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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九十章 激战湘州城

    不得不说湘州城中还是准备了足够的攻防器械,这从萧世廉能够在城外轻轻松松缴获十多台投石机就可以看得出来。随着南陈在淮南的梁郡等地建设了工坊、能够满足两淮战事的需要之后,江南等地的器械应该都堆积到了湘州一线。

    显然南陈朝廷对于身处江陵,显然也已经快拥兵自重的萧摩诃还是抱有怀疑态度的。

    至少绝对不像是当初陈顼相信吴明彻那样相信萧摩诃,因此南陈至始至终苦心经营的还是公安到湘州一带的防线,这一点从顾觉向李荩忱移交了公安城中的各种攻防器械就可以得到佐证。

    而现在虽然城外的物资毁于一旦,甚至正在反过来进攻湘州城,但是至少湘州城内部的投石机等器械还是很充足的。无数的石弹呼啸着砸过来,在并不算非常宽阔的水面上掀起阵阵水柱,翻涌的浪涛让姜先等人的船只几乎很难向前,而且还有三四条走舸已经被投石机抛射的石弹摧毁。

    “快点,再快点!”姜先急红了眼睛,船上的所有人几乎都在拼命划船,甚至就连姜先自己都恨不得把手伸到水里,至少聊胜于无。

    “砰!”一块并不算大的石头砸在了一名士卒的身上,那名士卒惨叫一声,当场就晕死过去,哪怕是有头盔的保护,估计也是活不成了。但是船上的其余人根本无视了这些,对于他们来说,这本来就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必须要抓紧冲到城门洞中才有保命的可能。

    石弹掀起的水浪重重的拍打在走舸上,船只晃动一下,差点儿向着旁边的堤岸冲过去,不过好在无论是船上的幢将还是姜先本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水师将领,很快就指挥桨手通过改变力道而重新控制船只,与此同时,这一艘走舸也在前面的两艘同伴船只都沉没或者搁浅的情况下,第一个冲到了门洞中。

    门洞之中的木栅栏已经完全被大火烧过一遍,木头早就已经变成灰烬一样的黑色,船只撞在上面,硬生生的将这木栅栏直接撞开,无数的飞灰扑了将士们满脸,但是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看向前方。

    进入城池之后,河道自然而然的收紧,而守军早就已经在河道上布满了铁索,甚至第一道铁索还是带有倒刺的,若是直接撞上去肯定少不了船毁人亡。

    而姜先在这之前就已经通过荆州水师拿到了湘州城中的布防图,谅这短短一天之内陈叔坚也没有办法做出多少改变。

    姜先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直接顺着河道向前冲,城中河道狭窄,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是直接顺着河道,那肯定就会成为河道两侧屋舍之中南陈弓弩手的活靶子,只要是一通乱箭就可以让姜先他们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

    因此姜先的计划就是在城门内的码头处直接弃舟上岸。

    “放箭,放箭!”双方的将领几乎在第一时间就都下达了命令,箭矢呼啸着扑向对方。

    大多数的箭矢都刺入了盾牌上,但还是有士卒中箭倒下。

    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绳索准确的套中码头上的桩子,走舸几乎是以冲滩的速度重重的靠在码头上,整个船剧烈的晃动了一下,船上士卒若不是早就有准备,纷纷抓住了牢固的地方,恐怕非得人仰马翻。

    姜先一把抽出刀,第一个跳下战船,船只实际上还没有完全的靠在码头上,刚才那一下让船自然而然的重新向后退开,而姜先一脚踩在没入水中的台阶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岸。

    码头上的南陈弓弩手还在忙着后退,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生猛,转眼就冲到面前,顿时码头上乱作一团。不过好在几名南陈仗主果断的下令刀盾手先后退,以牺牲前面十几名弓弩手的代价,让后面的士卒可以把准备好的塞门刀车推上来。

    “压舱木,快!”姜先瞳孔骤然收缩,显然颇有战场经验的陈叔坚已经料到了他会这样做,这些按理说应该出现在陆地上城门那边的塞门刀车没有想到在这里也有准备。

    塞门刀车是城门被攻破的时候最简单有效的防御方法,可能够让敌人大量涌入的步卒在第一时间遭受猛烈的打击,但是相对应的,作为一种在防守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常见的装置,塞门刀车并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

    无论是用大盾直接顶过去,还是用巨木撞击,都能够有效地顶开塞门刀车,但是这些攻城器械一般都是陆地上的工程队伍所装备的,水师的走舸这么小,自然没有办法装下这些东西,如果任由敌人的塞门刀车向前推进,那么姜先他们会直接被逼回到船上。而敌人的弓弩手冲上来,那么姜先他们会完全变成活靶子。

    所以姜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压舱木抬出来。

    走舸只是一种轻型的运兵船只,直接拿来冒着敌人的箭矢和石弹突击城门的话,很容易因为船只太轻而受到水浪的影响难以掌控,所以在这之前所有的走舸舱底都放上了一块压舱木在提升重量和降低船只的重心。

    只是之前的姜先也没有想到,这压舱木竟然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箭矢呼啸着从身边掠过,姜先紧紧咬着牙,看着越来越近的塞门刀车,而两名幢将一起抬着压舱木过来,姜先大吼一声,同样加入到这个行列之中,几个人抱着压舱木直接向着塞门刀车撞过去。

    “砰!”一声巨响,塞门刀车硬生生的被撞着后退,而姜先他们毫不犹豫的迈着脚步大步向前,硬生生的将塞门刀车撞开,而其余的士卒则飞也似的顺着缺口涌进去。

    “杀!”姜先随手将压舱木一丢,抽出刀直接扑向旁边的一名南陈仗主,而那南陈仗主看着四面八方围上来的蜀汉士卒,一时间竟然乱了阵脚,率先向后跑。

    本来码头上的南陈军队并不少,结果谁曾想到这个仗主一跑,其余的士卒竟然也都跟着开始后退,而后面的人不明所以,还在向前,顿时码头上愈发混乱,这倒是让姜先又惊又喜,急忙带着人扑向近在咫尺的上城步道。

第九百九十一章 北门

    箭矢狠狠的扎在姜先的肩膀上,姜先向前冲锋的身形也随之一顿,不过很快就更加快速。

    南陈军队的混乱也并不是偶然,毕竟这些士卒多数都没有战场对敌的经验,更有一些甚至本来就是抓来的丁壮,因此临阵乱了阵脚也在情理之中,谁都没有想到这些蜀汉的水师士卒竟然也这么能打。

    这也不怪他们,李荩忱麾下一直在出彩的毕竟都是陆师,包括李荩忱的左臂右膀萧世廉和裴子烈以及一向以悍勇出名的陈智深,都是陆地上的将领,很多人自然也就忽略了蜀汉水师的勇猛,李荩忱当初能够一路从巴郡打到蜀郡,水师功不可没。

    现在陈叔坚就在上城步道指挥战斗,姜先和陈叔坚已经能够四目相对,陈叔坚已经抽出佩剑,紧紧看着姜先,只要姜先继续向前,陈叔坚会毫不犹豫的带着亲卫投入战斗。

    湘州城的攻防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每个人唯有全力以赴。

    一通箭矢呼啸着射过来,上百名南陈弓弩手姗姗来迟,这些箭矢显然打了姜先一个措手不及,侧翼的七八名士卒几乎同时倒地,而姜先无奈之下只能抄起来盾牌挡住了几支箭矢,上岸的蜀汉将士只剩下了十几个人,且战且退。

    “砰!”一块石弹砸在了城墙上,又是烟尘滚滚。

    两艘走舸也趁着城上士卒仓皇躲避的时候冲了进来,走舸上的弓弩手拼命地对着南陈士卒放箭,总算是掩护姜先他们退了下来。

    “杀上去!”陈叔坚果断的下令,敌人守住了水门的话,对方的走舸就会源源不断的运送兵马进来。到最后南陈军队肯定会坚持不住。

    南陈士卒看到姜先他们撤退,也回过神来,重新开始向前冲,打逆风仗不行,但是顺风仗还是可以的。

    “殿下,北门告急!”一名传令兵飞快地跑过来。

    “怎么可能?”陈叔坚顿时皱起眉头,陈叔慎虽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一切的攻守器械都是准备好的,又有经验丰富的一帮将领帮忙,对付的又是人数本来就不多的萧世廉,按理说大战才开始没多久,不可能出现这个状况。

    “萧世廉催动咱们的俘虏向城池发起进攻,这些俘虏之中不乏有知道城墙弱点的,咱们修补过的几处城墙直接被砸垮了,现在敌人正在猛攻这些缺口,岳阳王的亲卫都已经填上去了。”那传令兵着急的说道,“更重要的是”

    “是什么?!”陈叔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迟疑片刻,传令兵还是低头说道:“更重要的是我们很多人临阵倒戈”

    陈叔坚怔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天下大势的变化以及萧世廉抬出来的赏格显然已经让本来就脆弱的军心彻底崩塌。

    “压迫敌人,不能让他们越过码头!”陈叔坚还是果断下令,这个时候至少这边南陈是占据上风的,现在陈叔坚也顾不得这边,北门若是被攻破了,水门守得再牢固也没有用。

    一边说着,陈叔坚一边已经带着亲卫飞快的向着北门赶过去。

    北门的战况甚至要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因为水门的战斗先开始的,所以在水门那边布置的兵马主要都是军中将士,而北面主城们这边更多的则是丁壮,讽刺的是,在城外疯狂的向城头进攻的反倒是南陈的正规军。

    再加上北门外营寨中本来就有两台大型的云梯车,所以这北门战况紧急也在情理之中。

    城门上的藏兵楼已经千疮百孔,投石机的石弹集中对准了这个最容易暗藏弓弩手的地方射击,根本不给陈叔慎任何一点儿机会。而城门上更是尸体纵横交错,有冲上城头的蜀汉将士的,也有南陈士卒的,鲜血甚至已经将脚下的地面渲染成深红色。

    “殿下,这里太危险了!”一名偏将看到陈叔坚过来,急忙带着几名刀盾手冲上来,“岳阳王殿下正在上城步道上,您可以过去!”

