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霜满天
太多的人倒在那一条单薄的防线上,可就算是这样,北周人没有丝毫想要撤退的意思,他们仿佛得到了死命令,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向这沟壕和鹿砦扑过来,一直到用生命将这条防线填满,可以让后面的同伴踩着如山的尸体越过防线。
此时萧世廉甚至有些庆幸,如果不是自己昨天不顾将士们一路奔波厮杀的辛苦,强行命令各部挖掘好了壕沟、安置了鹿砦方才休息,恐怕今天这一战将会更加艰难。
落了一层清晨薄霜的壕沟,已经被千百只脚翻乱,泥泞四溅。南陈弓弩手的箭矢甚至根本用不着瞄准,只要对准了那壕沟射下去就是。交战刚刚半个时辰,壕沟之中就已经填满了北周士卒的尸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的原因,他们滚烫的鲜血流出来没有多久,就全部结上了冰,不过这薄冰很快就被后面顶上来的人用靴子踏碎,重新和那满地的泥泞搅拌在一起,这些士卒的血肉和生命就真的这样融入到了这一片土地之中,再难分离。
呜呜的号角声从后方传来,紧接着清脆的锣声。原本红着眼睛拼杀的北周士卒,此时也回过神来,缓缓后撤。他们即使是撤退,也依旧保持着章法,盾牌手在最后面掩护,而弓弩手分列两翼,随时准备对追击的敌人进行反击哪怕是他们明知道自己的敌人现在同样已经没有了追击的资本。
萧世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拄着手中的刀,他刚才被一个已经倒下的北周士卒一刀划伤了小腿,如果不是那北周士卒已经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恐怕萧世廉这条腿也就没有了,气的萧世廉的亲卫一拥而上向着那具尸体又多捅了好几下。
不过相比于其余的将士,萧世廉这点儿算不得上伤,比他严重的比比皆是。
显然萧世廉的注意力也不在自己的伤口上,他正看着那些缓缓退却的北周士卒。原本的壕沟已经被尸体填满,而整齐的鹿砦也都被拆的七七八八,实际上如果北周军队不撤退的话,萧世廉就不得不下令撤退了,他不可能让南陈将士用血肉再搭起来一条防线。
“准备收兵,咱们撤到山腰。”萧世廉对身边的几名将领吩咐道,他们身上也多少都带着伤,一个个红着眼睛。敌人的血勇超乎了他们的想象,虽然心中很是不忿,但是他们也别无选择。如果再沿着这一条已经快被击破的防线防守,那死伤恐怕就大了。
双方没有人收敛尸体,一个撤退到了山谷的入口,一个撤退到了半山坡,活着的人尚且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支撑到下一次拉锯,谁还有心情去管那些死人。
清晨的寒风呼啸着从山坡上吹过,那些尸体上再一次覆盖了一层薄霜。
萧世廉在亲卫的搀扶下靠在一辆辎重大车上,看着前方的敌情。
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尉迟顺这一场进攻来的很突然,打的很迅猛,但是毕竟被萧世廉硬生生的堵住了,他能够突破壕沟,能够突破鹿砦,但是很难再突破萧世廉用盾牌和血肉组织起来的新的防线,所以实际上尉迟顺也快到了难以为继的时候。
毕竟尉迟顺这一支兵马一路长途跋涉,又经历连场恶战,现在已经很难支撑住了,尉迟顺能够带领他们发动这样的进攻,实际上就已经是把最后一点儿士气都调动了起来。
之前率军进攻的是尉迟顺,而尉迟顺的将旗一直飘扬在最前面,此时军中鸣金收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能命令尉迟顺的人来了。而仿佛是为了证明萧世廉这个猜测,远方的山谷口,另外一面将旗迎着风猎猎舞动。
旗面招展,上面同样是“尉迟”两个字,只不过这旗帜比尉迟顺的将旗更大,那两个字龙飞凤舞,充满豪气。
不只是萧世廉,其余的南陈将士也都注意到了这一面旗帜,而山谷中的北周士卒爆发出一声声欢呼,不得不撤退的失望和叹息在这一刻仿佛都化为须有。
尉迟迥到了。
这个北周老将在军中有着超乎萧世廉想象的声望。而且他也一眼看出了尉迟顺的难以为继,所以很干脆利落的下令撤军。而萧世廉也不得不做出撤退的决定,这样尉迟迥虽然没有发动进攻,却也轻而易举的突破了萧世廉的第三道防线。
简单,轻松,但是萧世廉只能苦笑着认了。
“还真是看得起某啊。”萧世廉靠在辎重车上,伸手抠了抠指甲缝里的血泥,忍不住笑着说道。
尉迟迥直接将自己的将旗亮出来,是对萧世廉的尊重,同时也表明他要和萧世廉好好地打一仗。
回头看了一眼自家顿时显得有些小气,而且有了不少窟窿的将旗,萧世廉不由得叹息一声:“看来回去得换一面大的了。”
周围的将领们听到这句话顿时面面相觑,自家将军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将尉迟迥放在眼里,还是根本不知道尉迟迥的厉害。尉迟迥带着上万兵马进攻这只有一千人把守的小山坡,甚至已经足够将整个山坡来来回回踏平的了。
“某倒要看看,这尉迟迥有多大的本事。”萧世廉哈哈笑了一声,直接用袖子抹去刀刃上的鲜血,“走,去把防线看一遍。”
几名将领此时眼睛之中的无奈和担忧也都消散干净,他们已经明白萧世廉的心思。既然这一战非打不可,那也就没有什么好逃避的了,大家轰轰烈烈的和这尉迟迥较量较量就是。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太多的袍泽弟兄已经在昨天晚上、在刚才的战斗之中战死了,他们就没有想着活着离开这里。这样一来,尉迟顺也好,尉迟迥也罢,还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应该杀死的北周蛮子罢了。
萧世廉率先一瘸一拐的向着不远处的防线走去,而几名仗主、幢将全都肃然闪开道路,等到萧世廉走过去之后,他们紧接着甩开步子跟上,动作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见到萧世廉的身影,一名名士卒缓缓站起身来,他们没有像北周士卒那样欢呼,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家将军。
每一道目光都斗志昂扬。
地上的晨霜似乎都融化在这目光中。
第四百八十章 援军
“砰!”石块撞在城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数不胜数的南陈将士怒吼着向城墙冲去,石块和箭矢在他们的头上呼啸着飞过,“噼里啪啦”砸在城墙上,不断可以听见城头上传来的惨叫,也不知道有多少北周士卒倒下,但是很快这些露出的空缺就被后来的人顶上。
李荩忱紧紧绷着脸,看着纷乱的战场。
这已经是这一天的下午,经过一个上午的进攻,盘龙郡城坚不可摧,倒是萧世廉的求援信一封接一封。李荩忱知道萧世廉绝对不是那种稍微打一打就会叫苦叫累的人,他如此着急的求援,说明孙家门那边的战事真的已经到了危急的时候。
李荩忱甚至可以想象,在尉迟迥的疯狂进攻下那摇摇欲坠的防线。但是他别无选择,只能让萧世廉付出的牺牲没有被浪费。
“将军,时候差不多了。”唐孝大步走过来,他在之前进攻天宫院的战斗中表现出色,现在俨然已经成为李荩忱最信任的部下,而唐孝对李荩忱的赏识当然也不敢辜负,之前攻城一直带队顶在最前面,直到自己手下死伤的差不多才被后面的队伍换下来。
李荩忱轻轻颔首:“鸣金!”
军中的金铎发出清脆的响声,前方的南陈弓弩手飞快的射住阵脚,逼迫城上的守军不得不拿起盾牌抵挡,而云梯上下的士卒飞也似的向后撤退,早就等候多时的盾牌手则顺着人潮的空隙向前,在队伍的最前方拉起一道防线,阻挡敌人有可能的箭矢。
不过城上的守军似乎也已经筋疲力尽,根本没有想要和这些撤退的敌人纠缠的意思。这样只可能是白白浪费箭矢,显然城中的箭矢和檑木滚石的数量也不多了。
此时远方的原野上升起阵阵烟柱,而厮杀吼声不绝于耳。
城上的守军似乎察觉了什么,纷纷趴在城垛上尽力向远处眺望。几面北周旗帜出现在视野之中,再加上正在飞快撤退的南陈军队,大家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援军到了!
南陈将士似乎为了配合证明这一点,原本还算是严整的队形越来越混乱,而军中李荩忱的将旗不断移动,整肃队伍。
那一支援军来得很快,全部都是北周军队的衣甲,而青色的旗帜迎风舞动,上面绣着的“尉迟”两个字分外夺目。
城头上顿时爆发出一声声欢呼,眼见得那援军兵分两路,一路直接向城门而来,一路则冲向李荩忱那边。
大概是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李荩忱很干脆利落的收缩防线,依托营寨摆出死守的准备。而那一路援军人数并不是很多,也没有直接强攻,只是停在营寨外面监视。
“平南将军在此,速速开门!”一名北周偏将军策马上前,扬起手中的令牌。
他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衣甲上甚至还有鲜血。而守城的北周都尉再下意识的往旁边一看,那偏将军身边正端坐着一位中年汉子,“尉迟”的将旗就在他的头顶上飘扬。
这应当就是尉迟迥的儿子,平南将军、胙国公尉迟顺了。
之前守军就曾经接到消息,尉迟迥派遣尉迟顺带领一支精锐作为前锋先行,现在看来这就是前锋了。这些兵马显然也是突破李荩忱的层层阻拦而来,所以守城的都尉不疑有他,急忙下令开门。
若是怠慢了平南将军、胙国公,那他非得吃不了兜着走。至于会不会有诈都尉环顾四周,他不觉得李荩忱还有这么多的兵力,更不觉得李荩忱有这样的办法不用,还要硬生生的强攻半天城池。
城门大开,尉迟顺一挥手,兵马严整,快速进入。这也让城上的都尉和其余仗主、幢将们不由得咋舌,精锐到底是精锐,哪怕是这一路长途跋涉、浴血拼杀,都已经到了路途终点,依旧能够保持纪律。
都尉看了一眼李荩忱营寨的方向,李荩忱似乎并不知道这一路北周军队的虚实,所以并没有着急出战,不过也不怠慢,南陈军队已经收缩阵型,摆明了是想要防御。
“动手!”就在此时,城下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而都尉几乎是下意识的低头看去,那些刚刚进城的北周士卒,同时怒吼着扑向身边的敌人,刀光闪动,正在欢迎友军的北周将士,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友军竟然会直接翻脸动手!
“不好,有诈!”那阆中都尉此时也回过神来,脸色惨白。
“夺城!”那些援军,或者说是南陈将士同时爆发出吼声,一队队散开,沿着上城步道向上冲。而因为之前的攻城已经结束,所以正在城墙脚下、上城步道等处休息的北周士卒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刀竟然会转瞬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阆中都尉只觉得天旋地转,在他的身后城外,同样也是杀声震天,原本正在对峙的两军,此时一路直接向北而去,另外一路则顺着城墙直接来增援这边!
