球化的春风，咱们的工业机器和商品浪潮才能摧枯拉朽，席卷全球，但工业是需要市场的二十一世纪初，地球曾经掀起过反全球化的风暴，各国纷纷建立贸易壁垒，对进口商品征收高额税金，严防死守各自的市场，令我们遭受重大的损失，崛起之路蒙上一层阴霾。
“岂料，上天助我，灾厄纪元的惊涛骇浪，将旧的国家体制砸个粉碎，全球化的浪潮以一种更加激烈的方式再次推进，咱们的商品和工业体系也随着各种援助，扩张到了整个世界。
“随着地球联盟的成立，全球市场都向我们开放，再没有讨厌的贸易条约和禁止令限制我们的发展，人才和技术纷纷被我们吸收，也没有高额的关税会阻碍我们的商品竞争力，贸易壁垒和技术保护不复存在，更没人能说我们是在搞商品倾销对一个工业强权而言，还有比这更好的统治模式吗？”
第二百七十三章 觉醒的原理
俞会长告诉楚歌，凡事有利就有弊，既然需要全球市场来倾销自己的过剩商品，那就不得不维护当地的稳定和繁荣，否则，放任当地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又有谁来买咱们生产出来的商品呢？
再一个，旧的国家体制还有一个非常要命的地方，就是独立自主，互相不得干涉内政即便干涉，成本也非常高昂。
倘若只有一个地球，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那些小国穷国，再闹也闹不出天大的乱子。
但现在，有了修仙界和幻魔界，就大不一样了。
倘若某个小国狗急跳墙，一意孤行，开辟了稳定的空间缝隙，和修仙界或者幻魔界达成了长期的经贸往来和技术交流，这怎么办？
一方面，该小国有可能输入修仙界和幻魔界的神通秘法，实现“技术爆炸”，拥有全球争霸的实力。
另一方面，再小再穷的国家，总有一部分工业设施和现代化的武器，甚至在一些战乱频发的地区，连核武器和核原料的管理都不严密，万一部分战略武器流失到修仙界和幻魔界，被外星人洞穿了科技文明的底牌，后果不堪设想。
这种情况，是东西方两大强国，都不愿意看到的。
旧的国家体制下，联合国并没有太强的约束力，很难应对这种情况某个小国就是要和修仙界的某个宗派建交，别的国家还能硬拦着吗？就算形成了联合国决议，表面上阻止了小国和修仙界建交的行为，但人家私底下搞秘密的技术交流，谁能拦得住？
所以，趁着灾厄刚刚过去，秩序开始重建时，将旧的瓶瓶罐罐全都打砸，以地球联盟的名义，把方方面面都纳入管控范围，全球一盘棋，这是最不坏的选择。
“情况就是这样，你也别抱怨贡献多少，吃亏还是占便宜之类的问题了这些事儿有最高议会去操心，你我都改变不了，至少暂时改变不了。”
俞会长说，“你我能够改变的，只有灵山市的命运，没办法，现在的局势日趋恶劣，也只能依靠你这种艰苦朴素，英勇无畏，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热血青年，去力挽狂澜，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了。”
楚歌说，国难当头，他当然愿意挺身而出，不过请俞大姐能不能不要再给他戴高帽子，这样子忽悠，会给他一种自己智商很低的感觉。
俞会长笑起来。
“我有什么办法，上级不给力，资源和经费都不到位，我这个当会长的对不起你们，除了多说几句好话，让你们心里能痛快一点儿，还能怎么样？”
俞会长说，“我不是忽悠，是说真的，灵山市的未来终究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去守护，而且刻不容缓，必须将危机扼杀在襁褓之中，否则，放任骚乱越来越严重，很快会突破临界要知道，觉醒可是会传染的。”
楚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不由大为惊讶。
“觉醒……会传染？”
楚歌讶异道，“这是什么意思？”
“楚歌，说起来你也觉醒快小半年了，难道就没有好奇过‘觉醒’的本质吗，所谓‘超能力’，和修仙界的神通，还有幻魔界的魔法，究竟有什么异同？”
俞会长的眼底闪着光，“乍一看去，修仙界和幻魔界的土著好像比地球人要强因为他们掌握着奇功绝艺和奥术魔法，举手投足，就能喷火放电甚至开山劈石，而地球人只是手无缚鸡之力，对吧？
“但为什么，灵潮一起，地球人瞬间就能掌握强大的超能力，甚至能超越修仙者还有魔法师的多年苦练，就算同样修炼，地球人的进阶速度也非常快呢？
“当然，你会说，是因为我们掌握了科学的修炼方法，有各种现代化、高科技的修炼器械辅助，我们的医学专家和生命科学专家研发出来的基因药剂，效果更好过修仙界的灵丹妙药。
“但我要告诉你，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从根本上来说，我们地球人就是很强的，我们体内蕴藏的潜能，甚至远远凌驾于修仙者和魔法师之上！”
“什么？”
楚歌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说？”
“这只是一种假说，但我觉得很有道理。”
俞会长道，“楚歌，过去一个月，你进行了很多高强度、超负荷的训练，比方说肩负三五百斤的重担，跑五公里越野，再进行格斗和射击训练，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错。”
楚歌摊开双手，道，“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实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你还进行了真空和重压环境下的修炼，以及模拟深海中超高水压的修炼。”
俞会长道，“似乎，越是艰苦和危险的环境，越能激发人体潜能，是这样吗？”
“应该是吧。”
楚歌道，“越是艰难困苦的环境，越能诞生优秀的战士，相反，那些纸醉金迷的温柔乡，文人骚客流连忘返的地方，热血男儿的骨头都要被泡软，自然出不了天下第一的强兵这是古今皆然的道理。”
“那么，你觉得地球、修仙界和幻魔界，三者之间，谁才是最艰难困苦的地方呢？”俞会长问。
楚歌心中一动，本能认为，修仙界和幻魔界哪个条件更艰苦他是不知道，但地球应该是条件最好的一个吧？
毕竟，高科技的现代文明，实在带给普通人太多的便利。
但转念一想，这是站在科技文明的角度，自以为是的观点。
修仙界和幻魔界的技术落后，是因为对方拥有“灵能”啊，灵能演变成神通和魔法，弹指一挥，就能做到很多科技文明无法做到的事情。
在灵气弥漫的修仙界和幻魔界，人类终日浸泡在灵能海洋中，说不定在他们看来，地球这样灵气稀薄的地方，才是环境恶劣至极。
小宫主初来乍到时，不也曾说过，她觉得地球的空气污浊不堪么？
说不定，不是污染的问题，而是她无法适应这样的“低灵环境”。
“我想，你已经明白了。”
俞会长解释道，“过去，很多有条件的运动员，都喜欢到高原去进行高海拔、低氧气含量的训练，经过长期这样的训练，无论肺活量还是血液输送效率，包括体能，耐久力和爆发力，都会比正常海拔下的训练效果更好。
“你姑且可以把咱们整个地球，也当成一个环境恶劣的‘高海拔地区’，只不过在咱们这儿，稀薄的不是氧气，而是灵气。
“长年累月生活在这样的‘低灵气环境’中，咱们从几万年前开始，就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最残酷的生存试炼，那些无法适应低灵气环境的弱者全都死了，唯有强者能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并且将他们的基因，一代代传承下来，令后代，也就是我们，变得越来越强！
“一名运动员在高海拔环境下，又携带几十斤、上百斤的负重，无论他做什么，行走坐卧，都是在训练，一朝回到平原上，又挣脱束缚，瞬间就能爆发出最恐怖的力量。
“同样道理，从几千年前的老祖宗到我们现代人，其实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是修炼，特别是我们每天都要重复几百次的日常工作，更是被我们修炼到炉火纯青的极致，只不过，缺乏灵能的支持，这些能力没办法开花结果，只能作为‘潜能’，蕴藏在我们的身体里，镌刻到基因链的深处。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这句话用来形容地球人的觉醒，再恰当不过，正因为我们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进行了艰苦卓绝的修炼，具备了无穷的潜能，一朝遇到灵气复苏，才能尽情绽放，呈现出我们真正的精彩。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部分觉醒者的超能力，往往和他的本职工作还有内心渴望有关，原本就是警察或者士兵，觉醒战斗相关类的超能力会比较多；原本是厨师的，可能会觉醒和火焰有关的超能力；渴望飞行的少年，背后会长出翅膀；天性比较内向的女孩子，有可能觉醒拟态或者隐形之类的能力；你家里是开馄饨店的，属于餐饮行业，所以你的超能力，就是特别能吃啊！”
楚歌很想反驳，自己的超能力才不是特别能吃，而是能通过装逼来汲取力量。
但是，等等，仔细想想，自己好像是蛮喜欢装……呸，谁说的，自己根本一点都不喜欢装逼好不好！
第二百七十四章 黑色闪电
楚歌挠着下巴，琢磨了很久，还是觉得俞会长的说法不太严谨，似乎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
“你是不是在想，同样在日常生活中进行修炼，为什么有些人能觉醒，有些人却不行？很简单，还缺少一个强烈的刺激，或者叫‘导火索’，那就是情感。”
俞会长道，“人类的情感，或许是这个宇宙中最神秘也最强大的力量，它不同于我们已知的脑电波和生命磁场，而是凌驾于生物电流之上的某种东西，唯有情感可以突破三维宇宙的壁障，帮我们撕开通往四维宇宙的缝隙，源源不断汲取四维宇宙的能量，强化我们的身体，令普普通通的技能，变成‘超能力’！
“有些母亲在孩子遇到危险时，能奋不顾身地爆发出百倍力量；有些士兵在战友纷纷牺牲的情况下，亦能化身超人，以一当百；有些人置身危险之中，变得格外灵活又力大无穷，都是情感扩张，触及高维空间，汲取强大能量的缘故。
“强烈的爱，强烈的恨，强烈的兴奋和痛苦，无比旺盛的理想、希望、信念、野心和**……在灵气复苏的大背景下，只要达到极致，都能令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变成不受控制的超凡者。”
楚歌恍然大悟。
类似的说法，云从虎也提到过，现在得到俞会长的认可，应该**不离十。
强烈的情感，能撕裂四维空间，汲取高维宇宙中的灵能。
灵能灌注人体，激活地球人潜移默化中修炼一辈子的技能，将这些技能，升级成了超能力！
听上去，非常合理。
如此一来，自己吸收震惊值的超能力，也有了相当科学的解释。
一般人只能利用自己的情感来撕裂高维空间。
而他拥有了吞噬兽，则可以利用别人的情感来撕裂高维空间，修炼速度，自然一日千里。
“灵能是一种极度危险的能量，它被情感所吸引，却也能反过来增幅和强化情感，令爱者愈爱，恨者愈恨，痛苦者愈发痛苦，狂欢者愈发癫狂，它能令人沉浸在自我的牢笼中，沦为超能力的奴隶。”
俞会长道，“如此一来，每一个地球人实际上都变成了一颗极不稳定的不定时炸弹，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事情会深深刺激到某人，令他觉醒超能力，走向极端。
“犯罪分子危害社会安全，伤害到了某个小市民，小市民在强烈痛苦中觉醒超能力，却不相信当局，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报仇，造成大量附带伤害不说，还有可能进一步刺激犯罪分子，激活更凶残的超能力，就这样步步升级，陷入恶性循环，用不了多久，法律和秩序都荡然无存，整座城市都会变成熊熊燃烧的废墟，以及烈焰中的修罗战场！”
“好像也是。”
楚歌叹了口气道，“身怀利器，杀心顿起，任何人拥有了一拳能洞穿一块装甲的能力，似乎都不太容易相信当局，更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一些问题而这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又会导致新的觉醒者出现，到最后，大家都变成超能力者，都相信自己的超能力，多过相信法律和当局，那就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血腥丛林，以团结和秩序为基础的科技文明，注定没办法在这片丛林中延续下去的。
“小宫主曾经和我说过，她觉得我们的世界会步修仙界的后尘，一开始我还有些不信。
“但仔细想想，个体的强大，好像和科技文明是格格不入个体能力越强，科技文明就越不稳定，稍有不慎，就容易陷入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