    陈叔坚微微颔首,却并没有着急走,而是抬头看向城门外,两台攻城云梯车已经被守军的投石机和火矢摧毁了一台,上面的火焰还没有完全平息,整个云梯车就在城门不远处熊熊燃烧。而城门下的壕沟之中同样有不少尸体,而还有密集如蚂蚁的蜀汉士卒抬着简易的云梯等等踏过自己人的尸体和填进去的沙袋快速向城墙冲击。

    另外一台大型云梯车也在向着城门冲过来,湘州不仅仅是军事重镇,也是沟通荆南、岭南和江南的工商业重镇,为了方便人员进出来往,城外的护城壕上并不是采用的吊桥,而是用的一座便桥,这在大型城市的城门外并不少见,甚至长安和建康府等都城都有三座以上的石桥连接城门和城外。

    而现在这一座便桥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云梯车进攻的主要通道,毕竟大多数的护城壕都是直接被尸体和沙袋填满的,凹凸不平的地面是云梯车很难直接通过的。

    “嗖!”一声锐响骤然响起,紧接着云梯车上下万箭齐发。

    亲卫们着急簇拥着陈叔坚到上城步道上,而下一刻箭矢呼啸而来,城墙上紧张搬运檑木滚石的士卒成片成片的倒下。不过城门两侧的床子弩也开始反击,裹挟了可燃物的铁矢呼啸而出,有一支擦着移动的云梯车过去,而另外一支则准确的命中了云梯车。

    不过云梯车上的士卒很快就将火焰扑灭,与此同时趁着城门上不少南陈士卒都中箭倒下或者躲避箭矢的机会,几名蜀汉将士已经顺着云梯爬了上来,他们搭建云梯的地方都是城墙上出现缺口的位置,因此云梯根本用不到那么长,上下的效率也自然而然提高不少。

    湘州城在十多年前经历过华皎之乱,吴明彻挂帅的南陈主力曾经和叛军围绕湘州城大打出手,对于湘州城还是有所破坏的,之后城池进行了修缮,但是曾经的缺口只是进行了填补当然也不可能把城墙推翻了重建这个时候就成了投石机进攻的最佳选择。

    巨大的石弹撞击在城墙上,很快就将后来夯实的土砸掉,成为了蜀汉士卒最好的进攻选择。

第九百九十二章 陈氏的江山

    城墙塌陷的部分不算高也不算低,南陈士卒想要居高临下的射箭并不容易,因为城墙下的蜀汉弓弩手正虎视眈眈,但是相对应的,蜀汉士卒想要爬上墙也不容易,不但要面对从城墙上丢下来的檑木滚石,还要防范箭矢。

    更重要的是想要上城的话,实际上还是要通过攀爬的方式,之前几次进攻都被打退就是因为没有完成这最后一步,蜀汉士卒的尸体几乎布满了城墙断裂处的上上下下每一个平台,鲜血顺着凹凸不平的城墙夯土一直流淌到护城壕中。

    陈叔坚就眼睁睁的看着几名蜀汉士卒爬上城墙,甚至他们的衣甲都还是南陈的衣甲,只不过在他们的胳膊上都捆绑了不同颜色的布条来区分身份,而几名曾经的南陈仗主和幢将甚至带头冲在最前面。

    萧世廉的确把握住了人心,当然也不全是因为金钱和天下大势的诱导,这湘州城中的军队多数都是吴明彻当初进攻华皎和后来进攻江陵的队伍,尤其是当初的一些有功士卒都已经上升到了仗主和幢将的位置上,他们的出身让他们自然而然的对吴明彻所在的一方更有依赖感,除此之外,湘州的军队之中还有不少将领是出身诸如安陆徐氏这样的将门,而现在这些将门也都倒向了李荩忱。

    因此趁着这大好的机会抓紧站到李荩忱这一边,对于他们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越来越多的蜀汉将士从缺口处、云梯上涌入城墙,他们的进攻目标实际上非常的明确,就是尽最大可能的摧毁城上的守城器械,一台台床子弩和泼洒金汁、热油的铁锅都被他们破坏。

    陈叔坚死死咬着牙,显然萧世廉并没有指望着凭借现在这些兵马就能够一鼓作气的突破湘州城,他就是在用这种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反复消磨湘州城的守备力量。当檑木滚石消耗干净、床子弩等大型的守城器械也都被破坏的时候,湘州城就已经无法继续阻挡蜀汉大军源源不断的涌进来。

    一名南陈仗主带着几名士卒护卫着城墙上的最后一台床子弩,床子弩是现在城上能够对云梯车起到威胁的唯一的武器,若是这一台床子弩也被摧毁了,短时间内就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云梯车。

    那些简易的云梯再怎么多,人总是要一个一个向上爬的,但是这云梯车可不一样,一个木板直接从城墙等高的云梯车上搭在城头上,云梯车上下层的弓弩手可以同时放箭压制城头上的任何敌人,而至少四五个人可以同时通过木板直接抵达城头,这是简易云梯根本无法相比的。

    毕竟简易云梯能够上城的地方就是一个狭窄的垛口,只要两名士卒守住垛口的左右两边,将檑木滚石丢下去,就能够阻拦相当长的时间,而且就算是有一个人能够侥幸的登上城头,那么也必然会面对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围攻,除非是诸如陈智深那样的猛将,否则很难招架这种围攻。

    但是云梯车可就不同了,四五个人同时冲上城头,可不是两三个人就能够阻拦的了。

    “拦住他们!”陈叔坚也顾不上那么多,至少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云梯车将兵马源源不断的送上来。

    不等亲卫们反应过来,陈叔坚就已经抽出佩刀冲上去,而亲卫们只能无奈的紧紧跟上他。

    一支箭矢掠过陈叔坚的身边,他的亲卫直接中箭倒地。而纵身而上的程峰第一眼就看到了衣甲分外鲜明的陈叔坚,当初跟着李荩忱前往建康府的时候,他可是见过这位长沙王的!

    “儿郎们,活捉陈叔坚!”程峰长啸一声,砍瓜切菜一般将拦路的几名南陈士卒砍翻在地,而十多名将士紧跟其后。

    程峰麾下是蜀汉最精锐的队伍,萧世廉当然舍不得轻易地将他们派上战场,但是看着几次进攻都无法突破城墙,程峰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当即向萧世廉主动请缨。程峰麾下是直属于李荩忱的羽林骑,说句实话萧世廉是没有资格命令他们的,只能说是请求协助,但是萧世廉依然不敢冒险,只是让程峰带着几十个将士跟着云梯车前进。

    云梯车不但安全一些,而且还是最快速接敌的方式,萧世廉也指望着程峰这些人能够快速突破城墙,毕竟这些投降的南陈士卒已经被从城墙上赶下来了三四次,士气大不如之前,若是再不能取得突破的话,萧世廉真的就只能等援军了。

    手持短弩的士卒紧紧簇拥着程峰,短弩接连发射,很快陈叔坚身边的亲卫就倒下了一多半,这也让和几名蜀汉士卒已经厮杀在一起的陈叔坚顿时起了一身冷汗。对方的衣甲明显不同,显然是蜀汉军队之中的精锐,再看这精良的短弩和无人能挡的冲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李荩忱当初曾经带到建康府耀武扬威的那一支精锐。

    难道李荩忱已经到了?

    陈叔坚不敢多想,因为他自问根本不是李荩忱的对手。

    “活捉陈叔坚!”程峰的口号很快就传遍整个城墙,现在周围的蜀汉士卒都知道南陈的长沙王就在这乱兵之中,愈发的卖力冲杀。

    “头儿,小心!”一名盾牌手飞快的护住程峰的侧翼,帮他挡住一支完全可以要命的箭矢。

    十几名南陈士卒骤然冲入乱军之中,岳阳王陈叔慎虽然手都有些抖,但还是带着亲卫一路杀到了陈叔坚的身边:“兄长,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抓紧退下去!”

    “撤退,向哪里退?!”陈叔坚瞠目欲裂。

    现在自己在这里,将士们至少还有主心骨,若是连自己都已经撤退,那么这北门还守不守得住了?

    陈叔慎苦笑道:“兄长可能还不知道,水门已经被攻破了。”

    “什么?!”陈叔坚很是诧异,水门那边明明南陈兵马更多,而且自己走的时候可都是安排好了的。

    “李荩忱到了,”陈叔慎无奈的说道,“他们的援军来了。”

    陈叔坚紧紧抓着陈叔慎衣袖的手无力的松开,他下意识的向远处看去。浩渺的洞庭水面上,战船林立,而城门外一队队蜀汉士卒正在集结!

    大陈的江山啊

第九百九十三章 巷战

    随着更多的五牙大舰投入战斗,湘州的西北角水门很快就被攻破,当然主要原因或许还是因为姜先守住了码头上的阵地,南陈士卒最终没有将他赶下河,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源源不断的蜀汉兵马通过这个码头上岸,并且快速的清扫干净城墙上下的敌人。

    或许陈叔坚当初就不应该离开水门,若是他还在的话,南陈军队还有可能夺回码头,可是陈叔坚却选择了前往北城门,现在北城门保住了,但是水门却成了蜀汉军队的突破口。

    只不过在那等紧要关头下,陈叔坚能够选择的余地本来也没有多少吧

    姜先的身上已经中了三箭,这只是箭伤,还有多少刀伤甚至就连他自己恐怕都不清楚。从带着几十名将士死守码头,再到后来跟着援兵一路反攻,这个曾经因为夷陵之战的表现不佳而备受指责的将领总算是证明了自己。

    洞开的水门处,一艘艘船只正在飞快的转运兵马,而河道上的铁索和铁蒺藜等等都已经被拆干净。水门内的码头规模很大,因为铁索等等的封堵,所以能够使用的实际上就只有门口的一小段,现在总算是全部放开来。

    甚至就连一些体型较小的战船也开始投入到转运器械和人马的过程中,毕竟这一场战斗可还没有结束!

    水门被攻克之后不久,陈叔坚和陈叔慎就率兵从城门上退了下来,但是湘州城可不仅仅只有一道城墙,内城是曾经的摄政王行宫,也就是陈顼当年主持荆州战事时候的驻跸,后来又增高了城墙,甚至城墙上还布置有角楼,形成内城。

    这内城虽然不大,但是和建康府之中的皇宫坐北朝南不同,当时的陈顼为了表示自己对皇位还没有觊觎之情,所以这宫殿位于东南侧,而且城墙高大、易守难攻。

    更主要的是陈叔坚和陈叔慎并没有打算单纯的依托城池死守,而是早早的在湘州城中布置下了大量的伏兵和陷阱,其作用自然是想要借助湘州城和李荩忱打巷战,尽可能拖下去。

    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蜀汉仗主苏建看着空荡荡的小巷子。

    这条小巷子连接码头和不远处的一座仓库,而仓库再往南可就是敌人现在据守的内城,作为大军入城的前锋之一,苏建并没有和大多数的同僚那样选择沿着主干道向前推进事实证明敌人的伏兵也主要集中在大路左右两侧的府衙之中,高墙深宅给蜀汉士卒的清扫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以至于很多时候不得不干脆一把火把屋子烧掉。

    苏建选择了这么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巷子,他不确定自己继续向前走是不是能到需要抢占的仓库,但是作为江南人,苏建很清楚只要有仓库的地方必然有水,一来可以在紧急的时候救火,二来可以利用水路方便的转运物资。

    现在这条小巷子的尽头就是河道。

    苏建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直接走入巷子中,多年的战场经验让他觉得这里不可能这么平静,要知道几条街外现在可是杀的血流成河,陈叔坚在湘州多年,还是有很多靠得住的老部下的,而他并没有将这些人全都安排在城门上,反而主要都集中在街巷中。

    换句话说,面对很擅长攻城而且有着各种完善大型攻城器械的李荩忱,陈叔坚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凭借一道墙来挡住他。

    只有层层设防、层层拖延,才能够将李荩忱尽量的阻拦在这里,至于之后会不会有援兵抵达、自己又要守到什么时候,恐怕就连陈叔坚自己心中都没有数。

    这一战自从自己来到湘州之后,就只有尽全力而已。

    因此作为一个老卒,苏建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陈叔坚的打算,更因此,站在这个空荡荡的小巷子前面,苏建却不敢贸然向前走。陈叔坚经营湘州这么多年,不可能放过这个破绽的。

    “踹门!”苏建决定至少要看看这周围的房子里有没有鬼。

    毕竟靠近后方的内城和仓库,这周围有资格住的也都是达官贵人了,厚重的朱门被士卒们抬起来攻城木撞的嘎吱嘎吱作响。而苏建屏住呼吸,看着大门在最后一次撞击之后轰然打开。

    “嗖嗖!”冷风乍起!