“杀!”也不知道有多少南陈将士在怒吼,也不知道有多少刀剑劈砍在北周士卒的身上,绽放出血花。
李荩忱大步走入城门,看了一眼城门两侧七横八竖的尸体,微微摇头。而负责赚开城门的李迅大步走过来,双手捧着那当初从宋平那里搜到的令牌递还给李荩忱。
片刻之后,李荩忱就看了阆中都尉的尸体。这个家伙虽然是个擅长防守的家伙,而且骨头也算是硬,不过脑子实在是不怎么灵光。
当然了,李荩忱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救命稻草突然出现的时候,不顾一切的一把抓上去的人肯定不止这一个。都到了这关头,自然不会有人去考虑这稻草是不是有毒。
李荩忱相信这都尉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样失败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阆中城已经落入他的手中。李荩忱终于掌握了整个阆中之战的先机。只是不知道北面孙家门那里,又会是怎样的一番血火连天
“甄别俘虏,打扫战场,要快!”李荩忱径直吩咐身边的杜齐和李迅,他已经让唐孝带着能够拿得出来的最后一点儿兵马前去支援萧世廉,但是他并不知道,萧世廉还能支撑多久。
毕竟萧世廉的手中,总共就只有一千兵马,据险而守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第四百八十一章 发火
襄阳城下。
南陈大军的营寨从城下一直延伸到沔水岸边,而南陈水师也在营寨旁边停泊,船头齐齐的对准前方横跨沔水的水寨。这水寨伫立在沔水上,水寨面向下游的一部分则在水中扎下了桩子,用铁索连接,以期能够阻拦南陈水师。
这水寨是连接襄阳和樊城的唯一屏障,襄樊自古一体,沔水就是往来的生命线,显然北周也知道在水师方面根本不是南陈的对手,所以干脆就直接采用这种防守的方式,南陈水师想要突破防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水寨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经过杨坚和尉迟迥经营的襄阳城了,称一句“固若金汤”也并非不可以。
萧摩诃大步走入中军大帐,而淳于量和任忠等人都已经等候在此,见到萧摩诃走进来,齐齐拱手:“参见大将军!”
只不过这声音说的可就有高有低了,明显可以听出来淳于量声音之中的不满。对于一个为南陈征战大半辈子的老将军来说,到现在竟然还被一个晚辈压着,更不要说当初甚至还要看他脸色的吴明彻了,心里要说没有一点儿不痛快是不可能的。
当然对于淳于量这样的老臣来说,不满归不满,对于南陈还是保持着基本的忠诚的,否则这一次陈顼下令出兵襄阳,他也不会如此准时的率军抵达,甚至率先开始对襄阳城外围据点的进攻。
不过显然守城的尉迟迥长子尉迟根本没有心思和老将军在城外拉锯,很快虎头山、岘山等襄阳周围要点都落在淳于量军手中,使得淳于量成为第一个抵达襄阳城下的军队。
当然抵达之后,老将军可就没有心思直接攻城了。城高池深的襄阳从三百年前的三国时期开始就是不折不扣的兵家必争之地,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经营,这城池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拿下来的。
淳于量还不想直接将自己的声名全都折损在这襄阳城下。
至于另外一路进兵的任忠,看上去更是悠闲,只是按时抵达而已。
对于任忠动作上的消极以及淳于量言辞上的不满,萧摩诃全都当没有看到。既然站在这个位置上,统领这一支大军,这些全都在他之前的预料中。
萧摩诃缓缓走上中军主帅的位置,目光在淳于量和任忠身上扫过,紧接着将其余将领们看了一遍,虽然不明白萧摩诃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各个将领还是微微低头以示对萧摩诃最基本的尊重。
“奉陛下旨意,本将军挂帅进攻襄阳!”萧摩诃声音甚是洪亮,“想在大军止步城下已经两日,淳于将军,你可解释一下,为什么抵达城下却不攻城?”
没有想到萧摩诃竟然一开口就直接喊淳于量的名字,周围的将领们神情都有些呆滞。这是杀猴敬鸡的节奏?这个萧摩诃怕不是因为挂帅出征而高兴,刺激到脑子了吧?
除了在官衔上比萧摩诃低一级之外,淳于量的岁数、资历等等都在萧摩诃之上,按理说萧摩诃应该对淳于量恭恭敬敬的才对,这开口就是要问罪的架势,是几个意思?
显然淳于量自己也没有想到萧摩诃竟然以此作为开场,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到了回答:“回禀大将军,老夫率军连克虎头山、岘山,将士用命之余不免疲惫,所以抵达城下之后修整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城中布防情况未明,贸然进攻,老夫窃以为不妥。”
淳于量的回答很标准,底气十足,直接将自己的战功拿了出来。并且他的自称“老夫”,也是在告诉萧摩诃,你也要注意一点儿,大家都得互相留个面子。
萧摩诃冷哼一声:“我军谋划进攻襄阳时间不短,对襄阳的城防早就摸排清楚,而现在敌人守军兵力只少不多。老将军接连与敌交战固然不假,然根据本将军所知晓,这几战敌人并没有想要抵抗的意思,皆是一战即走,老将军的部众也没有多少损失,修整一天即可,可是老将军停滞城下三天,一动不动,又是几个意思?”
淳于量顿时眉毛一挑,眼见得就要发火,他身边的几名将领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拽住他,淳于量似乎也冷静下来,强行压住声音:“那按照大将军所说,老夫是延误军机了?”
“本将军只是想要告诉你们,此事再一再二不再三!”萧摩诃声音依旧冰冷,目光在淳于量的身上扫过,紧接着看向任忠,任忠急忙挺直腰杆、微微低头,显然这“再一”说的是淳于量,而“再二”说的就是任忠了。
登时营帐中将领们都轻轻松了一口气,萧摩诃这样做大概也是想要树立一下威信,这个也在大家的理解之中。淳于量威望最高,拿淳于量来开刀也正常。
“将令之前某就已经发下去,现在不多赘述!”萧摩诃一挥手,“从今天下午开始攻城,率先突破襄阳者,万户侯!”
所谓打一棒槌给个萝卜,这应该就是萝卜了。将领们神色各异,不过还都是轰然应诺。而淳于量的脾气显然终于忍不住了,一挥衣袖径直走出营寨,而他的麾下将领们也都憋着一口气,急忙快步跟上。
剩下任忠似乎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萧摩诃一眼,同样招呼自己的手下跟上。
片刻之后营帐之中就只剩下萧摩诃一个人。
而一直站在营帐外面的陈禹快步走进来:“将军,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
陈禹跟在萧摩诃身边时间不短,和萧摩诃的关系亦是部属,亦是兄弟,所以这样的话恐怕也就只有他敢说出来。
萧摩诃轻轻叹息一声:“这襄阳城还是不要打的好啊”
“这?!”陈禹一惊,似乎明白了萧摩诃这样做的意思。
“襄阳城很有可能是周人拿来消耗我们兵力的陷阱”萧摩诃斟酌说道,“某虽然不确定,但是总觉得有这种可能。毕竟这天下棋局虽然复杂,却也简单,这么明显的布局,周人那边不可能看不出来端倪”
陈禹诧异的说道:“将军是说周人早就料到我们会进攻襄阳?”
“这只是某的猜测。”萧摩诃斟酌说道,“某不敢确定周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某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四百八十二章 生与死
“这”陈禹诧异的看过来。他没有想到负责进攻襄阳的萧摩诃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主帅心中惴惴,这一战想要打起来,可就要比想象中的还有麻烦了。
甚至换句话说,甚至就连一向以敢打敢冲闻名的萧摩诃,面对这战局都感到棘手,这襄阳到底有多少阴谋?
萧摩诃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襄阳这一战他是不想打的,南陈在荆州的兵力实际上并不算充足,哪怕是留下了本来应该支援李荩忱的兵马和粮草,实际上也就足够支撑防守,现在强行进攻襄阳,未免有些贪心。
不过好在襄阳城中的守军也没有原来多,守卫襄阳的也不是那个难对付的尉迟迥虽然尉迟也不是等闲之辈,但是至少不会有如乃父那样给南陈将领们太多的心理压力。
然而话虽如此,萧摩诃却并不觉得这襄阳城是北周因为巴蜀的变乱而无意之间露出来的破绽。
主持一线的尉迟迥也好,坐镇朝堂上的杨坚和宇文宪也罢,难道真的会对这个偌大战略空隙坐视不理?
毕竟巴蜀就只有李荩忱一支孤军,敌人真的只打算在巴蜀大动干戈?尉迟迥和韦孝宽两人确实是名头响亮,可是萧摩诃也注意到了这两个人麾下的兵马并不多。
那么北周剩下的主力大军都去哪里了?
他今天当着这么多人不给淳于量面子,实际上也是出于这样的考量。将帅不和,萧摩诃就有足够的理由在这襄阳城下顿兵不前。现在城中的尉迟等着他出招,那他干脆也一动不动。
襄阳城池高大坚固,城防准备完善、粮草囤积众多,足够坚守,更不要说还有水寨联络襄樊两城,沟通南北两岸。萧摩诃是参与过之前吴明彻进攻徐州的战斗的,徐州的城池比之襄阳尚且有所不及,而当时尚且让吴明彻在城下停留了那么久,最后不得不转兵吕梁。
按照萧摩诃的粗略估算,进攻襄阳就意味着一场至少持续半年的围城大战,这期间需要保证士卒的源源不断的补充以及粮草的运输不受阻挠,这些都是南陈做不到的、
尤其是现在陈顼还意图能够同时在襄阳和淮北两个方向上打开局面,这就意味着对粮草兵马更多的要求。
南陈的国力怎样,萧摩诃心知肚明,如果单单是攻城的话,萧摩诃尚且可以尝试着打一打,至少给陈顼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但是如果还要再面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北周主力大军的情况下,萧摩诃是万万不敢做出攻城的决断的。
他必须要对这南陈剩下不多的主力负责,这一支大军从吕梁转战荆州,支撑着整个南陈江山,如果损失惨重的话,在短时间甚至七八年内,南陈都将没有任何发动反击的力量。
算起来,萧摩诃微微侧头看向舆图,舆图上巴蜀、荆州和淮北三个方向上,无数标明敌我的箭头正在对峙。而这里面箭头大小差距最明显的就是巴蜀,这一场燃烧整个大地的战火,实际上也是从那里爆发出来的。
巴蜀,巴蜀那边的死或生,实在是太重要了
“走,去见见淳于将军,另外派人去邀请任将军。”萧摩诃沉声说道,“记得说话一定要客气。”
陈禹一时间被萧摩诃弄得有些迷糊,不过还是急忙应了一声:“诺!”
只要萧摩诃心中有数就好,现在陈禹最担心的还是萧摩诃,无论怎么说萧摩诃都是这一支大军的核心
萧摩诃看着转身离去的陈禹,缓缓攥紧拳头。
伯清,你在巴蜀可一定要保重。还有李世忠,不管巴蜀能不能守住,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杀声此起彼伏,小小的山坡上几乎铺满了尸体,后面冲上来的士卒只能不断的踩着倒下的袍泽弟兄的尸骨向前,鲜血不知不觉已经汇聚成溪流,在尸体之间肆意的纵横流淌。
“将军!”两名幢将快步跑过来,齐齐冲着萧世廉拱手。
现在守在山顶上的只剩下了一两百人,他们靠在几辆辎重大车上,几乎没有一丝力气。就在刚才的进攻之中,双方都拼尽了全力,甚至从来都纹丝不动有如定海神针的尉迟迥将旗也在最后关头开始向前移动,使得原本已经没有太多斗志的北周士卒再一次爆发出怒吼,直接突破山腰上的防线,逼迫着萧世廉不得不退守山顶。
这里是最后的防线,而萧世廉身边也是最后的兵力。他手下的仗主和幢将们几乎都填入到了这一个巨大的绞肉磨坊之中,现在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两个幢将。
程峰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冲着两个人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搀扶萧世廉。原本萧世廉的腿上就有伤口,在后来的拼杀中更是不知道身上披伤几处,最初的那伤口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萧世廉一摆手,根本不用程峰来搀扶,径直对那两名幢将说道:“盘龙郡城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么?”
