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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老茧

    屋子中那个女孩是什么身份,李荩忱在听到萧世廉的描述时候实际上就已经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历史上萧岿和正妻张皇后张氏总共也就只有二子一女,而这一个女儿因为出生在二月,是不祥之兆,所以萧岿并不承认这是自己的女儿,害怕这个女孩会为本来就艰难生存的自己带来更多的厄运。

    而一直到后来隋朝建立,杨坚想要继续加深和西梁之间的关系,所以主动提出为自己的二儿子杨广聘娶萧岿的女儿,萧岿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嫡女。

    隋朝的建立之后,已经拥有了对南陈压倒性的优势,对于西梁的需求已经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这也就使得萧岿也着急需要和杨坚建立更深层的联姻关系,这样就算是隋朝将西梁吞下,也能够确保他性命无忧,所以这个联姻萧岿很是看重。

    不过虽然以嫡女嫁给当时的二皇子才符合身份,但是萧岿还是掂量了掂量,并且专门请人为其余的几个女儿占卜,结果只有这个按理说应该带来厄运的嫡女,占卜结果是大善,所以无奈之下萧岿只能将这个嫡女嫁给了杨广,也算是将这厄运之女拱手让人。

    而很多年之后,这个嫡女母仪天下,人称萧皇后,成为那个一生经历了无数帝王枭雄、整个隋唐时代最传奇的女人。

    李荩忱并没有看萧世廉,而是缓缓转过身,透过半掩的门,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女孩依旧怔怔的捧着苹果,不知道在想什么。

    或许她并不知道,在没有被李荩忱一手改变的历史上,过不了几年她就会风光大嫁,也开始了自己繁华尊贵,而又紧跟着辗转颠沛的一生。

    萧世廉似笑非笑的看了李荩忱一眼,微微侧头,发现了什么:“世忠,这小姑娘怎么办咱们等会儿再说,你看那边可是着实抓了不少俘虏,咱们抓紧过去看看吧。”

    李荩忱微微颔首,不远处的空地上乱糟糟的,南陈将士正在大声呼喊呵斥,让那些慌乱的西梁士卒站好。

    整个纪南城并不算很大,再加上之前西梁人自己放的火已经燃烧起来,反倒是阻断了从这营帐区域向外面逃跑的道路,所以大多数的西梁士卒要么就是直接拱手投降,要么就是躲在那些已经坍塌的屋舍之中。

    之前李荩忱他们着急杀过来,并没有仔细搜索旮旯角落,现在看来收获还不小。

    “分开站!”裴子烈手按佩剑,冷声喝道,“把那几个想要跑到另外一边队伍中的都给某拽出来!”

    几名如狼似虎的士卒顿时扑上去,将那几个人拉出来。

    而李荩忱和萧世廉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裴子烈此时也注意到他们两个过来,点头示意,紧接着解释了一句:“主动放下兵刃投降的和那些被我们从各处搜出来的,某分做了两队。”

    李荩忱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俘虏不过也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主动拱手投降的,另外一种自然就是反抗无果被抓住或者躲藏在哪里被搜出来的,而主动投降这种事,萧岿身为西梁的帝王肯定做不出来。

    “启禀将军,就是这几个人想要跑到另外一队中。”一名幢将快步走过来,而他身后的士卒押着几名身披西梁衣甲的人,虽然那几个人在不断挣扎,不过南陈士卒还是硬生生的按住他们,让他们跪下。

    刚才这几个家伙明显是想要从左边被搜出来的人队伍中跑到右边主动投降的队伍中,只不过被眼尖的裴子烈发现了。

    李荩忱皱了皱眉看向这几个人,具是五大三粗的壮实汉子:“应该不在这几个人之中。”

    “你是说?”裴子烈打量着他们。

    李荩忱径直走过去:“把你们的手伸出来。”

    那几名西梁士卒不明所以,一个个挣扎着怒视李荩忱,如果不是南陈将士死死按着他们,恐怕他们早就扑上去了。李荩忱冷笑一声,一把抽出身边陈智深的佩剑,不等陈智深和裴子烈等人回过神来,干脆利落的刺穿一名士卒的胸膛。

    剑抽出来,鲜血喷溅。李荩忱看也不看那名倒地的士卒,紧接着重复了一遍:“把你们的手伸出来!”

    那几名士卒还想要挣扎,不过旁边同伴的惨死已经让他们清楚,站在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真的是杀人不眨眼,而且一点儿都不介意把他们一起送上黄泉路。

    无奈之下几个人虽然不情愿,还是将手都伸了出来。

    陈智深冲着李平使了一个眼色,带着几名士卒上前一步,猛地攥住他们的手腕,以防生变。而李荩忱打量了一番几个人的手指,转头沉声说道:“这些人的手上有明显的老茧,而且还不少,另外脸颇为粗糙,显然都是久在战场厮杀的控弦之士,自然不可能是萧岿本尊。”

    裴子烈微微颔首:“那也就是说萧岿现在应该还在队伍中?”

    李荩忱走到裴子烈和萧世廉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几个人性格颇为倔强,而且看得出来都是老卒,刚才如果不是某直接杀了他们其中一个,恐怕谁都不会乖乖听话,你们说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另外一边去?”

    南陈分开队伍的方式很明显,一边是主动投降的,一边是被动俘虏的,只要是聪明人都知道,前一种肯定活命的机会更多一些,但是眼前这几个家伙都不像是贪生怕死之辈,按理说冒险做出这样的事。

    萧世廉也是狐疑的说道:“而且这萧岿身边的护卫禁军虽然看上去颇为精锐,但是咱们刚才打起来很是轻松,说明大多数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花架子,眼前这几个人肯定和他们不一样。”

    “几位将军,刚才为了抓住他们几个,可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而且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好几个。”旁边的幢将也想起来什么,急忙开口说道。

    而裴子烈此时也明白过来,眼前不由得一亮:“也就是说这几个家伙应该是萧岿的贴身亲卫,刚才他们之所以冒险如此,只是为了给萧岿试探一下是不是可以这样蒙混过关?”

    “应该如此,把他们的同伴都拽出来!”李荩忱冷笑一声。

    顿时几名跪在那里的士卒面如死灰。

西梁——一城之地,夹缝之国

    要说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期,肯定要数魏晋南北朝和五代十国,而在南北朝的后期,北朝分为东魏和西魏,依旧征战不休,但是在南朝却是“整齐有序”的进行王朝的更迭换代,从南齐到南梁再到南陈,并没有经历诸如北朝那样的分裂。

    而在这南北朝末期,还有一个国家,这就是西梁,又称后梁。

    要说这西梁在历史上给大多数人留下来的唯一印象,恐怕就是出了一个萧皇后。

    隋炀帝皇后萧氏,出兰陵萧氏,其父为西梁皇帝萧岿。好了,划重点的时候到了,当时的南北朝,北面为吞并北齐、统一北方的北周,坐拥中原、河北、西北和川蜀,而南面为陈霸先开创的南陈,同样拥有荆湖、江南和淮南等地,天下版图虽大,却哪里有这个西梁?

    怕不是史家没有记载清楚,实际上只是个流亡政府?

    实际上西梁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只不过因为西梁虽然继承了南梁的名字,皇室也确确实实出自南梁萧氏,但是整个国家的地盘着实太小了只有江陵一城之地。

    真可以说是一城之国、夹缝求生(新加坡、梵蒂冈同时打了一个喷嚏)。

    西梁虽然很小,却存在了足足三十二年(从555年到587年),和当时南方霸主南陈的存在时间差不多长短,可以说足以令人惊诧,与此同时,西梁还经历了三代君主,并且在北周的帮助下获得了江陵城北侧的章山郡、漳川郡等城池,硬生生的将地盘扩大了三四倍,可以说是南北朝乱世之中的一朵奇葩了。

    而西梁为什么能够在南北朝这等弱肉强食的政治军事环境下存在这么久呢?这其中当然也有不同方面的原因。

    一来西梁名义上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但是实际上各方面都要受到北朝,也就是北周的限制甚至是控制,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北周的一个傀儡藩属国。北周设立了江陵总管的职务,并且历任江陵总管都是经验丰富的名臣、重将,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监视甚至控制西梁。

    二来西梁小而强,浑身是刺。众所周知,在世界上小而强的国家并不多,瑞士、以色列、新加坡等大家都能够说得上来,而西梁正和这些国家有很多相似之处,高大的江陵城多年来一直都是荆州的核心重镇,而守卫城池的西梁将领,诸如王操等人也都颇有才能,因此在南陈的眼中,西梁显然就是一个好吃但是不好下嘴的刺猬,历史上南陈名将吴明彻曾经杀到江陵城下,却顿兵难破坚城,最后在北周援军面前大败而归,这一点儿倒是有些像今日全民皆兵的瑞士。

    当然了,对于南北两个霸主,西梁的存在也有一定的意义。对于北周,当初扶持西梁对抗南陈,就是为了有南下的道义制高点毕竟西梁是南梁皇室嘛而后来北周的攻略重点转移到淮南,有西梁这个缓冲处于南陈和北周重镇襄阳之间,也是个好事。

    而对于南陈,其北上重点也在淮北,荆州一线一直采取凭江而守的战略,因此就算是拿下了江北的江陵城,也很难阻挡从北方南下的北周铁骑,所以得不偿失。

    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以及自身的强大,西梁方才得以以一城之地处于夹缝之中三十多年,当然了国家弱小、依附于人,终究只是一个喘息之计,当隋朝建立并且对南陈拥有压倒性优势之后,这西梁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国家灭亡,也终究只是隋文帝一道旨意罢了。

    而随着西梁的灭亡,从南齐开始绵延的萧氏国祚,也彻底宣告断绝,兰陵萧氏除了在隋末又建立了昙花一现的萧铣后梁之外,就再也没有建立过其余的王朝。

    或许和平的归入隋朝,对于西梁皇室,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隋文帝对于出自萧家的儿媳萧氏甚是满意,对于西梁的末代君王萧琮也多加礼遇,至于兰陵萧氏的荣光,则由接下来的萧等人再继续发扬光大了。

    (出自作者企鹅号:漫卷,欢迎关注)

第二百二十七章 自称我

    “总共就是这几个家伙,”幢将朗声说道,“当时我们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反抗的很激烈,还有几个弟兄因此而挂彩,后来好在弓弩手赶到,才让他们放下兵刃。”

    其余的俘虏都暂时被拉了下去,站在空地上的一共是六七个身穿西梁衣甲的人,裴子烈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了这几个人身上。

    李荩忱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这几个人之中有一个是幢将,其余的都是士卒。

    “启禀诸位将军,”一名南陈仗主快步跑过来,手上拿着一件宦官的衣服,“我们从距离中间那屋舍不远的地方找到了这个,不过周围并没有尸体,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平白无故的一件衣服放在那里。”

    裴子烈接过来那衣服,除了沾染了一些泥土之外,并没有血迹或者窟窿之类的,而一名幢将已经把之前那个小宦官给拽了过来。裴子烈直接将衣服扔给他:“看看,是不是你的。”

    那宦官低着头不敢说话,手颤颤巍巍的伸过来将衣服翻了翻,连忙点头:“没错,是小人的,是小人的!”