    排头的两名士卒几乎在同一时间中箭倒地。而早就等候多时的蜀汉弓弩手急忙向里面射箭,一轮箭后,刀盾手飞快的冲了进去,根本不留给敌人任何一点儿机会。

    几名南陈士卒从黑暗之中杀出来,只不过他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苏建根本不以为意,一挥手:“逐屋清扫,一个都不能放过!”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周围。

    果不其然,小巷一侧的墙边都放着七八个梯子,梯子下面摆放着很多石块,可想而知如果刚才苏建直接带人冲入小巷,会在第一时间遭受怎样的打击。

    前方的厮杀声逐渐平息,苏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南陈士卒,摇了摇头。

    这偌大的宅院中实际上就只有十多个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投降,这帮家伙不用说也知道肯定都是陈叔坚的亲信,甚至说是死士。看来这一战可有的打了啊。

    “火矢!”此时不远处的大道上,几名蜀汉士卒躲在街道拐角处,一名仗主大声吼道。

    几支火矢飞快射出,总算是将前方拦路的那些杂物点燃,看着大火熊熊燃烧,分隔开了整条街道,这些几乎人人带伤的蜀汉将士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敌人在道路中间堆积了很多的杂物,硬生生的将道路挡住,而在这之后还有鹿砦和拒马,弓弩手就散布在这些障碍物之间,不断对着向前冲峰的蜀汉士卒射箭。

    与此同时,身后幽深的街巷中还时不时会冒出来一个两个的,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至少首当其冲的那名蜀汉士卒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

    可以说相比于在这里和敌人玩这种一刀一枪的巷战,他们更愿意排成整齐的队伍向着城墙冲锋。

    程峰带着几名亲卫趴在不远处的街角,巷战无疑是残酷的,尤其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连绵的屋舍需要逐屋争夺,使用的也都是冷兵器。蜀汉军队的推进受到阻拦也在情理之中。

第九百九十四章 死士

    “攻上去!”带队的蜀汉仗主大声吼道。

    街上的杂物已经燃烧的差不多,刀盾手们冲在最前面,箭矢呼啸着打在他们的盾牌上,不过既然已经开始冲锋自然也就没有停下的理由了。盾牌首先撞在还在燃烧的杂物上,火星四溅,而盾牌后的士卒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向前奔跑。

    “当!”刀光交错,双方的士卒厮杀在一起。

    “我们也上,从这边包抄过去。”程峰果断的说道。

    李荩忱曾经在视察羽林骑训练的时候,曾经明确的说过,巷战也是一门学问。如何才能在城镇之中借助本来就有的房屋布置陷阱和埋伏,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在这个年代,巷战对于守军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守城必守野,也是中国古代最正统的军事思想,城外的要地是需要把守的第一道防线,一旦这道防线被攻破,那么就是外城、然后是内城,长期以来防守主要依靠的都是营寨和城墙。

    这实际上也和军队的构成有很大的关系,毕竟这个时代的军队士卒来源复杂不说,接受的训练也多数都是简单的队列训练,这样固然可以让士卒在沙场上令行禁止,但是也忽略了其单兵和小队的作战能力,而后者在巷战之中是最重要的。

    因此在很多情况下,城池一旦被攻破,守军也就再也没有了依靠,毕竟城池破了之后敌人就可以依托街道将节节后退的守军轻而易举的赶出城池。

    但是作为李荩忱手下应该算是唯一一支注重单兵作战能力的队伍,巷战也是羽林骑不能忽略的。

    程峰已经敏锐的察觉到,陈叔坚放在街巷之中的这一支队伍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对方有着很高的单兵作战素养,换句话说这些家伙更像是死士,那种专门在政变的时候快速冲击城池之内的重要府衙和要地、进而控制全局的死士。

    但是程峰对此并不害怕,羽林骑可不是为了对付一帮临时征发的民夫而来,他们就是李荩忱手中最锋利的刀,来砍断陈叔坚的这一面盾牌。

    箭矢呼啸而来,几名南陈士卒出现在街角的屋顶上,不过早就有所防备的羽林骑径直举起盾牌挡住,而后面的弓弩手已经将短弩对准这几个露出来的脑袋。

    一箭穿透!

    一切动作都有如行云流水,而程峰看也不看头顶上不断射箭的南陈士卒,他知道后面的自家弓弩手会给他们一一点名的。程峰径直顺着一处倒塌的外墙冲入到了院落之中,而几名南陈士卒直接从瓦砾堆和断墙后面跳出来。

    “当!”程峰抬刀躲开迎头劈下来的一刀,紧接着撤后一步,手中的盾牌径直顶在了另外一名士卒的胸口。那南陈士卒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用刀来防守,用盾牌来进攻,很快一个踉跄后退,不过他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上前,从左右同时夹攻的羽林骑直接将他斩杀。

    “噗!”一声闷响,程峰的盾牌堪堪挡住直扑胸口的箭矢,而他不敢怠慢,这个时候自家弓弩手还在后面没有上来,因此他索性就地一滚,躲在瓦砾堆后面。

    后面的三四名弓弩手急忙对着箭矢射出来的墙头攒射,而另外的几名羽林骑直接将点燃的火把丢入旁边的屋子里,火焰顿时升腾,很快就看到一个两个浑身着火的家伙从屋子之中惨叫着跑出来,还不等他们找到水,就被羽林骑轻而易举的斩杀。

    程峰冷笑一声,没想到这帮家伙竟然还真的埋伏在屋子里,不过也是,这种前后开门的临街屋子,既可以防止敌人从围墙处冲进来,也可以打开门直接冲出去,算起来这个屋子正对的可是街上鹿砦和拒马那一带,若是当蜀汉将士艰难的越过这些障碍的时候,正好有一支敌军从侧翼杀过来,怕是少不了死伤惨重。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一道小门发出了一声轻响,程峰怔了一下,手中的刀攥紧,而那门骤然打开!程峰几乎在同一时间纵身而上,直接把领头的那个人扑倒在地。

    “自己人!”苏建总算还是看清了对方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甲,急忙收住手中的刀,大喊一声。

    程峰呼了一口气,松开手,两个人看了一眼,苏建有些诧异:“羽林骑?程将军?”

    “嗯,你们?”程峰看着后面紧跟着冲出来的巴蜀将士。

    “征东大将军麾下苏建。”苏建带着士卒一路跌跌撞撞冲过来,都快迷路了,现在总算是看到自己人了。

    “你们从哪边过来的?”程峰有些诧异,大部队都在街上,怎么还会有一支队伍和自己一样钻房子?

    苏建神情凝重:“本来我们是要从那边的巷子包抄过来的,可是差点儿中了埋伏,所以只能逐屋清扫,一路上损失不少,而且敌人似乎早就已经做好了巷战的准备,所有的围墙都已经被打通,而且我们还在一个地窖之中发现了不少弓弩箭矢。”

    程峰微微颔首:“尤其是沿街的屋子里,安排了不少人。现在虽然清扫的差不多了,但是可想而知前方的仓库之中肯定更始严密布防。我们的投石机和床子弩还没有上来,强攻的话伤亡少不了。”

    苏建神情凝重几分,而程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怕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一群负隅顽抗的蟑螂罢了。”

    程峰顿时大笑一声:“那我们上!”

    此时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上,李荩忱快步穿过还有几具尸体没有打扫的大堂,快步上楼,萧世廉已经在那边观望着前方的战况,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说道:“没想到陈叔坚竟然要和我们打巷战。”

    “某都看到了,应该是陈叔坚训练的死士。”李荩忱苦笑一声,“这位长沙王可没有我们想象之中的那么老实啊。”

    萧世廉显然也想到了曾经对付过的陈叔陵的死士,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死士原本是拿来做什么的。

    “咱们这是帮陈叔宝和陈叔陵挡灾了,”萧世廉忍不住吐槽一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这内城下的仓库恐怕不是这么好打的,有城上的弓弩和投石机支援,而且仓库本身还有一道寨墙和壕沟。”

第九百九十五章 仓库争夺战

    李荩忱果断的说道:“强攻。”

    “为什么?”萧世廉皱了皱眉,李荩忱一向擅长奇兵突出、一举改变战局,甚至就连之前的夷陵之战,都硬生生的让他想出来一个翻越后山的办法,从而已经尽最大可能的避免了战败,怎么现在李荩忱却想要强攻?

    伸手指了指前方虽然算不得高大,但是南陈的旗帜依旧还在飘扬的内城,李荩忱冷声说道:

    “这内城就是陈人的脊梁,我们要做的就是用最直截了当的办法打断它,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够杀伤陈人的士气了。”

    萧世廉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这样死伤肯定不会小的。”

    “这样是为了以后的死伤更小。”李荩忱果断的回答。

    萧世廉咬了咬牙:“诺!”

    一台台投石机已经沿着道路展开,水师的小型战船也顺着河道开始占据距离内城最近的位置。

    得到了李荩忱命令的士卒不再和南陈军队一个房间一个院子的拉锯,而是采用最简单的办法放火。显然城中这一带的人都已经被清空,实际上靠近内城的这些住宅多数属于城中的达官显贵,当战火爆发的时候他们就进入内城避难,因此这些宅院已经空荡荡了,变成了南陈士卒抵挡蜀汉军队进攻的屏障。

    所以李荩忱也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了。

    火焰对于这些多数是木头打造的房屋当然是最有效的。

    火焰吞噬了房梁和立柱,不断有浑身火焰的士卒惨叫着从快要到发的房屋之中冲出来,而早就等候在旁边的蜀汉士卒一拥而上,将这些负隅顽抗的家伙砍翻。

    “放!”投石机同时开始怒吼,一块块石弹卷携着风呼啸而来,重重的砸在仓库外的寨墙上,同时大批的士卒已经开始向着寨墙发动进攻。临时拆下来的门板当做跨过壕沟的工具,而弓弩手也敏捷的跳上街道两侧的屋舍,对着寨墙上的南陈士卒射箭。

    这寨墙实际上并不算高,实际上也是战事开始之后陈叔坚为了巷战而临时搭建的,虽然寨墙足够坚固,但是寨墙上的南陈士卒却受到了箭矢的集中“照顾”。随着墙头的南陈弓弩手被压制的抬不起头,蜀汉将士如潮水一般涌上去。

    “轰!”从内城之中抛射出来的石弹落入人群之中,几名士卒直接被石弹击中,鲜血直流。

    “推开,快!”一名幢将急忙上前帮忙推动石弹,旁边的将士都过来帮忙。看着惨叫着的同伴,幢将一挥手,几个人负责将他们抬下去,这些将士或是手臂或是腿部都被砸中了,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更多的石弹抛射过来,有的落入人群中,有的将附近集中了弓弩手的院墙砸塌,更有的直接落在河面上,逼迫着水师战船后退。

    “我们上!”幢将一咬牙,这一场战斗注定惨烈!