“俞大姐，你觉得，随着灵气复苏的程度日趋加深，我们地球，会变成第二个修仙界吗？”
“不会的。”
俞会长深沉道，“我们一定会想出解决办法，走出一条灵气复苏时代的科技和文明之路。”
“哇，又‘我们’？”楚歌道。
俞会长笑起来：“你可是我最看好的年轻人，天生侠肝义胆，古道热肠，绝对能力挽狂澜的，别谦虚，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去吧，去选择你的任务，拯救这座城市吧！”
楚歌原本还想吐槽几句。
见到俞会长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把话吞了回去。
“我尽力而为！”
他攥紧拳头，轻声承诺，转身离去。
走到半路，忽然转过头来，“对了，俞大姐，你知道洪大叔拿回儿子的遗骸了吗？”
俞会长微微一怔：“谁？”
“洪大叔，洪磊，那个开机械维修铺子的退伍军人。”
楚歌道，“他的儿子洪飞，就是‘炎罗杀人事件’的受害者之一，我们在垃圾街出租房里找到的那具黑色尸体，前段时间，尸体不是一直留在非常协会做检测，洪大叔还来问过几次的，我想知道，检测有没有做完，也应该让洪飞入土为安了吧？”
“这个，我不太清楚，回头可以帮你问一下在不泄密和违规的情况下。”
俞会长道，“我只能保证，我们一定会抓住炎罗，给洪家父子一个交待。”
“那就好。”
楚歌点点头，又想起那天在犯罪现场看到洪磊时，中年丧子的退伍军人，那副失魂落魄，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
当天晚些时候。
灵山市公墓。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僻静无人的第十九墓区显得愈发萧索。
这里是公墓深处，既是背阴面，又要爬好长一段山路才能抵达，算是最差也最便宜的一片墓区，稍微有点钱的市民，都不愿意将亲人安葬在这里。
洪磊背着一个，坐在一块简陋的墓碑旁边，慢慢擦拭坟墓，放好酒菜，点上了香烛。
墓碑有些陈旧，中间刻的“爱妻于晓雨之墓”几个字，都有些斑驳。
但旁边一行稍微小点儿的字，“爱子洪飞之墓”，却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
短短一个月，洪磊的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像是硫酸侵蚀出来的疤痕，他的眼窝随时都是深红色，嘴唇无时无刻不在颤抖，腰身伛偻，双腿打晃，走几步就要大喘气，整个人老了十几二十岁。
他独自一人，坐在妻子和儿子的墓穴前面，吃着，喝着，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一滴眼泪也没留。
吃完妻子和儿子生前最爱吃的东西，他找到一个黑黢黢的不锈钢脸盆，开始烧东西。
先是纸钱，然后是儿子生前穿过的衣服还有用过的东西小时候的玩具，上学时的作业本和检讨书，最喜欢看的漫画书，还有一些照片。
从一个月前得知儿子死讯到现在，洪磊一声都没有哭过，好像变成了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按照预定程序处理着一切处理警方和有关部门的询问，追索儿子的遗骸，探寻事件的真相，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照样开门做生意，见到客人，一如既往地笑脸相迎，很多客人都不知道他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但今天，在烧最后一张相片时，这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崩断了，而这根弦又连在一枚手雷上，轰，把他的三魂七魄，都炸得四分五裂。
洪磊把衣角揉成一团，深深塞进嘴里，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哽咽。
他蜷缩成一团，像是要把自己也挤到妻子和儿子的墓碑上，痛苦到无以复加。
“小飞，你怎么这样傻，有什么事你早点和爸爸说啊，爸爸帮你解决啊，你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不和爸爸说，爸爸会保护你的啊，小飞！
“老婆，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小飞，我不知道，我没办法，我不是人，我他妈的不是人啊！
“他们不肯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肯告诉我是谁干的，是为了什么，是怎么做的，他们都不让我看小飞最后一眼，只是交给了我一盒……骨灰，我们家的小飞，变成一堆灰了，老婆，你帮我看看，小飞最后到底是什么样子，那些坏人，有没有欺负他，老婆？
“老婆，儿子，我该怎么办，你们在天之灵，告诉我，我要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洪磊抱着脑袋，面对越来越大的雨幕，鬼哭狼嚎起来。
血红的眼眶里，瞳孔深处仿佛有名为“痛苦”的黑雾在翻滚和喷涌。
脑海之中，痛苦亦化作张牙舞爪的黑色闪电，似乎撕开了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
恍惚之间，洪磊的意识朝黑色闪电涌去，眼前光影交错，记忆闪回，浮现出老婆和儿子往昔的画面，那是儿子三四岁，最可爱的时候，亦是一家人最幸福的日子。
不，记忆回溯，还没结束。
速度加快，洪磊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为了成为特种兵而拼搏的时候。
真奇怪，这些记忆未免太过逼真和细致，他简直记得自己为了冲击特种部队而进行的每一次训练，每一种杀人技的招数和每一枚子弹的弹道，还有每一次越野跑时，每一个障碍的形状、距离、高度，甚至包括自己当时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
洪磊知道，自己只是一个非常平庸的士兵。
他天生鲁钝，除了勤奋便一无所有，而这种程度的勤奋，并不足以让他进入特种部队，改变命运。
当时所做的一切努力，无非是变成了一身伤痛和疾病，在每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令他辗转反侧，痛入骨髓。
然而今天，一切都变得不同。
多年前的残酷训练，满腔痛苦、迷茫和仇恨，仿佛被妻儿的在天之灵，糅合成了一道神秘的黑色闪电，而闪电又疾速膨胀，最终在中年男子的脑海深处……
爆开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绝不回头
洪磊仿佛回到当年，自己创造军区单杠绕腹记录的那天。
那亦是这辈子，除了结婚生子之外，留给他记忆最深刻的一天。
洪磊喜欢单杠绕腹。
唯有这个科目可以不拼技巧和天赋，只需要咬牙，坚持，享受痛苦。
“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一千零三！”
战友们围成一圈，为他数数，大声欢呼。
洪磊绕啊绕，绕啊绕。
“特种兵？别傻了！磊子，你是我带过最好的兵，你够勤奋，肯拼命，也老实听话，就算再难再复杂的科目，一遍学不会就十遍，十遍学不会就一百遍，哪怕真的学不会，也叫人不忍心骂你了，真的，放在和平时期，你就是最棒的士兵，要是抗震救灾，说不定你还能成为英雄。
“但特种兵不同，这次地球军新成立了十支特殊部队，那都是要挑选……真正的士兵，是要去杀人的。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拼命，还是练不好很多科目吗，因为你身上没有杀气，你完全没做好杀人的心理准备这不怪你，99%的人都没有，就算穿上军装，接受军事化训练，他们依旧是更加强壮些的老百姓而已。
“只有1%的人，能突破心理的极限，把自己变成嗜血的怪兽，冷酷的机械，凶残的妖魔，可以毫不犹豫拧断一个活生生的同类的脖子，唯有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加入特种部队！
“别练了，磊子，再练下去会出事的，你的问题不是技术，而是心理，这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你明不明白？”
洪磊不明白。
他绕啊绕，绕啊绕。
“你的腰椎压缩性骨折，险些伤到神经，现在虽然勉强恢复，但不适合再进行高强度和重体力的运动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再适合一线战斗部队，有没有考虑过，加入工程部队？
“去工程部队，学习操纵和维修工程机械，有一技傍身，将来回到社会上都有口饭吃，这是最好的安排，对吧？”
洪磊不知道。
他绕啊绕，绕啊绕。
“磊子，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我是你的，啊……啊……”
他颤抖着，激昂着，喘息着，绕啊绕，绕啊绕。
“爸爸，哈哈哈哈，来抓我啊，你这个笨爸爸！”
他欢笑着，伴着鬼脸，佯装生气地吼叫着，他张牙舞爪，追着儿子，他绕啊绕，绕啊绕。
“走开，是你害死妈妈，妈妈是被你气死的，活活气死的！”
他张大了嘴，口干舌燥，不知所措地绕啊绕，绕啊绕。
“洪先生，您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我们也和您一样悲愤，想要找到真相，我们已经投入了最精锐的力量去搜捕凶手，一定会将真凶绳之以法，所以，也请您理解，我们暂时……不能让您看到令郎的遗体，有很多证据，还牵涉到一些超自然现象……总之，感谢您的配合，请您相信法律，相信当局，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他一直很相信法律，相信当局，相信……正义。
他绕啊绕，绕啊绕。
“破纪录了，破记录了！”
一千三百二十二，一千三百二十三，一千三百二十四，一千三百二十五！磊子万岁，万岁，万岁！“
那一年，那一天，天空很蓝，阳光很灿烂，他和妻子还没有相遇，小飞既没有出生，也没有死去。
那时候，他的牙齿很白，皮肤很黑，笑得很灿烂，他的每一个关节都完好无损，每一个早晨都坚硬如铁，他依旧相信希望，相信组织，相信法律，相信正义，相信明天会越来越好，相信前方是一片灿烂和光明。
他从单杠上跌落下来，倒在战友们的怀抱里，无比幸福地昏死过去。
……
悠悠转醒时，洪磊发现自己伤心过度，倒在妻儿的墓碑前，已经躺了三四个钟头。
天色昏暗，大雨如瀑，现在不是清明也不是冬至，就连公墓管理员也懒得跑到这么偏僻的墓区里，他竟然没被人发现。
“这是什么？”
洪磊发现自己面前有一滩黑色的呕吐物，黏糊糊像是某种胶质。
自己的身体真是越来越糟糕，竟然吐出这样的东西。
洪磊喃喃自语，习惯性去揉搓关节。
他原本就宿疾缠身，每到阴雨连绵的日子浑身关节都痛得要死，更别说在大雨的墓地中躺了这么久，关节更像是插进去万千……冰锥……
洪磊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关节，肌肉和骨骼，竟然一点儿都不疼。
非但不疼，浑身上下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就像是回到了梦中，二三十年前的青年时期。
不，简直比青年时期，还要强壮百倍！
“怎么回事？”
洪磊眨了眨眼，看着远处的墓碑发愣。
然后他发现，自己能看清楚墓碑上的字。
“先……母……曹……凤……娥……之墓？”
再眨眨眼，没错，他竟然可以在大雨滂沱的夜晚，看清楚对面山坡上，至少相距两三百米外，任何一块墓碑上的每一个字！
鬼使神差，洪磊举起手臂，用手指比划出了手枪的模样，瞄准对面的墓碑。
刹那之间，这辈子接受过的每一次射击训练，包括每一枚子弹的弹道，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脑海中。
“啪勾。”
洪磊的食指轻轻一弯。
他产生强大的信念，甚至强烈到在脑海中形成清晰的画面，倘若他手里有枪，即便是有效射程不超过百米的手枪，也能精确命中对面墓碑上最小的字。
这种感觉，太诡异了。
洪磊感到一阵恍惚，脚下一滑，竟然朝下一层跌落。
这片墓区，依山而建，就像灰色的梯田。
越往上，走起来越累人，价格也越便宜。
洪磊妻儿的墓穴，便在墓区的最上层，高低落差近百米，仰面栽倒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岂料，就在他后仰跌落时，身体却本能反应，二三十年前接受的所有军事化训练都在瞬间爆发，就像是“开窍”一样，令力量、敏捷和反应都提升百倍。