    登时李荩忱等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萧世廉率先惊呼一声:“也就是说那萧岿必然是换了衣服了?”

    一边说着,他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这几个人身上,既然萧岿连衣服都已经换掉了,那最后的一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现在只剩下的就是把萧岿从这几个人之中拽出来。

    “启禀仗主,属下已经查过,右边三个和之前的那些士卒一样,左边这四个手都是白净的,略微有些茧子,不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就是”陈智深此时也走过来拱手说道。

    “有意思了。”李荩忱笑了一声,转而看向剩下的那四个人,“萧岿三十多岁,这边这两个很年轻,剩下的这两位”

    “世忠,和他们几个废什么话,”萧世廉冷哼道,“照我说啊,把刀架在那几个家伙的脖子上让他们指认就是了,要是认不出来的话干脆就直接杀掉,总有人会承认的。”

    裴子烈沉声说道:“这些护卫在萧岿身边的都是敢死之徒,你让他们指认是肯定不可能,说不定还会给我们指认一个错”

    “不用你们找了,我就是。”不等裴子烈说完,其中一人已经上前走出来一步。而陈智深等人手中的刀剑几乎同时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裴子烈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无须如此大惊小怪。”

    而李荩忱饶有兴致的招了招手,几名士卒押着之前的皇亲国戚们走过来,李荩忱随手抓过来一个人,直接伸手指着站出来那人说道:“这个是不是萧岿?”

    被抓住的那人脸微微抽搐着,先是拼命地摇了摇头,又紧接着点了点头,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却又再一次摇头。

    李荩忱直接将他撇到一边,微微眯了眯眼,紧接着就把下一个人拽了上来,正想要开口,另外一个一直微微低头的中年人终于忍不住了,上前迈出一步,伸出手臂挡在之前那人的前面,缓缓抬起头看向李荩忱,声音平淡:

    “放开他们吧,朕便是萧岿。”

    李荩忱哼了一声,一松手,任由那个浑身哆嗦的“皇亲国戚”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淡淡说道:“某应该称呼你为叛贼,还是伪帝?”

    那中年人一边伸手解开身上的衣甲,露出绣着龙的内衬,一边无所谓的说道:

    “反正朕已经是阶下囚了,将军如何称呼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朕有些好奇,为什么将军如此肯定,之前站出来的那人不是朕呢?”

    而听到萧岿如此一问,裴子烈和萧世廉也好奇的看过来。

    李荩忱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无奈的说道:“敢问哪位皇帝是自称我的?”

    顿时所有人都怔住了,而之前顶替萧岿站出来的那个中年人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旋即羞愧的低下了头。而萧岿却昂首哈哈大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还真是没有想到!”

    “总算是大功告成了。”萧世廉呼了一口气,“世忠,这家伙咱们怎么处置?”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炽热起来,活捉萧岿,这可是泼天的功劳,见者有份,在场的谁都少不了好处,更何况活捉一国帝王的荣耀,就算是没有功劳,也足够大家炫耀一辈子了。

    “先把他关在屋子中吧,”李荩忱沉声说道,转而看向裴子烈,“此地终究是在江陵城北,不宜久留,让弟兄们收拾收拾,咱们还是尽快南下江陵的好,另外这里的战事”

    “某现在就写成战报送往江陵城。”裴子烈点了点头。

    而李荩忱看向萧岿:“萧公,请吧。”

    或许是“萧公”这两个字触动了萧岿,又或者是因为还在感慨自己沦为了阶下囚,萧岿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颔首,跟上李荩忱。显然他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俘虏的心理准备,所以这个时候也没有多做什么无谓的反抗。

    “大士,你说陛下会怎么发落他?”萧世廉好奇的看着萧岿的背影,压低声音问道。

    “此非你我应当操心的。”裴子烈硬邦邦的回了一句,“至少现在咱们不虐待他,以后献俘的时候给陛下也有个交代。”

    萧世廉悄悄咋舌,察觉到裴子烈看过来,急忙一变神情,装作没事人一样扭过头大喊道:“你们几个,快去把这些俘虏押下去,还有咱们自己人的尸体都收敛了,听见没有!”

    裴子烈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还真是变得越来越精明了。当然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也不是江陵城,下意识的向北看去,裴子烈不由得皱了皱眉。

    萧岿已经被他们抓住了,而江陵城在南陈大军的合围之中也不过是瓮中之鳖,现在唯一还能够影响或者说决定到整个战局的,也就是襄阳的尉迟迥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这个成名已久的北周老将,又会如何做呢?

    反正裴子烈还没有天真的以为他会坐视不管,毕竟现在这火可是在烧着北周的眉毛!

    这也是裴子烈之前一直想要弄清楚的,向朝廷献上西征计策的李荩忱,到底是揣测到了什么,还只是觉得北周真的没有余力南顾?

    这个家伙,真的是不好琢磨。现在或许裴子烈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李荩忱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诅咒

    这纪南城中总共也就只有这么区区几间屋子,而几乎所有的屋子在之前就被仓皇逃窜的西梁人给弄乱了,也就只有李荩忱之前待过的那间屋子是收拾出来的。

    伸手推开房门,李荩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陈顼没有判定萧岿的罪名之前,李荩忱对于萧岿自然是客客气气的,说到底这也是一国君王,又是前朝皇室后代,陈顼随便封个闲散侯爷,让他在建康府坐井观天的可能性比较大。

    到时候大家再见面了,也好说话不是?

    萧岿冲着李荩忱微笑点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个年轻人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他揪出来,手段之狠辣、判断之刁钻,都足够赢得萧岿的尊敬,更重要的是,和李荩忱对待萧岿一样的道理,大家互相客客气气的,以后也不至于见面尴尬。

    不过当萧岿看到坐在屋子中的女孩时候,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甚至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伸手指着她:“你你怎么在这里?”

    坐在那里发呆的女孩也发现了进来的人,顿时呀了一声跳起来,可是屋子中空荡荡的,哪里有她藏身的地方。而萧岿下意识的看向李荩忱:“她怎么在这里?!”

    声色俱厉,更或者说是厉声之中带着恐惧。

    李荩忱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将女孩护在身后:“我们就是从这里找到的她,这是萧公的女儿?”

    “这是个不祥之兆,是个妖孽!”萧岿声音都颤抖起来,面色阴沉,而或者说是面如死灰,“果然,果然!这个妖孽害死了所有人,亡了朕的大梁!”

    李荩忱一边伸出手臂挡住女孩,一边冷笑着看向萧岿:“妖孽?晦气?明明是自己无能,到头来竟然因为一点儿虚无缥缈的习俗,就把这一切失败的理由都归结在一个小姑娘身上,而且这个小姑娘还是你的亲生女儿,是你的骨肉,你扪心自问,不觉得无耻么?!”

    萧岿张了张嘴,声音虽然低了下来,但是依旧带着一股威严和愤怒:“朕是西梁的皇帝,你不过是一个”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子中回响,李荩忱看着捂着脸倒吸凉气的萧岿,随意的甩了甩手,刚才自己用的力气可是一点儿都不小:“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个阶下囚罢了,就算是外面任何一名我大陈的将士,都不是你有资格辱骂的,希望你能自己认清楚了!”

    顿了一下,李荩忱不等萧岿说话,自顾自的说道:“之所以我们对你客客气气的,只是因为你对于我们还有些价值,能够用你向陛下请赏,另外考虑到你终归也曾经是一国君主,直接和那些俘虏扔到一起未免有损颜面,但是并不代表我们不会这么做,还希望萧公有这个自知之明!”

    说句实话,李荩忱并不能算是一个女权主义者,甚至在很多方面上他甚至都站在了女权主义者的对立面,比如战场不欢迎女人等等,但是这也并不代表李荩忱会认为一切失败的罪过都在女人。

    古往今来有太多的男人将自己成为罪人的原因怪罪在女人身上,夏桀因为喜的诱惑,纣王因为妲己的蛊惑,周幽王因为褒姒的笑容可是这些女人终究只是一个女人,真正掌握生杀大权、能够做出决定的还是男人。

    男人不去承担自己闯下来的罪名,却一味地将这样的罪责归根于女人身上,未免有些过分。而眼前萧岿的所作所为更是让李荩忱愤怒,二月生下来的女孩有晦气,这只是一个民间风俗,而萧岿却很干脆的借助这个风俗将一切罪名都怪罪在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

    而实际上这个女孩做了什么,年幼的时候颠沛流离,长大之后就算是被接入宫中,也没有得到一点儿关心和父爱,要说她影响到了西梁的什么,李荩忱打死也不相信。

    历史上的萧皇后确实是克死了很多夫君,但是转过来想,这些人真的是因为萧皇后的存在而国破身死的么?且不说别人,至少杨广就肯定不是。而萧皇后的最后拥有者唐太宗李世民,不也是成功成为了一代圣君么?

    萧岿有今天,不过只是必然罢了。之前西梁得以立国,盖因为北周,而现在北周主力北上,襄阳和淮北防线自顾不暇,西梁成为南陈的猎物也是自然而然的,萧岿非但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反而将这一切都怪罪在一个和这一切都没有关系的女孩身上,在李荩忱看来,这就是无耻。

    萧岿脸色变了变,捂着红肿的脸颊咬紧牙关,他出身世家,又是西梁的皇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当下里几乎是下意识的说道:“你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因为我们是胜利者啊,”李荩忱哼了一声,扬起手来作势就要再抽一巴掌,“某现在这一巴掌打下去,能够让萧公的另一个脸颊也肿起来,这样反倒是对称了,萧公以为可否?”

    萧岿向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作为一个夹缝中求生存的君主和枭雄,他可不会真的执拗着硬顶,眼前这个南陈仗主虽然看上去年轻,但是手段狠辣,显然不是好惹的主儿,萧岿很确定,这个人真的敢另一巴掌抽过来。

    李荩忱这才转过身蹲下来看着双眸已经模糊的女孩,微笑着说道:“以后就由某来保护你,好不好?”