    当一名又一名将士中箭倒下之后,终于第一块木板被放在了壕沟上,大队的将士直扑向已经被砸出几个缺口的寨墙。

    南陈长矛手们疯狂的顺着缺口向外捅刺,而一名蜀汉仗主大吼一声,抄起来一面大盾硬生生的顶着长矛向前冲。长矛刺在盾牌上,火星四溅,但是仗主的脚步丝毫不顿。

    一块石头突然从天而降,砸中了仗主的脑袋。

    仗主的身躯晃动了一下,盾牌重重的砸在地上,而他整个人却依旧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态。前方的南陈长矛手们还没有松一口气,更多的蜀汉将士就已经越过他们牺牲的仗主怒吼着冲上来,朝夕相处的首领的战死,已经严重的刺激到了他们。

    “天杀的!”一名幢将看也不看直接刺向自己的长矛,他手中的长矛就像是吐信的毒蛇,直直的捅向对方的胸膛,这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对面的南陈长矛手明显怔了一下,着急的想要后退,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的长矛收了回去,但是他的脚步却慢了,这蜀汉幢将的长矛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

    幢将大吼一声,直接顶着这具尸体向前冲,鲜血迸溅在他的脸上,周围的南陈士卒看着这个犹如从地狱之中走出来的夜叉,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上前。

    “弓弩手,快放箭!”不远处的南陈将领着急的大声喊道。敌人已经顺着营寨的缺口冲进来了,要是继续向前的话,这第一道防线就要被突破了。

    弓弩手们来的很快,这些南陈弓弩手多数都是陈叔坚的老部下,而且他们更清楚这仓库和内城之间可并没有联系,如果敌人冲入仓库之中,那么自己就真的是退无可退了。

    箭矢呼啸而出,刚刚冲破缺口的蜀汉将士一排一排中箭倒下,甚至一些和蜀汉将士缠斗在一起的南陈士卒也都被自己人的箭矢照顾到。在这个时候谁都顾不上那么多了。

    但是后面的蜀汉士卒飞快的举起盾牌继续向前,这个缺口是用无数袍泽弟兄的性命换来的,说什么也不能被敌人撵出去。小小的缺口处,一名士卒中箭倒下,他的空缺立刻就有人填补上来,甚至一些蜀汉弓弩手也红了眼睛,抱着弩就跟着大部队往前冲,见缝插针的对着敌人射箭。

    “这群疯子!”负责指挥的南陈偏将喃喃说道,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严阵以待的刀盾手推动着塞门刀车上前,以求能够构建起来第二道防线。

    已经退下来的南陈长矛手们也重新分列在塞门刀车两侧,屏住呼吸,看着那些冒着箭雨冲上来的敌人们。

    这帮家伙当真是不怕死啊。

    “当!”盾牌重重的撞击在塞门刀车上,而长矛从两侧直接刺穿那名蜀汉刀盾手的身体。不过似乎就想感受不到疼痛一样,这蜀汉刀盾手竟然还在一步一步的向前!鲜血顺着他的裤管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血脚印,而两名南陈长矛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长矛抽出来。

    他们害怕一旦长矛抽出来,这个明明应该已经死了人会再一次向自己发动进攻。

    “杀!”蜀汉将士的呐喊声震天动地,无数的石弹和箭矢越过他们的头顶砸向前面的仓库。

第九百九十六章 不接受失败

    这仓库的墙壁上已经被南陈士卒挖出来很多洞口,弓弩手就是从那里向外放箭,所以蜀汉军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这仓库砸塌了也罢!

    这缺口终究还是太小了,所以冲进来的只有步卒,而塞门刀车终究是对付步卒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因此蜀汉将士想要突破这一道防线。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血肉堆积,让塞门刀车的刀刃变卷、让塞门刀车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用力推!”塞门刀车后的南陈仗主急红了眼睛,声音都有些尖锐。这个时候后退就是一个死字!

    塞门刀车勉强向前挪动,不过很快就再一次顿住了,大家都知道为什么,这沉重的车辆没有办法翻越前面堆积的尸体,车轮因为沾满了血肉而打滑。

    “砰!”一声闷响,一辆塞门刀车硬生生的被手持盾牌的蜀汉士卒顶开,车后的两名南陈士卒惨叫着倒地,很快他们自己也被车轮给硬生生的碾压。

    这惨叫声刺激着所有人的鼓膜,周围的南陈士卒也来不及上前救援同伴,而刀盾手们着急的想要堵住这个缺口。

    “冲进去!”蜀汉将士们当然知道为了推开这辆塞门刀车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当即发了疯一般的向里面冲。

    不过很快一阵密集的箭矢就呼啸而来,这小小的缺口实在是太好瞄准,刚刚冲进来的蜀汉将士几乎同时倒下。当然了和他们一起的还有赶过来封堵缺口的南陈刀盾手。

    显然负责指挥的南陈将领就没有指望着自己人能够拦住敌人,所以干脆用这种最残忍却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做个了断。

    看着缺口处倒下的一片片尸体,带队的蜀汉主将唐孝也不由得暗暗咋舌,这帮家伙还真是个难啃的骨头。虽然明知道李荩忱和萧世廉就在身后看着,但是唐孝也不得不下令准备撤退。军队的损伤已经到了一定程度,退下来休整的话固然会损伤士气,但是如果不退下来休整的话,这些将士恐怕全都要战死在这里。

    虽然撤退的命令很难启齿,但是现在别无选择。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怒吼打断了唐孝的思绪,只见一名仗主艰难的从倒下的士卒尸体之中站起来,虽然他的身上满是血污,虽然他手中的旗帜已经残破,虽然他甚至不得不依靠拄着旗杆才能站起来,但是他的声音却是无比的洪亮:

    “我们从不言败!”

    整个战场出奇的平静,似乎城上城下、仓库内外,所有的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

    一支箭矢呼啸而来,洞穿了他的胸膛,但是仗主依旧保持着面向着前方的姿态,他的吼声还在所有人的耳畔回响。

    “汉王在身后,我们不接受失败!”壕沟内外,无数蜀汉将士几乎同时爆发出怒吼。

    这么多的同伴已经倒下了,他们没有理由后退;汉王殿下就在身后看着,后退就是耻辱!

    蜀汉军队不接受这样的退缩!

    这支军队,一路走来,从未后退,不接受失败!

    “杀!”仗主和幢将们爆发出大吼,继续向着那个已经快被尸体填满的缺口冲去,“汉王万岁!”

    “汉王万岁!”唐孝只觉得一股热血一下子冲上头,一切的理智、一切的秩序都已经被抛却脑后,他提着刀、抄起盾牌,带着亲卫一起向着那一道缺口发动进攻。

    南陈弓弩手射出的箭矢不断地在身边掠过,但是没有人停下脚步,他们就这样向前奔跑,就这样踩过自己同伴的尸体、越过已经被血肉撞开的塞门刀车,继续向前!

    这是一支骄傲的军队,从不言败。

    站在不远处的小楼上,萧世廉看着潮水一般的蜀汉将士高呼着“万岁”涌入仓库。实际上双方军队打到这个地步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当蜀汉军队在承受着巨大损失的同时,南陈军队又何尝没有在承受着同伴的战死甚至是同归于尽的压力。

    当蜀汉军队再一次向前发动亡命冲锋的时候,南陈军队终于支撑不住了,毕竟他们并没有跟随着一个统帅转战南北、未尝一败的荣誉感,相反此时他们身在一座已经被攻破的城池之中负隅顽抗,这本身对于士气就是一个不小的影响。

    “陈叔坚算的不错,不过终究还是没有算到人心。现在这仓库是拿下来了。”萧世廉叹息一声,“但是还有一座内城,你打算怎么办?这一路强攻下来,我们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单单是这一个仓库就至少倒下了七八百人。”

    李荩忱沉声说道:“谈判吧。”

    “谈判?”萧世廉怔了一下。

    “这一仗打到现在也差不多了,”李荩忱摆了摆手,“陈叔坚困守孤城也没有什么用,派人告诉他,只要他们退出内城,我们不会予以追击。”

    “陈叔坚能答应么?”萧世廉眉毛一挑,内城的坚固更在外城之上,若是发动投石机和水师战船攻打,虽然消耗时间长,但是并不是没有攻破的可能,但是死伤肯定更在今日之上,若是能够避免战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会答应的,”李荩忱微笑着说道,“湘州距离建康府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萧世廉顿时不明白李荩忱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看李荩忱信心满满的样子,似乎就和陈叔坚已经答应了似的。

    “先兵后礼啊,”陈叔坚站在内城城墙上,看着火焰还没有散尽的城下仓库那边,他站在城墙上看到了整个战斗的全过程,自然也知道把守仓库的将士们已经尽力了。

    李荩忱的军队显然已经成了气候,屡战屡败、节节后退的南陈士卒没有临阵倒戈就已经算不错的了,能够守到这个地步,实际上陈叔坚已经很感谢他们。

    而出乎意料的是,对于内城这湘州最后一道防线,李荩忱竟然没有直接下令进攻,而是派遣使者前来和谈。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响起,陈叔慎带着一个中年人走上城。这个中年人看上去颇为憔悴、脸色也有些苍白,见到陈叔坚,终于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受辱于敌,罪该万死,还请殿下责罚!”

第九百九十七章 负了将军

    陈叔坚一边伸手搀扶起来这个举止怪异的蜀汉使者,一边打量他一番,如果不是曾经见过,而且还交谈过,恐怕陈叔坚怎么都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使臣:

    “许善心?”

    “臣万死啊!”许善心的声音之中已经带着哭腔。

    陈叔坚下意识的看向陈叔慎,陈叔慎叹息一声,别过头去。而陈叔坚苦笑道:“你何罪之有,是朝廷负了你,你做的没有什么错。”

    许善心是当初南陈派遣到巴蜀的使臣,一来是为了代表朝廷的意志,二来也是作为中间沟通联络的使者,可是他到头来终究只是一个人,李荩忱在巴蜀早就已经是无人能制的草头王,许善心一介书生又能做什么?所以当李荩忱造反之后,这个名义上的南陈使者自然也就沦为了阶下囚。

    就当南陈朝廷都快把这个当初丢出去的牺牲品忘了的时候,他竟然以这样一个身份回来了,更重要的是看他憔悴的神情就知道,此人依旧心向着南陈!

    想到这里,陈叔坚和陈叔慎两人都是心痛不已。

    多少忠志之士不得赏识,反倒是江总、孔范那样的小人把玩朝政!

    “许卿家且坐,”陈叔坚亲自引着许善心在城楼中坐下,“既然李荩忱让你来,那必然是有话要说。”

    许善心点了点头:“联络李荩忱本来就是属下的使命。李荩忱让属下回来,就是表示他的诚意,他想要”

    陈叔坚和陈叔慎一起看过来。

    咽了口吐沫,许善心苦笑着说道:“他想要两位殿下退出湘州。”

    陈叔坚微微皱眉,而陈叔慎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那除此之外还有没有说其余的条件?”