他像是一只从九层高楼跌落的猫儿，在半空中精确微调姿态，从跌落变成奔跑，从奔跑变成冲刺，恍若一缕轻烟，从一排排墓碑上跳了下去，只用三秒钟，就跳到了落差百米的地面上，稳稳站定。
洪磊捂着自己的心口。
“咚！咚！咚！”
心跳低沉而有力，就像是地狱中传来的鼓声，丝毫不乱。
深吸一口气，洪磊双腿发力，在地上踏出几道纵横交错的裂痕，又用了三秒钟，竟然跨过无数墓碑，回到了山顶上，妻儿的墓碑前面。
洪磊一屁股坐在妻儿面前，有些哆嗦地点上了烟，感知着脑海中各种杀人技的疯狂浮现。
伸出双手，刚才的热身令他出了一层细汗，但汗水也和呕吐物一样，是黏糊糊的黑色胶质。
“老婆，小飞，你们是和我在一起吗，这就是你们的在天之灵吗，你们究竟把我……变成什么了啊！”
洪磊颤抖着，双手乱抓，抓到墓穴旁边的小石子。
微微一用力，缭绕在手掌旁边的黑气浓郁起来，小石子瞬间变成细碎的粉末，如沙砾般从指缝中滑落，在雨水的冲刷下无影无踪。
一如，那曾经幸福和美好的日子。
洪磊抓了一块又一块石子，把他们全都捏成细沙，随风而逝。
他就这样痴痴地看着，看着，看了很久。
原本全白的头发，又有一半恢复了黑色，黑白交错，显得愈发落魄和狼狈。
忽然，中年男子笑起来。
他站起来，给妻儿上了最后一炷香，郑重其事地拜了三拜。
然后，跪在墓穴上，抱着冰冷的墓碑上那两个名字，深深亲了两口。
最后，他从焚烧纸钱的脸盆里，找回了一张黑黢黢的照片。
全家福已经看不出面目，只剩下三个黑色的剪影。
他将照片插入心口，挺直腰板，离开公墓，再不回头。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麻烦你们了
赵铁山端着堆成一座小山的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浑身上下两百多块骨头刚刚松散开来，忽然一个激灵，不可思议看着自己对面那人。
“老洪？”
赵铁山瞪大眼睛，“你怎么进来的，这里是市局食堂！”
“赵警官，不好意思，我又找您来了。”
洪磊搓着手，将一个超市塑料袋推了过来，“大门口没人，我就自己走进来了，里面乱糟糟的，也没人管我，我正巧碰上您，这不，还是想问问我们家小飞的案子，那什么，这个，您，您……收下，收下。”
他这辈子也没给什么人送过礼，满身局促，满脸惭愧的样子，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
赵铁山往超市塑料袋里一看，是两条价格很贵的名牌香烟，还有两瓶好酒。
“这是干什么，哎呀，老洪，你这是干什么，抓捕罪犯是我们刑警的天职，我们肯定会尽心尽力去破案的，你用不着搞这套这里还是食堂，有谁会在警察局的食堂里送礼？”赵铁山啼笑皆非。
“那我给您放传达室，要不然放车里？”洪磊自作聪明。
赵铁山想要呵斥洪磊两句，看着他苍老又伛偻的样子，又有几分揪心，把塑料袋推回去：“真不用，听我的，老洪，你拿回去退了，真的，你小本经营不容易，这段时间用钱的地方也多，我们不搞这个，一定会抓住凶手，告慰小飞在天之灵！”
“谢谢，赵警官，实在太谢谢您。”
洪磊捧着烟酒，道，“这几天，有什么最新进展吗？”
“暂时还没有，我也不知道，你还是回去等消息吧，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你关键是把自己的身体养好。”赵铁山道。
“这个案子，不是您亲自负责的吗，怎么您也不知道呢？”洪磊问道。
“这……”
赵铁山愣了一会儿，道，“老洪，你是受害者家属，有些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小飞的案子很复杂，可能牵扯到超自然现象。
“要是普通罪犯，那就是我们刑警队负责，但涉及到超自然现象，我们就抓瞎了，反正，现在警方、军方的几个特殊部门，还有特别调查局，包括非常协会，全都介入了这个案子，我们刑警大队也就是帮人家觉醒者跑跑腿，打打下手那些觉醒者都神通广大，一定会抓住凶手，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回家等消息，好不好？”
“那”
洪磊想了想，“这么多部门都在介入，究竟是谁在总负责呢？”
赵铁山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洪磊继续问：“那到底谁知道呢？”
赵铁山苦笑：“我还是不知道，对不住，老洪，是我们没用，你骂我们吧，反正这几天老百姓戳着我们的脊梁骨，骂得已经够多了。”
“我不骂，我知道好歹，你们已经尽力了。”
洪磊道，“就是，还有个线索，我们家小飞原先和一个叫‘高明’的孩子玩得不错，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一个小流氓，花花大少，就是他带坏了我们家小飞，小飞的死，肯定和他有关系。”
“这个，你上次说过，我们也查过了，高明和小飞原先是同学，的确玩得不错，但小飞转学之后，联络就很少了，他们没有利害冲突，高明也有不在场证明，他和这件事完全没关系。”
赵铁山道，“现在是超自然犯罪，不是中学生之间的打架斗殴，你就别瞎琢磨了。”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应该把他再抓起来审审。”
洪磊道，“我知道，高明家里有些背景，你们警方可能有压力……”
“这什么话？”
赵铁山脸色一变，“如果证据确凿，或者有合理的怀疑，我们肯定会依法办案，秉公处理，这起案子已经到了省警察厅督办的程度，快通了天了，能有什么压力？
“但那个叫高明的孩子真和这件事没有丝毫关系，我们怎么好随便乱抓人来审问，你把我们刑警队当什么地方了？
“老洪，你累了，回去休息吧，真的，神经一直这么紧绷，铜浇铁铸都受不了，往后日子长着呢，你就放心等我们的好消息，我保证，保证！”
赵铁山正说着，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
他朝洪磊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接起电话，明明没开免提，一道歇斯底里的女声，却清晰传到洪磊耳中。
“赵铁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终于知道接电话啦，上次七天七夜不回家，回家洗了个澡，又是七天七夜不回家，你还知道家门冲哪儿开吗，你还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赵铁山的眼角剧烈抽搐起来，他缩着脖子，捧着电话：“老婆，你晓得，最近灵气复苏了，我们工作忙，局里的兄弟们都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我们队长发烧四十度，一边输液一边亲临一线指挥战斗，我怎么好……等等，你说什么，家里出了什么事？”
“你儿子！”
对面咬牙切齿，“你儿子出事了，在医院，你来不来？”
“什么？”
赵铁山的手抖了一下，“怎么了，童童怎么了，我来，我这就来！”
“他们班上有个同学，打打闹闹的时候觉醒了超能力……反正，伤了好多人，天杀的超能力！”
对面的女声变得哭哭啼啼，“童童没事，就是缝了十几针，他直喊疼，要爸爸保护他，铁山，我求求你，你快点儿来吧，你老婆和儿子也是市民，也需要你的保护啊！”
“明白了，老婆，你们在哪个医院，儿童医院是吧，我马上到，马上！”赵铁山放下电话，满脸苍白，看着洪磊。
“您忙，您忙。”
洪磊愈发局促，憋了半天，道，“我的事，慢慢来活人比死人重要。”
“多谢你的理解和支持，老洪，你放心，我们一定还小飞一个公道，一定！”
赵铁山抓起外套，跳出不锈钢座椅就往外跑，正好和人撞了个满怀。
“铁山，往哪里去，我正要找你。”对方道。
“队长，我也要找你。”赵铁山焦急道。
“那快走吧，三鑫大厦最高层有个小子劫持了两个人质，是一对母女，小姑娘还不满五岁！”队长道。
赵铁山愣了一下：“劫持人质，这种突发情况，应该找巡特警大队和非常协会的快速反应部队啊，找我们刑警队干什么？”
“那小子会飞，很可能是上个礼拜‘盛豪家园高空潜入杀人案’的凶手，那起案子一直是你在跟。”
队长盯着赵铁山，“怎么，有事？”
赵铁山犹豫了一下，咬紧牙关，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走！”
两人匆匆离去时，洪磊叫住了赵铁山。
赵铁山心急如焚，回头看时，却发现洪磊冲他深深鞠了一躬。
“赵警官，我看出来了，现在全市到处都在闹乱子，你们警方的力量严重不足，每一位警官都做出了重大牺牲，组织上，真的尽力了。”
洪磊道，“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我的事，就不麻烦组织了。”
“啥意思？”
赵铁山没听懂，“老洪，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不都我们应该的吗，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啊，你也快走吧，这儿不是你待的地方。”
“哎，我这就走，谢谢您。”
洪磊又给赵铁山鞠了一躬，“您是一位好警官，但……说句不中听的，有空你也该多关心关心妻子和儿子，刚才您夫人说得没错，他们也特别需要保护，真的，我年轻时也和您一样忙于工作，疏远了家人，结果，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就永远改变不了了。”
“我知道，老洪，实在对不起。”
赵铁山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也给洪磊鞠了一躬，“总之，你放心，无论凶手是什么人，哪怕是大罗金仙，也一定逃脱不了，正义的制裁！”
“当然。”
洪磊的嘴角微微勾起，每一道皱纹都像是伤疤般牵扯起来，“老婆和小飞在天有灵，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审问
高明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他是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除了纵欲过度，眼泡有些浮肿之外，称得上帅气，只是一对眼珠到处乱转，时不时从女孩子身上扫过，略显轻浮。
一边嚼着口香糖，他一边用无线耳机打电话。
“不行啊，明少，最近风头这么紧，市面上乱糟糟的，那些小混混觉醒了超能力，动不动就闹出乱子，我那两个场子都关门了，实在没有玩的地方，要不然，您休息两天，高议员他……”电话里是一个谄媚的声音。
“少拿我爸来压我，这几天被我爸关在家里，都快憋坏了，我知道你肯定还有秘密的场子，少废话，快说！”高明满不在乎。
“这个……行，换了别人肯定没有，但明少既然开口，我肯定要安排得妥妥当当，这样，我在城南有一个公寓，也有些姑娘，没有夜总会的气氛，是另一种味道，但姑娘不是我的人，也都是学生，有些是和同学一起来玩的，你们怎么玩，我不管，全看明少的魅力，好不好？”
“废话，老子怎么玩，难道还要你来教，记得把药准备好，今晚本大少要好好爽一爽！”
高明笑骂，问清楚时间地点，刚刚挂上电话，忽然看到身后有一道庞大的影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被一只厚实的棉手套死死捂住，对方还将一根拇指，狠狠按到了他的颈部大动脉上。
高明的眼珠顿时鼓起，几秒钟之后，黑暗来袭。
他转身倒下，陷入黑暗之前，隐约看到，那是一个身穿背带工装，脚踏大头皮靴，脸上戴着电焊面罩的怪人。
再次醒来时，脑袋有些发木，天旋地转，头晕目眩，鲜血一浪接着一浪，朝脑袋上涌。
高明发现自己头下脚上，被人用粗大的锁链绑着，倒吊起来。
对方还用两块狭长的木板，把他的两只手撑开，好似一个颠倒的十字架。
这里好像是一间暗无天日的废弃维修车间。
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铁锈气息。
昏暗的灯光微微发红，像是缓缓流淌的鲜血。
不远处的大门紧闭，高处的气窗都用砖块封死。
左边传来刺耳的噪音，那个戴着电焊面具的怪人，正埋头在工作台上维修改造着什么。
冲击钻，链锯，砂轮，射钉枪，粗壮如狼牙棒的扳手和螺丝刀……各种机械工具，如施展酷刑的刑具般，令人望而生畏。
“啊！啊！啊！”
高明惨叫，用力挣扎，铁链被他挣得哗哗作响，自然没有松开一丝一毫。
“你是什么人，是不是搞错了，我不认识你！
“放开我，快点儿放开我，否则，我警告你，否则后果很严重，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你别乱来，我爸是议员，你得罪不起的！
“你你你，你要什么，要钱是不是，我有钱的，我家有很多很多钱的，你别乱来，你千万别乱来！”