    女孩下意识的向萧岿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却是直接别过头去,显然并不想多看这个给自己带来了太多厄运的女儿。

    沉默了片刻,女孩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而李荩忱轻轻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跟我走吧。”

    一边说着,李荩忱一边伸手推开半掩的房门,一抹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也洒在女孩的身上,而房屋之中其余的地方依旧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包括那个默默站在角落中的身影。

    李荩忱头也不回的向前走,而女孩则在走到门槛处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旋即任由李荩忱牵着走了出去。

    一道门槛就像是再也无法打破的栅栏,分割了阴阳。

    看着李荩忱出来,萧世廉摇了摇头,低声吩咐身边的亲卫:“让两个弟兄进去看着点儿萧岿,别生出什么差错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咚咚的鼓声在苍茫的天地之间回荡,细细密密的雨从九霄之上坠落,将整个人间都笼罩在升腾的水汽之中。

    一支支火把在风雨中燃烧着,火焰随着呼啸的风和扑面而来的雨不断摇曳,将一张张脸庞照的忽明忽暗。哨探策马在各阵列之前来往,马蹄重重的踏入水洼之中,激起无数的泥泞和雨水。

    一个个巨大的棚子在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中搭建起来,而打着赤膊的壮汉前后呼喊着将一台台体型庞大的弩车推入棚子之中。

    弓弩的弓弦多数都是由牲畜之皮做成的,也就是所谓的“皮筋”,在下雨天遇水很容易变得松弛,从而大大影响箭矢的射程,所以必须要用这种防雨棚来保护弩车。

    而在防雨棚的后面,更多的投石机早就准备妥当,沉默的看着远处那一座在风雨之中的城。

    这是南陈进攻江陵的第二天清晨,在江南夏季常见的风雨中,新的一轮进攻正在准备。

    “启禀将军,床子弩已经就绪!”一名参军快步走过来。

    萧摩诃自从各部开始准备,就静静的站在这小山坡上,他的目光透过斜斜交织的珠帘雨幕,将整个江陵城尽收眼底。

    “启禀将军,城西已经听闻声响,想必是荆州刺史已经在催动麾下攻城!”流星探马飞快而来。

    “这樊毅还真总是坐不住。”萧摩诃淡淡说了一声。南陈在第一天就进行了猛烈的进攻,而荆州刺史樊毅麾下进攻最为凶猛,死伤也是着实不少。

    正是因为有樊毅率部猛攻,城南的鲁广达也坐不住了,紧跟着率军疯狂攻城,最后原本应该是萧摩诃坐镇东面发动总攻,而南面和西面由鲁广达和樊毅分别负责佯攻的场面,硬生生变成了三个方向都是不折不扣的强攻。

    守城的到底是名将陆腾,就算是南陈大军如此大动干戈,整个江陵城各处城门的城楼甚至都被投石机砸塌,但是城池却依旧未曾被撼动分毫,每一次南陈前锋冲上城墙,都被守军不要命的反扑赶下来。

    “襄阳那边有没有消息传过来?”萧摩诃对于眼前的战局倒是并不怎么关心,昨天攻城受挫,将士们的热情基本上都已经冷下来了,接下来的就应该是漫长的拉锯战和消耗战,想要在第二天就要将城拿下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过这江陵归根结底也只是一座孤城,只要给萧摩诃足够的时间,他有把握能够拿下这一座城。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北周人的打扰。

    “现在任将军已经率军包围沔阳,而淳于将军则率领郢州之军沿着水向安陆郡进攻,已经威胁到了襄阳侧翼,想来尉迟迥就算是想要出兵,也得掂量掂量。”跟在萧摩诃身边的陈禹低声说道,在李荩忱、萧世廉等人都不在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承担起幕僚的作用。

    萧摩诃微微颔首,眼前看上去只有一个江陵城,但是牵扯到的却是整个荆襄,真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时候差不多了,攻城。”

    众多竖起耳朵的将领们顿时一起拱手:“诺!”

    而萧摩诃眯了眯眼,转过身径直向山坡下走去:“这里还是远了点儿,咱们去前面,上巢车!”

    而就在他的背后,随着咚咚的鼓声猛地停息,整个天地之间转瞬只剩下呼啸的风雨声。不过不等所有人呼一口气,愈发急促、愈发震撼的鼓声拔地而起,在整个天地之间炸响!

    下一刻,无数的床子弩和投石机向着风雨中的那座城发出了怒吼,一个个整齐划一的南陈阵列开始向前移动。

    几名亲卫护着萧摩诃刚刚走下山坡,萧摩诃正想上马,一名哨骑飞快的冲过来,险些直接撞上萧摩诃。萧摩诃伸手拽住马缰,控住受惊的战马,而陈禹带着两个人冲上去,正要呵斥那名哨骑,萧摩诃急忙伸手拦住他们。

    哨骑翻身而下,从怀里掏出来战报呈递给萧摩诃:“启禀左卫将军,电威将军于纪南城抓获西梁皇帝萧岿并皇亲国戚以下二十余人,特以报之将军!”

    “你说什么?”萧摩诃眉毛一挑,而陈禹等人也下意识的张了张嘴。他们刚才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西梁皇帝萧岿”这明确的六个字。

    “抓获萧岿!”哨骑着急的重复了一遍。

    萧摩诃怔了一下,脸上流露出笑容,伸手抓过来那战报。

    而在不远处,厮杀的口号震天响亮,南陈大军又一次对江陵城发动了进攻。

    --

    “天公不作美啊。”裴子烈看着窗外哗哗下着的雨,不由得感慨一声,谁曾想到刚刚入夜这雨就开始下,一直到第二天清晨还没有停下来。这样一来三千多人可就硬生生的被困在这纪南城了。

    而萧世廉正在窗外屋檐下来来回回兜圈子,就像一头困兽,对于他这样急脾气的人来说,遇到这么一场缠缠绵绵的雨,当然很是不爽。

    可是这一场雨已经将纪南城外变成了一片泥泞,之前派出去探路的两队斥候就垂头丧气的满身泥泞回来谁也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更不要说还有萧岿等俘虏得带着,要是大军前进的话恐怕更加艰难。

    偏偏这纪南城已经是一座抛弃已久的城池,从江陵出来的官道要么是沿着沔水通往襄阳,要么是沿着大江西行再北走通往漳川郡,被这两条官道夹在中间的纪南城无人问津。无论是想要走到哪一条官道上,都得着实费一番力气,远远不是只通过城外这一大片荒草地那么简单的问题。

    “这才说明人家萧岿会找地方,只是老天爷没有眷顾他,”李荩忱却并没有慌张之意,整好以暇的坐在小火炉旁边,伸手烤着火,“若是咱们再晚来半天,这么大的雨已经足够把我们挡在城外了。”

    “阴雨连绵,南面江陵城音讯全无”裴子烈皱眉说道,“某总是有些放不下心。”

    “咱们能做的、该做的已经做完了,”李荩忱笑着说道,“剩下吃肉的事情还是交给左卫将军和荆州刺史吧,我们毕竟是小辈,若是此时回去反倒是有一种炫耀功勋甚至抢功的意思了,所以这一场雨来的还挺是时候。”

    裴子烈怔了一下:“世忠你是说,我们就不应该回去?”

    沉默片刻,李荩忱抬起头看向裴子烈,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章 惊鸿

    “哈哈哈,只要你不怪罪某没有站出来帮你说话就行!”萧世廉有些惭愧的说道,刚才虽然他是被裴子烈拽住的,但是终究还是没有站出来帮着李荩忱说话。

    “某裴子烈的朋友,清者自清,当然能自证清白。就算是证明不了,某手中剑也可以帮他证明。”一旁裴子烈声音冰冷,带着一如既往的杀意。

    而李荩忱和萧世廉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无奈,不过他们相信,刚才如果真的有人还不断的怀疑李荩忱,裴子烈真的会不吝惜拔剑。

    这位用尸山血海换来今日的年轻将军,可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走,今天这桂冠也拿到手了,咱们说什么都得庆祝庆祝。”萧世廉笑着说道,“十里秦淮,无边风月,今日不醉不休!”

    裴子烈也是欣然点头,显然对于嗜酒如命的他,听到“不醉不休”四个字就很是激动。而李荩忱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两个家伙,是不是才算是真正的狐朋狗友?

    似乎想起来什么,李荩忱突然顿住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不远处的山顶上,徐陵和沈君高似乎正在交谈着,有说有笑,不过李荩忱的目光并没有在他们两个身上过多停留,转而落在站在沈君高身侧那名之前见过的女子身上。

    她此时背对着李荩忱,已经摘掉了面纱,正弯着腰对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不知道说着什么。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女子下意识的挺直腰杆,不经意的回头,正好对上李荩忱的目光。

    一双摄人心魄的翦水秋瞳,目光清澈,而曾经在薄纱下若隐若现的瓜子脸此时已经展露出真容。洁白无瑕,倾国倾城。

    惊鸿一瞥,动人心弦。

    李荩忱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这种纯天然还带着高冷气息的美女,真的是令人魂不守舍。女子似乎也意识到李荩忱看她的目光之中带着难以名状的情思,急忙别过俏脸,继续和那比她矮上一头的小姑娘继续说话。

    真是有意思,李荩忱的嘴角微微一扬。

    而萧世廉有些诧异的回过头:“世忠,快走啦!”

    “嗯。”李荩忱应了一声,还不等他跟上萧世廉的步伐,密集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来者何人?!”裴子烈低喝一声,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哼哼,今天你们靠着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小杂种赢得了诗会,徐孝穆那个老东西同意了,我们可没说同意呢。”陈叔俭的声音从一侧的树林之中飘出来,“这里正好可以挡住山顶上人的视线,本皇子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谁狼狈不堪!”

    站在树林一侧的正是陈叔俭和陈叔澄,而他们带来的随从再加上那些一开始就跟着他们参加诗会的拥趸们,足足有二十多人,将萧世廉他们三个围的水泄不通。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手中都拿着木棒甚至铁棒,显然是早有准备。这东西打在人身上多数都是留下内伤,却少留皮肉伤,很明显这帮子护卫平日里没有少跟着两位皇子横行霸道。

    裴子烈眉毛一挑,手中佩剑“哐当”出鞘:“伯清,你没有带兵刃,等会儿某抵挡他们,世忠你掩护伯清先走!”

    萧世廉冷哼一声,抽出来自己的折扇:“对付这些地痞流氓,难道还用得上兵刃?”

    “兄长,他们三个毕竟都不是寻常人,咱们这样会不会”陈叔澄看着背靠背严阵以待的三个人,忍不住低声说道,“干脆吓唬吓唬,折辱他们一下就可以了,否则”

    “哼,难道你怕了?”陈叔俭声音转冷,显然对于弟弟的临阵动摇有些不满,“天塌下来肯定是我顶着,你怕什么?让他们主动叫‘爷爷’,那岂不是太便宜这几个小子了,就得打得他们叫‘爷爷’才行!”

    “兄长,关键是这时候根本不是咱们应该动手的时候。”陈叔澄压低声音说道,自己刚才还真是糊涂了,怎么就脑袋一发热跟着陈叔俭来了呢,“现在父皇正紧盯着咱们,小心驶得万年船,可万万不能耽误了二哥!”

    陈叔俭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旋即看向李荩忱三人:“话虽如此,但是今天也不能放过他们,罢了,你们三个今天要想不挨打,就乖乖的喊三声‘爷爷我错了’,我就放过你们?”

    “喊什么?”李荩忱眉毛一挑。

    “爷爷我错了!”陈叔澄一脸得色的说道。

    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周围已经一片低笑声。而萧世廉更是笑着直接趴在了李荩忱肩膀上。李荩忱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也未免太容易上当了。

    就在这时,裴子烈微微移动脚步,而站在他身边的萧世廉和李荩忱也都感受到了同伴的动作,趁着陈叔澄生气而乱了方寸的时候动手,自然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不察,竟然落入了李荩忱的圈套之中,陈叔澄狠狠哼了一声,旋即一扬手中的木棒,而周围那些随从和世家子弟们都急忙收敛脸上的表情,这个时候要是被陈叔澄发现自己在笑,十有**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而李荩忱整好以暇的迎向陈叔澄的目光,这位皇子殿下的智商看来也是堪忧。而陈叔澄也感受到了李荩忱充满鄙夷的笑容,并且都快笑弯腰的萧世廉,更是对他赤果果的讽刺。

    “你们真是活的不耐烦了!”陈叔澄低吼一声,挥动手中木棒便要向前冲,而周围的随从此时才勉强收敛住笑容,哪里还顾得上跟着陈叔澄一起向前?