    “没有,”许善心急忙回答,“李荩忱说内城之中多是两位殿下的亲随旧部,若是折损在这里,恐怕两位殿下也于心不忍,更何况这一座小小的内城对于整个荆南局势已经无足轻重,两位殿下应该心中明了,此时离开尚且有兵马在手,否则玉石俱焚”

    神情愈发凝重,陈叔坚一言不发。而陈叔慎喃喃说道:“退出湘州,可就等于把整个荆南拱手相让了”

    这个道理大家可都清楚,湘州到公安一线是南陈精心建设的荆州防线,屏护西部,现在公安一带已经崩塌,江陵变成了孤城,若是连湘州也落入李荩忱手中,那么大江以南、湘水以西的荆南各州府可就不会再观望风向了。

    现在靠近公安的天门、武陵、沅陵等地都已经改旗易帜,只不过这些地方因为常年的战乱多数都已经变成了类似于当初巴蜀的化外之地,朝廷能够管辖到的实际上就是城池周围十余里罢了,所以这些地方归入李荩忱的手中还不足为惧。

    当初的荆南四郡,武陵、零陵、桂阳和长沙,其中西部的武陵和零陵实际上是远远比不上东部地处河谷和平原的长沙和桂阳的,因此当初刘备割荆南东部两郡给孙权,实际上已经表示了很大的诚意。

    如今亦是如此,一旦湘州落入李荩忱手中,那么就意味着湘州南侧的衡阳、醴陵、湘东等地很难坚持了,这些地方长期以来都是作为湘州防线的大后方,因为靠近湘水的缘故,物产丰富,而且没有多少兵马驻扎,就算是当地的官员还忠诚于南陈,李荩忱只要派遣一支偏师,恐怕就可以将整个富饶的荆南东部囊括在手中。

    可是如果不退出湘州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朝廷到现在已经没有力量救援湘州,能够在江南和赣州一带布置起来第二道防线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陈叔坚他们在这里的坚守看上去除了代表南陈朝廷的一个态度之外,似乎什么都已经代表不了了。

    甚至现在随着投降的州府越来越多,这南陈朝廷的态度也没有什么象征意义了,大家都看在眼里,湘州和江陵已经是两座孤城,是这天下棋盘上的弃子,李荩忱将它们拿在手不过已经是时间问题。

    尤其是李荩忱进攻湘州城以及刚才仓库的声势浩大,更是在告诉陈叔坚,李荩忱并不害怕牺牲。

    “李荩忱想要时间,我们想要兵马”陈叔坚苦笑一声,“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划算的生意啊。”

    “这已经不是李荩忱第一次这样做了,”陈叔慎自从走马上任以来也算是好好钻研过这个对手,“当初他就是用这个方法和韦孝宽做交易的,韦孝宽退出蜀中,而李荩忱让他保全了兵马。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还有这一路大军,恐怕现在杨坚早就坚持不住了吧。”

    陈叔坚喃喃说道:“可是你我,一个长沙王,一个岳阳王,现在这两个地方都要拱手让人了。”

    陈叔慎一把抓住陈叔坚的手腕:“兄长,这都已经什么时候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湘州战局已经糜烂,我们在这里死守也没有什么用,与其战死在这里,倒不如把这些将士们撤退到下一道防线,至少我们还能够以此为凭和李荩忱继续周旋!”

    存人失地,地可再夺;存地失人,那么就是人地两空。更何况现在坚守这么一座内城,可不代表这地就保住了,城外的南陈军队多数都已经投降,内城之中的几千名士卒就算都是陈叔坚的麾下精锐,又能够坚持多久?

    陈叔坚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许善心身上:“许卿家,恐怕还得委屈你”

    许善心一咬牙起身:“为朝廷尽忠,本来就是属下的本分!”

    自己本来就是使臣,这个时候为了南陈社稷的存续,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不了以这身躯殉了朝廷,也算成全自己忠义的名分了。

    而陈叔坚的目光下意识的飘向西北方向。李荩忱突袭湘州,如此一来郢州一带也是腹背受敌,恐怕陈慧纪这个荆州刺史也要坚持不住,准备后退了吧,可是已经完全被切断了退路的江陵城,这一次已经失去了任何获得援兵的机会

    本王这么一走,当真是负了大将军啊!

第九百九十八章 战俘

    看着视死如归前来的许善心,李荩忱并没有为难他。

    这个家伙也算得上忠臣,李荩忱还指望着降服了南陈之后能够重用他呢。毕竟之后版图向外扩张,可是少不了要有一些忠义而且孤胆的使臣。

    令人好酒好肉的伺候许善心,李荩忱并不打算再把这个家伙放回去了,而是换了一个人去给陈叔坚回复。

    次日围城的蜀汉军队让开南门道路,陈叔坚和陈叔慎带领军队退出湘州城,撤退到萍乡。而李荩忱的动作也很快,原本就准备好的水师顺流而下,衡阳、湘东等地的守军或是之前被抽调到了湘州,或是已经作鸟兽散,而本地的官员则是望风而降。

    公安和松滋那边都已经做了很好的例子,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反正陈叔坚这么一走,也明显就是将这些地方弃之不顾了。

    看着舆图上大片河山换上蜀汉的标记,李荩忱感慨万千。湘水一线,可就是后世的湖南,民风彪悍、素来出赤胆忠心之士,而衡阳等地更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可是南陈朝廷竟然丝毫没有救援陈叔坚、支持一下荆南战事的意思,只能白白便宜了李荩忱。

    若是南陈朝廷能够抽调出来两万兵马赶来,陈叔坚尚且可以依靠衡阳一线节节退守,可是现在他那几千名残兵败将,守着偌大的荆南也变得不现实了。

    湘州之后就是赣州了。

    李荩忱的目光顺着舆图转移,对了,差点儿忘了,还有郢州和江陵两个烦人的家伙。

    萧世廉自然是闲不住的,他一个大将军自然不可能天天给李荩忱当前锋、打下手,所以带着兵马南下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他了。李荩忱当然不仅仅是要萧世廉拿下这些州府,还要他一路向南一直打到岭南的边缘上。

    同时李荩忱也派出了一队巴人将士,只不过这些人的人物并不是跟着攻城略地,而是负责联系已经遁入深山的武陵蛮、岭南越人等等,顺便寻求打通和南中的道路。

    因为李荩忱来到荆南之后才惊讶的发现,南陈的实际掌控力实际上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广阔,从荆南到岭南一带多是山林,而南陈的政令实际上只能徘徊在平原上,一旦入了深山,那就是蛮人的天下,他们当然才不会关心官府又说了什么。

    因此李荩忱就必须要通过巴人这和他们勉强算得上同样身份的人前去,告诉他们蜀汉官府的新政,毕竟若不是被战火和官府的欺压所逼迫,这些蛮族当然也想要广阔的耕地,而不是山林之中和虎豹为伍的日子。

    稳定住了荆南,向南可以攻略岭南、掩护南中,而向北也可以将其变成一个庞大的粮仓。湖广在后世可是一等一的富足之地,只不过现在因为华夏的重心还在中原和江南,所以这边地广人稀,也就自然而然的荒芜罢了。

    有了巴蜀作为样板,李荩忱并不觉得开发荆南很困难。

    但是他现在没有办法停下脚步。

    随着蜀汉军队沿着沔水抵达随州,驻扎在郢州的荆州刺史陈慧纪也坐不住了,着急的带着残存的军队和船只撤退向江州。

    荆州水师都已经倒戈了,陈慧纪可不指望着自己手下这几条破船能够抵挡住李荩忱,再加上敌人从随州和巴陵两路逼迫而来,郢州除了面向江陵之外已经别无一面是友军,若是此时再不走,那恐怕就真的要和萧摩诃一样困守孤城了。

    只不过江州李荩忱看着舆图,有些无奈。

    江州刺史黄玩已经通过寻阳郡太守、也是裴子烈的父亲裴猗表达了对李荩忱的投效之情,陈慧纪这一走,怕是要自投罗网啊。

    至于剩下的江陵,李荩忱倒是不担心。

    萧摩诃想战,不代表他手下的将士们都想战

    一边想着,李荩忱一边大步走出这曾经属于长沙王陈叔坚的府衙,长沙王到底是知兵的人,而且对于军队的重视也从这府衙的布置可见一斑,在府衙的对面就是湘州驻军的校场,而大批的俘虏正汇聚在这校场上进行甄别工作。

    李荩忱看着这些垂头丧气的士卒,还没有开口,唐孝就快步迎上来:“殿下!”

    这小子在夷陵之战中损失惨重,虽然最后还是拿下了营寨,但是还是总觉得一口气憋着,这一次湘州之战再一次身先士卒,第一支冲入仓库的军队就是他的麾下,总算是在李荩忱的注视下挽回了面子,自然让他很是兴奋。

    但是兴奋归兴奋,李荩忱亲自过来,他还是不敢马虎的,毕竟这周围的俘虏人数不少,其中还有很多是昨天晚上在城外抓获之后不愿意投降的,所以唐孝生怕真的出现什么意外。

    看着亲卫们紧张的看着那些战俘,而战俘们看向这边的目光更多地是担心和恐惧,李荩忱笑了笑,伸手推开身前如临大敌的李平,冲着唐孝点头示意之后径直走向战俘。

    战俘们当然也从唐孝的称呼中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一时间都有些慌乱。

    李荩忱,这可是众所周知的常胜将军,是蜀汉的王,从他今日进攻湘州的摧枯拉朽来看,少不得是未来江南的皇帝!

    这样的一个人物骤然出现在面前,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而李荩忱拽过来一个木桶,自顾自的坐在那里,笑着说道:“无论你们是想回家,还是想参军,更或者作为签下合同前往蜀汉后方的工坊,这些都可以,说说,这些人有没有为难你们?”

    一边说着,李荩忱的目光一边瞥了唐孝等人一眼。战俘们的目光交错,支支吾吾不敢多说。而李荩忱也大致明白过来,自从出了夔门之后,一路上也是几场大战,军队的损失还是不小的,所以这些将领肯定都指望着能够就近补充兵马,因此恐怕也少不了有强拉强买的事情出现。

    李荩忱的目光看的唐孝以及其余几个赶过来的将领一脸尴尬。

    “不用怕,既然某已经给了你们这些选择,那就会履行诺言,”李荩忱微笑着说道,“那今天某就在这里看着,谁要是不同意你们的选择,那某会给他们好看的。”

第九百九十九章 人心

    俘虏们顿时有些激动,其中一个胆子大的问道:“殿下,小人家中还有孤儿寡母,从军也是被强拉硬拽来的,所以想要回家,真的可以么?”

    李荩忱顿时哈哈笑道:“为什么不可以!”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旁边的唐孝,唐孝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让人送来了路费和路条。

    看到李荩忱真的如此,俘虏们顿时沸腾,不过更多的士卒是在请求参加军队。

    蜀汉军队的军饷本来就比其余军队要高,更不要说李荩忱这个常胜将军在这里,只有胜仗没有败仗,所以活命的机会也高,更何况蜀汉军队的功勋计算方式也和别家不同,这让将士们在拼杀的时候可以不再只是顾虑于人头。

    这个时代,既然都已经出来当兵了,谁还愿意回去扛着锄头种地,真的说一本万利的买卖,还是这杀人!

    更重要的是这位殿下甚至都愿意将他们这些难得的兵员放回家,那么就说明他制定的那些规矩肯定是没错的,那大家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南陈恐怕已经支撑不了几天了,未来能够支撑起来这华夏天空的,少不得是眼前的汉王。

    看着那些蜂拥着前去投军的俘虏们,李荩忱摇了摇头,而身边的唐孝等人都已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刚才很多人还连拉带拽不愿意呢,现在怎么就

    想到这里,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李荩忱。

    显然是这个年轻人的话打破了这些南陈士卒心中最大的顾虑,这说明即使是南陈的百姓,也开始深切的认识到,这未来的天下,将会是谁的天下!

    人心,李荩忱就用这种他们所有人实际上都能想到,但是最终却没有做出来的办法把握住了这些俘虏们的人心。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吧。唐孝等人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李荩忱愈发展现出来帝王姿态,唐孝他们这些下属就愈发不敢造次。

    “必须要严加审查,某的军队之中必须都是能征善战之人,蛀虫某可不要,”李荩忱叮嘱一句,“另外工坊那边也缺人,你们可不能一口全都吞下去了。”

    唐孝等人急忙答应,他们也不傻,工坊生产出的弓弩器械已经在这一场大战中展现出应有的威风,如果不是手中的刀枪、身后的霹雳车和床子弩都要胜过陈人,这一战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赢下来呢!