高明色厉内荏，颤声大叫。
戴着电焊面具的怪人并不理会，继续专心致志地改造了半个小时，终于将大量维修工具都改造成了可怕的杀戮兵器。
他拎着一具经过改造的高压射钉枪，走到高明面前，一声不吭地盯着高明。
高明抖得愈发厉害：“别杀我，求求你千万别杀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有话好说，要多少钱都可以，都可以！”
短短几分钟，他的喉咙就沙哑了。
“我不要钱，只想问你几件事。”电焊面具下面传来沉闷的声音。
紧接着，怪人摘掉了面具，露出一张头发花白的苍老面孔。
高明尖叫一声，死死闭着眼睛：“我没看到你的样子，什么都没看到！”
怪人蹲下：“别怕，我是洪磊，小飞的爸爸。”
“小飞，哪个小飞，哦，哦哦哦，洪飞，你是洪，你是洪叔叔，洪叔叔！”
既然对方主动道破身份，再装看不见也无济于事，高明无奈睁眼，欲哭无泪，“洪叔叔，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和小飞还是，还是最好的朋友，你，您老人家究竟想干什么啊！”
“小飞死了，你知道吧？”洪磊道。
“知道了，警察来找过我，问了我好多问题，我知道的全都说了。”
高明叫道，“但是，我和这事儿真没关系小飞转学一年多了，我们最近很少联系，再说，我和他是这么好的兄弟，只会帮他，怎么会害他呢？洪叔叔你千万不要冲动，不要伤及无辜啊！”
“我知道，我没说你是凶手，我只想你帮帮我，因为我实在找不着可以帮我的人了。”
洪磊既老实又可怜地说，顿了一顿，从怀里摸出一个沾满了机油的笔记本，递过去。
“你看，这是我整理的线索。”
洪磊指着几乎空白的第一页，“这是小飞，小飞旁边是你，然后，一路到这儿，垃圾街，小飞被发现的地方，至于中间究竟发生什么事，小飞怎么去的垃圾街，和那边的什么人扯上关系，怎么死在垃圾街，我什么都不知道。”
高明歪着脑袋，竭力看清楚所谓的“线索”，很想做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洪叔叔，您这，您这不等于什么线索都没有嘛，不是，调查破案是警方的事情，您不能这样蛮干，快放开我，我体谅您的心情，保证不追究您的责任，好不好？”
“好，我可以放开你，但你要先帮我破案，帮我补上从开始到结束，中间的所有线索。”
洪磊道，“你们是狐朋狗友，过去经常在一块儿玩，小飞还帮你们……扛了那么多事，总不会后来一直没有联系吧？你一定知道，小飞现在和什么人混在一起，为什么会去垃圾街给我一些人的名字，电话和地址，或者任何你觉得有用的线索。”
“我不知道，你不能这样对我！”
高明尖叫，“我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警察了，你去问警察啊！”
“我问过了，他们不肯说，什么都不肯说。”洪磊悲哀地说。
“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个疯老头，快把我放下！”高明猛烈挣扎，像个钟摆似地荡来荡去，恨不得荡过去咬洪磊几口。
“行。”
洪磊叹了口气，直起腰杆，端着射钉枪，抵住了高明的手掌。
高明倒吸一口冷气，来不及说话，“噗”，一枚大号的钝头木钉，就被超高气压推动，狠狠射进了他的手掌。
“啊！”
高明惨叫，眼角撕裂，锁链好似通了电一般“哗哗”乱抖。
洪磊一言不发，将射钉枪换了个位置，“噗”，第二枚钉子，把高明的手掌死死钉在木板上。
高明的五根手指，都像是阳光下暴晒的蚯蚓般狂乱舞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疼得舌头都快咬断，忙不迭叫道，“我说，我说，洪叔叔，我说，我想起来了，我说，啊啊啊，我说。”
“好的，谢谢你，高明。”
洪磊点头，换了个位置，射出第三枚钉子，第四枚，第五枚，然后是第六枚和第七枚。
高明的整只左手，肿胀成了一个又青又紫的气球，五根手指，快被射钉枪给射爆了。
他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整个人无力地抽搐着，嘴巴张开，舌头耷拉，眼泪，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滴滴答答洒落到地上。
洪磊把射钉枪放到高明能看见的地方。
高明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裤裆湿了。
“说吧，高明，告诉我一些名字，电话和地址。”洪磊很平静地说。
“小武……谢俊武……小飞这段时间应该是跟着他混……”高明哼哼唧唧地说。
他已经被洪磊折磨得没脾气了。
“这个小武，谢俊武是什么人？”洪磊问道。
“是个狠人，我爸爸不过是区议员，他爸爸是市议员，好像是搞砂石生意起家的，很有实力，他手底下也有一大帮兄弟。“
高明疼得直打哆嗦，一抽一抽道，“我和谢俊武井水不犯河水，了解并不多，不过有次在垃圾街吃宵夜，看到过他带着一帮人吆五喝六，小飞也在里面，我和小飞聊了几句，才知道小飞现在这所学校的老大，是谢俊武的兄弟，小飞自然就是谢俊武的人，洪叔叔，您去找谢俊武，一定知道小飞在垃圾街一带的情况！”
洪磊不为所动，继续道：“你骗我，谢俊武的爸爸是市议员，我们家小飞的爸爸不过是一个破修车的，他们怎么会玩到一块儿？”
“我没骗你，不敢骗你，我真的没骗你！”
高明生怕洪磊继续动手，激烈挣扎道，“小飞讲义气，够拼命，还不满十八岁，谢俊武最喜欢招揽这样的小兄弟，有什么事让他们冲锋陷阵，比很多成名已久的流氓混混都好使，说不定就是谢俊武教唆小飞，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对，一定是这样！”
第二百七十八章 诞生
洪磊缓缓点头：“那么，在哪里可以找到这个谢俊武呢？”
“他们经常去‘疯猫网吧’，是一个地下黑网吧，在花园东路那边。”高明飞快道。
“一个市议员的儿子，去地下黑网吧？”洪磊皱眉。
“那不是普通网吧，好像采用了最先进的虚拟技术，和一些药物配合使用，获得比现实更加刺激的感受，我试过两次，很容易上瘾的！”
高明尖叫，“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洪叔叔，你饶了我吧，我和这件事无关，谢俊武才是真凶，而且这小子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不知道祸害多少姑娘了，你去找他，为民除害，我没意见，我不会说出去的，绝不会！”
洪磊盯着高明看了半天，点头道：“好，我相信你。”
高明松了口气，忍不住又啜泣起来。
“不过，就算你不是真凶，也是帮凶之一。”
洪磊话锋一转，继续道，“小飞的死，你也有责任的吧？”
高明身子一僵，瞪大眼睛：“开，开什么玩笑，我都很久没见到小飞了啊！”
“但一年前，你们却经常混在一起，是猪朋狗友。”
洪磊面无表情道，“我们家小飞原本是个很听话，很聪明的好孩子，虽然家里条件艰苦，但他的学习成绩还是很不错的，费了千辛万苦才考上二中。
“结果，到了二中之后，你们这帮富家子弟就把他拉拢过去，整天带他吃喝玩乐，他从小吃够了苦，哪里抵挡得住你们的糖衣炮弹？
“你刚才说，谢俊武看上了我们家小飞年纪小，讲义气，够拼命，我想，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也是一样吧，你们从没把小飞当成兄弟，只不过利用我们家小飞，把他当成打手，傻乎乎帮你们冲锋陷阵。
“一年前，你们在酒吧打架斗殴，把别人的鼻梁骨都打断了，学校追究责任，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仗着家里的权势，全都安然无恙，却把我们家小飞交出去顶罪，结果，他被二中开除，不得已，去了全市最差劲的第八中学。
“如果他不去八中，也就不会遇到什么‘八中的老大’，他不遇到‘八中的老大’，自然也不会认识什么谢俊武，他不认识谢俊武，就不会经常去垃圾街那边厮混，就不会被人盯上，命丧黄泉。
“所以，我思来想去，整件事都因为一年前的那晚，你们叫他出去喝酒，还在酒吧里闹事斗殴引起的，这样说来，小飞是你们害死的，没错吧？”
“有错！”
高明像是油锅里的活鱼一样，胡乱扑腾，剧烈颤抖着，声嘶力竭地喊叫：“洪叔叔，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叫小飞去喝酒，大家寻开心而已，是他主动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学校开除他，我们也没办法，这不能怪我们，我，我真是把小飞当成最好的兄弟来看待，我和小飞，是，简直是亲兄弟啊，洪叔叔！”
“你撒谎，我知道小飞，就算他有一万个缺点，但向来敢作敢当，如果真是他打的人，他回到家之后，不会是躲躲闪闪的态度。”
洪磊沉声道，“你告诉我，一年前在酒吧里，究竟是谁下重手把对方打伤，又要我儿子顶罪，害我儿子被学校开除，间接害死了他？”
高明欲言又止。
洪磊笑笑，上前，观察高明肿胀到扭曲变形的手掌。
“你，你要干什么，啊！”高明惨叫。
却是洪磊伸出两根手指，抠进他的血肉，硬生生将钉子拔出一半。
七枚钉子，全都拔出一半，疼得高明快要昏厥过去。
接着，洪磊拿起一支小型的火焰喷射枪，对着钉子的尾部，耐心加热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七枚钉子，很快被加热到数百度的高温，高明的手掌里面传来“吱吱”的声音，焦香四溢。
高明疯狂颤抖，像是荡秋千一样躲闪。
“别动。”
洪磊淡淡道，“要不然，我就不是烧你的手，而是眼珠和舌头。”
“我错了，洪叔叔，你饶了我吧，我说，我什么都说！”
高明嚎啕大哭，“的确不是小飞动的手，是周天瑞，那天就是周天瑞过生日，我们才去酒吧庆祝，结果周天瑞喝醉了，拍了邻桌一个小姑娘的屁股，双方就打了起来，黑灯瞎火也没看清楚，周天瑞用酒瓶打爆了邻桌一个家伙的鼻梁骨。
“周天瑞的妈妈是法官，家里管得很严，这件事要是曝光，他就死定了，所以他苦苦哀求小飞帮忙，还许诺给小飞一大笔钱，后面就是他们两个的私下交易，我不知道，啊啊，我真的不知道，别烧了，我的手烂了，烂了！”
“我了解小飞，他不会为钱帮人顶罪的。”洪磊深吸一口气，竭力克制呼吸中的颤音，平静道。
“不是为了钱，是讲义气，小飞这个人最讲义气了，他为了留在我们这个小团体里面，什么都肯做的！”高明痛哭流涕。
“所以，一切都是这个周天瑞引起的。”
洪磊总结道，“如果他不去拍人家女孩子的屁股，我们家小飞就不会死。”
“对，没错，就是这样，我把周家的地址告诉您，冤有头，债有主，无论您找周天瑞还是谢俊武都可以，我是无辜的，整件事和我没有丝毫关系啊，洪叔叔！”高明被自己的鼻涕呛住，大声咳嗽起来。
洪磊在笔记本上，记下周天瑞和谢俊武的名字，联系方式以及经常出没的地方。
随后，他工作台上抄起一把自己用弹簧钢打造的大砍刀，走到高明面前，高高举起。
“啊，啊啊啊啊啊！”
高明尖叫，“不要，洪叔叔，我是小飞最好的朋友，我们两个的关系就像亲兄弟一样，看在小飞的面子上，不要！
“不是我害死小飞的，是周天瑞，是谢俊武，是那些混账王八蛋。
“你去找他们报仇，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我我，我和小飞是亲兄弟，现在小飞没了，我代替他，把您当成爸爸一样孝顺好不好？爸爸，不要！”
洪磊面无表情，刀光一闪，高明身上的锁链，竟然无声无息，齐刷刷地断裂。
高明狠狠跌在地上，左手已经疼得感觉不到，但终究恢复了自由。
“你没骗我，你真是小飞最好的朋友，你们两个的感情，好得像亲兄弟一样？”洪磊眼神直勾勾地问。
高明强忍心底的恐惧、愤怒和狂喜，忙不迭点头：“真的，当然是真的，别人都在利用小飞，只有我和小飞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亲兄弟！”
“当啷！”
砍刀落地，洪磊像是耗尽了力气，倒退几步，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抱着脑袋，闷闷哭起来。
高明愣了一下，试探性挪了两步，见洪磊并不阻止，急忙奔向大门。
“哗啦哗啦”，大门同样被铁链缠住，他只剩下右手完好无损，一圈圈解开来，把他的指甲都快折断。
他在心底破口大骂，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梦魇般的地方，再找大队人马来抓住这个老疯子。
“高明啊……”身后传来洪磊虚弱的声音。
高明浑身一颤，勉强回应：“我，我在这里，洪叔叔。”
“叔求你件事，你下去陪小飞吧？”洪磊道。
高明瞪大眼睛：“什么？”
“小飞一个人在下面怪孤单的，叔还有事没做完，不能下去陪他，既然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好得像亲兄弟一样，你代替叔，先下去陪陪他吧，叔求你了。”洪磊哀求道。