负责打探消息的那幢将苦着脸摇了摇头:“半个时辰之前还没有,现在就不知道了”
顿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向前一步:“将军,让我们这些斥候也填进来吧,我们好歹有十几个人,大家只是这样在盘龙郡和这孙家门之间来往传递消息,实在是心中憋屈!”
“再憋屈也不准违反将令!”萧世廉干脆利落的否决,旋即苦笑一声,“你们不把撤退的消息送过来,这一战可就得接着打下去啊。”
那幢将眼眶之中已经有些湿润,他只能郑重的应了一声。而山坡下已经传来了整齐的鼓声。
萧世廉下意识的和程峰对视一眼,不由得笑着说道:“这尉迟迥还真是不想让老子喘一口气啊。”
尉迟迥手中的兵力充足,而反正眼前这小山坡也摆不下多少兵马,所以他很干脆利落的采用了车轮战的方式,一点一点的消磨萧世廉的兵力,萧世廉硬顶着,他就换一批人再上,萧世廉哪里露出破绽,他就下令继续猛攻,就是这样,萧世廉很快就将山腰上的防线丢掉了。
而且疲惫的南陈士卒现在完全就是靠心中的一口气支撑着,没有崩溃。萧世廉看着周围将士们有些空洞的眼神,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还能坚持多久。
或许这山坡上的所有人都要死在下一次的进攻中了吧。
第四百八十三章 断后
而放眼看向山坡下,敌人的下一次进攻转瞬即至。
萧世廉轻轻呼了一口气,伸手扶住旁边的辎重大车站起来,他拍了拍这车的车辕,车辕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甚至萧世廉感觉自己一拍就能拍出鲜血来。
刚才的战斗中,直接越过山腰防线的北周军队顺势冲到了山顶,双方围绕着这几辆辎重大车组成的圆阵一番激战,如果不是北周军队猛攻多半个时辰,实在是没有精力向前,而尉迟迥也适时地下令鸣金收兵,恐怕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战死在这里。
“这应该就是咱们的最后一战了。”萧世廉忍不住哈哈笑道,“能够与诸位并肩作战,某深感荣幸,多谢诸位不离不弃!黄泉路上咱们也能结伴同行!”
周围的将士们在寒风中伫立,听着萧世廉这有些喑哑的声音。萧世廉和他们一起浴血奋战,从未退缩,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能够在这样的将军的麾下奋战,又何尝不是他们的荣幸。
没有人呐喊,没有人哭泣,只是一个个或靠或坐的身影缓缓站起来,在呼啸的寒风之中站得笔直。
当下里一名幢将笑着说道:“将军,马革裹尸方显男儿本色,今日咱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紧接着其余的将士都露出笑意。
萧世廉点了点头:“敌人要上来了,弓弩手准备!”
无数的箭矢已经先一步而来,刺在盾牌上,发出“噗噗”的声音,甚至有的盾牌都已经被射成了刺猬。盾牌后面的士卒时不时有人中箭倒下,但是中箭的人一声不吭,其余的士卒快步上前,将同伴拖下去,很快就有人顶替了他们的位置。
仅剩的十余名弓弩手同时扣动弩机,黑压压向山坡上攀爬的北周士卒应声而倒,不过和南陈军队一样,他们的空缺也很快有人补上,拉开的兵线永远都是那么整齐,带着将一切都踏碎的气势。
虽然这样的兵线在这小小的山丘前面已经撞碎了很多次。
“将军!”就当萧世廉准备下令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萧世廉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
一队人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山坡下,而当先的一人萧世廉当然认识,正是李荩忱的亲卫队长李平。刚才奉命去打探消息的幢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萧世廉身边:
“将军,援兵!”
萧世廉只觉得身体一阵无力。而那一队南陈兵马来得很快,转瞬就冲上山坡。而在他们不远处,北周军队也快到了长枪触及到盾牌的距离!
“李平,你怎么在这里?!”萧世廉诧异的看向这个按理说应该跟在李荩忱身边的年轻小子。
李平一路狂奔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萧将军,盘龙郡已攻下,你们,撤退!”
萧世廉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李荩忱果然将盘龙郡拿下来了!
他旁边的程峰也露出了笑容,大家等着这个消息太久了。
而李平缓过气来:“将军,敌人已经上来了,将军先带着麾下撤退吧,我家将军已经派出了更多的援兵,会在路上接应掩护将军的。”
萧世廉这个时候方才发现李平带着来的也就只有两三百人的样子,应该是李荩忱在拿下盘龙郡城之后随即派出的兵力,凭借这些人想要抵挡住这一次进攻,岂是那么容易?
而且这一次进攻之后还有下一次,尉迟迥是不会给他们喘息机会的,一旦萧世廉离开,就意味着这跟着李平来的一队兵马就很难再脱身了。李平这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换他们的性命。
“不行!”萧世廉冷声说道,“咱们先把敌人打退再说!”
“将军!”李平顿时有些着急。他是依据李荩忱的将令前来把一个活着的萧世廉带回去的,现在萧世廉活着,李平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去送死。
一名北周士卒跳上大车,手中的刀直直劈下来。而手持长矛的南陈将士径直顶上去,那士卒显然早就料到敌人会有这样的反应,从容的躲开长矛,趁此机会跳下大车。
“来得好!”萧世廉不由得大笑一声,径直快步上前,手中的刀荡开那北周士卒仓促间架起来的刀。李平眼疾手快,径直挺刀迎上,一刀砍翻了那名北周士卒。
滚烫的鲜血迸溅在李平和萧世廉的脸上,萧世廉伸手一抹脸,哈哈大笑:“就是这样!某可也是将军,他李世忠没本事让某撤退!”
李平登时苦笑一声,他知道萧世廉的倔脾气,这个时候除非自己将萧世廉绑了,恐怕怎么都没有办法把他拉回去。而敌人已经冲到眼前
李平轻轻呼了一口气,冲着身边的李荩忱亲卫们一挥手,这些亲卫会意,同时上前挡住那些冲上来的北周士卒。而李平低声说道:“将军,对不住了。”
一边说着,李平一边倒转刀柄,直接砸在了萧世廉的后脑勺上。
萧世廉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眼前就是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李平无奈一笑,对程峰说道:“程将军,麻烦你了。”
程峰也不含糊,直接招呼萧世廉的亲卫将萧世廉抬下去。但是他自己却并没有从战场上抽身而出的意思,只是随意的用衣袖擦了擦手中的刀,笑着说道:“将军走了,某也能放开手脚和这些该死的家伙们较量较量。”
李平一时间哭笑不得,只能点头。他没有想到这程峰和萧世廉一样的倔强,李荩忱点名要的是萧世廉和麾下所有将士,现在看来除了萧世廉,其余人都不打算撤退了。
自己这个任务,看来是完成不了喽!
“还想什么呢,杀啊!”程峰拍了拍李平的肩膀,大笑着纵身而上,“都放马过来吧,老子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李平当即应了一声,大步跟上他。萧世廉被架着送下山坡,山坡上的南陈将士们都看在眼里,但是他们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就像放下心事一样,面容愈发的狰狞。
而所有人并没有看见,在他们的身后,一支军队正在飞快赶来。
曹忠的将旗在风中猎猎舞动。
比之于李平,曹忠来的也一点儿都不慢。
第四百八十四章 还不晚
尉迟迥紧紧绷着脸,看向前方山坡上来回移动的兵线。每一次北周军队冲上去,都会被山顶上那些南陈士卒给赶下来。尉迟迥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够支撑这么久。
这小小的山坡本来在尉迟迥的眼中应该是自己从孙家门出来的屏障,结果谁曾想到这山坡上驻守的一千多南陈将士硬生生的将这小山坡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磨坊,冲上去的北周士卒只有倒在这山坡上一种可能。
面对这山坡,尉迟迥却有深深的无力感。
巴蜀最不缺少的就是雄关,剑阁、绵竹等等关隘天下闻名,而眼前这个小山坡放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起眼,可是现在偏偏就是这个小山坡,扼住了尉迟迥的咽喉。
阆中就在这山坡后面,然而尉迟迥根本无法翻越。
这些南陈士卒,怕不是疯了尉迟迥甚至能够看见山坡上那面将旗,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是总是在猎猎舞动,无论北周士卒如何向前冲,那旗帜就伫立在山顶上,岿然不动。
“鸣金!”尉迟迥一挥手。
现在这一队兵马已经连续进攻半个多时辰,双方沿着那山顶上最后的防线来回拉锯的时间太久了,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北周将士没有了进攻的**,他们甚至一度被守军推到了山腰上,如果不是尉迟顺越众而出,带着亲卫向前冲,硬生生的稳住了战线,恐怕这一次就要狼狈的被赶到山脚下了。
尉迟迥不可能让一队兵马上去时间太久,毕竟这些兵马都是刚刚冒着风雪翻越米仓山过来的,士卒都颇为疲惫,如果一直催动兵马上前的话,只会事倍功半。
所以看上去尉迟迥是在用车轮战消耗萧世廉等人的体力和耐力,实际上也是因为他有难言之苦。
“爹爹,敌人的援兵上来了,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尉迟顺满脸血污的大步走过来,他几乎参与到了每一次的冲杀之中,也一次又一次的将南陈军队的防线冲撞的摇摇欲坠,可是那防线却从来没有被突破过。那个站在尸体上指挥的年轻人,让尉迟顺一辈子都难以忘却。
萧世廉,李荩忱还真是找了一个好打手。
尉迟顺并不知道萧世廉这个人的战略能力怎么样,但是在眼前这个小小山丘的争夺上,根本不需要什么战略,比拼的就是双方的战斗意志。
而在这一点上,尉迟顺不得不承认,这个之前甚至都没有几个人听说过名字,头上“萧摩诃之子”的光环要比他本身官职还要耀眼的年轻人,甚至比自己还要强上一些。
“援军?”尉迟迥眯了眯眼,脸色愈发凝重。
李荩忱这个时候能够抽调出来援军,那么就是在告诉尉迟迥,盘龙郡城已经落入李荩忱的掌控之中了。这援军是来接应这山坡上守军撤退的。
“爹爹,盘龙郡城那边恐怕已经”尉迟顺的声音微微颤抖,忍不住低声说道。
这个现实虽然残酷,但是他们不得不接受。这上万大军轻兵越过米仓山,历经艰难险阻,最后甚至连粮食辎重都所剩不多,可是到头来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
盘龙郡城失守,意味着在这阆中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个能够立足的地方,没有粮草,也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除了等待韦孝宽之外,就只有引诱李荩忱出城野战这一种选择。
可是李荩忱这精明成狐狸的人,会自不量力的出城么?
尉迟迥可没有这样的奢望。
“将军,敌人已经开始撤退了。”一名斥候飞快而来。
实际上不用他禀报,众人也能够看到。山坡上的旗帜已经从原来的“萧”变成了“曹”,说明来接应萧世廉的是李荩忱麾下最为稳重的曹忠。线报对此人的评价是谨慎有余而变通不足,李荩忱派遣他来断后,显然就是让曹忠扬长避短。
“萧世廉,曹忠”尉迟迥喃喃重复这两个名字,轻轻叹息一声,“李荩忱此人,善于将将啊!”