    工坊和军队,本来就已经变成荣辱与共的一个整体了,更或者说这个曾经由不同的世家组成的团体,此时正在通过一种新的方式开始凝聚力量。

    这种方式或许可以称之为共同的利益,又或许可以称之为共同的目标,但是至少他们不再将眼界放在一个家族的发展上,而是愈发开始着重于整个时代的发展。

    时代的潮流在向前滚动,这人心,也在变!

    等李荩忱把军营、府衙甚至是内城都转了一遍的时候,已经是金乌西沉。对湘州城有了一个直观的体验,李荩忱不得不承认南陈也的确是好好地布置了这座要塞,只不过很显然一个已经风烛残年的王朝,就算是有一座能够雄踞一方的要塞也没有什么用。

    而且战俘们的表现更让李荩忱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南陈的军心已经开始动摇了,那就更不要说民心了。

    人心从来都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民心向背则甚至能够在短短几个月之间决定一个王朝的生死存亡。

    李荩忱不敢大意,也不会对这个非常有效的进攻手段弃之不顾。所以他很快就写了信送往蜀中请教徐陵,同时派出人召集信州刺史吕忠肃和公安太守顾觉,看来之后对付南陈需要用更多的新思路了,瓦解人心永远都比击溃一支军队来的更重要。

    不过从荆州西侧到这边终究不是一天功夫,所以李荩忱虽然很着急,却也没有办法,更何况大军也需要停下来休整,从夷陵一路狂奔到湘州,跨越了整个荆南,对于这一支实际上多数都是新兵组成的军队来说也是一次磨炼。

    军心、人心,南下、北上李荩忱看着骤然扩展开来的版图,一时间竟然有些彷徨。

    一边想着,他一边穿过回廊,看到后院的灯尚且亮着,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之后的战略如何,至少现在大军还在修整,还有时间和萧世廉、裴子烈等人定夺,至于人心之事,这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决断的,想要掌握人心,讲究的可就是一个春风化雨,一切都得慢慢来。李荩忱也不要求一夜之间南陈的军队和百姓就能全部投靠自己,那样反过来自己还得掂量掂量呢。

    算起来从夷陵之战开始,到拿下湘州,自己这马不停蹄的转,可是一口喘气的机会都没有,自家如花似玉的娘子在后宅之中等着,自己可是有好几天都没有碰过了。

    “夫君今日怎么回来了?”看到李荩忱过来,乐昌也有些惊讶,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她正忙着帮顾野王和吕忠肃等人写劝降信。毕竟荆南那么多州府,也不是人人都能拉下脸来直接打白旗,所以朝廷还是得给个面子的,而为了表示蜀汉朝廷和南陈朝廷之间的关系,从乐昌到顾野王再到吕忠肃这些身上带着南陈标签最多的人,自然也得帮忙。

    李荩忱草草的看了一眼,实际上文字都是顾野王拟好的,乐昌负责抄一遍,表示是亲笔写的就可以了。

    “歇会儿吧,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李荩忱轻轻压住乐昌的手腕,“湘水边月色正好,出去走走,散散心?”

    乐昌怔了一下,有些迟疑,这湘州城被拿下了,对于她来说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南陈距离灭亡也已经越来越近,乐昌每天索性就沉溺在抄写这劝降信上,以求能够麻痹自己,换句话说也就是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这几天忙下来,甚至都已经快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了。

    现在李荩忱骤然提到要去散心,这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好啦,走吧,”李荩忱笑了一声,“某的王后又不是抄书匠。”

第一千章 如此星辰如此风

    湘州的州治是长沙郡,现在的湘州城实际上也就是长沙郡城,只不过因为长沙郡已经代表湘州,所以人们一般以湘州称呼之。就像用扬州称呼广陵一样。

    而和长沙隔着一条湘水的就是岳麓山,岳麓山是衡山向北延伸的最后一座山峰,临湘水而面长沙郡,山上种植着大片的枫树,也因此在几百年后杜牧留下了“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名句。只不过这个时代山上还没有那座爱晚亭,也没有传出朗朗读书声的岳麓书院。

    多年的战火倒是没有给岳麓山的景色带来什么影响,甚至因为这里是南陈西部重镇,来往勋贵和文人众多,因此山上修建了石阶和几座小亭子,也算是名胜了。

    此时湘水之中那著名的橘子洲还没有形成,云梦泽的波澜壮阔站在岳麓山上尚且可以看到端倪。

    这月挂中天的时候,星辰点点倒映在山下的水面上,别是一番醉人风情。

    李荩忱携着乐昌拾阶而上,晚风习习,分外舒爽。

    当然了李平等人在远远的地方已经拉开了警戒线,不过这大晚上的城外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人,就算是真的有心怀不轨的人也不会在这种无人的时候动手。

    乐昌低声说道:“夫君是不想继续流血牺牲了吧?”

    李荩忱沉默片刻,沉声说道:“为了能够征服江南,再多的流血牺牲都是必要的,某麾下的将士从来都不畏惧冲锋陷阵。但是毕竟现在若是能够从心态上瓦解陈人的斗志,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夫君等不起的,”乐昌喃喃说道,通过和平的方式演化未尝不是好事,但是人心的改变终究是需要时间的,而李荩忱现在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要知道北面还有两个庞然大物在虎视眈眈,而继续向北还有突厥人,“所以夫君只需要尽力就可以。”

    她很清楚,如果李荩忱真的想要单纯的征服南陈,那么他肯定可以在今年之内做到,南陈的精锐已经所剩无几,只要李荩忱咬着牙再来几次恶战,那么南陈估计自己也要坚持不下去了,但是这个过程就意味着双方需要付出更多的伤亡,显然这是李荩忱不想看到的。

    毕竟站在两边的都是华夏同胞,甚至还有不少是李荩忱曾经的袍泽弟兄。

    可是事实本来就是如此残酷,李荩忱不可能通过一个所谓的“和平”就说服所有人,毕竟李荩忱都曾经用“忠诚”来劝说和开导萧世廉,让萧世廉能够放下和南陈、和萧摩诃开战的芥蒂,现在面对那些忠诚于南陈的臣子们,李荩忱的确无话可说,就只能用一个渺茫的天下大势。

    轻轻握住李荩忱的手,乐昌顿住脚步,沉声说道:“夫君,你本来就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世间最复杂的可不就是人心么,夫君纵然有博古通今之能,也不可能看透每一个人的心思,在这天下大势面前,应该何去何从,夫君也就只能给他们带来一个选择,却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同你想的一样。”

    李荩忱叹息一声,微微颔首,这么说反倒是自己有些菩萨心肠了。

    乐昌轻轻靠在李荩忱的胸膛上:“夫君是枭雄,是想要一手终结这乱世的人物,有的时候一些必然的流血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有的人想要顺应潮流,可是有的人偏偏想要成青史之名,夫君强求不得。因此之后如何行事,夫君不能被今日或者之前的牺牲所束缚住,而是应该看到速速解决这个问题之后所能够带来的更多的好处。”

    李荩忱不由得苦笑一声:“你倒是看得开。”

    乐昌顿时扑哧一笑,抬起头有些无奈:“妾身都已经被夫君抢回来了,那就是夫君的人了,自然事事处处都应该以夫君为大。”

    李荩忱翻了翻白眼:“明明是你自己回来的。”

    乐昌哼了一声,还不等她说话,李荩忱便牵着她走上半山腰的一处亭子,从这里向下看去,湘水北流,湘州城中万家灯火。

    当真是江山如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传令兵飞快的冲过来:

    “启禀殿下,江南急报!”

    乐昌只觉得自己心口一阵疼痛,突然意识到什么,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而李荩忱皱了皱眉:“说!”

    传令兵显然也看到了乐昌的存在,迟疑片刻,还是沉声说道:“陈帝病危,宣召始兴王陈叔陵、豫章王陈叔英和长沙王陈叔坚等在外亲王速速还建康府!”

    乐昌只觉得眼前一黑,径直晕倒在李荩忱的怀里。

    “乐儿?!”李荩忱一惊,“李平,还驾,快!”

    月光淡淡,透过窗户洒在床前。

    躺在床榻上的老人闭着眼睛,看上去是在沉思,但是围在帘幕后面的人都清楚,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陈顼早年征战沙场,身上落下了伤,比不得别人康健,这他自己是清楚的,不过这沉重的国事压在肩膀上,很多时候休不休息本来就不是他自己能够说了算,这也是为什么随着东宫开始争夺权力,陈顼反而开始放权。

    因为他自己心中也多少清楚,自己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尤其是李荩忱之乱更是对陈顼一个沉重的打击,让这位曾经睥睨江山的帝王也丧失了收拾河山的野心甚至是勇气。

    当湘州失守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一直在幕后注视着这一切的陈顼,终于还是被气到了。

    他很清楚湘州的重要性,湘州一丢,西部门户洞开,南陈能够依仗的就只剩下了一个赣州!可是湘州之战的时候,这个朝廷又在做什么?大军的确在建康府甚至在赣州一线集结,但是陈顼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东宫大张旗鼓集结的兵马,竟然没有一兵一卒派去支援湘州,更不要说更远的江陵了。

    很快陈顼也明白这是为什么,陈叔坚和陈叔陵可是不对付,而且对于太子之位也曾经表露出过野心,所以东宫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支援的意思,至于萧摩诃,那自然更不用说了。

    归根结底,江总和孔范等人还在算计着怎么利用李荩忱除去陈叔坚和萧摩诃等政敌!

    这简直是荒谬!

    但是已经把权力下放的陈顼,这个时候回天乏术。

    急火攻心的他只能躺在病榻上闭目养神,感受着自己这一副苍老身躯之中的灵魂和活力正在不断的流逝。

第一千零一章 落幕

    似乎想到了什么,陈顼勉强睁开眼睛:“来人”

    “陛下”一名御医急忙凑上来。

    “长沙王到哪里了?”

    御医怔了一下,讷讷不敢言。

    “长沙王到哪里了?!”陈顼瞪大眼睛。

    他咬着牙节省自己的力气,就是为了等陈叔坚的到来。整个李荩忱之乱陈顼已经看得很清楚,国家危亡关头,陈叔宝那个懦弱性格已经没有能力承担起来国家重任,而陈叔陵到现在还在想着排除异己!

    这样的人,要之何用!

    而陈叔坚,这个颇有才能但是一向不被自己待见的四儿子,至少还有勇气和李荩忱大战一场!

    这扶危定难的任务应该给陈叔坚,这大陈的皇位应该给陈叔坚,这样就算是大陈灭亡了,至少也是轰轰烈烈的亡!

    为什么陈叔坚还不来?

    “儿臣参见父皇。”就在这个时候,帘幕外响起了陈叔宝和陈叔陵的声音,陈顼怔了一下,朕想要见到的不是你们啊!

    帘幕掀开,陈叔宝和陈叔陵看到脸上已经几乎没有一丝血气的陈顼,下意识的对视一下,而陈叔宝的声音之中转瞬就带上了哭腔:“父皇”

    “父皇还没死呢。”陈顼哼了一声,“长沙王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陈叔宝有些错愕,眼神流转,却是看向了陈叔陵,陈叔陵此时也抬起头来,果然和自己猜的没错,老头子这是要变心了!当即他一咬牙,低声说道:“回父皇,长沙王此时刚刚过了赣州,算来应该还会有几天才能到。”

    “赣州,昨天就是在赣州!”陈顼霍然坐起来,下意识的伸手抓起旁边的枕头,对着陈叔陵就砸了过去,“为什么还在赣州!从赣州到这里八百里加急需要多久、六百里加急又需要多久,朕当年是亲自跑过的,不要以为朕不知道,说,长沙王到底在哪里?!”