“开什么玩笑！”
高明终于解开锁链，狠狠拉开大门。
他的心凉了半截。
大门后面不是出路。
而是另一堵被砌死，长满了青苔的墙壁。
鲜红的灯光打在墙上，映照出一个不断膨胀的扭曲身影。
高明回头，心跳骤停。
他，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啊！
洪磊的躯体畸形膨胀，无数黑色黏液从毛孔中渗透出来，像是浑身上下长满了触手，这些触手将四面八方的维修工具和杀戮机械都牵扯过来，和身体融合到了一起，令洪磊变成一头半人半机械的怪物。
“滋滋滋滋滋！”
电钻和链锯都被黑色黏液附着到了洪磊的手臂上，他的拳头像是一枚丑陋的机械流星锤，发出饥肠辘辘的噪音。
最后几根黑色触手，把电焊面具粘了过来，牢牢镶嵌在极度扭曲的脸上。
高明这时候才发现，电焊面具的正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色闪电的标志。
“……是谢俊武，还有周天瑞！”
高明屎尿齐流，歇斯底里地叫道。
“我知道，我会去找他们的。”
洪磊将裹挟着电钻，链锯，射钉枪和高温喷灯的黑色手臂，朝高明伸过来，电焊面具下，他脸上浮现出了慈父的笑容“下去告诉小飞一声，所有直接和间接害死他的人，爸爸都会一个一个，找到他们的。”
“不要，洪叔……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先是一阵惨叫。
随后是鲜血狂飙，骨骼碎裂，细细研磨的声音。
然后是沉重的喘息和闷闷的啜泣。
最后，是酣畅淋漓的狂笑，笑得无比癫狂，无比喜悦，无比满足。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我已经控制局面了
与此同时，城西某老小区，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在按门铃。
“叮咚，叮咚。”
“谁啊？”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女孩，在里面问道。
“嘻嘻嘻嘻，小妹妹，我是送快递的，大人在家吗，开门签收一下快递好吗？”
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在指间熟练地玩了个刀花，倒扣在掌心，“唰”一声，匕首仿佛不见了。
他舔了舔嘴角，微笑起来。
“爸爸妈妈不在家。”
小女孩隔着门说，“他们还有老师都告诉我，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你把快递放到楼下的智能保管箱里好了。”
鬼鬼祟祟的家伙，笑容有些僵硬：“不是……这个快递……好像是生鲜制品，对，是活的螃蟹什么的，你还是开门签收一下吧，小妹妹。”
“不要。”
小姑娘说，“我爸妈很快下班，他们会去拿的。”
“……好吧。”
鬼鬼祟祟的家伙对着门嘀咕几句，故意踩出很沉重的脚步，装作离开的样子，不一会儿，蹑手蹑脚回来，再次按门铃。
“谁啊？”小姑娘问。
“我是物业。”
这家伙粗声粗气道，“小妹妹，快开门，有邻居反应你们家煤气泄漏了，很危险，快开门让我进去检测一下！”
“煤气泄漏？”
小姑娘狐疑，“我没有闻到。”
“你没闻到？”
这家伙故作惊讶道，“那糟糕了，那说明你很可能已经中毒了啊，快开门，你需要立刻抢救，小妹妹，快开门啊！”
“我不开，而且你也不是物业，你不就是刚才送快递的吗？”
小姑娘道，“你的声音这么刺耳，再怎么变都像是坏人，快走开，不然我要报警了！”
说着，“咔嚓”，她还把门反锁，又加上一道锁链。
外面的家伙愣了半天，摘下鸭舌帽、墨镜和口罩，举手投降：“好吧，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妹妹，算我败给你了，其实我不是快递或者物业，当然更不是坏人，我是官方认证的灵山市级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年度全市十佳青年，优秀大学毕业生代表，也是大众崇拜和信赖的城市英雄楚歌，是个不折不扣，有执照的好人来着！
“小妹妹，你一定在电视上见过我这张充满正义感的帅气脸庞吧？”
“没有。”小姑娘冷冷道。
“……那你至少听说过我的名字。”
楚歌深吸一口气，心说怎么这年头，和小朋友交流，这么费劲的，“听着，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们在你们家小区里发现了一个非法穿越者，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穿越过来之后，并没有离开本小区，而是蛰伏在小区里的某个地方，通过蛛丝马迹，我们高度怀疑，他就藏在你家附近。
“所以，把门打开，让我进去看一下穿越者是极度危险的存在，但你也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妹妹，小妹妹？”
里面没了声音。
小姑娘好像跑远了。
楚歌把耳朵贴着门，听到里面传来什么东西到翻在地的声音。
楚歌心中大急，扭头看着楼道下面的两名派出所民警和两名居委会工作人员，做出一个要破门而入的动作。
派出所民警点点头，紧张道：“需要我们一起进去吗？”
“不用。”
楚歌瞅了一眼民警和居委会工作人员。
这一段，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都忙得够呛，真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精兵强将全都派出去执行危险任务了，留在小区里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两位民警都是女的，是户籍警，主要起到一个疏散群众、保护和见证现场的作用，两个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加起来快一百五十岁，楚歌不指望他们个个都能像曹大爷一样身怀绝技，大隐隐于市。
“降妖捉怪，我们是专业的，你们就撤到楼下去，在外围疏散群众，注意安全吧！”
楚歌啐了一口，抡起一脚，狠狠朝大门踹去。
加了挂锁的房门应声倒下，楚歌低头冲了进去，闪电般从腰间抽出一个……喷壶。
“噗噗噗！”
大量生化试剂的喷雾，朝房间四周喷去。
他戴上一副宽大的淡黄色风镜，朝四周一看，果然，地上，墙上，灶台和餐桌上，到处都是绿莹莹的光芒。
“检测到来自修仙界的微生物残留痕迹。
“果然有修仙者曾经侵入这里！
“但是，连碗筷上都有微生物残留，什么情况，难道修仙者曾经在这里吃过饭，还不止一顿？”
楚歌深深皱眉，摘下风镜，匕首闪烁寒光，朝房间内走去。
“啊！”
一个小姑娘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看到楚歌，发出刺耳尖叫。
派出所民警给楚歌看过照片，知道她是这里的居民，也就是刚才和楚歌隔门对话，警惕性极强的那个小丫头。
她似乎被楚歌粗暴进入的动静吓坏了，慌不择路想要逃跑。
“别怕，小妹妹，我是好人，我真是好人啊！”楚歌有些笨拙地扑过去，想把小姑娘抱走，送出门外。
岂料小姑娘转身，一扬手，手里竟然藏着一罐辣椒喷雾，朝楚歌脸上一通乱扫。
楚歌身经百战，却也没料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有这么大杀伤力，顿时被喷了个正着，脸上像是点燃了一把火。
“心心，快跑，他们来抓你了，快跑！”楚歌听到小姑娘冲房间里喊。
然后，又有人窜了出来。
“别跑！”
剧痛刺激，楚歌怒不可遏，狠狠一拳捣出。
“轰”，墙壁都被他捅穿了一个窟窿。
“啊！”小姑娘再次尖叫。
“啊！”第二个小姑娘也发出尖叫。
“别怕，芝芝，我来救你！”第二个小姑娘用稚嫩而笨拙的普通话说。
然后，两个六七岁的小丫头一起跳到楚歌身上，乱抓乱挠乱咬，还揪楚歌的头发。
楚歌能够面不改色和唐龙这样的黑市拳王大战三百回合，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两个六七岁的小丫头，一时间被挠得晕头转向。
名叫“芝芝”的小姑娘还使劲拿辣椒水乱喷，没掌握好方向，反而喷到自己和同伴身上，三人乱作一团，两个小姑娘的尖叫和哭泣声愈发刺耳了。
足足五分钟后。
楚歌终于控制住局面。
他瞪着一双好似烂桃子般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个小丫头。
两个小姑娘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干什么啊，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你用辣椒水喷我，你还委屈了？真是的，年纪不大，心眼不小，竟敢在家里私藏修仙者，你这是要……是要被老师严厉批评的！”
楚歌吹胡子瞪眼，“还有你，和父母走散了，一个人穿越到地球，是吧，的确值得同情，那你找警察啊，有困难，找民警，对不对，你跑到人家小朋友家里，吃得又这么多，能躲几天啊，嗯？”
“心心！”
“芝芝！”
“我怕！”
“我也怕！”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两个小姑娘哭得和泪人儿一样。
楚歌憋了半天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这两个小丫头好。
正巧这时候有通话进来，他鼓着腮帮子，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对，已经解决了，不是成年穿越者，看着像是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具体的，还要送去医院做骨龄测试才知道，但心理年龄看着不太大。”
楚歌对小宫主道，“应该是一个人穿越过来，遇到了一个本地小女孩，被本地小女孩捡回家去，当了好朋友，人多的时候她就睡天台，等大人都去上班了，她就跑到本地小女孩家里玩，暂时看不出有什么恶意，也没有太强的实力，对，我已经控制现场了，主要想请你辨认一下这个穿越小女孩的身份她手臂上有个刺青，等等，我拍照发给你。”
撂下电话，楚歌走过去，板着脸，对穿越小女孩道：“伸手。”
名叫“心心”的穿越小女孩咬着嘴唇，颤巍巍伸出手臂，弱不禁风的模样，真是叫人的心都化了，甚至令楚歌产生了不必要的负罪感。
“咔嚓”，楚歌拍了照，传给小宫主。
他看着两个小姑娘，挠着头皮，琢磨自己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
很快，收到小宫主的回信：“糟糕！”
楚歌的心顿时拎了起来：“什么情况，你倒是把话说完啊，糟什么糕，难道她不是小姑娘，而是……天山童姥之类的千年老妖？”
“那倒不是。”
小宫主解释，“这个刺青属于‘北原’的‘御兽宗’，看上去她是御兽宗的族人，这一支修仙者素来不以战力著称，但每一名御兽宗修士出行，都会携带一头本命灵兽，你控制住了现场，有没有控制住她的本命灵兽？”
“本命……灵兽？”楚歌的眼角抽搐起来。
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屋子里的灯光暗了许多。
一个巨大的影子，已经把他的影子吞噬。
回头看去，是一头毛发雪白的宠物狗，蹲在那儿，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理论上，这应该是一只看上去很可爱，很人畜无害的宠物狗。
问题是，它实在太庞大了，即便蹲在那儿，都有两米多高，与其说是宠物狗，倒不如说是一头宠物的……北极熊？
“我操。”楚歌有些忧郁地说。
第二百八十章 肉包子打狗
单元楼下，围观群众人头攒动，把整条道路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两名户籍警和两名居委会的大爷大妈急得满头是汗，一个劲儿把大家伙儿朝外面驱赶。
“让一让，大家让一让，这里是警戒区，请所有居民都按照应急预案，有序疏散！”一名户籍警拿着大喇叭叫道。
“出了什么事？”
“修仙者打进来了？”
“世界大战啊！”
全小区的闲人们都簇拥上来，探头探脑地往楼道上方张望，满脸兴致盎然，丝毫没有退散的意思。
“没有世界大战，有关部门正在积极处理，当事人的情绪相当稳定，我们已经控制了大局！”
另一名户籍警叫道，“大家不要慌乱，更不要轻易散播谣言，只是一起很常见的穿越者隐匿事件，著名的城市英雄楚歌也亲临现场处理，对，就是曾经在八万人体育场上空，激战恶势力的那位，他是十拿九稳，手到擒……”
最后一个“来”字尚未出口，“哗啦”，人们头顶传来一声爆响。