    平日里这位皇子殿下欺男霸女,都是指使人上前,还真是少有自己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时候,看来今天是动了真怒。

    “阿澄!”陈叔俭一惊,伸手去拽陈叔澄,可是为时晚矣。

    裴子烈一身不吭的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双脚就地一滑,侧身让开快步冲过来的陈叔澄,手腕一转,重重的敲在了陈叔澄的背上,陈叔澄惨叫一声,木棒脱手而出,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李荩忱雪亮的短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好!”陈叔俭低呼一声,他手中没有拿家伙,此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后退,而几名随从也急忙上前。可是他们的动作太慢了,裴子烈手中长剑重重抡在了左右夹攻的那两名随从的木棒上,他是以剑背应敌,根本不用担心剑刃卡入木棒。

第二百三十章 分兵两路(传错章节了,这是今天的第一更!)

    整个西梁总共也就只有那么大的地方,而最大的功勋也不过就是攻下江陵和抓获萧岿,现在后者已经被裴子烈他们拿到了,剩下的自然就是拿下江陵城了,先进城的喝酒吃肉,后进城的只有喝汤的份儿。

    这也是为什么樊毅开始猛烈进攻之后,鲁广达等将领也都杀红了眼睛,毕竟按部就班的攻城,到头来大家可能什么好处都没有。

    而如果此时裴子烈等人押送着抓获的萧岿南下江陵,无论怎么说都有炫耀功勋的意思,至今还没有踏足江陵城的萧摩诃,脸上也不会好看。所以李荩忱说的还有几分道理,从这纪南城等几天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雨停之后呢?”裴子烈紧接着问道。

    此时萧世廉也听到了屋子中的对话,径直走了进来,盘膝坐下,瞪大眼睛看着李荩忱。

    这家伙显然对于南下江陵当一个看客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他也想知道李荩忱有没有别的好主意。

    李荩忱径直走到悬挂在屋子中的舆图上,伸手一指:“现在我大陈军队已经合围江陵,与此同时任忠将军包围沔阳、淳于将军坐镇郢州,已经占领了大江北岸的各处重镇,而战局对于我们固然是一路凯歌,但是对于北周却是糜烂,因此无论是为了以后防守襄阳也好,为了能够前出江陵和我们一较高下也罢,坐镇襄阳的尉迟迥肯定都不会做事不管了。”

    “这个肯定,江陵城丢了,尉迟迥肯定要给宇文邕一个交代。”裴子烈点了点头,“而从襄阳南下无外乎两条道路。”

    襄阳者,扼汉沔之重镇,是荆州北侧“两阳”之一,和北面的南阳分别位于南阳盆地的南北两侧,一起扼守从中原南下荆湖的通道,古往今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是江南王朝必守之地。

    而从襄阳南下荆湖,一共也就只有两条道路,沿着沔水西侧走章山郡可以直逼江陵,进而掌控整个荆州,而沿着沔水东侧则可以进攻随州,进而进攻郢州,拦腰截断大江。

    早在三国时期,东吴就曾经常年和曹魏在这襄阳一线拉锯,为此东吴还曾经大动干戈的两次迁都武昌,也就是现在的郢州,以防自己的上游落入曹魏之手,从而彻底陷入被动。而曹魏在襄阳方向上虽然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名臣大将,但是进攻方向和策略总体却总是保持着江陵和武昌两个方向,从未改变。

    现在于尉迟迥也是这个道理,想要从襄阳驰援战场,也同样有这两个选择。

    “如此说来尉迟迥有可能从随州直扑郢州,也有可能沿着沔水南下江陵?”萧世廉好奇地问道。

    “进攻郢州的可能微乎其微。”李荩忱直截了当的给出了答案,“郢州现在有淳于老将军坐镇,再加上我大陈的水师也都猬集于此,想要进攻郢州,绝非一时半刻之功夫,而且尉迟迥麾下兵马并不充足,能够驱策的不过两三万人罢了,进攻郢州很容易将襄阳侧翼暴露出来,自是得不偿失。”

    裴子烈也点了点头:“更何况尉迟迥出兵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真的拿下江陵,而只是为了能够阻碍我军北上的势头,因此走西线的可能很大,因此世忠你的意思是?”

    “一待雨停,咱们不南下,而是北上进攻章山郡。”李荩忱径直伸手在舆图上一指,“章山郡位于襄阳和江陵之间,依托沔水以及周围山川,是道路上形胜之地,若是能够拿下章山郡,必然能阻碍尉迟迥南下进攻的势头。”

    “以三千兵马占据一城之地阻挡两三万兵锋?”裴子烈眉毛一挑,虽然李荩忱提出的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是身为统军主将,他也不得不考虑计划的可行性。

    不料李荩忱直接干脆的摆了摆手:“不,我们没有三千人马,必须有一个人带着一小部分弟兄押送这些俘虏南下,赶到江陵城向左卫将军交差,对于在江陵城下鏖战的弟兄们来说,这些俘虏至关重要。”

    萧岿等人无论如何说也都是西梁的皇帝和皇亲国戚,他们没有出现在城墙上指挥将士们杀敌,而是出现在了南陈军中,并且是以俘虏的身份,对于西梁的士气有怎样的影响,自然不言而喻。

    更何况带着这么多俘虏北上也未免有些天方夜谭,毕竟李荩忱他们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去行险的。

    顿了一下,李荩忱紧接着说道:“而且江陵城高池深,又有陆腾这等老将坐镇,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打下来了,估计这围城还得持续至少十天,而尉迟迥肯定不会等着我们将江陵城打下来之后才出兵。”

    裴子烈和萧世廉不由得皱了皱眉,率兵前出章山郡的目的已经再明确不过,现在南陈这么多兵马想要拿下江陵城,尚且还得耗费不少功夫,更不要说尉迟迥率军南下之后,萧摩诃还得分兵迎战,甚至不得不率领主力出战。

    因此如果能够在章山郡阻挡尉迟迥哪怕只是两三天,都可以给萧摩诃争取更多时间。只要南陈拿下了江陵城,尉迟迥自然也就不会再眼巴巴的带着仅有的一支人马来送死。

    也就是说守章山郡多长时间,并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而是要取决于萧摩诃进攻江陵需要多久。

    这相比于之前的渡江之战以及纪南之战,绝对凶险的多。毕竟之前这三千人一路杀过来,惊喜要比惊吓多得多,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恶战和硬战。

    而这一次不一样的,一旦前出章山郡,可就意味着很有可能要和尉迟迥这个北周数一数二的名将正面交锋了。

    “伯清,世忠,你们两个带着本部兵马南下。”裴子烈当机立断。

    萧世廉顿时微微皱眉:“这可不行,上阵杀敌怎么能没有某,而且世忠出谋划策也必不可少,所以大士兄,带兵南下你最合适。”

    “萧伯清,这是将令!”裴子烈顿时狠狠一拍桌子,“你要抗命?”

    “行了大士兄,你就别摆架子了,咱们当初出来的时候可没有明确说谁统辖谁,你的将领某可以不接受。”萧世廉当即毫不犹豫的顶了回来,挑衅的看向裴子烈。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为什么是某

    李荩忱摇了摇头,这样的争斗不过只是无谓的浪费时间罢了。

    当即他上前一步站在他们两个中间:“行了,你们两个也别嚷嚷了,这主意既然是某出的,某就应该率兵北上,当然某也知道你们两个肯定不会让某一人成行,这样,你们两个抓阄好了。”

    “抓阄?”裴子烈流露出一副你在开玩笑的表情。这样的生死攸关的大事,怎么能靠抓阄来决定?

    “那就抓阄,这最公平。”萧世廉急忙说道,他自问口才不是裴子烈的对手,而且正如裴子烈所说,不管怎么说裴子烈也是他的上司,顶撞上司确实不合纪律。

    不等裴子烈回答,李荩忱直接撕了两张纸,在一张纸上打钩,然后干脆的折成整齐的两个阄,背着萧世廉和裴子烈两人在手心中交换几次,方才转过身来。

    见李荩忱已经写好,裴子烈虽然不甚愿意,不过还是妥协了,他虽然是电威将军,要比李荩忱和萧世廉两人高了不止一头,但是在裴子烈的心中从未因此而真的把两个人当属下,现在他们两个既然意见一致,那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当下里冲着萧世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世廉轻轻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正要选择,正好看到李荩忱的右手小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原本伸向左边的手顿时收回来,转而取了右边的那个,并且直接将另外一个递给裴子烈。

    “你这个急性子的,”裴子烈无奈的摇了摇头,打开手中的阄,脸色顿时一沉,晃了晃纸,“我这是白纸。”

    萧世廉嘿嘿一笑,三下五除二打开,正是打钩的白纸。

    裴子烈隐约察觉到什么,侧头看向李荩忱,不过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算是认命:“北去章山郡,不知道敌人会有多少,也不知道你们将会坚守多长时间,所以某只带着两百人南下,其余的弟兄全都留给你们。”

    顿了一下,裴子烈觉得还是有些不妥,紧接着说道:“不行,某只带一百人以防万一,其余的都给你们,有一点儿是一点儿。”

    “我们根本不用那么”萧世廉刚刚开口,就被李荩忱一把拽住了。

    “一百人,可以么?”李荩忱的脸色颇为沉重,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而萧世廉还想要多说,不过看到李荩忱的脸色,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某没问题,”裴子烈干脆的颔首说道,转而看向萧世廉,“伯清,此次北上非同小可,绝对不是咱们之前渡江而或者杀入纪南那么简单,渡江的时候是因为西梁的军队都被抽调走了,所以让我们意外的捡到了一个漏子,而纪南更是如此,谁都不会想到我们放着江陵不要而直扑纪南,可是这章山郡”

    “意味着我们肯定是和尉迟迥正面交锋,”李荩忱淡淡说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

    萧世廉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微微点头。

    “事不宜迟,外面的雨已经小了不少,某现在就派斥候到前面探路,尽快早的赶到江陵,一来能够把这些俘虏交给左卫将军,二来也能直接向左卫将军求援。”裴子烈一把抓起桌子上的佩剑,径直向外面走去。

    目送裴子烈的身影消失在风雨中,萧世廉方才问出自己一直藏在心中的疑惑:“世忠,你为什么选某?”

    李荩忱轻轻呼了一口气,显然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就已经有了答案:“此去章山郡,以弱兵凌十倍之敌,虽是正兵之道,但是却是不折不扣的行险,因此某,还有这两千多弟兄,需要的是一个敢打敢冲的将领,带着他们浴血厮杀在第一线,这一点伯清你胜过某或者大士。”

    顿了一下,李荩忱紧接着说道:“更何况大士是电威将军,向左卫将军请援之后,左卫将军可以直接调拨足够的军队给他,直接由他率领着北上,而不会因为你我官职太低,按理无法统御这么多士卒而不得不派出另外的将领。”

    当然李荩忱不会告诉萧世廉,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就是萧世廉归根结底也是萧摩诃的儿子,自家长子若是被尉迟迥困在章山郡,于公于私萧摩诃都会全力相救。

    就算是李荩忱也清楚,萧摩诃应当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但是留一手终归没有坏处。

    萧世廉点了点头:“刚才大士说这雨小了不少,咱们是不是也该派人向北面官道探一探,看看可不可行?”