    陈叔宝顿时呆住了,而陈叔陵咬着牙说道:“父皇,大敌当前,长沙王主持赣州军事,不可轻动!父皇为何要执意宣召长沙王进京!”

    “你,你!”陈顼顿时瞪大眼睛,再看看低着头的陈叔宝,他显然已经明白了一切。

    东宫和陈叔陵已经形成了一个整体,至少他们是不会允许陈叔坚在这个时候上位的!

    不管是欺骗还是拖延,今天陈顼肯定是见不到陈叔坚了!

    “父皇,孩儿赤胆忠心,为了这大陈社稷着想,还请父皇谅解,父皇有什么旨意,孩儿一定会尽快派人送往赣州。”陈叔陵沉声说道,事已至此,也顾不上什么了,周围内外都已经是自己人,陈顼虽然当了十多年的皇帝,但是现在,他就是躺在床上已经病入膏肓的老人!

    陈顼丢掉手中的另一个枕头,仰天长叹一声。

    孽子,孽子!

    刹那间,无数的碎片汇聚成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之中流过。

    是自己的兄长陈文帝和被自己废掉的侄子陈伯宗,他们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么?

    是已经先一步离去的徐度和黄法氍,他们曾经支撑起了这摇摇欲坠的江山半壁,他们是在叹息今日的必然么?

    还是谁,是吴明彻,是徐陵,这两个抛弃了自己的老贼!

    是萧摩诃,是陈叔坚,这些自己看错了的忠志之士!

    是李荩忱,这个断送了自己的江山的贼人!

    还有谁

    朝堂纷争,血火连天

    “父皇”朦胧的窈窕身影背对着自己,陈顼喃喃叹息,父皇为你能做的,就只有把你送到心爱的人身边,别的父皇也没有办法为你遮风挡雨了

    这大陈,这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带领到全盛的大陈,终于不用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分崩离析了么

    陈顼的脸色愈发红润,他瞪大眼睛,指着陈叔陵,似乎有什么话憋在嘴边,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

    孽子,朕打拼了一辈子,最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孽子!

    老天,难道这就是你对朕得位不正的惩罚么!

    下一刻,老人的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随着徐徐吹进来的晚风飘散,无力的向后倒在床榻上。

    属于他的时代,落幕了。

    陈叔宝想要拽住他,却终究只是碰到了一点儿衣角。

    “父皇!”陈叔宝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

    对于他来说,陈顼是一个严格的父亲,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的父亲,是遮风挡雨的父亲。现在父亲走了,剩下的破碎山河,难道真的要自己来面对么?

    陈叔宝觉得自己没有这个勇气和胆量。

    “父皇”陈叔陵也跟着膝行上前,只不过他的声音虽然凄惨,但是却没有眼泪留下来,对于他来说,陈顼就像是一个处处打压他的恶魔。陈叔陵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陈叔宝,难道就因为陈叔宝是嫡长子,就必须要有这个昏庸的人来继承皇位么?

    更重要的是,临死的时候陈顼甚至都想到了让排行老四的陈叔坚来继承皇位,而他陈叔陵就只能当“孽子”。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为什么就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正眼看过我,相比于陈叔宝和陈叔坚,我哪里配不上这个皇位!

    陈叔陵死死咬着牙,死了也好,你死了也好!

    就算这河山已经支离破碎,但是至少还在,那我陈叔陵就还有翻云覆雨的机会!

    当即陈叔陵伸手轻轻搀扶陈叔宝:“陛下,先皇已经去了,陛下节哀,还有一应事宜需要陛下处理。”

    “陛下”陈叔宝轻轻咀嚼着这个称呼。

    而陈叔陵假装抹了抹眼泪,冲着跪在帘幕外面的内侍和御医们摆了摆手,这些人几乎同时放声大哭。而皇宫之中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丧钟也“当当当”的敲响。

    陈叔陵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软瘫在床榻边的陈叔宝,看着已经闭上眼睛注定不可能回来的陈顼,只觉得有一股豪气冲天而起。

    现在最大的阻碍已经解决掉了,距离那个自己已经觊觎太久了的位置,真的只剩下了陈叔宝和陈叔坚两个人。

    “老大,老四”陈叔陵在心中冷冷说道,“倒要看看你们当真拦得住某么!”

    南陈太建十一年六月初三,南陈皇帝陈顼驾崩。

第一千零二章 应变

    南陈国丧,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正在湘州休整和安排荆南事宜的蜀汉文武官员们,几乎都松了一口气。

    这些官员之中有不少都是出身南陈,对于他们来说陈顼几乎就意味着“不可战胜”,如果不是陈顼已经年迈、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他们是很难鼓起勇气直接和陈顼正面对敌的。

    而即使是对于其余的人来说,陈顼也意味着上一代人之中的佼佼者,北面的宇文邕已经死了,能够代表上一代枭雄人物的也就只剩下了陈顼,现在陈顼死了,南陈国内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有足够的胸怀和手腕收拾这破碎的山河。

    在很多人眼中,真正能够和李荩忱对阵的,也就只有陈顼。而陈顼走后,南陈国内又有谁还是李荩忱的对手?

    李荩忱,已经势不可挡。

    陈顼这一走,诸如顾野王等出身南陈的臣子固然是摇头叹息之中更带着几分轻松,而像唐正良这些本来就不出身南陈的臣子,恨不得直接上街庆祝。

    李荩忱倒是没有手下臣子们那么高兴,因为他很清楚历史上南陈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在陈顼的灵柩前,到最后都没有从陈顼那里获得太子之位的陈叔陵直接提剑追杀陈叔宝,而陈叔坚挺身而出挡住陈叔陵,陈叔陵刺杀不成,转身逃离,回到府邸之中带着死士想要卷土重来,但是被调动禁军的萧摩诃击败,功亏一篑。

    可是现在的历史已经被李荩忱更改的面目全非,萧摩诃并不在京城,甚至陈叔坚也才从赣州启程奔丧,历史又会想着什么方向演变,莫非陈叔陵真的能够坐上皇位?

    这一切,李荩忱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掌握。

    “不管怎么说,陈人朝堂若是横生变乱,对于殿下来说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顾野王是今天才赶到的,毕竟上了年纪,老人家也受不了长途的舟车劳顿,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信州刺史吕忠肃,“尤其是殿下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先收拾一下我们已经占领了的地盘,同时可以开始向赣州一带试探。先皇陈顼一去,人心思变,我们必须要抓紧了。”

    李荩忱微微颔首:“这件事恐怕还要劳烦顾公。”

    “为殿下效劳,义不容辞。”顾野王毫不犹豫的答应,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但是这一次下江南显然又激起了他的雄心万丈。

    吴郡顾氏也算得上江南的名门望族,当初家族对于顾野王径直倒向李荩忱还颇有微词,现在顾野王就要等着大军席卷吴郡的时候,来一个衣锦还乡,告诉他们什么才是正确的。

    其实顾野王的心态又何尝不是其余人的心态。原本在很多人看来,蜀汉想要一口吞掉南陈是不可能的,只能一步一步的来,现在能够把战线推进到湘州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继续向前的话必然会遭到南陈更加猛烈的抵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到时候若是真的打起来消耗战,刚刚建立的蜀汉不见得是南陈的对手。这也是为了什么北方的杨坚和宇文宪还有闲情逸致对此不管不顾的内斗,因为在他们看来李荩忱和南陈早晚也会演变成现在他们的样子,南方陷入内乱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坏事,这天下四分之后大家才有更多的机会。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陈顼驾崩,原本就矛盾重重的陈叔宝、陈叔陵等人自己不乱作一团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对于李荩忱来说,自然也就不能再止步湘州,必须要趁着南陈朝局动荡的时候抓紧一口吞掉南陈。

    当李荩忱坐拥江南、荆州和巴蜀的时候,这天下将再也没有谁能够成为他的对手。

    所以现在连顾野王这样的老人,都觉得充满干劲,距离李荩忱一统天下的目标已经越来越近了,就更不要说下面那些年轻人了。

    “传令裴子烈,本月内拿下江陵;传令萧世廉,十天内务必推进到严关!”李荩忱果断说道,“荆南安定事宜,就交给吕卿家了,挪升吕卿家为荆州刺史。”

    吕忠肃顿时一喜,急忙起身拱手。

    而李荩忱转而看向程峰:“赣州一带军情,务必刺探清楚,你亲自负责,不得有差错!”

    军中情报刺探本来就有斥候负责,但是现在李荩忱竟然让羽林骑亲自上阵,程峰更是不敢怠慢,说明李荩忱下定决心在近期内就要开展对赣州的进攻了。

    “其余众卿,各司其职。”李荩忱霍然起身。

    “诺!”

    骤然改变了原本的计划安排,李荩忱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新编的军队才刚刚开始训练没几天,之前的战斗中也消耗了大批的石弹和箭矢还没有补充完毕,水师的不少战船还在维修,更重要的是裴子烈到现在还没有拿下江陵。

    当然李荩忱知道这也不怪裴子烈,江陵城坚固,再加上萧摩诃铁了心要死守,双方兵力又没有太大的差别,所以裴子烈只能先围住城,然后分兵配合淳于岑进攻郢州,赶跑了已经没有多少兵马的陈慧纪。

    反正现在的江陵已经是一座孤城,但是李荩忱既然要统筹大军下江南,任何一兵一卒都是不可忽略的力量,李荩忱当然不能将裴子烈这一支主力留在后方,更不可能允许江陵这么一颗钉子镶嵌在身后的腹心位置。

    要知道江陵城南可就是大江,现在大江完全就是李荩忱军队的生命线,一旦被截断了江面,那么李荩忱麾下的大军将进退不得。

    至于萧世廉那边,严关是从荆南进入岭南的咽喉要道,若是能够突破严关直入岭南,那么就等于直接攻占了南陈的龙兴之地,也等于锁住了南陈最后一线退路。

    一边琢磨着是不是应该继续给萧世廉加派兵力,李荩忱一边穿过回廊,夜色已深,因为陈顼驾崩之事李荩忱也团团转了一整天,主要都是在和顾野王他们商量对策。

    当然军心浮动,军中多是请战之声,李荩忱也得多加安抚。更让李荩忱诧异的是,一些随军的工匠和商贾也在请求开战。这些工匠主要是负责军中各种器械的使用和维护,而商贾们则是负责转运粮草。

第一千零三章 国事家事

    当然了如果仅仅是这些工作,还不至于让工匠和商贾们这么激动的要求请战,主要还是因为当大军继续向前,工坊就可以跟着向前建设,而商贾自然更不用说,他们的贸易也可以跟着军队进行下去。

    这个时代的江南可没有后世那样经济繁荣、商贾遍地,尚且处于鱼米之乡、农耕文化下的江南,对于所谓的商贸实际上并不敏感,主要还是因为现在江南的产出足够满足温饱的需要,自然也就不需要人们为了赚钱而冒着战火走南闯北。

    但是蜀地就不一样了,连年的战乱已经让蜀人不得不背井离乡从事商贸,峡江唐氏就是凭借和江南、关中甚至是山里的巴人做生意而崛起的。更何况在先秦时代,蜀中商人就因为贩卖朱砂而富甲一方,秦国能够一统天下,背后不缺少蜀中商人的支持。之后的汉高祖亦是如此。甚至到了三国时期,季汉也是通过贩卖蜀锦才能够在这一片大山之中立足,甚至还能几次北伐。