“爹爹,现在还要进攻么?”尉迟顺沉声问道。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兵马也总得有下一步动作,不可能在这孙家门峡谷之中待着。
“进攻,将这山丘拿下来,然后收敛尸体,打扫战场。”尉迟迥吩咐一声,旋即想起来什么,“小六,你留下。”
尉迟顺正打算将眼前这山丘彻底踏入脚下,此时听到尉迟迥的声音,急忙回过头:“爹爹?”
“你就不用去了。”尉迟迥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自家这个孩子太不稳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李荩忱那样真正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那样自己也算欣慰了,“曹忠不会再据守下去了,你看他的将旗在山坡上,估计人早就没有影子了。”
尉迟顺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而尉迟迥看向身边亲卫展开的舆图:“盘龙郡城既然已经落入李荩忱的手中,我们也不着急从这米仓山出去,这山中道路少,可以据险而守,如果在盘龙郡城下,无依无靠,李荩忱只要想办法堵截我们的辎重,我们就进退无据了。”
“那爹爹的意思是?”尉迟顺大致猜测到了。
伸手点了点阆中西侧的朝天门,尉迟迥沉声说道:“此处可以进出阆中,同时又是从剑阁到蜀郡的必由之路,所以韦孝宽引兵南下,肯定会走这里,而李荩忱争夺阆中的根本也在这里,某需要有人引兵先一步占据朝天门。”
尉迟顺顿时眉毛一挑,知道这是自家爹爹给自己的任务,当即一拱手:“孩儿明白了!”
“某给你五千兵马,今天没有参战的你全部带走。”尉迟迥沉声说道,“务必要抢占朝天!”
看着尉迟顺转身离开,尉迟迥轻轻叹息一声。
这已经是自己能够想出来的对付眼前这僵局的最后办法,如果尉迟顺能够将朝天拿下来,那么这一战对于北周来说,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余地!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背后的茫茫米仓山,尉迟迥喃喃说道:“只希望这一把老骨头不是白走这一遭!也不知道韦孝宽那里又如何了现在也只能依靠他才能将这局面翻过来。”
第四百八十五章 所见略同
“老将军,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老将军见谅。”萧摩诃郑重的冲着淳于量一拱手,“某心中有所担忧,所以不得不如此为之,还望老将军能够明白某的一番心思。”
淳于量同样露出一抹笑容,只是这笑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那就不得而知了。萧摩诃说得好听,可是淳于量也多少清楚,萧摩诃固然是想要以此作为借口拖延进攻,但是怎么说也会有点儿想要以此来震慑其余将领的意思。
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萧摩诃当然不会拒绝,他现在解释不过是可以的掩盖了第二层意图罢了。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老油条,淳于量当然心知肚明,不过他并没有戳穿,不管怎么说,现在萧摩诃是放低姿态,亲自上门赔罪来了,他不可能再冷着脸。
毕竟萧摩诃还是这一支军队的主帅,他是要听命于萧摩诃的,萧摩诃能摆出这样的姿态已经足够让淳于量满意了。说到底现在这襄阳战局还是需要萧摩诃和他以及任忠三个人共同支撑的。
淳于量征战一辈子,当然明白将帅不和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他当然不会主动去犯这样的错误。
“老将军,现在襄阳的战局您是怎么看的?”萧摩诃也没有多和淳于量寒暄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淳于量也不含糊,径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来到这襄阳之前,老夫就有这样的担忧,这襄阳战局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萧摩诃顺着淳于量的手看过去,淳于量伸手指着的正是襄阳城北的唐州、邓州乃至北侧许昌等要点。萧摩诃斟酌说道:“老将军的意思是,周人有可能调动大军沿着这条道路南下?”
淳于量微微颔首:“不排除这种可能,宇文邕死后,周人在北方的大军主要屯驻在洛阳南北,北路需要防范突厥,恐怕难以脱身,但是其南路大军足足七八万人完全可以调动南下,老夫可不会觉得杨坚或者宇文宪能将这么多兵马白白的放在洛阳城外,眼睁睁看着襄阳承受我们的围攻。”
“可是为什么不是淮北呢,要知道淮北我军也在发动猛攻。”萧摩诃紧接着问道。
北周虽然兵力众多,但是由于北方突厥的牵制,所以可以调动的兵马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七八万人只能够有效的支援一处战场的战斗,如果将这七八万人拆开了投入到两处战场之中,那么反倒得不偿失,只会给南陈更多各个击破的机会。
萧摩诃还没有天真到以为杨坚和宇文宪会如此好对付的程度。
但是话说回来,吴明彻已经赶往淮南,南陈同样将会在淮南发动进攻,那么淳于量如何判断洛阳的敌军会前来支援襄阳而不是支援会淮北。
“淮北固然重要,但是敌人在淮北经营多年,当初王轨凭借着齐军降兵就能够将我军从吕梁防线逼退,现在王轨麾下的这些兵马经过整编和训练,肯定斗志更为高昂,”淳于量的声音愈发沉重,“所以吴通昭想要在淮北打开局面,岂是那么容易。”
顿了一下,淳于量敲了敲舆图上襄阳的位置:“恰恰相反,现在襄阳的守军半数已经抽调入蜀,而襄阳此地可以作为屏障的武泉等地都已经落入我军手中。而随着春暖,沔水已经不可能结冰,一旦我军切断沔水上的水寨,那么敌人就只能在樊城坐看襄阳失守。”
襄樊,襄樊,襄阳和樊城古来一体,互为犄角,共同扼守从中原直下荆州的咽喉要道。如果一处失守,另外一处必然难以支撑。现在北周在襄阳的守军就不多,还要分兵把守樊城、对付水师方面有很大优势的南陈军队,面对的压力确实远远在淮北之上。
萧摩诃微微颔首,算是认同淳于量的说法:“如此说来这襄阳少不了一场恶战啊。”
“恶战是必然的,襄阳不但沟通南北,而且连接东西,襄阳一动,则天下必动,甚至两淮和巴蜀也会被牵扯进来。”淳于量沉声说道,“所以老夫更担心的是这一战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敌人又会怎么来打这么一战。”
萧摩诃心中并没有轻松的意思,淳于量说到这里,实际上一切都回归到了开始。襄阳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襄阳关乎着巴蜀战局,因此实际上这一场大局最重要的还是巴蜀。
战火是从巴蜀燃烧起来的,最终变成什么样子,还得看巴蜀。
淳于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觉不自觉地将目光瞄向舆图,他看的方向也是巴蜀的方向。巴蜀那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消息传来了,如果李荩忱全军覆没的话,在淳于量看来,当下里最好的选择就是抓紧从襄阳撤军,等到尉迟迥再率兵杀回到襄阳,那这战局就真的到了糜烂难以挽回的地步。
“报!”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快步冲入营帐之中,“报,阆中战报,荡寇将军攻克盘龙郡城,尉迟迥率兵退守米仓山!”
“什么?”萧摩诃和淳于量眼前都是一亮。
这样传递战报,只能说明这一次是一场彻底的大捷!
想想也能明白其中的关窍,尉迟迥辛辛苦苦翻越米仓山,却要面对已经在城池中严加防守的李荩忱,这一战当然不好打。李荩忱拿下了阆中,就像是一把利刃顶在了尉迟迥的咽喉上。
当然是分外的难受。
整个巴蜀战局竟然在这个时候如此怪异甚至可以说是奇迹般的向着南陈的方向倾斜。
淳于量轻轻呼了一口气:“打得好,打得好啊!”
而萧摩诃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神情,在营帐之中来回踱步,可以说李荩忱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他原本以为李荩忱只能在巴郡节节败退,甚至还得需要南陈在其余战线上打开局面,才能有反击的机会,可是现在李荩忱倒好就这么逆着北周的兵锋,一直顶到了阆中!
现在轮到尉迟迥和韦孝宽难受了。
“报,在北岸发现敌人骑兵,大约有七八千人!”又是一名斥候飞快的冲入营帐。
萧摩诃和淳于量的神情都是凛然。
骑兵到了,说明后面肯定还会有不明数量,但是少不了的步卒。
第四百八十六章 还打得起
这应该是敌人派出的援军了,而且十有**只是援军的前锋,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又从什么地方出现。
“李世忠在阆中打得好,现在轮到我们了。”萧摩诃登时慨然说道。
淳于量微微皱眉:“敌人来的倒是快,这一战谨慎为上,我们输不起啊。”
“但至少还打得起。”萧摩诃硬邦邦的说道,转身就往外面走去,“陈禹,击鼓聚将!”
淳于量看着萧摩诃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茫然。
或许是因为自己真的老了,这些年轻人身上展现出来的斗志,竟然给自己一种不熟悉的感觉。
不知道正在淮北主持战事的吴明彻会不会也有类似的想法,至少淳于量知道,李荩忱等年轻将领在巴蜀之战中的大放异彩,无疑在证明,南陈的年轻一代已经开始成长,甚至有出去独当一面的能力。
只是淳于量轻轻皱眉,只是李荩忱的拼搏和成长,似乎和南陈并没有什么关系,甚至整个巴蜀发生得战斗,南陈都只是在名义上被卷进去了而已,实际上这是李荩忱和北周的战斗。
现在李荩忱可已经越来越强大了,淳于量不知道如果李荩忱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强大下去,以后还会不会听命于南陈。
“咚咚”的聚将鼓声已经从外面传来,淳于量骤然惊醒,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自嘲一声:“都是半入土的人了,管那么多作甚,还不如先打好眼前这一仗。至于李荩忱那就不是老夫应该去操心的官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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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世廉躺在床上,手中捧着一本兵书,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而李荩忱大步走进来,看着他这快要睡着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斜斜瞥了李荩忱一眼,萧世廉不由得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笑的,这几天疼得我想睡都睡不着,现在终于有点儿睡意了,结果还被你给吵醒了。”
孙家门一战,萧世廉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七八处,有的甚至深可见骨,如果不是当时跟在萧世廉身边的亲卫及时为他止血,恐怕只是流血就足够萧世廉喝一壶的。
即使如此,萧世廉回到城中也因为伤口感染高烧了两天,李荩忱将城中能够找到的大夫都找来,折腾了许久方才将萧世廉的烧退了。在这个医疗手段缺乏的时代,有的时候发烧是会出人命的。
萧世廉毕竟是久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平日里的训练也没有漏下过,所以身体素质在这个时代应该算好的了。
“尉迟迥就真的躲在米仓山不出来了?”萧世廉不等李荩忱先开口,径直问道,这几天为了防止萧世廉因为看到战报而激动,李荩忱一直不告诉他外界的消息,所以萧世廉只能期望着李荩忱给他带来一点儿风声。
“孙家门某也没有再守。”李荩忱淡淡说道,“现在盘龙郡城和天宫院山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所以尉迟迥想要退入米仓山或者进攻盘龙郡城,某都由着他。不过现在某最担心的还是朝天门那边。”
“朝天门?”这个名字不算很熟悉,让萧世廉怔了一下。
“从剑阁道进入阆中就要经过朝天门,”李荩忱斟酌说道,显然这件事让他也有些犹豫,“所以韦孝宽想要支援阆中,必然会转兵经过朝天门。而尉迟迥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萧世廉一惊,显然也想起来了李荩忱说的是什么地方,一下子坐起身:“朝天门,这是必争之地啊,如果让韦孝宽进入阆中,那尉迟迥可就有底气攻城了!”