    “言之有理,”李荩忱应了一声,正要走出去,萧世廉却是再一次拦住了他:

    “世忠,你先等等,还有一个问题某想问你。”

    “什么问题?”

    萧世廉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风雨中,沉声说道:“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某,我们此去章山郡,如果真的遇到了尉迟迥的大军主力围城,我们能够支撑到解围么?”

    李荩忱苦笑一声:“你这个问题某无法回答,毕竟某不是左卫将军,也不是尉迟迥,更不是守城的陆腾,所以某只能做出这个决定,而最后胜负与否,生死与否,或非人力所能全为。”

    或许也是第一次见到李荩忱露出这样毫无把握的神情,萧世廉皱了皱眉,心中也是随着沉重了几分。

    而李荩忱伸手带上头盔,淡淡说道:“不过我等既然北上,自当尽力而为,与尉迟迥争,也与这苍天争。更何况这件事就算是再不可行,也总得有人去做。九年之前兵败江陵城下的旧辙,我们不能再走一次。”

    一边说着,李荩忱一边迈动脚步,走入风雨中。

    萧世廉自失的一笑,什么时候反倒是自己变的婆婆妈妈得了。当下里他攥住佩剑的剑柄,紧跟上李荩忱。

    正如李荩忱所说,还没有争一争,如何知道事不可为?

    九年之前就是因为江陵城高大坚固,吴明彻一心想着全力攻破城池,没有算到北周军队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南下,直扑向自己的侧翼,方才不得不仓皇撤退。

    现在又是南陈大军包围江陵城,此时必须得有一支军队继续向北穿插缠住北周主力了,否则九年之前的旧事,说不得又要发生。

    萧摩诃、樊毅都在争夺江陵这块肥肉,总得有人去做挡住尉迟迥这件事。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再搏取一些功勋,也是为了一场南陈期待太久的胜利。

第二百三十二章 萧湘

    李荩忱伸手推开房门,陈智深的话还在他的耳畔回响。

    “城外道路泥泞,不过好在从这里向北距离官道并不算远,而且这雨虽然持续时间长,但是终归算不得暴雨,所以道路还没有完全到不能走的地步,只要等雨停了差不多两三个时辰就可以开拔了。”

    而现在雨停已经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了,一抹阳光洒在这荒野中的城里,呼呼的风依旧带着丝丝凉意。城中的南陈士卒正在擦拭兵刃、收拾行囊,准备开拔。

    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接下来会去哪里依旧只是通知了所有幢将以上,下面的士卒们并不知道。不过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恐慌和担忧。毕竟渡江之战、纪南之战,他们已经见证了太多的奇迹、创造了太多的功业,自然也相信接下来无论走向哪里,依旧能够凯旋。

    见到李荩忱进来,那萧家丫头急忙走上前小心的帮着李荩忱解披风,这一幕落在李荩忱身后李平这小子的眼里,让李平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很有眼色的直接站在门口不再进来。

    李荩忱奇怪的看着这丫头,女孩毕竟年岁不大,还差了李荩忱一头,因此只能微微踮起来脚尖,而且解了半天都没有解开第二个结。看着她瑶鼻上已经因为紧张而冒出来细微的香汗,脸颊也变得红扑扑的,李荩忱不由得笑了一声:“我自己来吧。”

    “奴奴只是想是奴太笨了!”那丫头顿时惭愧的低下头。

    李荩忱一边解开结,一边走到桌子旁,发现水已经烧好了。而环顾周围,原本凌乱的只有一张椅子能够坐人的屋子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那些已经脏了的绫罗都被堆在了一起,而尚且完好的又重新被挂了上去,一张椅子还架在桌子上,分明告诉李荩忱是谁干的。

    意识到李荩忱似笑非笑的回头看过来,那丫头的双手不知不觉得绞在了一起:“对对不起,奴没有想到将军回来这么快,奴应该应该收拾更快的。”

    李荩忱顿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站在自己眼前的恍惚间让他觉得不是那个历史上让无数帝王枭雄拜倒在石榴裙下的萧皇后,也不是西梁的金枝玉叶,而只是一个出身寒门的小丫头,第一次走进了深宅大院之中,战战兢兢。

    倒是和自家妹子有些像呢,只是李怜儿大大咧咧的性子,远没有这么拘束罢了。

    不过想来也是,虽然出身皇室,但是她自幼就一直不被皇室所承认,小小年纪就辗转于亲戚家中,西梁的皇室尚且寒酸,这些只是和皇室有关系的国戚们自然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因此此时主动走过来伺候李荩忱,也在李荩忱的理解之中。这不过是这个小姑娘给自己找的求生手段罢了,毕竟在李荩忱的羽翼庇护下,总比和那些对自己冷眼相向的亲戚们挤在一起来得好。

    要知道其余的皇亲国戚可没有这种好待遇,刚才下雨的时候,躲雨的地方南陈将士们都不够用,只能给他们找了一个坍塌了一半的窝棚,让他们缩在里面瑟瑟发抖。

    李荩忱端详着眼前的女孩,历史上总有一些人说萧皇后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知羞耻的辗转于一个又一个帝王枭雄手中。但是在李荩忱看来,这不过就是这个从小就历经磨难的女人在乱世之中艰难谋生的手段罢了。

    她或许困惑于那些男人的贪婪和无能,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这容貌是唯一能够让她继续生存下来的资本。

    至少在李荩忱所了解的历史上,萧皇后虽然算不得母仪天下的一代贤后,但是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把持朝政、魅惑君王、伤天害理的事情,甚至还因为贤惠得到过眼界甚高的独孤皇后赞赏。

    当隋炀帝一开始沉醉于享乐的时候,萧皇后还曾经多次劝谏,只可惜见识了酒肉美色的杨广,哪里还会在乎结发妻子的忠告?

    而李荩忱也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小姑娘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同情,并不只是因为她的容颜确实足够李荩忱为之心动,毕竟来到这个时代,李荩忱也不是没有见过美女,比如那位颇有意思的乐昌公主殿下,或许还有一部分,因为李荩忱清楚,这个小姑娘也是在为能够于这乱世之中生存而挣扎。

    大家都是同病相怜啊

    看着脸上带着恐惧神色的女孩,李荩忱伸手摸了摸鼻子,作为一个前世今生都不折不扣的单身狗,说及实话他还真的缺少对付女孩子的经验:“这些不应该你做的,坐下歇会儿吧。”

    一边说着,李荩忱一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随手抄起来放在桌子上的一个梨咬了一口,从衣袖中拿出来那个玉佩,微笑着说道:“你叫萧湘?”

    女孩怔了一下,旋即明白,在玉佩上刻着自己的名字,当下轻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冰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李荩忱轻声吟诵道,“好一个潇湘之名。”

    历史上并没有留下萧皇后的名字,没有想到闺名竟然如此有诗意。不过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兰陵萧氏古来诗书之家,虽然萧湘一直不被萧岿承认,但是萧岿也不可能不给这个女儿起名字,这看似信手拈来、一向只是作为地名的“湘”字,搭配上“萧”这个姓,顿时情意大变。

    “雁声远过潇湘去”萧湘低声重复一遍,抬起头看向李荩忱,双眸灿若星辰。

    李荩忱微笑着说道:“那某以后就喊你‘阿湘’好了,你若是不嫌弃,自可以喊某‘兄长’。”

    “奴不敢!”萧湘急忙退后一步躬身说道,“将军是主,奴是仆,承蒙将军不嫌弃奴蒲柳之姿,能够收留已经是奴的荣幸,兄长之名,奴万万”

    李荩忱好笑的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多讲究,不管萧岿认不认,你好歹都是一国公主,而某不过是大山之中走出来的一个泥腿子,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你若是这样称呼某,某可当不起。”

    萧湘惊疑不定的看向李荩忱,显然李荩忱如此态度让她对这个男人更是拿捏不定。

第二百三十三章 带她走

    要说李荩忱因为自己出身低微而对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皇族们毕恭毕敬,萧湘打死也不相信,毕竟她还记得不久之前李荩忱就曾经痛痛快快的扇了萧岿几个巴掌,那可是西梁的皇帝。

    正如李荩忱所说,他们现在就是不折不扣的阶下囚,外面任何一个南陈士卒都要比萧岿这个西梁皇帝还高贵。

    李荩忱径直站起来,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刚才说的有什么不对,向着挂在一侧墙上的舆图走去。对此李荩忱也只能庆幸,那位萧岿同志逃跑的时候终究没有忘记带着舆图,现在倒是真的方便了李荩忱。

    不过当李荩忱路过萧湘的时候,萧湘有些害怕的后退几步,认命的看着李荩忱,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无论李荩忱说的再怎么好听,自己终归是李荩忱的俘虏,他能等到现在才对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手,已经很不错了。

    “看什么看?”显然李荩忱并没有理解萧湘的意思,好奇的瞥了一眼神情古怪的女孩,“你要是真闲的无聊就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要准备开拔了。”

    “啊?将军奴”萧湘顿时瞪大了眼睛。

    “某不是说过了么罢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那‘奴’就算了,你说‘我’就行了,听着怪别扭的。”李荩忱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径直走到舆图前面,目光旋即落在了纪南城的位置上。

    萧湘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至始至终都会错了李荩忱的意思,顿时俏脸绯红,忍不住自责:萧湘啊萧湘,你都在想什么,李将军如此君子人物,反倒是你自己把他想的龌龊了。

    “是,奴”萧湘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旋即想起刚才李荩忱的吩咐,急忙改口,“我知道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慌张的跑出屋子。

    听着身后的声音,李荩忱无辜的笑了笑,终究没说什么。

    他当然也不是傻子,刚才这个小姑娘都想到哪里去了,李荩忱第一眼没有看明白,后来也回过神来了,不过他自然可不会傻乎乎的去点破,毕竟两个人现在还远远算不上熟稔,李荩忱若是以此来开玩笑的话,只会把气氛和关系弄得更尴尬。

    更何况李荩忱也看出来了,这丫头也是个脸皮薄的主儿,所以还是给她留点儿余地比较好。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为难她。

    而房门再一次打开,萧湘已经恢复了平静,只不过还是低着头不敢多看李荩忱。李荩忱沉声说道:“帮我倒杯水吧。”

    “嗯?”萧湘怔了一下,急忙说道,“哦哦,好。”

    一抹阳光洒在翠色的草叶上,还有一滴露珠悬垂,没有被蒸发,折射着晶莹的光芒。

    “时候差不多了,”看着走出来的李荩忱,萧世廉点头示意,旋即冲着屋子里面一努嘴,“话说你把人家怎么了?”

    李荩忱顿时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没怎么啊?”

    “刚才跑出来又跑进去的,还真是好大的动静。”萧世廉脸上流露出八卦的神情,压低声音说道,“该不会是你小子霸王硬上弓,结果把小姑娘给吓到了吧?”

    “你都在想什么?”李荩忱狠狠瞪了萧世廉一眼,“怎地总是想这等不着调的事情。”

    萧世廉似笑非笑的伸手拍了拍李荩忱的肩膀:“行啦世忠,你也就别说什么了。这丫头和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长时间,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是你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做,那这丫头也不用说,已经算是你的人了。”

    李荩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想要解释什么,萧世廉干脆利落的打断了他:“你想解释,你解释的清楚么?此事事关那丫头的清白,你还是别解释的好。更何况就算是你一口咬定啥都没做,你还想不要她了,难道你敢说你不喜欢?”