    因此蜀中应该算是华夏商业萌芽的地方之一,如果李荩忱没有记错的话,华夏历史上最早发行的纸币交子,就是在四川流通的。

    因此对于已经在巴蜀大山之中挣扎了太长时间、逐渐形成气候的蜀地商贾们来说,江南绝对是一块净土,大家都想捷足先登。

    “这天下还没有拿下,商业就已经开始发展了啊,”李荩忱忍不住喃喃说道,“不过这也未尝不是好事,金钱在前面开道,有些事的确就会好办很多,不过也得想办法制定一个章程来约束一下。商人逐利,却也该知道追逐的是对谁好的利。”

    伸手推开房门,李荩忱刚想要进去,就看到乐昌的婢女清荷着急在那里转圈子,见到李荩忱过来,急忙上前两步:“殿下,您快去劝劝王后吧,这已经哭了一天了。”

    李荩忱不由得叹息一声。

    陈顼啊陈顼,你说走就走,也不打个招呼,现在外面忙得团团转,家里也不安生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李荩忱还是快步走进去,同时对着清荷使了一个眼色,清荷很聪明的告退,还不忘把门关上。

    乐昌抱膝缩在床榻一角,低着头并不在乎到底是谁进来了。李荩忱无奈的坐到床边,看着乐昌扯着裤脚,两只白嫩的脚丫都露在外面,当下里伸手握住她的脚踝,把已经冰凉的双足抱在怀里:

    “虽然已经入夏,但是这靠近水边,又是晚上,也不知道盖一层被子,若是凉到了怎么办?”

    乐昌缓缓抬起头,眼睛已经哭得有些红肿,早就不复往日的神采。李荩忱只能掏出手帕顶到她的鼻子上:“擦一擦。”

    乐昌下意识的想要挥手推开他,不过李荩忱径直将她抱住,却并没有说话。乐昌已经完全迟钝甚至是麻木的神经,似乎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是谁过来了,一下子抱紧李荩忱:“夫君,父皇他走了”

    陈顼曾经是乐昌在这个世上最大也是最坚实的依靠,现在陈顼走了,让她觉得自己的天空也瞬间黯淡下来。

    不过还好,身边还有夫君,还有这个坚实而温暖的肩膀,就像是一座山,支撑起那眼见就要支离破碎的天空。

    “生老病死,皆是天命,你父皇也算高寿了,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李荩忱轻轻拍了拍乐昌的背,“不过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哭干净了就舒服了。”

    乐昌紧紧搂着李荩忱,乖乖的擦了擦鼻子:“不哭了。”

    “哦?”

    “父皇在天之灵,应该也不想看着我这么伤心吧。”乐昌喃喃说道,从自己小时候陈顼就宠着自己,见不得自己生气和伤心,若是知道自己因为已经注定了的事如此悲哀,肯定会不开心的。

    实际上她能够感受到,当陈顼让自己回到李荩忱身边的时候,显然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

    因此乐昌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任谁都不可能坦然接受。

    靠在李荩忱的肩膀上,乐昌低声说道:“妾身的母妃走的早,虽然承蒙皇后收养,但是毕竟皇后不是亲生母亲,也不可能如亲生母亲一般对待妾身,所以父皇总觉得亏欠,从小到大一直都宠着妾身,甚至还允许妾身自己挑选夫婿现在这个宠着我、惯着我的人,就这么走了”

    李荩忱抚摸着乐昌的秀发,轻轻说道:“那个宠着你的人走了,是因为他知道,他把你交给了另一个会宠着你的人,所以他很放心。”

    “夫君”

    “我会宠着你的。”李荩忱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累了吧,快点儿休息吧。”

    乐昌低低的应了一声。

    看着乐昌靠在枕头上睡着了,李荩忱长长叹了一声,陈顼这一走,当真是家事国事瞬间沉重了很多。

    老头子,你怕不是故意的!

    有这样想法的当然不仅仅只有李荩忱一个。

    豫章郡城外,陈叔坚面向建康府的方向,眼睛之中还有泪水在滚动。陈顼说走就走了,甚至都没有给他回去的机会,当然陈叔坚并不知道陈顼想要见到自己的消息一直被陈叔宝和陈叔陵给扣下了。

    但是无论如何,陈叔坚都得抓紧回去一趟。

    一来他需要凭吊父皇,二来新君即位,陈叔坚代表西线上下,必须得在表示祝贺的同时,争取到朝廷更多的注意力。若是再没有兵马和器械等等的补充,豫章郡这里可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这里就拜托了。”陈叔坚看向自己的弟弟,经过湘州一战,之前听到刀枪声腿肚子都打抽的陈叔慎似乎成熟了不少。

    “兄长放心。”陈叔慎郑重一拱手,陈叔坚走了,他就必须要留下来,相比于波谲云诡的朝局,陈叔慎当然更期望选择留在这至少一时半刻还不会面临战火的豫章郡。

    对付心怀鬼胎的陈叔陵还有东宫那些家伙,陈叔慎自问是不行的,所以自己要做的也就是帮四哥守好后路,也帮大陈守住这最后的一座西大门。

    不管放心不放心,陈叔坚都得走了,等新君即位,一切都敲定下来的时候,西线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看着陈叔坚带着十余名亲卫飞驰而去,陈叔慎深深吸了一口气。

    四哥,保重!

第一千零四章 民富之后

    “乐儿听话,把粥喝了。”李荩忱揽着乐昌的肩头,把勺子之中的粥吹凉了,送到乐昌的唇边。

    虽然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但是乐昌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御医诊断了半天,也只能说是神思衰弱,建议静养。所以李荩忱看她没有胃口吃饭,干脆亲自来监督。

    乖乖的吃了一口,乐昌无奈的说道:“好了夫君,妾身自己来,夫君还有那么多事要处理呢,快去忙吧。”

    “某才不信你能乖乖的呢,”李荩忱当即毫不留情面的打断了她,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清荷,“这小丫头又管不了你,所以还得某亲自上阵,就不信你还想造反不成。”

    “妾身可不敢,”乐昌嘀咕一声,“从古到今,还没有听说过有您这样的君王呢。”

    “君王?”李荩忱一边吹凉了一勺粥,一边淡淡说道,“在后院中某只是你们的夫君,算不得什么君王。在外面摆个君王的架子就已经够累的了,回来还要跟枕边人摆,那岂不是更累。”

    乐昌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虽然这几年风云变化,身处这大局之中的人都好像在短短几年之内成熟了很多、变化了很多,可是偏偏自己这位夫君,却依旧像是那个曾经在石头山上用一首诗惊艳整个江南士林的白衣少年。

    和当初一样,依旧是满肚子的不合时宜啊!

    当然乐昌知道,现在这时宜可都要顺着李荩忱的心思来了,自家父皇这一走,天下谁还能挡得住李荩忱,滚滚的人心和大势,眼见得就都要汇聚在他的手中了。

    “喝粥。”李荩忱无奈的说道,这丫头神色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忙里偷闲跑过来监督她把粥喝下去,就是怕出什么意外,怎么还这么不领情。

    “不喝。”乐昌撅起嘴。

    “你不喝我喝。”李荩忱顿时来了气,“一点儿都不给你留。等会儿某就吩咐御膳房,不准开伙。”

    乐昌看着李荩忱似乎是说真的,当即缩了缩,委屈的说道:“夫君怎么能这么心狠,妾身听话就是了。”

    李荩忱笑道:“这才乖嘛。”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眼看向旁边的清荷,只不过这丫头很识趣的早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嗯,比她主人有眼色。

    “夫君打算什么时候继续进军?”乐昌乖乖的将粥喝完,任由李荩忱帮她擦了擦唇角。

    “过两天,等荆州人心稳定下来。”李荩忱沉声说道,陈顼一走,南陈已经再无和李荩忱争锋的念头,这荆南的人心自然也就被李荩忱趁势收住了,但是这归根结底也只是本地世家和官员的人心,荆南可不仅仅只有这些人。

    荆南不比巴蜀,李荩忱在巴蜀立下根基的时候,巴蜀正是一片混乱,经历了战乱并没有恢复元气的汉人百姓正因为一场饥荒而流离失所,与此同时山中的巴人也因为饥饿而谋求出路,可以说只要李荩忱能够给他们到来温饱,用什么办法实际上无所谓。

    因此李荩忱很轻松的就建立起层次分明的管理制度,以城镇为中心,再辐射到村镇的社会建设方法显然要比之前的混杂一气好了很多。

    包括土地的重新分配、民夫和徭役的征调以及都江堰等水利工程的修缮,都是在这种新的管理制度下进行的,尤其是现在巴蜀已经调整了行政区划,让政令更容易下达。

    可是荆州却不一样,这里无论如何也都经历了至少十多年的和平发展,而且也是曾经的天下富足之地,尤其是湘水沿岸,人口密集,甚至工商业都已经有所发展,因此李荩忱自然不可能再按照建设巴蜀那样从头再来。

    而且巴蜀的百姓是跟着李荩忱一步步从饥荒和战乱之中走出来的,是知道李荩忱都带给他们什么的,而现在李荩忱拿下荆州却不一样,这归根结底只是上层的斗争,和下面的百姓实际上没有多少关系,李荩忱想要让所有人都能认识到现在改天换地的好处,自然要下一番功夫,可是这要从哪里开始,又应该如何做,实际上他自己都没有数,毕竟也是要拿荆州给天下做一个模板的。

    看李荩忱说到这件事有些发愁,乐昌不由得轻轻按住他的手:“夫君,荆州的百姓不比巴蜀,这些年的和平再加上荆州本地也算富足之地,已经让他们大多数人都已经能够满足温饱。因此夫君想要收民心,恐怕要从其余地方下手。”

    “赋税是不可能的,”李荩忱也知道乐昌是冰雪聪明的人儿,倒也不介意和她分享,“现在朝廷大军征战,还是需要足够的钱粮,更何况荆州富足,凭借减轻赋税并没有什么用,反而有可能成了下面人谋私的渠道。”

    “百姓富足之后,就要想着如何能变聪明一些了。”乐昌喃喃说道。

    “开民智”李荩忱瞳孔微微收缩。

    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但是也是一个行险的办法啊。

    一旦民智开,那么接下来科举就要跟着来,李荩忱是后来人,当然知道这中间有多么麻烦,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蜀汉还在战争状态,而且只是小半个华夏,经得起这样折腾么?

    乐昌迟疑片刻:“夫君为何不尝试着先从一处开始呢。”

    “一处”李荩忱微微颔首,的确自己想远了,若是直接将书院和学院之类的普及下去,不但耗费巨大,也很容易就会引起之后的滚滚思潮,这对于一个还在征战四方的国家来说当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不如先尝试一处。

    至少先立出来一个榜样,告诉这荆州人,朝廷并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朝廷了。

    至于科举么

    李荩忱摸了摸鼻子,开科举是肯定要做的,或许对于世家来说,科举就是洪水猛兽,但是李荩忱很清楚,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现在世家充斥朝堂的弊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才能够崭露头角,但是这应该是在平定江南之后,不过并不妨碍先把口风透出来,或者选择一个点作为实验,这李荩忱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那么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裴子烈什么时候才能拿下江陵,这样李荩忱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东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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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