现在尉迟迥退入米仓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尉迟迥冒着风雪轻兵翻越米仓山,根本没有携带多少攻城用的辎重,单单凭借着简易的云梯想要攻打盘龙郡城,不啻于异想天开。
李荩忱当初死守章山郡城的事,尉迟迥不可能不记得,现在李荩忱的麾下兵马更多,而盘龙郡城也比年久失修的章山郡城更为坚固,想要进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李荩忱之所以在天宫院停留了一天,就是为了等候后面送上来的大型攻城器械。
毕竟投石机、床子弩等器械运来的时候都是零件,必须进行组装之后才能用于实战。
“某已经让曹忠和李迅带着一千多人赶过去了。”李荩忱沉声说道,“不过某不相信尉迟迥会忽视这里,所以他很有可能会派出更多的兵力前往朝天门。”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兵力不足的问题,如果李荩忱有六七千兵马,他敢一面堵住孙家门,一面抢夺朝天门,可是他现在没有,继续在孙家门那小小的山丘上死守的话,只可能将李荩忱剩下不多的兵力也都搭进去。
毕竟现在李荩忱手下能用的兵马,包括后来投靠的人也就只有三千,他必须精打细算。
萧世廉紧紧皱眉:“如此说来,朝天门那边很难占据上风了”
“只能另谋计策,”李荩忱应了一声,“某也吩咐曹忠他们,若是事不可为无须强攻。毕竟敌众我寡,这些战略要点争夺起来岂是那么容易的。”
“另谋计策”萧世廉斟酌着这四个字,“你想用蜀郡来赌韦孝宽不会进攻阆中?”
萧世廉也知道,李荩忱的底气在于裴子烈和陈智深那两路兵马尚且还可战,并且从两个方向威胁着蜀郡的安全,这可以说是李荩忱最后的底牌了。
但是蜀郡城高池深,数百年来都是整个巴蜀最核心的城池,裴子烈和陈智深想要进攻的话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攻下来的。因此韦孝宽完全可以撇弃蜀郡前来接应尉迟迥,这样李荩忱到头来还是要面对两路夹击。
“不,某是要以自己赌韦孝宽不会支援蜀郡。”李荩忱淡淡说道,“朝天门洞开,韦孝宽可以轻易地提兵入阆中,某倒要看看这韦孝宽有没有胆量来。”
“可是”萧世廉大致明白了李荩忱的意思,不由得眉头紧锁,“这样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以孤军临绝地,李荩忱这根本就是在送死。或许还不等裴子烈冲到蜀郡城下,韦孝宽和尉迟迥就将李荩忱碾碎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置之死地
李荩忱并没有着急解释,反而整好以暇的将萧世廉手中的兵书夺过来,这正是一本《孙子兵法》。
华夏传世的兵法很多,但是众多兵法之中最受推崇的实际上还是《孙子兵法》,很多兵法都在传承的过程中消失了踪影,只有《孙子兵法》不但没有失传,反而被越来越多的人学习和接受。
懂《孙子》的人或许只是“纸上谈兵”,但是不懂《孙子》的人,对于排兵布阵和战法战略的制定都不知道,连“纸上谈兵”恐怕都不能算。
李荩忱径直翻到了《孙子兵法》中的一页,指着上面的一句话看向萧世廉:“某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萧世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标题,正是《九地》这一篇,而李荩忱手指的位置,赫然写着“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萧世廉喃喃念出来,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床缘,“好,好!”
李荩忱苦笑一声,就知道这样的战略肯定符合萧世廉的脾气性格。当下里他沾了沾茶杯中的水,在桌子上轻轻画了三道线,沉声说道:
“这是盘龙郡城,这是天宫院山,这是西充,此三地构成了三条防线,尤其是天宫院山和西充,一个扼守南下道路,一个勾连两侧大山,都可以凭险而守,所以某还是有余地的。”
“这退出阆中?”萧世廉不由得皱了皱眉。
李荩忱笑了笑:“退出阆中又如何,伯清你可不要忘了,我们前来这阆中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萧世廉怔了一下,旋即缓缓点头。
李荩忱率军前出阆中,是为了将尉迟迥和韦孝宽全都吸引到阆中来,这样就可以为蜀郡方向创造机会。
而阆中地区诸如盘龙郡城等到底在谁手中实际上并没有大碍,李荩忱就算是丢掉了盘龙郡城,照样可以依托天宫院山甚至更南侧的西充、南充一带群山防守,只要尉迟迥和韦孝宽杀不到石山郡城下,那么就永远不会威胁到进攻蜀郡的裴子烈的后路。
李荩忱兵进阆中,实际上就已经将自己置之死地。
萧世廉轻声说道:“世忠,你说我们挡得住么?”
萧世廉有这样的心思也在李荩忱的预料之中,毕竟他们只有三千人,而他们面对的敌人是自己的十倍。就算是有天险可以作为防守,心中还是没有底气的。
当然萧世廉关心的挡不挡得住,并不是怕死,而是想要知道他们这么多人步步后退付出的牺牲是否值当。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荩忱淡淡说道,“某相信大士也明白我们的处境,蜀郡那边他会竭尽全力的。”
“砰!”大石从天而降,重重的撞在了寨墙上,寨墙狠狠的晃动了一下,眼见得就要垮塌。
江面上寒风吹面,有如刀割,一艘艘战船正森然列阵。随着旗舰上的号令不断传来,巨大的楼船缓缓调整自己的进攻方向,将携带的石弹尽数抛射出去。
“架弩!”王昌手按佩剑,大声吼道,即使是呼啸的风也吹不散他声音之中昂扬的斗志。水师终于得到了表现的机会,王昌当然不会如此轻易放过。
船上的床子弩缓缓拉满弦,一支支铁箭搭在弩上。推动绞盘的士卒都憋足了力气,等着王昌的命令。
“放箭!”王昌猛地一挥手,他身后咚咚的鼓声拔地而起!
各艘楼船上,一台台床子弩射出巨大的铁矢,这铁矢刺破呼啸的江风,扑向前方单薄如纸的营寨。
任谁都知道,小小的郫江水寨在这样的攻击下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这是南陈开始进攻蜀郡的号角。
箭矢呼啸着从望楼上飞过,径直刺穿了望楼单薄的木板,木板随着箭矢飞起,而铁矢去势未减,直接将望楼上的两名北周士卒洞穿。而更多飞的低的铁矢则从之前石弹砸出来的缝隙之中掠过,只能听见这寨墙后面惨叫声此起彼伏。
营寨中也零零散散有箭矢飞出来,不过其中大多数都射程不够,还没有靠近到战船就软弱无力的落下来,漂浮在水面上,转瞬就被翻涌的江水卷走。
“架盾!”看着敌人无力的反击,王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下令,“前顶!”
战船劈波斩浪向前,而船上的弓弩手也都做好了准备,很快就可以进入到普通弓弩的射程范围内。
“放船!”王昌的声音已经逐渐平稳。
一艘艘小船从楼船上放下来,而船队中的蒙冲和赤马也从楼船的缝隙中驶出,摆成三角阵型缓缓向前推进。郫江水寨中的不断有箭矢呼啸而来,不过水师这边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些箭矢多数落在水面上,就算是落在船上的也都被盾牌抵挡住。
本来这种隔着寨墙、互相看不到的对射,讲究的也就只是用数量来达到杀伤效果,显然水寨之中的守军并不算多,这些零零散散的箭矢自然也难以对南陈水师形成威胁。
第一艘蒙冲硬生生的贴在了码头的栈桥上,营寨中飞出来的箭矢骤然密集,几乎将这艘蒙冲射成了刺猬,而蒙冲上的士卒也不断有人倒下。
不过趁着这个机会,后面的几艘蒙冲飞快的靠上栈桥,蒙冲上的士卒熟练地放下跳板,手持盾牌的盾牌手一马当先向着栈桥末端冲去。
前面的那艘蒙冲不过只是一个诱饵,后面的这些才运载了兵员。
箭矢“噗噗”的打在盾牌上,向前奔跑的士卒中,时而有人中箭,身子一歪,直接摔入水中。而就算是倒在栈桥上的,也会被身后的同伴毫不犹豫的拉到船舱中或者干脆直接推下水。
这个时候如果不能抓紧通过栈桥的话,这么多人都会成为敌人弓弩手的活靶子,所以必须得有取舍和牺牲。
“快,上岸!”一名南陈仗主大吼着一脚踏上栈桥末端的地面,直接向着距离最近的寨门冲去。寨门已经被投石机抛射的石弹砸开这里当然是投石机重点照顾的地方。
不过敌人也有所准备,看到敌人冲过栈桥,很干脆的推动着两台塞门刀车顶上来,一排长矛手已经在塞门刀车后面严阵以待。
“弓弩手!”仗主大吼道。
几名弓弩手正忙不迭的上岸,此时听到声音,同时张弓搭箭。
第四百八十八章 战郫江
箭矢跨过塞门刀车,直接将两名北周长矛手掀翻在地。而后面的南陈士卒已经抬着早就准备好的圆木顶上来,几面盾牌跟在旁边阻挡敌人有可能射过来的箭矢,而这圆木就有如一个简易的冲车,在整齐的口号声中直接撞向塞门刀车。
塞门刀车木板上的刀刃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最终大多数都因为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力而折断。毕竟这些刀刃应该面对的是血肉之躯,而不是这结实的木头。
“继续!”仗主一挥手,箭矢不断地在他身边掠过,一名名南陈士卒倒下,而更多的人正从后面源源不断的顶上来,甚至南陈弓弩手已经足够压制塞门刀车后面的守军,逼迫他们只能躲在盾牌后面,眼睁睁看着塞门刀车被圆木撞开。
随着两台塞门刀车同时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后退,仗主一马当先沿着这中间出现的道路向前冲去。无数的南陈将士沿着这缺口蜂拥而上。早就等候多时的北周长矛手也不含糊,挺着枪矛就迎上来。
“杀!”那南陈仗主伸手握住一支长枪的枪杆,狠狠的将对方向自己的方向一拽,同时手中的刀准确的划破对方的喉咙。一脚将这个家伙踹翻在地,仗主转身杀向旁边正在和自己手下士卒纠缠的一名北周长矛手,干净利落的将那人砍翻。
其余的北周长矛手眼睁睁看着这个纵横冲杀如入无人之境的家伙,都下意识的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浑身浴血的仗主只有眼睛还是黑白分明的,其余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已经变成了红色。
而那黑色的眼珠之中只有浓烈的杀意。
“这也是人,他也快支撑不住了,都杀上去!”一名北周将领厉声督促手下,“杀上去,谁杀了这个家伙,算头功!”
北周士卒们顿时爆发出斗志,嗷嗷叫的重新顶上来。而那北周将领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战局。敌人看上去来势汹汹,但是进攻的点实际上也就只有寨门这一处,因此只要能够堵住寨门,敌人也没有办法将自己怎么样。
这些家伙最大的依仗就是水师战船,可是水师的那些大楼船只能威胁到寨墙,根本没有办法太靠前,所以这北周将领还是有信心坚守到援军前来的。
敌人的人数看上去并不多,只要能够前来七八百援军,说不定这郫江水寨就能够守得住!