五楼的一扇窗户轰然爆裂，一头雪白的庞然大物，顶着楚歌，从窗户里一跃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跳到了另一栋住宅楼的上方。
“轰”一声，好像把楼顶的水箱都撞塌了，大水像是泄洪般冲向底下的围观群众。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半空中兀自回荡着楚歌的尖叫。
围观群众目瞪口呆地愣了半秒钟，亦吓得抱头鼠窜，践踏无数。
“停下！快停下！你这头大笨熊！”
楚歌被这头好似北极熊的“宠物狗”撞得七荤八素，只能死死搂着对方的脖子不放，还强忍剧痛，一个飞跨，骑到了对方身上。
楚歌想借助骑乘位的优势，施展摔跤术的精髓，什么裸绞，十字固，剪刀脚之类。
可惜这畜生的体型实在太壮硕，脖子膨胀起来时，比两百多斤壮汉的腰还要粗壮，这还裸绞个鬼？
楚歌只能抡起砂锅大的拳头，疾风骤雨，朝这畜生的背后猛锤。
这头雪白的本命灵兽吃痛，愈发狂暴，像是愤怒的斗牛般不断跳跃、蹬踏、颠簸，试图把楚歌从身上甩下去，甚至在一栋栋住宅楼上面跳来跳去，找到一个个坚硬的水箱狠狠撞过去，要和楚歌玉石俱焚。
“畜生，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我现在以《灵山市大型犬饲养管理条例》的名义，命令你立刻停下，和我回去乖乖接受检疫，注射疫苗，佩戴项圈和口笼，否则不得随便外出撒野，听到没有！”
楚歌抽刀在手，目露凶光，“要不然，我真不客气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歌没想到，这该死的本命灵兽竟然还会放电，一道道淡金色的电弧顺着雪白的毛发涌入体内，饶是他经常接受电流刺激来修炼，也被电得七荤八素，口吐白沫，匕首脱手而出，“当啷”落在地上。
“你他妈是本命灵兽，还是宠物小精灵啊！”楚歌悲愤欲绝。
本命灵兽的喉咙里发出“嘿嘿”的声音，竟像是人类在幸灾乐祸地坏笑，随后猛地往前冲刺，竟然沿着住宅楼垂直地面的墙壁，直接俯冲下来。
楚歌死死搂着本命灵兽的脖子，试图寻找它的颈部动脉，压迫它的颈椎，减少血液向脑部的流动。
不知是本命灵兽故意，还是它真的被楚歌压迫到昏死过去，竟然一个倒栽葱，从半空摔了下来，在半空调整姿势，变成四脚朝天。
自然，它背上的楚歌，就变成了一块最完美的肉垫。
轰！
楚歌觉得整座冷冻肉库，一股脑儿压在自己身上。
不等他喘一口气，本命灵兽回过神来，又开始夺路狂奔。
前方是小区居民自发形成的小菜场，一条摆满了菜摊和雨棚的小巷。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本命灵兽横冲直撞，一筐筐蔬菜，牛羊肉还有鱼鲜都腾空而起。
当然也有不少番茄鸡蛋之类，砸在它和楚歌身上。
整条小巷，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一片狼藉。
群众纷纷躲闪，发出尖叫。
“你给我停下！”
楚歌怒不可遏，他终于摸索到了本命灵兽的弱点，双臂几乎膨胀一轮，十指如铁钩般揪住了这畜生的耳朵，如猛拽缰绳般狠狠一拉，硬生生止住了本命灵兽前进的脚步，顺势从对方身上一个鱼跃，滚了下来。
楚歌张开双臂，挡在人民群众和本命灵兽之间。
这里是闹市区，仍有不少民众没有疏散，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想在这里激荡100%的实力，大打出手。
但现在……没办法了。
“吼！”
楚歌暴喝一声，灵气激荡，灵焰狂飙，身上的衣衫乃至下半身的长裤竟然片片爆裂，吹飞，随风飘散。
在围观群众惊骇莫名的眼神中，他显露出了秋衣秋裤涂装的，斗神战斗服！
楚歌身形膨胀，肌肉贲张，一缕缕无形的气焰，从秋衣秋裤中溢散而出。
本命灵兽亦龇牙咧嘴，作势欲扑，狰狞至极。
“各位观众，大爷大妈，大哥大姐，麻烦你们稍微退远点儿好吗，至少退出三五百米开外。”
楚歌冷冷道，“因为，我要出手了。”
“啊！啊！啊！啊！”
围观群众都被吓傻了，只顾尖叫，根本走不动路。
还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捂着心口，哆哆嗦嗦地瘫软下来，摸索着在身上掏药瓶。
“我操！”
楚歌第二次骂了脏话。
这就是灵气复苏的复杂性和艰巨性。
城市环境，寸土寸金，哪儿哪儿都是人，到处是瓶瓶罐罐和无辜群众，根本找不到一处能爽爽快快大打出手的地方啊！
楚歌现在能轰出两三千斤的极限力量，那管什么用，遇到这种状况，也只能挠头。
幸好，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这头本命灵兽也发生了变化。
它像是嗅到了什么奇异的味道，鼻尖不断耸动，目光逡巡，探头探脑。
楚歌顺着它的目光朝旁边望去，发现是一个被它撞塌的包子铺，原本摞得高高的笼屉东倒西歪，几百个馒头和包子散落一地。
“哈？”
楚歌想到一句俗话。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会这么容易吧？
瞅了一眼身后瑟瑟发抖的群众，楚歌深吸一口气，强行调动面部肌肉，笑得和一朵菊花似的。
“你想吃这个？”
楚歌试探性地走了两步，捡起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朝本命灵兽丢过去。
“啊呜！”
本命灵兽一口就把肉包子吞了下去，流露出很满足的表情。
“再来一个？”
楚歌又丢了一个，本命灵兽又是“啊呜”一口。
它吐出舌头，晃起了尾巴。
楚歌干脆把一屉包子都给它推过去，看这畜生“啊呜啊呜”吃得满嘴流油，尾巴晃得可欢快了。
楚歌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伸手过去，轻轻抚触着本命灵兽脖子后面的毛发。
本命灵兽抬头，朝他龇出了锋利的牙齿。
“我没有恶意，我是说，那边还有咖喱牛肉味的，是新产品，要不要试一下？”楚歌急忙道。
本命灵兽像是真的通灵，能听懂他的话一样，眼里放出兴奋的亮光。
“这也是个吃货。”楚歌心道。
很快，本命灵兽吃掉了好几百个包子，情绪也彻底平静下来。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它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体型越来越小，逐渐从张牙舞爪的“北极熊”，真的变成了一支娇小玲珑的，很可爱的，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宠物狗。
怪不得，它和小主人能躲在居民小区里好几天都没被发现。
“汪汪，汪汪！”
小小的本命灵兽朝楚歌摇着尾巴，一副有些委屈又有些抱歉，还很想让楚歌再带它去吃包子的意思。
楚歌一屁股坐在地上，顺势躺下，四仰八叉。
他这时候才察觉到浑身上下每一束肌肉，都像是插了电一般刺痛。
天杀的二星级任务，难度还真高啊！
第二百八十一章 收拾残局
好容易阻止了失控的本命灵兽。
小名叫“心心”的御兽宗小丫头，也哭哭啼啼跑出来，暂时被居委会的大妈们控制起来。
总算等来了警方和非常协会方面的援军，姜大夫和小宫主这两位修仙者也赶到现场，和他们的老乡沟通。
但这并不代表任务就此结束，还有一大堆麻烦事要处理。
首先
楚歌看着里三层外三层把他围得水泄不通的群众，满脸严肃，拎着大喇叭，唾沫横飞：“大家的时间都挺宝贵，我就说三条，第一，这是一起很常见的偶发性穿越事件，是随机的，没有预谋的，更不是什么世界大战，就是一个小姑娘迷路了，仅此而已，所以，请各位居民绝对不要恐慌，更不要添油加醋地散播谣言，虽然我们正处在灵气复苏的剧变时期，但局势总体可控，大家千万要相信当局，相信组织，相信警方和我们非常协会，我们一定会保护大家的。
“第二，虽说我们肯定会保护大家，但大家的自我安全意识，也要提高一点嘛，别有什么稀奇的事情，就凑上来看热闹，让你们疏散，就及时疏散，这都是为你们好，看看刚才，那么多人还没疏散，万一真打起来，有个磕着碰着附带损伤，算谁的？
“第三，也希望大家能加强这个防火防盗防非法穿越和失控觉醒的意识，脑子里要有一根弦，但凡发现蛛丝马迹，欢迎大家积极向当局……也不能说检举揭发了，就算是‘爆料’吧。
“我们非常协会的爆料热线是666，如果您有包括但不限于穿越者、外星人、修真者、魔法师、超能力者、未来科技、智械生命……的任何线索，随时可以拨打我们的电话，只要确认情报属实，我们将根据情报的价值，提供您一百块到一百万不等的‘爆料费’。”
“一百万！”
群众们刚才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听到“一百万”这个夸张到极点的数字，一下子精神起来。
有位卖菜的大娘举手。
“大姐，您说，不用举手，咱们这不是课堂。”楚歌说。
“真有一百万，你是城市英雄，可不能骗俺。”卖菜大娘说。
“是真的，当然不是说随便什么爆料，都能拿到一百万。”
楚歌想了想，“举个例子，比方说，你发现了一个连当局都没有发现的元婴期修仙者，积极向当局爆料，在你的帮助下，当局成功将其抓获这样的话，肯定会奖励您一百万的，放心好了。”
“元啥？”卖菜大娘不太懂。
旁边有懂行的，一股初中生，带着满脸不屑，问道：“少来这套，我看过网络小说，知道元婴期修仙者有多么难得，怎么可能被普通人发现？你就说，像今天抓住的这个修仙者，能值多少爆料费吧！”
“这个，严格来说，今天抓住的小丫头并不能算修仙者，只是随身携带了一头猛兽罢了。”
楚歌道，“如果及时爆料，我估计能拿三五百块爆料费吧？”
围观群众大失所望，还有些坏小子趁机起哄。
“这不是钱的事，是整个社会的安定和繁荣，你们懂吗？”
楚歌急了，“看看刚才的情况，多危险呐，咱们必须防患于未然啊，我就不信了，小丫头和那头大狗熊的胃口这么大，在小区里藏了这么久，会没人发现，关键还是大家麻痹大意，那个谁，这位婶子，这家包子铺是你们家开的吧，看那头大狗熊吃的那叫一个香，我不信它前几天没偷偷溜进来吃过，你什么都没发现？”
卖包子的大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有几个晚上，倒是也见过这只小狗溜进来偷包子吃，但当时它没有狗熊那么大，就很小的一个，我以为是谁家的宠物，就没在意……”
“宠物？”
楚歌道，“谁家宠物能一口气吃一笼屉的包子？你们家这几天做生意，就没发现原材料短缺什么的？”
“倒是也发现了。”大婶说。
“那你怎么不向当局报告呢，这极有可能是超自然事件啊！”楚歌道。
“万一真是啥，超自然事件，我向当局打小报告，对方打击报复我，咋办？”大婶问道。
“这怕什么，要勇敢和恶势力作斗争，当局一定会保护你的！”楚歌理直气壮。
“万一对方是妖魔鬼怪，会神通法术，当局一定能保护我，让我毫发无损吗？”大婶继续问。
楚歌眨眼，想了很久：“这个，反正当局一定会为你报仇的，算了算了，这条当我没说，大家领会精神，量力而行吧，行了，今天就到这儿，都散了，大家伙儿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又有人举手，用很殷切的眼神看着楚歌。
“都说了，不用举手，这位老大爷，您有什么事儿，是想找我签名还是请我吃饭？”楚歌微笑问道。
“都不是，我是住在二十二栋三单元六楼的居民，我们家是顶楼，刚才你和那头怪兽打斗的时候，把我们楼顶的水箱都给砸破了，现在水都灌到了我们家里，和水帘洞似的，房间里都湿透了，电视机，电脑还有各种家电都坏了，床也给泡烂了，而且还停了水。”
举手的大爷可怜巴巴问道，“我就想问问，这个，当局会赔偿的吧？”
楚歌瞪眼，想了半天：“应该，会吧？”
“我们家也是二十二栋三单元，就和老李对门，我们家也都泡烂了，您可以亲自去看，不是我们故意要给组织添麻烦，实在损失惨重，新装修的房子，准备给我儿子当婚房的，都毁了！”
一名胖乎乎的大妈抹着眼泪，眼看就要嚎啕大哭，“麻烦组织上，给我们解决解决啊！”
“还有我，我们二十一栋的。”
“我们十九栋，水箱也都烂了，水从六楼一直灌到四楼。”
“赔偿啥的慢慢再说，主要是，今晚我们睡哪儿，怎么住啊，请组织帮我们包个宾馆吧，我们要求也不高，不用星级，快捷酒店就行。”
一双双热切而无助的眼睛，齐刷刷看着楚歌这个“城市英雄”。
楚歌脑门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让民警和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抵挡一阵，自己借口和“当局”联系，落荒而逃。
社区派出所的门口，停着一辆警车和一辆非常协会的医疗车，几个主要的当事人都在那儿呢。
两个小姑娘，正在接受就地消毒杀菌几名穿着银白色防疫服的工作人员，背着好似打农药的那种设备，将一些淡绿色的泡沫喷雾，不停朝他们身上喷去，就像洗泡泡浴一样。
名叫“芝芝”的地球小姑娘首先洗完了泡泡浴。
这还不算完，因为她和修仙者接触时间太长，还必须把头发都剃掉很多修仙界的变异虱子跳蚤之类，最喜欢在头发里滋生和繁殖了。