    “这”李荩忱第一次被萧世廉说的哑口无言。

    而萧世廉眉毛一挑,声音更低:“更何况对于这萧家丫头来说,其实早日和你那个了,她才能够安心,否则你以为她不担心”

    李荩忱怔了一下,想想也是,自己明明只是走过去,萧湘就开始脸红,明显就是想歪了,可是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这么禽兽的事情李荩忱当然做不出来,更不要说两个人认识算起来还不够两天呢。

    “这些用不到你来操心了,”李荩忱翻了翻白眼,“另外你小子怎么会这么清楚?”

    萧世廉耸了耸肩:“钟离城还有建康城里的的那些窑姐儿中的雏儿一开始不也是这样的,谁不想能够早日找个英俊潇洒、财大气粗的恩客,能够尽快脱离苦海?这种某可见的多了。”

    李荩忱脸色变了变,不过萧世廉说的有道理,以现在萧湘阶下囚的身份,任人宰割,虽然说得不好听,但是确确实实还不如那些青楼之中的窑姐儿。

    “这丫头不错,人长得漂亮,而且又不是在宫中长大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刁蛮性子,你明白她的心思,好好珍惜便是。”萧世廉脸上的笑容消散,淡淡说道。

    “为什么要和某说这些?”李荩忱声音有些低沉,这不是萧世廉的性格。

    萧世廉轻笑一声:“往大处说,虽然分支不同,但是毕竟都是同出兰陵萧氏,往小处说,这个丫头和那些好吃懒做的皇亲国戚不同,配得上某萧世廉的兄弟,你可要珍惜啊。”

    沉默片刻,李荩忱郑重的点了点头。自己之前终究还是小看了萧世廉,这家伙并不是不想细心去考虑什么,往往只是因为懒得罢了。

    此时房门再一次推开,萧湘微微低着头走出来,见不只是李荩忱在,顿时忍不住惊呼一声。而萧世廉提高声音:“世忠,某这边都收拾妥当了,大士也要带人南下,什么时候走?”

    “现在。”李荩忱斩钉截铁的回答,旋即回头看了一眼紧张绞着手指的萧湘,“阿湘,你东西都带齐全了么?”

    “我我就两件换洗的衣物,没有什么要带的。”萧湘急忙说道,扬起白皙的脖颈。虽然李荩忱已经把玉佩换给了她,但是她并没有重新带上,显然她也清楚,李荩忱已经在帮她掩饰自己那毫无利处、甚至还有坏处的身份。

    “大士呢,让大士带她走。”李荩忱径直向远处看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时间不多了

    听到李荩忱所说,萧湘顿时流露出惊慌的神色,也顾不上周围还有好多人,一把抓住李荩忱的衣袖:“将军请不要丢下奴!”

    李荩忱一回头,猛地对上那一双在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摄住他心神的眼眸,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住曾经的秋水和星辰,令人怜惜。李荩忱当即笑着说道:

    “不是要丢下你,而是让你跟着裴大士一起南下回江陵,而某会带着其余人北上,此去凶险,很有可能有连续的恶战、血战,某自不可能带着你。”

    萧湘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向李荩忱的方向靠了靠。而李荩忱看了李平一眼,李平急忙一招手让两名身材颇为魁伟的士卒走过来:“头儿,这两个都是陈大哥挑选出来的,皆为稳重强壮之人,为人老实,由他们护送嫂子,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而那两人不等李平说完,同时一拱手:“我二人定当誓死护卫夫人安全!”

    “嫂子”和“夫人”这两个词说出来,萧湘顿时俏脸通红,直往李荩忱背后缩,却并没有反对。而李平紧接着说道:“之前那些西梁皇亲国戚来的时候都是乘坐马车来的,豪华舒服的很,现在当然就不能给他们这么好的待遇了,马车都腾出来给了咱们受伤的弟兄,不过还剩下一辆,正好可以给嫂子空出来。”

    李荩忱点了点头,赞许的看了李平一眼,他这一次干的确实不错。这一次没有再躲避什么的必要了,李荩忱径直伸手一把揽住萧湘,沉声说道:“他们二人会保护你的安全,而你是某的人,裴大士也会照顾你,放心便是。”

    萧世廉整好以暇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们东西都收拾好了?兵刃都打磨锋利了?都给老子散了散了,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

    看着周围人散开,萧湘方才抬起头,女孩的俏脸已经羞的通红,不过还是心细的发现李荩忱外衣的扣子开了,急忙伸手帮他系上:“将军一定要凯旋,奴妾在江陵翘首以待,侯君归来。”

    李荩忱郑重的点了点头,张开手臂将萧湘搂住。

    这一次女孩没有抗拒,同样环住李荩忱的腰,感受着这自己尚且陌生的温度和心跳。

    箭矢如蝗,乱石如雨,整个江陵城上下都被震天动地的杀声所笼罩。一面面赤色的旗帜在风中招摇,大队的陈军怒吼着向城墙扑去,就像是大海上翻滚咆哮的浪涛,要将礁石彻底拍为碎片。

    萧摩诃静静的站在台上,咚咚的鼓声就在他不远处传出,然后在整个战场上回响,不过对这近在咫尺、雷霆一般的响声,萧摩诃置若罔闻,眼睛至始至终都紧紧盯着江陵城头。

    “将军,您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某等看着,按部就班进攻,不会有意外的。”一名将领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说道,从昨天的第二次进攻开始,萧摩诃已经一天一夜都没有合过眼了,那一面萧字大旗就一直在他的头顶上飞扬。

    仿佛那旗帜和萧摩诃一样,要一直等到江陵城被攻破的那一刻。

    而与之相对应的,在对面江陵城头上,代表江陵总管陆腾的旗帜同样也在招展飞舞,虽然上面已经被箭矢穿出来了很多的窟窿,但是依旧这样在所有人面前骄傲的舞动着,代表江陵的主人依旧是陆腾,依旧是守军。

    这两天中,南陈军队曾经两次冲上城头,想要斩将夺旗,但是都被守军硬生生的顶了回来,非但没有拿下那一面旗帜,自己倒是损失了不少人。

    似乎知道萧摩诃才是整个南陈大军真正的统帅和核心所在,无论城南和城西的鲁广达和樊毅进攻多么猛烈,陆腾的将旗就一直在这东门上空飘扬,从未转移过。

    “裴子烈带着人到哪儿了?”萧摩诃沉声问道。

    一名将领急忙回答:“距离大营还有两三里地,很快就会到了。我们已经派出斥候押解着几个俘虏的西梁将领前去辨认俘虏,只要能够确定”

    “抓到的是萧岿已经毋庸置疑了,”萧摩诃淡淡说道,“如果只是一个替身的话,没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更何况跟在那萧岿身边的不是还有众多西梁的皇亲国戚们,他们也足以证明。”

    几名将领连连点头,而萧摩诃继续看向城中:“也就是说城中现在于皇宫中的实际上只有萧岿的伪后张氏?”

    “根据线报,这些天萧岿一直称病居于宫中未曾露面,倒是这个张氏曾三番五次的带领宫中宦官婢女到前线照顾士卒、慰问将领,也正是因此,西梁士卒一直斗志昂扬,而那些将领们对萧岿的不露面也没有感到惊讶。”一名负责哨探的将领急忙回答,“倒是有几次那萧岿在皇宫中召见文武,不过都是极少数的几个守城大将。”

    “这么说城里面那个十有**是傀儡了?”一名参军笑着说道,“这西梁人和陆腾还真是好算计,只是可惜那些在城上城下和我们大战的士卒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为之拼命的人都已经丢下他们跑了,真是可笑。”

    将领们相视莞尔,这样怯懦的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坐上皇位的。

    “如果就算这样我们还依旧拿不下来江陵城,那更可笑的就是我们。”萧摩诃并没有露出笑容,冷声打断了他们,“如此一来就更加确凿我们抓到的是萧岿了,现在就派人告诉裴子烈,人直接拉到城下,让城上的人都看清楚,他们的帝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将领们神情凛然,纷纷答应,而萧摩诃紧接着说道:“另外传令鲁广达和樊毅,告知情况,督促他们加紧进攻。”

    “这”一名将领顿时诧异的看过来。要知道大家现在都瞄准了江陵城这块肥肉,他们这些跟在萧摩诃身边的将领自然巴不得樊毅和鲁广达暂缓进攻,这样他们才能第一个杀进城去。

    “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萧摩诃淡淡说道,目光缓缓的向北转移,襄阳的那位估计是坐不住了吧。如果北周大军在自己拿下江陵城之前杀到,这战局可就有些棘手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冲过去

    其实并没有等萧摩诃的命令传达到,裴子烈就已经先带着几名亲卫匆匆赶到了萧摩诃中军之中。

    虽然裴子烈也是多年追随吴明彻征战沙场,但是眼前这么壮观的攻城景象见到的也不多。

    黑压压如潮水的南陈大军怒吼着向前,一台台云梯车和攻城车在整齐的号子声中顶着呼啸而来的箭矢移动。时不时有云梯车或者攻城车受到城上火矢的集火,变成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将阴沉沉的天空都照亮。

    而江陵城外那一条宽阔的护城河,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鲜血的颜色,并且河道很多地方都已经被截断,架桥车和大大小小的木板堵塞了河道,以此为基础,周围堆砌着大量的沙袋和石块,当然桥上桥下,更多的还是南陈士卒的尸体,层层叠叠的尸体又包裹在沙袋和石块外面,将护城河彻底截断。

    向前推进的士卒时不时将背负的沙袋和石块扔入河中,而很快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也中箭倒下,和他们辛苦背负到城下的东西一样,成为河水堵塞物的一部分。

    紧跟在他们后面,弓弩手在盾牌手的掩护下竭尽全力压制城头,而一辆辆云梯车和一张张简易的云梯则不断地在弓弩手空隙之中越过,艰难的向前。

    因为之前下过雨的缘故,地上颇有些泥泞,时不时就有沉重的云梯车陷入泥泞之中,转瞬变为城头火矢的活靶子,云梯车上下的士卒身上着火,惨叫着跳下来,满地打滚。

    然而更多的云梯车依旧不依不饶的越过尸体搭成的桥梁,继续向江陵城墙逼近,云梯车顶端的士卒正顶着迎面的箭矢和城头对射。无数的石块在他们头顶上越过,砸入城中。

    与此同时,城门正面原本就架设在护城河上的几座桥梁也被拆掉了护栏利用起来,之前已经被烧毁的冲车被士卒们冒着箭雨直接推下桥,当做另外一个架桥车堵住半边河道,而紧跟在后面的冲车缓缓上桥,这一次南陈显然竭尽全力,两辆冲车同时对准两个城门。

    江陵毕竟是江北重镇、西梁帝都,为了方便出入,一个城门实际上是有三个门洞,一大两小,只要能够突破其中任意一个,自然也就能够冲入城中。若不是因为这河上石桥虽然宽敞,也只能勉强容纳两台冲车过来,恐怕萧摩诃会毫不犹豫的再加一台冲车。