几名北周幢将和仗主都咬着牙带队冲在最前面,他们也很清楚,一旦让敌人将这个缺口扩大,那营寨中的这么多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还不如拼一把,说不定击退了敌人的进攻,敌人就会选择另外的方向甚至放弃。
“来得好!”南陈将士也都杀出了火气,纷纷迎上敌人。
那南陈仗主手中的刀挥动,卷起呼啸的风声,直接将迎面的两名北周幢将罩在里面,而另外几名南陈将领也身先士卒,率先撞入对方冲锋的人潮之中。
那两台塞门刀车已经被推开,此时更多的南陈将士从寨门处涌进来,双方的人潮就这么硬生生撞在了一起,一时间杀声震天、血花迸溅。而片刻之后,一面“陈”字将旗在寨门处升起,迎风招展。
“儿郎们,杀透这营寨!”陈智深挥动着手中的大刀,哈哈大笑。
自从泸州战事之后,他已经有太久没有这样临阵嗜血冲杀了,此事也被点燃了血性和豪情,可不要忘了陈智深是不折不扣的萧摩诃嫡系出身,在带头冲锋陷阵上,和萧摩诃当然是一脉相承。
“杀透这营寨!”无数的南陈将士大吼,同时加快脚步。
他们手中的刀剑挥舞劈砍,而如林的长枪有如波浪一般放平,在幢将们整齐的口号声中,长矛兵稳步向前。
“分!”陈智深顿住脚步,一挥手。
已经和敌人长矛手撞在一起的南陈刀盾手听到命令,干脆利落的向两侧分开,直接撕开敌人在两翼单薄的防线,向着为数不多的弓弩手冲去。
之前是为了站稳脚跟,所以只能用刀盾手向上填,毕竟刀盾手奔跑起来更为方便,而从栈桥到突破寨门,要的就是一个“快”。但是实际上刀盾手面对长矛手的时候并不占优势。一寸长,一寸强,往往两三个刀盾手才能对付一个长矛手。
现在已经打开了缺口,陈智深当然不会再傻乎乎的用刀盾手来填。
北周长矛手没有想到眼前这些家伙突然就散开,一时间都回不过神来,而回答他们疑惑的是飞舞的箭矢。
之前南陈弓弩手已经沿着寨墙布阵,但是因为自家人和对方长矛手交缠在一起,所以不好射箭,只能零零散散的射出去,压制敌人的弓弩手,阻拦盾牌手等,实际上效果并不大。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些排成整齐队列的北周长矛手,正是弓箭最好的目标,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箭矢呼啸而来,刺入自己的胸膛。旁边的同伴还有手中的枪矛限制了他们转身的可能性。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长矛手倒下,原本严整的阵线顿时出现了缺口。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北周士卒率先惊叫一声,丢掉了手中的兵刃,转身向后跑,很快整个长矛阵列都乱做一团。
“上!”陈智深这才再一次向前,而他身后不再是之前零散的南陈刀盾手,而是整齐的长枪森林。
南陈长矛手只有一百多人,但是当他们依凭着口号迈出整齐步伐的时候,前方的北周士卒只能选择更加狼狈的逃窜。
片刻之后,这象征着死亡的长枪之林就从无数尸体上越过,向着营寨的纵深移动。而已经撕开北周军队左右两翼的刀盾手,也配合着四处进攻。
一时间北周阵列彻底陷入混乱。
“全军压上!”陈智深下达了自己最后的命令。
他的将旗再一次向前,南陈将士怒吼着席卷整个营寨,而那青色的北周旗帜被扯下来,飘落在泥泞中,很快就被不知道多少双脚踩过去,甚至都没有了原来的颜色。
舔了舔嘴唇,陈智深看着脚下那名北周将领的尸体。
开门红,还算吉利。
第四百八十九章 切断
王昌看着寨门内外堆积的尸体,不由得暗暗咋舌。
他从军的时间不短,但是并没有真正参与到多少惨烈的战事之中。毕竟在南北朝的对峙中,南朝的水师一直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所以水师起到的主要作用就是沿岸支援和输送兵力。
上一次陈智深和萧世廉进攻泸州的时候,就是用水师战船上携带的投石机摧毁了不少敌人的守城器械。
因此亲眼看到如此惨烈的战场情景,对于王昌来说实际上还是第一次。不过毕竟是经历过很多次大战的人,并没有因此而止步。他径直穿过这些尸体,很快就看到了在营寨中军大帐外安然坐着的陈智深。
陈智深拄着他的大刀,脚下还有一具无头尸体,王昌只是下意识的往营寨的另外一个寨门方向看了一眼,就发现了那尸体的首级跑到哪里去了。
显然这是营寨守军主将的尸体,而陈智深也没有丝毫客气,直接将首级挂在面向蜀郡城的寨门上,算是对城中守军的一个威慑。
“这些家伙肯定是已经收到了援军快要抵达的消息,”陈智深见到王昌,也并没有含糊,直接开口,“同样都是巴蜀的地方乡兵,但是比之之前我们在巴郡、在泸州遇到的那些敌人,抵抗的要更为顽强。”
“不管韦孝宽来不来,至少给了他们希望。”王昌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因为拿下了这郫江水寨,彻底控制了进出蜀郡的通道而感到喜悦,甚至还有些担忧。
韦孝宽率领的援军还在蜀道上,可是显然他已经把援军将要到达的消息一次又一次的通知了蜀郡的守军,而蜀郡的守军对于这个成名已久的老将带着数倍于敌人的兵马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深信不疑,所以他们在潜意识中想要坚守。
而不是有如之前白帝城的戴才、涪陵郡的程峰那样最终选择投降。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荩忱的力量实在是太薄弱了,如果现在手中掌握着数万兵马的是李荩忱,王昌相信这些家伙就算是知道前来支援的有韦孝宽、有尉迟迥这样的名将,恐怕也得掂量掂量,至少抵抗的时候不会如此用心用力。
陈智深捡起来一根树枝子在地上划了一下,沉声说道:“仲繁你看,这里是郫江,向北过洛水就是绵竹,而向南便是蜀郡。而两水之间便是广汉,现在武毅将军已经率兵抵达绵竹一带,如此从绵竹向南到蜀郡,是三条防线。”
蜀中道路曲折,往往
紧接着陈智深又在郫江南边点了点:“而这里是蜀郡,蜀郡就像是一枚钉子镶嵌在了这三道防线的背后。”
王昌眯了眯眼,而陈智深重重的点了点蜀郡的位置:“所以我们必须要把这钉子拔掉,甚至是在没有武毅将军的直接配合之下。”
王昌轻轻吸了一口凉气,陈智深麾下的兵马再加上他的水师,总共也就是三四千人的样子,虽然蜀郡城中的守军也就只有两千不到,就算是征发民夫帮助守城,也难以到达五千这个数字,但是说到底这也是一座雄城,凭借这么点儿人进攻,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绵竹现在并不在我们的手中,武毅将军只能依托洛水防守,”陈智深低声说道,“一旦韦孝宽杀过来,你觉得武毅将军能够坚持多长时间?”
沉默片刻,王昌郑重点头:“攻打蜀郡我们别无选择。”
“是啊,别无选择。”陈智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实际上我们跟着李将军杀入巴郡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除了向前,还能如何?”
王昌并没有回答,只是攥紧拳头看向南方。
蜀郡
“世忠”裴子烈缓缓的合上李荩忱从阆中送过来的信。
他刚刚抵达绵竹关下,就收到了李荩忱从阆中寄来的书信。李荩忱简明扼要的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是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裴子烈心中难受。
这家伙是打算把自己置之死地,而能够破开这死地救他出来的,也就只有裴子烈了。
看上去巴蜀战局很大,但是裴子烈清楚,这战局已经小到蜀郡和阆中两处战场完全可以互相影响,甚至一方战场的胜负成败直接影响了另外一方战场。
一处战场的胜利也将会直接决定整个巴蜀战局的胜利。
李荩忱明显看穿了这一点,所以他要将压力都引入阆中,然后由裴子烈来取得蜀郡战场的胜利,进而影响全局。
蜀郡是巴蜀的核心,又是“天府之国”,得蜀郡则巴蜀大半入手中。占领蜀郡和蜀郡周围绵竹、广汉等要害,那么到时候就算是韦孝宽和尉迟迥拥有兵力优势,困顿于阆中或者蜀道之中,也必须得撤军。
“将军,绵竹的敌人大概有五六百,”徐德言大步走过来,“大多驻守在关隘上。”
或许是因为久在军旅之中,徐德言之前白面书生的模样早就消失不见,脸晒黑了不少,一身甲胄披在身上,自有一股儒将的风范。甚至就连他说话,都简洁硬朗了不少。
“大多?”裴子烈眉毛一挑,敏锐的察觉到了徐德言这句话之中最大的问题。
“嗯,”徐德言伸手在绵竹关旁边的山上一指,“绵竹扼守入蜀郡的咽喉,但是在周围的山间还是存在小路的,通过这些小路可以轻松的翻越到山前。之前绵竹关就曾经因此被攻破过,而敌人显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我们的斥候摸排这些道路的时候就发现了敌人的斥候,甚至还看到几处小营寨,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已经足够防止我们轻兵攻破。”
“翻越小路、两面夹击,讲究的是一个出其不意,既然道路上都有斥候,那么我们想要走小路也就不现实了,暴露了行踪就很难起到作用,”裴子烈斟酌说道,“而敌人明知道我们不会再走小路,却还要设立营寨、分散兵力,说明绵竹关的守将谨慎有余但进取不足。”
徐德言笑着说道:“将军直接说对方‘胆小’就好了。”
裴子烈自失的一笑:“还是不能轻敌的,毕竟有的时候谨慎一些也不是坏事。”
第四百九十章 动向
徐德言微微颔首,收起来笑容:“那这绵竹关我们打还是不打?”
裴子烈攥紧手中的信。
打还是不打如果打了的话,韦孝宽更有可能转兵进入阆中,这样无疑会给李荩忱增加更多的压力和危险。可是按照李荩忱的意思,绵竹关是肯定要打的,而且必须要速战速决
这雄关漫道,岂是那么好打。
看着裴子烈脸上的神情,徐德言已经大致猜测到了答案,自家将军显然已经不再纠结“打还是不打”,而是在思考怎么打。
绵竹关名为“绵竹”,实际上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一个是位于绵阳江(今绵远河)西岸的绵竹城,一个是位于东岸的鹿头关,城关互为犄角,是梓潼一带抵达蜀郡的必由之路,也是剑阁道的起点,自古就有“巴蜀小咽喉”的称呼。
而实际上绵竹城已经在历年的战乱中荒废,真正留存下来还可以作为防守关塞的就只剩下了鹿头关,因此久而久之,鹿头关也就被“绵竹关”这个曾经代表两个地方的名字所取代。
此时裴子烈眼前的就是绵竹关,这里是落凤坡所在的地方,也是诸葛亮之子诸葛瞻孤军血战邓艾的地方。数百年过去,这些曾经闪耀时代的人物都已经化为一黄土,而只有这绵竹关依旧屹立在这里,阻挡着裴子烈向北眺望的视线。
“三百年前邓艾于此攻城,前有诸葛瞻一夫当关,后有姜维大军回援,正是死地。然邓艾披坚执锐、身先士卒,诱使年轻的诸葛瞻意气用事、贸然率兵出战,最终诸葛瞻战死、绵竹关失守,邓艾兵临广汉,逼迫刘禅投降。”徐德言此时忍不住喃喃说道,对于博览群书的他,这一段历史不过是信手拈来。
“三百年前,邓艾绝处逢生”裴子烈忍不住轻声说道,“不知道三百年后,我们这些人又会不会在这绵竹关下绝处逢生?”