事实上，这也是小宫主被抓住之后，先剃个大光头的原因，倒不是故意要凌辱她。
小姑娘显然把自己满头秀发当成宝贝，抱着脑袋嚎啕大哭，还乱踢乱打，不让理发师靠近。
“后悔啦，现在后悔有什么用，看看你闹出来的乱子这么多人家里都变成了水帘洞，现在他们无家可归，晚上都到你们家睡觉去！”
楚歌吓唬小姑娘，“别动，这理发师叔叔的手艺不太好，再乱动，他把你的耳朵割下来！”
小姑娘打了个哆嗦，不敢乱动了。
倒是理发师狠狠瞪了楚歌一眼。
“你说说你，挺精明的一个小丫头，是吧，还知道爸妈不在家，别随便给坏人开门我是坏人吗，我长得就这么像坏人吗？”
楚歌一想到刚才的场面就气坏了，“既然你警惕性这么强，怎么遇到穿越者，就不分好赖，敢直接往家里领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有执照的烦恼
“心心是我的朋友。”
小姑娘还挺有性格，“我才不要你们把她抓走！”
“什么叫‘抓’，我们只是请她回去协助调查，顺便帮她适应地球上的新生活，有机会你们还能再见面的，说不定她还能和你读一个学校呢！”楚歌说。
“真的？”小姑娘眼前一亮。
“呃，也许吧。”楚歌最不耐烦对付这样的小姑娘，揉了揉鼻子，把她留给理发师，自己转到了小宫主和姜大夫那边。
两位年长些的修仙者，正在和名叫“心心”的小丫头低声细语，用修仙界的方言说着什么。
小丫头眼泪汪汪，哭得眼睛都肿了。
“不是，你还受委屈了？”
楚歌撇嘴，指着一片狼藉的小区，“小宫主，你帮我翻译翻译，问问她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这一通闹，街坊邻居有没有吓出个好歹，咱就先不说了，先说这个住宅楼破损的问题，截至目前的统计，有好几十户居民家里进水了，人家要求赔偿损失，还要临时安置，哪儿哪儿都是钱，你问问她，身上带了什么天材地宝，得赔给人家啊！”
小丫头“心心”这几天一直和小姑娘“芝芝”看动画片，也学了点儿简单的普通话，日常交流没太大问题，但这么复杂的事情，还是请小宫主解释比较好。
小宫主道：“刚才问过了，她的情况和东蛮铁柱不太一样，她是无意间和家人走散，遇到一场大雾，才穿越到地球上来的，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她对自己造成的破坏感到非常抱歉，但是……”
“别来虚的，啥意思，等于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是吧？”
楚歌想了想，“没有天材地宝也算了，把她那条宠物狗卖了，卖给有关部门进行科学研究，都算这畜生将功折罪。”
“不要。”
小宫主道，“御兽宗修士的修炼秘法与众不同，他们的神魂和本命灵兽牢牢纠缠在一起，甚至能和本命灵兽心灵相通，分享彼此的感受，你们要拿她的本命灵兽来做实验，等于说把她也给害死了。”
“心灵相通？”
楚歌眯起眼睛，目光非常危险地看着小丫头，“就是说，刚才是你在操纵那只大狗熊，冲我放电，又乱蹦乱跳的？”
小丫头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一个劲儿往小宫主还有姜大夫身后躲。
“那倒不是。”
小宫主挺胸而出，“你也看到了，她还这么小，只是个孩子，根本没学会控制本命灵兽，你一下子凶神恶煞冲进来，把两个小家伙都吓坏了，她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同伴，这才……”
“这么说，还怪我了，我不应该破门而入，应该站在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楚歌看着小宫主，“我发现你的立场很有问题，你究竟站在哪边的？”
“当然是修仙界这边。”小宫主理直气壮地说。
楚歌愣了一下，被小宫主噎得无话可说。
“你别这么凶嘛，你们不是说‘地球欢迎您，来了就是地球人’嘛，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她的错，要怪就怪该死的灵气复苏和三界互联好了。”
小宫主哀求道，“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已经告诉心心要乖乖听话，和你们合作了他们御兽宗在灵兽的配种和豢养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对于很多种类的动物，都有天生的亲和力，我想，她能帮上你们的大用处，你们就让她慢慢将功折罪嘛！”
楚歌使劲挠着头发，算了，这件事留给当局去头疼吧，他不想对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大呼小叫。
“刚才你应该和我一起进去的。”
楚歌对小宫主道，“说不定就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了。”
“我也想啊。”
小宫主双手一摊，略显无奈道，“但俞会长说，我是沟通两界的桥梁，将来要当什么‘和平大使’，万一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都承担不起，所以，我只能留在后方，做点儿技术支援工作了。”
“明白，就是说，我这种粗人，出点儿三长两短就无所谓呗！”
楚歌现在的心情很恶劣，和谁都不想说话，拍拍屁股，坐到旁边的花坛边上，顾自玩手机。
这时候，也只有完成任务的贡献点，才能给他少许安慰。
不过，打开非常协会的app，进入任务评价和贡献点结算界面，一看上面的数字，他就跳了起来。
楚歌直接给俞会长打电话，打了好久才接通。
“俞大姐，是不是搞错了，我刚才完美完成了一件二星级任务，为什么任务评价只有c级，竟然只能给我结算70%的贡献点，这不是坑人吗？”楚歌怒气冲冲。
“是吗，等等，我看看任务系统，啊，有了，搜捕非法穿越者的任务。”俞会长飞快浏览着信息。
“是，我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深入龙潭虎穴，和一名穷凶极恶的御兽宗修仙者斗智斗勇，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对方擒获，还生擒了一头堪比霸王龙的超级妖兽，竟然只拿到了c级评价？凭什么啊！”楚歌又气愤又委屈。
“呃，好吧，你是找到了一名御兽宗的小丫头还有她的本命灵兽，这方面没太大问题。”
俞会长道，“问题是，你的解决方式好像太简单粗暴，造成了严重的破坏，有几十户人家严重漏水，装修搞得一塌糊涂，还打爆了十几个水箱，导致成片停水，飞溅的碎片从天而降，把好几个群众砸得头破血流，还闹得一个菜市场鸡飞狗跳？”
楚歌：“……这不能怪我，你都没看见那头妖兽有多大，起码三五层楼高，我能制服它就不错了！”
“而且，还有不少围观群众都受到不同程序的惊吓，其中两名上了年纪的群众原本就有心脏病，被吓得旧病复发，一名群众紧急送到医院抢救？”俞会长继续道。
“这就更不能怪我了，早就让这些群众全都疏散到五百米开外去，他们不走，非要留下来看热闹，要瞻仰我的风采，我有什么办法？”楚歌振振有词。
俞会长说：“是，你说的很有道理，搜捕穿越者这种不确定性极强的任务，的确有可能发生任何情况，谁也免不了在打斗中造成一些破坏，没人会怪你但既然结果是这样，给你评一个c级，也很合理啊。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任务协议，上面写得很清楚，不造成任何破坏，以最小的代价完成任务，这才叫‘完美达成’，才能得到120%的超额贡献点奖励，动静越大，破坏越严重，评价就越低，结算的贡献点也越少。”
楚歌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有这么个条款。
不过，密密麻麻一大片任务协议，谁会看得那么清楚啊！
“你得理解，‘搜捕穿越者’不是目的，我们的最终目的是维护社会的安定繁荣，确保整个文明的正常运转，倘若每次任务都这么大张旗鼓，为了抓捕一个穿越者就砸坏几十栋楼，造成无数民众损失的话，那就用不着这种方式，直接让军方的飞机大炮来解决该多好？”俞会长语重心长地说。
“道理是没错，但我记得刚进非常协会时，您忽悠我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啊？”
楚歌道，“那时候您对我说，非常协会就是自由，无论我干了什么事，你们都会给我擦屁股！”
“我们这不是正在给你擦屁股吗，后续的赔偿还有安抚工作，我们都会负责到底，不用你操心。”
俞会长说，“你就认万幸吧，那两名受到惊吓的心脏病患者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就算送了医院，也没迁怒于人，上回，我们有个三星级会员出任务，也是类似的情况，和敌人在闹市区打了起来，结果把一个围观群众吓得心脏病发作，回头这群众的家属非缠着我们不放，要我们赔偿医疗费，误工费还有精神损失费，这种事，不还得非常协会来擦屁股？”
“岂有此理！”
楚歌哭笑不得，“这都什么群众，什么觉悟啊？”
“没办法，现在这些六七十岁的老年人，都是生长在灾厄纪元最黑暗的年代，没受过良好的教育不说，年轻时还见多了人心险恶，改不了啦！”
俞会长无奈道，“这样的群众，虽然只是一小撮，是极少数的极少数，可一旦遇上，比敌人更加难缠，咱们非常协会门口，现在不还有人摆着花圈和灵堂吗？”
楚歌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人放着好端端的非常协会不愿意加入，不肯当有执照的英雄，非要私底下去见义勇为，当什么‘义警超级英雄’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偷窥者
楚歌觉得现实世界的画风，和他在小说还有电影里看到的不太一样。
他原本以为，所谓“灵气复苏”，就是他学会了一身好本领，穿着很酷炫的战斗套装，好像浑身上下缠绕着七彩小灯泡一样，声光电效果十足，高来高去，叱咤风云，和各种恶势力做斗争，你一个冲击波，我一道无形剑气，打得天昏地暗，特别潇洒，特别帅气。
然后下面还有无数市民围观和喝彩，主要是面貌姣好，身材火辣，年龄适中的女市民，一场打斗结束，还会给他送花，帮他擦汗，请他签名和吃饭的那种。
这才叫灵气复苏，这才叫英雄所为，这才叫行侠仗义啊！
楚歌从没想过，和恶势力的战斗会在这种土不拉几的老小区里进行。
围观群众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和老大娘。
战斗造成附带损伤，还要考虑如何赔偿群众家里装修，并解决住宿的问题。
把群众吓出个好歹，还有可能被人碰瓷。
这也太坑人了吧！
楚歌暗暗有些后悔，其实他早就应该看出来的从第一次遇到曹大爷发威，他就该知道，现实中的灵气复苏，就是这么麻烦，一点都不潇洒和酷炫。
像今天这样，煞费苦心，勉强完成任务，还算是好的。
有时候，蹲点几天几夜，闹得鸡飞狗跳，连非法穿越者的毛都没捞到，也很正常，这上哪儿说理去？
楚歌正蹲角落里郁闷呢，电话又响了。
是许诺。
“啊？”
楚歌恶狠狠咬着刚才从包子铺拿来的咖喱牛肉馅包子，开启了视频通话。
“小哥，你昨天是不是完成了一个一星级任务，抓住了一个拥有透视能力，却没有注册登记，还利用超能力偷窥的家伙？”许诺开门见山。
“没错。”
楚歌点头，“是有这么个任务，原本我都不稀罕做，一星级嘛，根本拿不到几个贡献点，但这小子实在太可恶了，他竟然利用透视眼，去偷窥女澡堂子！我长这么大，都没扒过女澡堂子的窗户，不知道女澡堂子里面是什么样子，这小子根本不用扒窗户，直接站在澡堂外面的大街上，撅起屁股，瞪大眼睛，隔着墙壁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手段极其残忍，性质非常严重，造成的社会影响十分恶劣！见到此情此景，我的正义感根本控制不住，反正举手之劳，就把他逮了起来，他也承认自己拥有透视眼以及偷窥的犯罪事实，有什么问题吗？”
“然后，你还打了他？”许诺问。
“呃，稍微捶了两拳，我本人最尊重妇女，最见不得这种利用超能力去耍流氓的小坏蛋，凭什么啊，他轻轻松松就能看见，这种人，打他都算轻的！”楚歌道。
“不是‘稍微捶两拳’的问题吧，你把人家整张脸都打肿了，浑身上下两三百个淤青，现在人家要告你，当街行凶，无故伤人，侵犯人家的基本人权。”许诺说。
“什么！”
楚歌跳了起来，头发根根竖起，“他利用超能力偷窥女澡堂，光天化日耍流氓，他还有理了？”
“人家说，他并没有偷窥女澡堂，只是在澡堂外面的大街上站着，就被你无缘无故暴打了一顿当时大街上人来人往，好多人都站着呢，总不能说在澡堂外面站着也有罪吧，你怎么不打别人呢？”许诺道。
“废话，他有超能力，他是透视眼啊，他的视线能穿透墙壁，看到里面的妇女，别人又没超能力，我打别人干什么？”楚歌叫道。