    石块和火把从城门上砸下来,而南陈的投石机、床子弩以及弓弩手手中的弓弩也都对准了城门,死死压制住对方。

    “将军?”一名亲卫低声说道。

    “我们走!”裴子烈点了点头,径直向萧摩诃大旗所在的方向策马狂奔。

    当看到这攻城惨烈的一幕时候,裴子烈就明白自己当初听从李荩忱的建议、做出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他麾下那区区三千人,投入到这攻城之中,恐怕两天下来就只剩下累累尸骨了。

    或许也只有李荩忱,才能够把这三千人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吧,回想起从巴陵出发开始,一路挟持樊毅、偷渡大江、包抄纪南,李荩忱的每一招看上去都是兵行险招,但是却又每一次都拿捏在要害上,而且是樊毅、陆腾和萧岿这三个当世名将甚至帝王的要害上。

    这个家伙,还真是不简单啊

    在裴子烈原本的看法中,李荩忱值得尊敬更多是因为李成的缘故,毕竟始兴枪王的赫赫威名让裴子烈很是敬佩,而之后和李荩忱相处的久了,他方才发现,这个人似乎从来没有真的从李成那里获得什么至关重要的,他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依托自己的判断。

    晃了晃头,裴子烈不让自己再去多想这些,毕竟眼前她还有更着急需要做的,李荩忱和萧世廉率领的两千多弟兄还等着他的支援。

    “末将裴子烈参见左卫将军!”裴子烈从马上翻身而下,三下五除二登上鼓台。

    萧摩诃也微微怔了一下,裴子烈来得太快,甚至就连亲卫都没有来得及通报:“大士,你此地鼓声大,你我换个地方谈吧。”

    --

    “发现北周哨骑,在城西一里外!”

    “我军前哨距离章山郡三里地!”流星探马接踵而至。

    李荩忱挽着袖子站在道路一旁,一边看着李平摊开的舆图,一边抬起手臂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旋即转而看向身边的陈智深:“伯清兄呢?”

    打前锋这种事显然萧世廉有着和他父亲当年一样的执念,而李荩忱也没有想要和他抢这个位置的意思,毕竟萧家是“专业”的,萧世廉确实比自己合适。

    “这儿呢!”不等陈智深回答,萧世廉的声音已经响起。

    “发现蛮夷的哨骑了?”李荩忱眉毛一挑。

    萧世廉脸色凝重,微微颔首:“而且人数还不少,城西、城东都有,估计城北更多,甚至某怀疑现在蛮夷已经冲入城中了。而咱们距离章山郡还有两里地多。”

    李荩忱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不过厚厚的阴云遮盖了太阳,显然之前那一场大雨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这一场雨估计也快了,咱们不能在野地里等着,斥候多不可怕,只要他们的斥候还在,就说明他们的主力尚且还有一段距离,我们遇到的顶多是前锋。”

    萧世廉诧异的看过来:“世忠你的意思是?”

    李荩忱冲着远方天边一努嘴:“急行军,冲进去,趁着蛮夷还没有在城中站稳脚跟,咱们把城夺下来!”

    “这”李荩忱的大胆让萧世廉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不敢?”李荩忱眯了眯眼,“我们现在地处平原野外,前有坚城、后为荒地,左有山,右有水,退无可退,转无可转,唯一所能为,就是向前!”

    李荩忱话音一落,周围陈智深以及跟着萧世廉过来的几名仗主、幢将都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此时他们也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

    这章山郡地处要道,扼守荆山沔水之咽喉,把控道路。而因为这几天下雨的缘故,南方道路颇为泥泞,大家走到这里便费了不少力气,此时想要掉头南返,很容易被北周大军截击在野外,更是危险。

    显然北周军队不会放过拿这一支南陈小部队练练手的机会。

第二百三十六章 请援

    如果让北周军队抢了城池,那他们这两千多人就真的是进无可进、退无可退,除非一头扎进沔水,否则真的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萧世廉哼了一声,径直抽出佩剑:“怕?某还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

    李荩忱看着源源不断向北开进的队伍,这些将士们虽然脸上尚且带着长途行军跋涉的疲惫神色,但是目光都是一般无二的坚毅,他们这一路走来已经见证了太多的胜利和奇迹,自然也对李荩忱和萧世廉带领他们走向下一场胜利毫不怀疑。

    “此事先不散播,免得引起恐慌,”李荩忱谨慎吩咐,“伯清,你带着前锋急行军直接从南门入城,如果敌人已经抢先一步冲入城中,就想办法突击城门,若是皆不可为再退回来。”

    萧世廉郑重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他很清楚现在最宝贵的就是时间,晚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可能堵住了所有的希望。

    “陈智深!”李荩忱紧跟着喊道。

    “末将在!”

    “你带着一队兵马绕行城西,截杀蛮夷斥候,尽量保证道路的通畅,另外派遣斥候沿城北上,若是遭遇敌人前锋或者主力,速速禀报。”李荩忱低声说道。

    陈智深急忙拱手答应。而李荩忱紧跟着吩咐一句:“一旦伯清进攻不利,我们就不能在章山郡外过多停留,就算是道路崎岖也要想办法转进荆山,这是唯一的活路,而某现在就是让你保住这一条活路,责任之重你可明白?”

    打了一个激灵,陈智深郑重说道:“必不辱命!”

    看着一名名将领转身离开,自己身边再一次只剩下了李平,李荩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自己从公安开始,就一次又一次的赌博,好在老天眷顾,而自己多少也拿捏到了一些历史的脉搏,方才每一次都能成功。

    这一次,愿也如此。

    --

    “没有抓到伪后张氏和你们无关,因为这张氏现在应该还在城中。”萧摩诃沉声说道,“重中之重不在张氏,而在萧岿,只要抓到了萧岿,至少可以让城中士卒军心不稳。”

    裴子烈轻轻松了一口气,要说纪南一战最大的遗憾和疏漏,自然就是没有找到萧岿的原配夫人,其余的妃嫔抓了个囫囵,也没有这个原配夫人来得重要,那些皇亲国戚们对于张氏的去向也是各说各的,导致李荩忱等人当时也不好判断。

    现在既然这张氏还在城中,那至少可以说纪南一战是大功告成了。

    “伯清和世忠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萧摩诃此时也发现了最大的问题所在,“他们两个还在后面?”

    裴子烈急忙说道:“末将正要禀报此事,伯清和世忠已经带着其余的兵马北上章山郡,意图截断从襄阳南下江陵的道路,为进攻江陵争取时间。”

    “什么?!”萧摩诃脸色微变,旋即径直走到舆图旁边,目光落在章山郡上,他不得不承认这几个年轻毛头小子挑选出来的点还真是刁钻,这章山郡扼守从襄阳到江陵最近的道路,尉迟迥只要想要南下,就必须得从这里走。

    不过以两千多人据守一座空城,面对很有可能十倍于己的大军,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萧摩诃当即冷声说道:“这不是胡闹么?!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阻止?裴子烈面露苦涩,以萧世廉和李荩忱的性子,就算是他真的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了,更何况对于这个计划裴子烈也很是赞成,只不过当时抓阄的时候没有抓到罢了。

    “世忠和伯清言当以将军为榜样,行将军当年驰骋疆场之事,而且伯清骁勇、世忠多谋,他们二人相配合,必然可进可退,将军无须过于担忧。”裴子烈沉声说道,“更何况这章山郡地处江陵和襄阳之间,为兵家必争之地,截断章山郡方可阻碍尉迟迥,因此末将以为如此挺进并无错处!”

    裴子烈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当时在吕梁外突围的时候,哪怕是萧摩诃已经执掌大军,裴子烈照样敢于当面质问他吴明彻的下落,现在回答这个问题自然也是毫不犹豫。

    萧摩诃轻轻叹了一口气,萧世廉和李荩忱如此倒是和他当年的作风很像,当初别说是有两千人了,萧摩诃就算是身边只有十多个亲卫,照样敢往敌人中军中冲,而且这种事干了不是一次两次。

    南陈大军能够在吕梁之战的初期势如破竹,接连击破北齐防线以及后来的宇文忻大军,都得赖于萧摩诃的勇猛。

    现在自己身为主将了,反倒是开始多犹豫起来。当下里看了裴子烈一样,萧摩诃点了点头:“你这么着急赶过来,肯定不只是为了陈叔此事之可行吧,而且以两千将士守孤城,也未免过于冒险,这样吧,某再抽调五千兵马先交付给你,轻装北上支援章山郡。”

    “岛夷,是岛夷!”章山郡城空荡荡的大街上,一名小心策马向前搜索的北周哨骑率先发现了大街的另外一端骤然出现的敌人,顿时忍不住惊呼道。

    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支箭矢已经呼啸而来,刺穿了他的胸膛。几名南陈斥候从巷子里钻出来,冲着那边的主力招了招手,旋即继续向前跑去。

    章山郡城实际上并不算大,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郡城,和襄阳、江陵等等边防重镇无法相比。而这章山郡实际上是当初西梁向北周请求扩大版图以为立国根本,从北周手中获得的土地。

    只是西梁本来就是蕞尔小国,这些年为了防备南陈更是穷兵黩武、坚壁清野,整个国家能够构筑起来一条环绕江陵的防线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精力,哪里还有工夫管周围的这些州郡?

    更何况北周也不会如此大方,这些州郡看上去地方不小,但是实际上都是饱经战火蹂躏的地方,城中大多数居民不是南下就是北上,基本上没有几个人,府衙仓库更是空空如也,因此西梁在接收了这些州郡之后,更是以之为鸡肋,只能这样任其荒废,城中只有少数几个官员负责,其余军队衙役,一概欠奉。

第二百三十七章 扑城

    而当大战爆发之后,这城中名义上是郡守,实际上就是衙役的官员也终于找到合适的理由逃之夭夭,因此这章山郡除了少数三五户人家,基本可以说是一座空城。

    若是真的有北周或者西梁重兵把守,李荩忱当然也没有率军前来争夺章山郡的胆量,毕竟他们这一支偏师除了携带了不少箭矢之外,其余笨重的攻城器械之流一概没有,拿什么来进攻戒备森严的城池。

    “放箭!”前面街道上传来北周将领的吼声,呼啸的箭矢迎面扑过来,几名南陈士卒惨叫着倒下,而更多的士卒则躲入周围的墙壁后。马蹄声阵阵,大队的北周骑兵在街道上呼啸跑过。

    “来了!”萧世廉低喝一声,“绊马索!”