顿了一下,裴子烈眼睛之中的迷茫和叹息已经消失不见:“传令,郑凯源率兵沿山路向前搜索,务必绞杀敌人斥候,如果遇到敌人营寨,可以尝试进攻。”
“这”徐德言顿时怔了一下,自家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不是裴子烈亲口说过,这些山中道路因为没有办法再起到出人预料的作用而不打算再使用了么,怎么现在又转变主意了?
“虚虚实实,既然这城上守将打算提防某走小路包抄关隘背后,那某就不妨遂了他的心意。”裴子烈轻笑一声,“现在到要让他来猜一猜,某是怎么想的。”
徐德言沉默片刻,大致想明白了裴子烈的意思。
“另外让后面的辎重快一些,尤其是投石机和床子弩,抓紧由水师转运,绵竹这里必须速战速决。”裴子烈神情严肃几分,紧接着喃喃说道,“某不知道世忠那里能够坚持多久更不知道韦孝宽到底会怎么动”
“阆中,绵竹有意思。”韦孝宽就坐在剑阁关城上,看着斥候送来的消息,不由得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爹爹,没有想到尉迟迥被李荩忱给堵在了米仓山中,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等着咱们一起进军呢,这样反倒给了李荩忱各个击破的机会。”韦寿脸上满是懊悔的神情。
韦孝宽哼了一声:“一起进军?你倒是想的轻松,可是你觉得一起进军的话,老夫和尉迟那个老家伙谁来统领谁,而一旦两人同时领兵,如果传达命令,你们这帮人会听从尉迟迥的话么?到时候非得乱了套不可。”
韦寿想要反驳,不过皱了皱眉,想不到理由。
尉迟迥和韦孝宽之间的矛盾,再往上就是宇文宪和杨坚之间的矛盾,往深处讲那就是汉人和鲜卑人之间的矛盾,有些矛盾是只能缓解,但是没有办法彻底调和的。汉人和鲜卑人之间可以相互合作,但是永远都不可能交心。
这一点韦寿已经心知肚明,他不指望哪个鲜卑人能够把他当做真正的朋友。
所以韦孝宽和尉迟迥在这里,为了避免两支军队出现出现矛盾,进而影响整个战局,两人就必然会分头前进。
而显然李荩忱早就算好了这一点,抢在尉迟迥前面进入阆中,堵住了尉迟迥,李荩忱很清楚,当自己拿下阆中的时候,韦孝宽还没有运动到自己的侧翼,所以根本不需要担心。
“没有尉迟薄居罗(尉迟迥表字)顶在前面,李荩忱说不定现在已经占领了朝天门和梓潼,或者退而堵住葭萌关,我们根本没有可能进入剑阁,”韦孝宽冷笑道,“你看看这些地方乡兵,基本上没有多少斗志,士气低落、兵刃甚至都已经生锈,想要依靠他们抵挡李荩忱,未免痴心妄想。”
韦寿轻轻叹息一声,这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尉迟迥强行翻越大雪之中的米仓山,出现在阆中,所以李荩忱只能放慢脚步,在阆中努力和尉迟迥周旋,否则恐怕李荩忱的将旗早就已经飘扬在剑阁上。
这些北周地方乡兵的战斗力确实不值一提,就算是剑阁到葭萌关再到朝天这一条路上有多少关隘险阻,李荩忱都有可能攻破。之前白帝城和泸州城这两处险要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虽然巴蜀的地利抵消了一部分人和的影响,但是谁都不能否认,“天时、地利、人和”之中,依旧是“人和”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
好在现在尉迟迥反应很快,直接派兵进入苍溪,挡住了李荩忱兵马北上封锁朝天的可能性,才让韦孝宽可以轻易地过朝天门和葭萌关这两处险要之地,抵达剑阁城。
不过现在尉迟迥粮草不多、又兵分两路,实际上主力已经完全被困在米仓山中进退不得,所以韦孝宽必须得有所表示。
尉迟迥保护韦孝宽的前路安全,韦孝宽当然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尉迟迥这一路兵马因为缺少辎重和粮草而全军覆没。也就是说当李荩忱堵住尉迟迥、拿下阆中的时候,韦孝宽就必须得兵进阆中了。
这是战略上的判断,也是政治上的判断。
甚至政治的原因要大于战略,韦孝宽不能因为巴蜀之战而给朝中等着批判他的人把柄。
第四百九十一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韦孝宽和尉迟迥率军前来巴蜀,与其说是为了战略上的考虑,不如说是为了政治上的考虑,所以韦孝宽无论做什么,走哪一步,都得掂量掂量自己这样做会不会给朝堂上的杨坚带来负面的影响。
毕竟韦孝宽和杨坚之间的联系,朝野上下都是看在眼里的,韦孝宽也不可能划清界限。
所以这阆中他不得不走,尉迟迥他不得不救。至少在这杨坚和宇文宪角力还没有分出胜负的时候,这种道德上的把柄当然不能轻易的落入宇文宪的手中。
更何况尉迟迥那里怎么说都是上万兵马,韦孝宽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尉迟迥在米仓山中进退不得。说到底尉迟迥轻兵挺进米仓山,还是当时他快马赶到汉中,向尉迟迥出的主意,所以韦孝宽更不能坐视不管
“把这大周的朝野上下看的通透的,没有想到竟然是李荩忱。”韦孝宽轻轻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寒风吹动着老将军的白须,这为北周征战了大半生的老将,脸上带着几分苍凉。
这一战明明占尽优势,看上去胜券在握,可是真正打起来的时候,束手束脚反而不如李荩忱那边来往调动的痛快!
李荩忱这么年轻人,看上去心浮气躁,做事都是一味地冒进,但是当韦孝宽一步步走到这剑阁的时候,方才回过神来,这李荩忱不知道多久之前就已经为未来之事做好了铺垫。
似乎整个北周都在李荩忱的掌握之中,李荩忱已经在战略层次上算准了韦孝宽的选择。
“阿寿,老夫决定留下你来镇守剑阁,老夫率领大军前往苍溪和尉迟顺汇合。”韦孝宽沉声说道,“你明白需要做什么吗?”
韦寿一怔,旋即明白自家爹爹这是要让自己来领这一支偏师,当下里难免有些激动,独领一军是每一名将领的心愿,只不过之前韦孝宽在军中,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韦寿来领兵:
“孩儿明白,孩儿会护卫好爹爹的后路,同时派出斥候前出到绵竹关探查情况,现在绵竹那边估计也已经打起来了。不过裴子烈兵马不多,所以佯攻吸引我们注意、给李荩忱分担压力的可能更大一些,因此孩儿等爹爹进入苍溪,便提兵南下”
“绵竹那里不一定坚持得住。”韦孝宽直截了当的打断了韦寿,“又是谁告诉你裴子烈进攻绵竹只是佯攻的?”
韦寿诧异的看过来:“可是敌人的主将”
敌人的主将是李荩忱,而李荩忱此时在阆中,所以在绵竹方向上的裴子烈负责佯攻也在情理之中。不管是韦寿或者其余人,此时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韦孝宽皱了皱眉,李荩忱是后起之秀,参与的战事并不多,所以他用兵的风格只能根据打探来的只言片语和他指挥过的为数不多的战斗来判断。
之前李荩忱进攻巴郡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此人善于守城、善于用奇,然而很快李荩忱就证明了自己在正兵和攻城上同样有本事。也正是因为摸不清李荩忱的用兵路数,蜀郡的守军只能不断地后退和收缩防线,将资州、遂州等难以防守的城池弃之不顾,因为他们不能保证什么时候李荩忱就会率军包抄合围,到时候连一半的人都跑不回去。
当初坚决要死守合州的宋平就是最好的例子。
“有实力,有野心,又没有约束的敌人,最难对付”韦孝宽骤然想到什么,喃喃感慨一声,旋即声音一沉,“巴蜀战局虚虚实实,李荩忱排兵布阵一向出奇,你如何保证裴子烈这一路偏师只是佯攻绵竹?一旦绵竹失守,就彻底切断了我们和蜀郡之间的联络,为了一个李荩忱而丢掉大半巴蜀?”
“可是”韦寿还想要坚持多说什么,不过看自家爹爹坚定的神情,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这种明明知道敌人就在前方却不能放开手脚和敌人较量的感觉,着实让人难受。
伸手拍了拍韦寿的肩膀,韦孝宽低声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荩忱的麻烦不比我们少多少,更何况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记住,蜀郡万万不能丢。等老夫解决了李荩忱,便会沿回师,或者直接进攻石城郡,南下合州,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巴蜀继续控制在岛夷的手中。”
“孩儿明白!”韦寿有些激动的说道。
韦孝宽直接前往石城郡,那就说明从蜀郡到泸州这一线的战局就全权交给自己了,韦寿怎能不激动。
而韦孝宽只是微微眯眼,看着险峻的大剑山。
李荩忱,老夫这一次倒想看看你如何应对。
“苍溪。”李荩忱伸手在舆图上点了点,脸色凝重。
而站在他身前的曹忠、李迅几人面有愧色。李荩忱交给他们的任务是进攻朝天,或者退而求其次封锁从梓潼到阆中的道路,可是随着尉迟顺先一步抵达苍溪,堵住了这条路的入口,曹忠等人根本没有前进的机会,只能怏怏返回。
现在他们也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苍溪落入尉迟顺的手中,韦孝宽就可以顺着梓潼到苍溪,一路无阻。
也就是说三四天之后,李荩忱就可以面对韦孝宽和尉迟迥两员北周大将的“招待”了。
因为他们的失误,整个阆中战局势必要变得更为艰难。
“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都干什么呢?!”李荩忱发觉到气氛不对,不由得轻喝一声。
将领们急忙抬起头,而李荩忱伸手在舆图上敲了敲:“苍溪现在落入尉迟顺的手中,尉迟顺铁了心要接应韦孝宽,这不正和某心意么?之前某还担心韦孝宽和尉迟迥要兵分两路呢。”
李迅和杜齐等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尉迟迥和韦孝宽之间存在矛盾,因此可以多加利用固然不假,可是现在敌众我寡,李荩忱不是以全军迎战,而是只有三千兵马。
就算是韦孝宽和尉迟迥两人之间有再多的龌龊,想要碾轧李荩忱还是不在话下的,这一点大家心里可都清楚。
靠在一旁坐垫上的萧世廉轻声咳嗽一下:“反正这已经是既成事实了,谁都没法改变,现在应该想的是接下来怎么打。”
第四百九十二章 落凤坡
萧世廉也已经开口,曹忠等人心中也轻轻松了一口气。他们之前还担心李荩忱会不会怪罪,而现在看来李荩忱显然早就已经料到了尉迟迥的安排布置。
李荩忱转而看向李迅:“务必将韦孝宽的动向摸排清楚。”
“诺!”李迅急忙答应。
伸手在舆图上点了点,李荩忱沉声说道:“某说的动向不仅仅是苍溪这边,还有剑阁、葭萌关一线,韦孝宽手中有三万余还未曾参战的精锐兵马,就算是前来支援尉迟迥,也不可能全军压上。再加上现在大士在绵竹那边也有动作,所以韦孝宽分兵的可能不小。”
“分兵?”曹忠等人都有些诧异。
李荩忱微微颔首:“绵竹到蜀郡这一线重在防守,所以韦孝宽只需要留下万余兵马就足够支撑起来战局。当然能不能突破大士和陈智深的防守,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现在绵竹和蜀郡这几个要害之地还掌握在周人手中,只要打通此间联系,蜀郡之围自然解开。”
“绵竹和蜀郡那边我们鞭长莫及,不过大士肯定会拿捏好分寸的。”萧世廉沉声说道。
“联络更多的巴人部落,”李荩忱伸出手在剑阁方向和西充方向都点了点,“尽量阻截敌人之间的联络。”
李迅和杜齐急忙应了一声,这肯定是他们的任务。而李荩忱如此做的目的也很明确,俨然是想要让韦孝宽难以掌握绵竹方向的实际情况,这样切断敌人各军之间的联络,在平原上作战基本上不可能,双方的斥候一向咬得激烈,但是很难真的完全占据压倒性优势。
但是在巴蜀这山地之中,却并不是不可能实现的。
巴蜀各地之间消息的沟通主要还是通过穿行于山间的大大小小的道路,而久在山中的巴人,对于这些道路自然是了如指掌。如果李荩忱真的想要封锁消息的话并不是做不到。
“把斥候撒出去,沿着苍溪还有孙家门这两个方向来回探查,”李荩忱沉声说道,“遇到敌人的斥候不要纠缠,某要知道尉迟迥现在到底是怎么盘算的。”
尉迟迥兵分两路,一路抢占苍溪,而另外一路则一直龟缩在米仓山中,不用想也知道他现在的粮草已经不足,只能仰仗米仓山小路一点一点的前送,这样送来的粮草当然不够这么一支大军的日夜消耗,所以尉迟迥必然要有所运动,否则就是坐以待毙。
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沿着米仓山和韦孝宽汇合。
看着李荩忱脸上的神情,萧世廉不由得轻轻咋舌:“世忠,这个时候你不会还打算着主动出击吧?”