“问题就在这里，首先，要证明他拥有‘透视眼’的超能力，其次，还要证明他的透视能力强到足够穿透一堵墙，而这两点在医学上，是很难证明的特别是后一点。”
许诺道，“现在人家不承认自己有超能力，非常协会的医学鉴定小组，经过仔细检查，也只能确认他的眼球和视觉神经的确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异，但这种变异是否一定是‘透视’，而透视能力究竟有多强，这个，谁也说不好，万一他说，是，他是觉醒了透视能力，但最多只能穿透一张报纸的厚度，绝对穿不透墙壁，谁能证明他在撒谎呢？”
楚歌瞪圆了眼睛，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就算我们用最尖端的医学仪器，以及最权威的专家教授，证明他的确拥有强大的透视能力，足以穿透一堵墙壁，更加关键的问题是他当时使用这种能力了吗？”
许诺道，“明白了吧，我们最多能证明，‘一个拥有透视能力的觉醒者，当时站在一间澡堂外面的大街上’，却无法证明‘他一定使用了超能力，透视墙壁，去偷窥女澡堂’，这两者，区别很大的！”
“不是，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楚歌怒道，“据群众反应，这小子撅着屁股，冲着女澡堂外面的墙壁蹲了足足半个多钟头，一边傻笑一边流口水，下面鼓得和小帐篷一样，就差没当场缴枪了，这还不是利用透视眼在偷窥？”
“这个，恐怕不构成证据链的。”
许诺道，“联盟是**律，重证据的地方，而且保障公民合法觉醒超能力的权力，一个公民觉醒透视能力，并不犯法，不主动申报，也不犯法，在澡堂外面的大街上走来走去或者站着不动，更不犯法，就算把头冲着澡堂外面的墙壁蹲半个钟头，还是不犯法，包括你说的，下面鼓得小帐篷一样，哪怕鼓成珠穆朗玛峰呢，只要没当众解开裤腰带，还是不犯法。
“所以，你要怎么证明，他当时激活了透视能力呢？”
“那，那他没激活透视眼，他蹲那儿半个钟头，死死盯着墙壁干什么！”楚歌气得七窍生烟。
“他说，他是一个昆虫爱好者，当时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澡堂外面墙壁上的蚂蚁，正研究到物我两忘的程度，忽然被你没头没脑打了一顿，身体和精神都受到极大创伤，估计这辈子是没办法工作了。”许诺道。
“等于说，还要我养他一辈子，是吧？”
楚歌狠狠啐了一口，“他昨天不是这么说的，我们做了笔录的，他亲口承认自己用透视眼在偷窥！”
“他说，你对他刑讯逼供，他是屈打成招。”
许诺淡淡道，“他脸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
“……”
楚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现在他已经因为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了，却依旧不依不饶，要起诉你和整个非常协会，滥用公权力、当众施暴和刑讯逼供的问题，听说还请了记者，事情闹得挺大。”
许诺道，“这件事，金律师知道了就是我的导师，上回帮东蛮铁柱打官司，咱们在看守所见过的那位，金必达律师，他同时也是咱们灵山市非常协会的法律顾问。
“他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认为这起案件将成为‘如何界定超能力犯罪’的标志性案件，想免费为你辩护，所以找我和你沟通一下，反正，我觉得金律师还是不错的，可以信任。
“你也别太生气，我们都知道你是对的，那小子的确利用超能力在偷窥，你是在主持正义，维护社会的基本秩序，但光‘知道’不行，还必须‘证明’这一点。
“站在觉醒者的立场上，法律最重要就是‘人人平等’，但超能力的出现，却令这一点遭受极大的质疑，倘若普通人都可以随便站在澡堂外面，盯着澡堂的墙壁看，看多久都不犯法，而一名觉醒了透视眼的超能力者这么做就是有罪，恐怕有违人人平等的法制精神，甚至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终，一步步压缩觉醒者的基本人权，给我们套上各种枷锁。
“你我都是觉醒者，都不希望对我们觉醒者实施一套更加严苛的法律吧？从这个角度说，那个耍流氓的小子虽然可恶，但他也的确在为觉醒者的基本人权而战。
“另外，你放心，你是以非常协会金卡会员的名义，在执行协会发布的任务，有什么后果，协会肯定会一力承担的，否则，下回谁还敢帮非常协会做任务？所以，这件事就交给金律师去处理，没问题吧？”
“有问题。”楚歌道。
“有什么问题？”许诺的眉毛微微一翘。
“问题就是，我他妈不干了！”
楚歌怒道，“让非常协会见鬼去吧，我不稀罕这个什么鬼金卡会员，我待会儿就去玩具商店买一套面具和披风，我也去当没执照的超级英雄，自己出去行侠仗义，我先找到那个用透视眼偷窥的小子，狠狠揍他一顿，揍到他生活不能自理，就算丢女澡堂子里，也甭想再支起小帐篷！”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打死我都不干了！
许诺面无表情地看着楚歌，淡淡道：“哦，我没意见，去吧。”
“哎？”
楚歌眨巴着眼睛，难以置信，“你没意见，你都不劝劝我吗？”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当然支持你了。”
许诺道，“虽然我觉得，待在非常协会能得到更多的修炼资源，等什么时候修炼到可以一拳打爆一座城市的程度，再和非常协会翻脸，成为无人敢惹的大魔王，追求随心所欲的自由这样比较好。”
“等等。”
楚歌皱眉，“这不是你教我，用来忽悠叶枫的话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忽悠呢？我是真的这么想。”
许诺微微一笑，“好了，如果你同意的话，就用电子签名传给我一个远程授权，同意金律师当你的委托律师，另外，给你个建议，倘若你非要私底下去揍那个透视眼一顿的话，千万不要去玩具店买面具和披风现在全城的玩具商店，包括网上买各种超级英雄周边的网店，全都被当局监控，所有采购数据都有可能泄露。
“我建议你直接披个床单，掏两个洞，再带上橡胶手套，穿最普通的鞋子，这样去揍，比较保险，记住别搞出人命，现在警力这么紧张，只是普通皮肉伤的话，不会有人在意的。”
许诺抛出了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建议，就挂断了电话。
楚歌盯着黑漆漆的屏幕愣了半天，还是没分辨出，她究竟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这时候，俞会长又打来了电话。
“楚歌，我知道刚才的任务让你受委屈了，为了补偿你的损失，大姐又帮你找了个非常不错的任务……”俞会长笑吟吟道。
那表情，那气质，特别像是要帮楚歌介绍对象的婶子。
“不要。”
楚歌还在气头上，“我想清楚了，我决心退出非常协会，至少不再当什么金卡会员，你把我降级成普通会员吧，我准备出去找工作军方，红盔部队，各大企业，哪儿还找不到个年薪百万不受气的清闲工作？”
“是吗？”
俞会长脸色不变，道，“你都不准备听一下，这个任务的内容吗？”
“随便什么任务，我他妈都不干了！”
楚歌怒道，“我算是看清楚了，什么狗屁‘有执照的英雄’，都是骗人的，是故意给我戴高帽，挖坑让我往里跳，我不做了，我，我就是从五楼跳下去摔死，我也不干，不干！”
……
当天晚上。
城市废墟，残垣断壁中，一名青面獠牙的恐怖修仙者，正在疯狂地破坏。
他一边桀桀怪笑，一边张牙舞爪，举手投足之间，掀起漫天风沙。
“啊！”
旁边一栋楼房里，一名颇有姿色的办公室女郎发出尖叫，原本的千娇百媚都变得花容失色，她拼命往楼顶跑去。
修仙者狞笑一声，腾空而起，朝楼房电射而去，很快，抓住这个美女，爬到楼顶。
他的满头长发狂乱舞动，将美女高高举起，像是要从楼上摔下去的样子。
“啊！呀！救命呐！”美女叫得愈发歇斯底里，听得人心都快碎了。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楚歌携带喷气式飞行背包，从天而降，手持一柄电弧缭绕的雪亮战刀，刀芒直刺修仙者而去。
修仙者的面目愈发狰狞，抛下美女，和楚歌打斗起来。
一阵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三下五除二，修仙者败下阵来，头发都被楚歌剃掉了一半，狼狈至极。
他垂死挣扎，恼羞成怒，竟然抱着美女，一起从楼顶跳了下来。
楚歌剑眉倒竖，脸上绽放出自信的光芒，纵身一跃，左脚背踏右脚背，几个高难度的跳水动作，在半空中一脚把身受重伤的修仙者踹开，将美女揽入怀中。
两人空中转体七百二十度，翩然落到，四目相对，激发出动人的火花。
“谢谢你，我的英雄。”美女娇羞道。
“别客气。”
楚歌微微一笑，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非常协会，拥有全球最先进的修炼设施和尖端武器，致力于捍卫地球和平，保障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控制一切超自然现象。
“而且，我们的薪水高，福利好，特别自由，有超过十万种难度不等的星级任务供会员自由选择。
“如果你是普通市民，遇到任何超自然现象，不要慌张更不要隐瞒，请立刻拨打666热线电话，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魔法师、外星人和智械生命……都交给我们来对付。
“如果你是觉醒者，还等什么，赶快加入非常协会，领取新手豪华任务大礼包，踏上你的职业英雄之路。
“灵潮爆发期间，加入非常协会，还可以免费得到十二节入门修炼课程，以及一个月内所有课程的八折优惠，包你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变成叱咤风云的强者。
“无兄弟，不觉醒，我是楚歌，我在非常协会等你，别犹豫了，今天就加入，和我一起爽快战斗吧！”
楚歌冲镜头说完，露齿一笑，扭头对着怀里的美女，撅起嘴唇，脑袋凑得越来越近。
美女娇喘一声，闭上眼睛，一副得了软骨病，任凭楚歌予取予求的模样。
眼看两人的嘴唇，就要紧紧贴在一起。
“卡！”
旁边的大胡子导演用力一挥手，“非常好，非常精彩的表情，这部广告宣传片一定会轰动全城的，好了，收工了，今天的任务胜利结束了！”
灯光，摄影，大批工作人员一起欢呼。
楚歌怀里的女演员也及时挣脱了他的怀抱，欢呼雀跃。
“不是，导演”
楚歌意犹未尽，“咱们一遍就过了，不用再来几遍，精益求精吗？”
“不用了，你的表演非常细腻，完全把一个城市英雄的使命感和大无畏精神表现出来了，表演很有层次感。”
大胡子导演朝楚歌竖起大拇指，“简直是天生的演员，这样就可以了。”
“但是，我觉得自己的表演还不够立体，我还有很丰富的情感没有表达出来。”
楚歌依依不舍，“要不然，咱们再来一次呗，特别是最后的拥抱，我还可以更深入，真的！”
“真不用，你也挺忙的，整天要保护城市，主持正义，浪费你这么多时间，我们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大胡子导演笑呵呵说，“完美评价，绝对是完美评价，放心吧！”
大胡子导演和一帮工作人员刚刚离开，刚才和楚歌演对手戏的女演员，还有几名模样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妹子们就簇拥上来。
“楚老师，能叫您楚老师吗，我们圈子里都这么叫。”
女演员笑眯眯道，“您演得真棒，完全是本色演出，把一名大无畏的城市英雄演得活灵活现，太厉害了！”
“哪里哪里，我也是初学乍练，肯定比不上你们专业。”
楚歌红着脸道，“有机会，还是请你多指教，找时间，我去你那里或者你来我这里，你给我说说戏呗？”
“行啊！”
女演员很爽快，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崇拜地瞧着楚歌，“真没想到，传说中的大英雄，竟然这么平易近人，说真的，我特别佩服你们这些一线战斗部队的英雄，是你们舍生忘死，默默奉献，才保住了这座美丽的城市，哪像我们，说起来也是非常协会，却是宣传部门，整天唱唱歌跳跳舞演演戏，和你们一比，真是惭愧呢！”
“这什么话，宣传战线也是很重要的战场嘛！”
楚歌大手一挥，很认真地说，“灵气复苏，局势空前复杂，我们不但要面对千奇百怪、层出不穷的敌人，还要面对一小撮民众的不理解，这时候，就需要咱们的宣传部门发挥作用，去教育民众，普及常识，宣贯法律你们的工作做得越好，我们的压力就越轻，从这个意义上说，你们才是我们的坚强后盾啊！”
一句话，说得几个女演员都笑起来。
看着楚歌的眼神，愈发柔软和妩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