    一条条早就准备好的绊马索猛地拽直,当先的两名骑兵直接被掀翻在地,或许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些狡猾的“岛夷”竟然还有时间布置绊马索。

    而后面的北周骑兵惊慌的伸手拽住马缰,只是可惜狭窄的街道和已经加上来的速度,让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像在旷野上那么从容自若。

    不断有北周骑兵踩踏在自己人马上,一时间并不宽敞的街道被彻底堵住,后面的骑兵将领大声呼喊着,只是为时晚矣,只有后面的骑兵尚且来得及调转马头。

    “放箭!”这一次轮到南陈将领来下令,周围小巷子中南陈弓弩手纷纷跃身而出,堵塞在街道上的北周骑兵无异于他们的活靶子。

    “弟兄们,跟我冲!”萧世廉举起盾牌,径直跃出藏身之地。这些倒地不起或者进退不得的骑兵不过是瓮中之鳖,那些刚才放箭的北周弓弩手才是真正的威胁。

    脚步声匆匆,骑兵后面赶上来的北周步卒显然也发现了这些冲出来的南陈将士,虽然不知道这些南陈士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他们也很清楚,那些明晃晃的刀枪都是为了要他们的命。

    就在这旁边另外一条更宽敞一些的主干道上,一队北周骑兵呼啸着向着前方的南陈军队冲去。

    “列阵,弓弩手,放!”李荩忱眯了眯眼,沉声下令。虽然这街道也就是让三四名骑兵并排而行,但是李荩忱也不会傻到让步卒直接正面迎战骑兵,那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一面面大盾重重的砸落在地上,而弓弩手同时扬起手中的弓弩,箭矢呼啸而出,有如密密麻麻的雨点,落在北周骑兵队伍中。甚至还有几个身手好的,直接爬上了周围的树木甚至屋顶,居高临下向敌人射箭。

    这些士卒不用李荩忱吩咐,心里面也都清楚,他们已经冲入了章山郡城中,现在可以说是真的没有退路了,飞驰的北周骑兵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拦腰截断,进而送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现在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紧紧追随着李荩忱,竭尽全力将自己的兵刃送入敌人的胸膛。

    “冲过去!”李荩忱低吼一声,子云枪抖了一个枪花,径直撞入两名蹒跚爬起来的北周骑兵之间,枪杆重重的撞在两人的腰上,那两名刚刚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士卒闷哼一声,再一次摔倒在地。

    李荩忱根本不管他们两个,子云枪向前一顶,挡住后面一名北周士卒劈过来的马刀,而李平带着几名士卒紧跟而上,将摔倒在地的那两个人干净利落的击杀。大队的南陈将士紧紧跟上李荩忱,一面面赤色旗帜随风飘扬,沿着街道向前蔓延。

    而透过屋舍之间的缝隙,李荩忱也清楚的看到隔壁街道,萧世廉也扬手招呼士卒进攻,不过显然他对于自己和李荩忱进度差不多很是不满意,径直伸手夺过来一把旗帜,亲自举着冲在了最前面。

    李荩忱笑了笑,抬头看向街道的前方,一群北周步卒正仓皇的从城门上下来,堵在街道上列阵。

    “弟兄们,跟着某,杀蛮夷!”李荩忱爽朗一笑,手中长枪上鲜血斑斑点点。

    两条城中的主要街道上,象征南陈的赤色旗帜飞快的向前,你争我赶,就像是滚滚流动、永不停息的洪流。

    前方的城门下,一名北周将领正在着急的挥动手臂,不过当他看到从两处街道上同时涌出来的南陈将士时候,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随之微微发白。

    而不等他艰难开口,下一刻李荩忱和萧世廉作为两支队伍的矛头,率先撞入北周士卒仓促布置的队列中,而他们两个也就是冲到这里,之后李平率先纵身而上,一把抱住李荩忱,与此同时护卫在萧世廉身边的亲卫也急忙拦住他。

    “头儿,带队冲锋也就行了,前面刀枪不长眼,要是你有了个三长两短,属下就算是死了也担不起!”李平大吼着说道,拽住李荩忱。

    “你小子一天到晚就想着某有个三长两短!”李荩忱也杀红了眼睛,此时他脸上、衣甲上都是鲜血,也不知道是谁的,浓烈的血腥味在时时刻刻刺激着、催动着李荩忱的神经。

    李平可不管李荩忱接下来说什么,和另外两名士卒一起,死命将李荩忱拖到一旁的墙壁后面。

    此时后面的南陈士卒也都撞入战场,整个城门下北周和南陈将士混战在一起,不分彼此。

    李荩忱伸手一拍李平,厮杀声和血腥味让他有些恍惚:“算你小子有种,老子答应你,不上去了,但是你带着这些人都给老子顶上去,要是拿不下来城门,你就提头来见吧!”

    “是!”李平低吼一声,“走,跟我上!”

    那几名南陈士卒同时提起兵刃,紧跟上李平。

    “杀!”李平猛地扬起了手中的佩刀,刀光闪烁,鲜血飞扬。

    只是一个字,却足够代表此时他浓烈的杀意。而周围死死咬着牙向前冲的南陈士卒也都从牙缝中挤出来一个字。

    “杀”

    回转悠扬,荡气回肠!

    --

    “五千兵马?”裴子烈诧异的看向萧摩诃,整个南陈主力大军总共也就是七八万人,加上樊毅和鲁广达的军队也就是十万,而整个江陵城中的西梁军队再加上征发的青壮,也得有五六万。

    这也就意味着攻城的南陈军队只是城中守军的两倍,甚至还不到。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想要快速的攻下一座城,先别说五倍的兵力,三四倍总是要有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隐约雷鸣

    现在在江陵城下的南陈军队本来人数就不充足,而江陵城又是出了名的坚城,而且城中还有陆腾这等成名已久的老将坐镇。就算是萧摩诃等人如此昼夜围攻,江陵到现在依旧没有什么动摇的意思。

    因此对于南陈,真的可以说每一个士卒都弥足珍贵。现在萧摩诃抽调出来五千人马,就意味着南陈攻城的军队将会损失不少力量,这江陵城估计就更难攻克

    裴子烈虽然清楚章山郡那边对于援军有多需要,但是他更清楚李荩忱和萧世廉北上的目的是什么,是阻挡尉迟迥以让萧摩诃能够加紧进攻江陵城,可是现在如此施为,会不会舍本逐末?

    毕竟解决章山郡困局的最好办法,就是拿下江陵!

    萧摩诃转身径直伸手掀开营帐的帷幕,冲着外面那杀声震天的江陵城上下一努嘴:“难道你以为这江陵城一天半日的就能够拿下,哪怕是萧岿已经落在我们手中?”

    裴子烈顿时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古往今来,在兵卒充足、粮草众多的情况下,一座坚城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能够拿下来。当年五胡乱华的时候,从北方南下的匈奴人为了进攻洛阳,一次又一次的顿兵城下,最后无可奈何只能采取大军包围的战略,用了几年时间,扫荡洛阳周围粮仓城池,迫使洛阳城中粮断水尽,不得不组织突围,洛阳方才落入匈奴刘氏手中。

    而现在眼前这江陵城虽然比不上当时作为国都的洛阳,但是也差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坐镇城中的陆腾多年来一直都是江陵总管,对这座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因此无疑进攻的难度更要平添几分。

    一旦尉迟迥的援军杀到江陵近郊,无疑对于守军的士气又将是一个振奋和提升,到时候这江陵城恐怕就更难拿下,而且以陆腾的本事,肯定会伺机寻求突围的机会,一旦城里城外两相夹攻,萧摩诃还真的没有把握能够拦住。

    尤其是现在城南的鲁广达还好,城西的樊毅十有**不会听萧摩诃的调遣,说不定还会很乐意看到萧摩诃和尉迟迥大战一场,这样他率先冲入江陵城的把握可就更多了几成。

    因此萧摩诃将这五千兵马交给裴子烈,显然并不是想要裴子烈只是单纯的救援,而是需要裴子烈和李荩忱他们一起,用这加起来七千人马守住章山郡,直到江陵城落入南陈手中。

    之前萧摩诃还需要担心襄阳援军会造成麻烦的问题,而现在既然章山郡落入了自家手中,那自然就没有再吐出去的道理。

    裴子烈沉沉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自己这一走,可能就意味着章山郡将不会再有援兵,而守城守到什么时候也是遥遥无期。

    “将军能否给一个确切的日子?”裴子烈抬起头说道。他并不害怕战死,也不害怕以这么多人正面抵抗尉迟迥,他只是想心中有个底,能够给李荩忱和萧世廉交代。

    萧摩诃沉默片刻,淡淡说道:“少则七天,多则半月,援军必到。某会传令任将军和郢州的淳于将军,尽量向你们靠拢或者出兵牵制襄阳侧翼。不过万一起见,临走的时候务必要带齐粮草,因为你们面对的,很有可能也是围城。”

    “末将必不辱命!”裴子烈这一次什么都没有再说,径直一拱手。

    “轰隆!”

    就当裴子烈伸手掀开营帐帷幕的那一刻,雷霆猛地从天空中炸响,电光劈开阴云,将整个战场霍然照亮。眼眸之中映衬着犹如狂蛇舞动的电芒,裴子烈脚步微微一顿,径直向外走去。

    豆大的雨点重重的砸在他的衣甲上,而他对此置若罔闻。

    而在裴子烈身后,萧摩诃同样看到了这将天地都照亮的电光雷霆,他只是微微眯了眯眼,重新转过来看向舆图,径直提起笔在舆图上章山郡的位置上标注了几笔。

    鲜红色的标注,有如鲜血的颜色。

    “轰隆!”在萧摩诃的身后,又是一声雷霆炸响,舞动的电光这一次似乎是直接冲着这中军大帐来的,无数的光芒毫无拘束的穿过卷起来的帷幕,将大帐照的通明。

    “杀!”一声声震天动地的杀声却再一次盖过了雷霆,成为整个天地之间唯一的声音。

    风雨雷霆之中,江陵城上下,大战还在继续!

    沔水浩浩荡荡向南流淌,原本就宽阔的河面在风雨中更是浊浪翻涌。两岸的田野山峦都被笼罩在风雨中,只能隐约看清轮廓。

    “真是好大的雨!”萧世廉头戴斗笠、披着蓑衣从外面冲进来,一直冲到回廊上。而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几名亲卫急忙上前手忙脚乱的帮他解下来蓑衣。

    看着骂骂咧咧的萧世廉,李荩忱不由得笑了一声,伸手端起来茶杯抿了一口茶:“这么大的雨你也不消停,所以最后发现什么了么?”

    “能发现个鬼!”萧世廉哼了一声,随手将斗笠扔在一边,大步走进来先端起来一杯热茶一饮而尽,“整个城里城外总共没有几个人,其余几个府衙也都是空荡荡的,西梁的官儿,更准确说是北周的官儿,早就已经跑干净了。”

    李荩忱一边提起茶壶又给萧世廉倒上一杯,一边笑着说道:“如牛饮水,这么好的茶真的是被你浪费了,若是让沈公他们知道你这家伙总是干这等焚琴煮鹤的事情,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呢。”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们管得着么。”萧世廉没好气的说道。

    章山郡尚且在江陵之北,说天高皇帝远也确实没有什么毛病。

    李荩忱自失的一笑,旋即嘲讽道:“说得好像就跟你在建康府天子眼皮子底下就干不出来这种事似的。”

    萧世廉还在大口大口喝着茶,似乎仍觉得不爽,径直用衣袖抹了抹嘴,解下来自己一向不离身的水囊扔给旁边的亲卫,方才笑着说道:“这人生在世,所求的不过就是个通达爽快,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那么多拘束如何畅快?”

    这一次反倒是李荩忱怔住了,看着大大咧咧的同伴,李荩忱眉毛一挑,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萧世廉是萧世廉,他李荩忱是李荩忱,每一个人有不同的出身,也有不同的经历,自然不可能以一人的意志强加于另外一个人身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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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