李荩忱似乎预料到了萧世廉会有这个问题,微笑着说道:“有的时候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某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盘龙郡城和天宫院山上,毕竟这城和山都是固定的,墓没有办法改变,就算是加强城防,也会在尉迟迥和韦孝宽的盘算和预料之中。”
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冷意,李荩忱的笑容看上去也并不那么友好:“既然这两个老家伙来进攻,那就说明他们十有**已经盘算好了这了的情况,盘龙郡城也好,天宫院山也罢,都已经没有办法真正阻挡他们前进,所以某必须要做出应变。”
曹忠、杜齐等人同时一拱手,对于李荩忱一向的天马行空和胆大妄为,他们现在心中也多少了解,所以也并不反驳。
大家本来就都在绝地之中,如果李荩忱如此折腾,能够打破这天罗地网,也未尝不是好事。
而萧世廉只是轻轻摩挲着下巴,目光炯炯看着李荩忱。
这家伙有时候谨慎小心,有时候胆大包天,这辈子能够遇到这么一个同伴,也算是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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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凤坡,凤雏陨落之地。
落凤坡就位于绵竹关的侧前方,山坡扼守通过绵竹关南北往来的道路,是鹿头山的余脉,但是山坡陡峭,山上树木繁茂,是个天然的伏击之地。
三百年前和诸葛孔明并称“龙凤”的凤雏庞统,就是在这山坡下遇袭身死。
三百年后,郑凯源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带领士卒走在山间小路上。因为之前下雪的缘故,这山上阴凉之处还有很多地方积雪刚刚消融,所以地上甚是泥泞。再加上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年的枯枝败叶,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脚踩入泥泞之中。
对于裴子烈的命令,郑凯源也不是很明白,但是和裴子烈相处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很清楚,这位年轻的南陈将军素来讲究稳中求胜、心中有数,他既然如此安排布置,就有他的考量,自己只需要好好的将应该做的做好就是。
“小心!”一名幢将突然低吼了一声,“什么人?!”
旋即刀光闪动,郑凯源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挥手:“有敌人!”
几名北周斥候发现自己的行踪暴露,并没有直接迎敌的意思,而是有些狼狈的转身逃跑。
“不要追了!”郑凯源摆了摆手,“派两个斥候跟上就是,看看他们去往哪里,还有没有别的道路。”
这些斥候不用想也是守军派出来的,一个个身材瘦小,一看就知道是巴蜀山中的本地人,在这山里来往行动,依靠的就是对地形的了如指掌,如果自己贸然带着兵马追上去,不但有可能找不到人,说不定还会迷路。
郑凯源在这巴蜀呆的时间也不短,尤其是常年把守钓鱼山城,对这巴蜀的山心知肚明。
几名斥候快步去了,而郑凯源径直重新向前走去。周围的将士们并不全是他原本的麾下郑凯源说什么都是降将,他的麾下部众也大多数都被打乱重编,毕竟其中有很多老弱根本不适合再上战场。
更何况就算是当时钓鱼城中所有的兵马都正值壮年,李荩忱也好,裴子烈也罢,不可能让一个降将来统带所有的。郑凯源对此也没有异议,身为一个降将,能够得到重用就已经不错,该有的觉悟还是要有。
他是一个知足的人。
此时那些来自不同地方,和郑凯源接触并不多的将士看到自家主将如此镇定,心中也都轻轻松了一口气。
“将军,前面有一个敌人的小营寨。”一名幢将快步走过来。
郑凯源眉毛一挑:“走,咱们过去看看!”
第四百九十三章 心有惴惴
北周广汉都尉邹强在绵竹关上来回踱步。
此时他的心情怎一个“烦”字了得!
名为“广汉都尉”,但是实际上作为蜀郡北侧屏障的广汉已经兵不血刃丢掉了南陈水师直接顶在水门外面,邹强就算是想守都守不住,所以很干脆的退守绵竹关。
然而南陈军队并没有想要掉头去进攻蜀郡的意思,竟然又转过来将矛头对准了绵竹关,这就让一向谨慎或者说是胆小的邹强很郁闷。这些家伙不是应该对蜀郡更感兴趣么,为什么非得来啃绵竹关这一块硬骨头。
所以邹强只能一边据守,一边等着北方的援军南下。可是半天之前他还接到了消息,原本说好了南下蜀郡的韦孝宽转兵进入阆中,真正南下前来接应的就只有韦寿和万余兵马,人数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二。
不过邹强也看得清楚,在绵竹关前的裴子烈,手中也没有充足的兵马,因此万余兵马解开眼前这绵竹之围还是很轻松的。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邹强能够在韦寿抵达之前守住绵竹关。
身为一个巴蜀本地人,邹强自问对绵竹关这一带还是很了解的,他知道绵竹关的弱点在哪里。
关隘一般起到的都是扼守主要道路的作用,基本上大多数的关隘都做不到彻底阻挡敌人翻越关口,两侧的山林之中多多少少都会有道路可以行走。但是相比于其余的关隘,绵竹关两侧的山间道路未免多了些,而且落凤坡等道路更是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因此邹强有所担忧也在情理之中。
“报,将军,在落凤坡发现大量敌人斥候!”一名幢将快步走上来,“人数有数百!”
邹强骤然一惊,狠狠一拍城垛:“数百斥候,那还叫斥候么?!”
没有想到一向脾气不错的自家将军竟然如此突然发火,那幢将喏喏解释一句:“敌人并没有想要进攻的意思,看到了我们在落凤坡上的斥候也并没有追击,似乎只是在寻找道路,因为属下私以为这时敌人的斥候,一时口误还请将军见谅。”
有些不安的来回踱步,邹强轻轻说道:“落凤坡,敌人为什么如此明目张胆的前往落凤坡,难不成他们还真的打算强攻?”
邹强不指望自己能够算计到裴子烈,裴子烈现在的排兵布阵已经不在邹强的预料范围之内,所以他能肯定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这也是为什么邹强干脆利落的选择了死守,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够将这绵竹关东西南北所有的道路全部堵住,那裴子烈就除了强攻之外别无选择。
除非这个家伙还能上天入地!
而现在斥候带来的消息却让邹强难以判断。裴子烈向落凤坡方向派遣了这么多兵马,又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这个家伙还真的打算强攻落凤坡,硬生生的打通一条绕到绵竹关后面的道路?
可是落凤坡的道路崎岖难行,这邹强心中是有数的。就算是对方能够越过落凤坡抵达绵竹关后,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帮助,又没有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如何能够有效的牵制进攻?
如果让邹强选择的话,他宁肯选择强攻。
“到底有多少敌人,继续”邹强有些不耐烦的一挥手,不过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一名斥候快步冲上关楼:
“启禀都尉,敌人强攻落凤坡!”
邹强怔了一下,而其余的几个幢将和仗主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脸上的诧异。
这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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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嘉陵江)浩浩荡荡从青山之间咆哮而过。而和略显浑浊的汉水不同,在群山之间,有一条苍青色的溪流缓缓流淌,曲折回旋。两侧山谷幽深、层林掩映。
想要从剑阁抵达阆中,就需要沿着汉水向东南而行,而苍溪谷就是横亘在这条道路上的险要之地,阆中守军占领苍溪谷,那么就可以在西北方向建立屏障,而相应的,剑阁守军占领苍溪谷,就随时可以引兵入阆中。
只可惜现在苍溪谷已经在尉迟顺的掌握之中。
“少将军,阆中那边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一名中年将领大步走过来,身材瘦削,看上去一阵风就可以吹倒,但是他锋锐如鹰隼的目光告诉任何一个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卒,这绝对是战场上百战磨砺出来的人。
此人正是北周建威将军曹孝达,也是尉迟迥的老部下了。尉迟迥派遣他作为副手跟随尉迟顺前来苍溪谷,看重的就是曹孝达的稳重和总是能够提前察觉到风险的目光。
毕竟尉迟顺孤军前出苍溪谷,除了兵力优势之外,其余方面都不占优势,因此谨慎一些并无坏处。
“是啊。”尉迟顺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剑,自从上一次孙家门之战后,这剑还没有见过血光。
前几天前来这苍溪谷的时候,他们倒是曾经遇到过南陈的斥候,不过那些斥候似乎知道眼前这些敌人是什么来路,因此并没有尾随或者继续探查的意思,而是知难而退。
之后这苍溪谷就安静的再无一点儿动作,似乎李荩忱已经对阻拦尉迟顺和堵截韦孝宽不抱任何希望了。
“李荩忱这么老实,反倒是让某有些不习惯了。”尉迟顺缓缓举起手中的剑,看着雪亮的剑身上映衬出来的脸颊,之前来往奔波疲劳,这几天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修整,现在自己的脸上总算是多了几分血色。
“末将心中也总有些惴惴。”曹孝达径直说道,“这李荩忱用兵一向讲究出人意料,因此一点儿风声都没有,似乎哪里不对”
尉迟顺斟酌说道:“这苍溪谷是从剑阁或者朝天门向阆中前进的必由之路,李荩忱也没有别的选择,除非强攻苍溪谷,否则他拦不住韦孝宽进入阆中的难不成李荩忱真的打算依托城池和天宫院山死守?”
顿了一下,尉迟顺轻轻敲了敲剑柄:“李荩忱手中的兵马不足,如果只是一味的死守,又能够守多久?某不信蜀郡和绵竹关那边连我们攻破盘龙郡城都坚持不到。”
对于李荩忱,兵力不足是最大的劣势,他想要挽回这个劣势,就不可能不珍惜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