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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一三九章 朕不过是向前看了一眼

    经过大汉之前几次整顿吏治,地方官员里的那些混吃混喝或者思想保守的,多数都已经被撤换掉。这些人碌碌无为,手脚也多数都不干净,留之无用。

    新换上来的官员,有不少都是破格提拔。破格提拔,肯定是缺少足够多经验的,但是经验,并非没有途经去获得,而人的思想如果已经被旧有的制度等等束缚住了,或者被酒(*)色财气迷惑住了,那人就真的不可能向前进了。

    因此这些新换上来的官员,或许因为缺少经验而不能及时根据时局的判断做出反应,但是一旦等到他们意识到问题所在,自然就会积极的去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的躲避。

    地方官员们现在皆是向上找内府申请资金和人手,向下联络本地商贾世家,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至少修建好了医院和书院之后,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

    而地方商贾百姓等等自然也是积极响应,再加上内府的拨款逐渐到位,现在各地已经形成开办书院和医院等等的风潮。

    相比于原来的私人郎中和药房,现在的医院和药房拥有更多的医生和药品来源,尤其是药品方面上,很多原本只是一个地方所有的珍稀药材,现在通过大汉已经日趋发达完善的贸易网络,可以运送到大多数州府,满足各地的需要,因此从很大程度上更是降低了看病和取药的城门

    寻常百姓也能够看得起病了,寻常百姓家的孩以及有本来应该是被划拨到所谓下等人的工商企业主的孩子,此时都有资格进入学堂学习。

    进入学堂学习自然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身份不再受到社会固有观念和歧视的束缚,之后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以考取功名或者根据自己学到的技术把家业发扬光大,皆有可能。

    尤其是朝廷不只是开办了普通的书院,还开办了很多和专业技术应用有关系的学院,即使是不进入书院考取功名,在这些学院之中也能够学到一技之长,尤其是很多学院都邀请工部大匠坐镇,所谓博采百家之长,在学院里面总是能够学到一些新技巧的,总比抱着自家祖传下来的手艺闭门造车来得好。

    至于看护学院、女子出门工作之类的,皇后她们已经作为表率,那么其余的女子为什么不能去做事情呢?难道谁敢说自己家的妻妾女儿就要比皇后还要尊贵?

    另外战争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需求摆在这里,社会上有这样的需要,只是之前大家没有这样的经历所以就没有胆量罢了,现在内府开女子务工之先河,社会风气自然而然的就随之改变。

    时至今日,在很多工坊、店铺之中都能够看到女工的存在,甚至因为女工更加灵巧精细的手艺,所以甚至已经有一些涉及轻工业的工坊摆明了只招收女工。

    一来这样能够减少开销,毕竟女工的工资普遍还是要比男人低的,二来制作衣服还有其余的一些轻便生活用具,男人可真不一定有女人来的灵活。

    除此之外,工坊之中已经有了大量的女工,再招收男工的话,女工们可就有意见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还是摆在这里,不可能转眼之间就消弭掉,因此女工们当然也不希望和男人一起干活。

    不知不觉,内府所做的一切,这些在当时外廷六部看来几乎不可能实现的,都已经实现,甚至还成为了社会中已经不可缺少的部分。

    而如今,外廷对于内府所做的这些事,早就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排斥和反对,甚至恨不得把这些事都抓紧从内府的手中夺过来,免得内府成为一个能够和外廷抗衡的庞然大物,到时候外廷就反过来变成傀儡了。

    可是陛下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沈君高并不这样认为。

    身为陛下,李荩忱要做的肯定是制衡而不是把一个完全打压下去,再把另外一个扶持上来,因为这意味着陛下假如想要掌握真正的权力,那么陛下就必须要再扶持一个新的势力。一批又一批,此消彼长,最终朝廷的所有力量都会消耗在永无止境的内部斗争中。

    因此李荩忱绝对不能允许内府彻底被打压下去,也绝对不能允许内府坐大并且把外廷排挤开。把内府的一部分权力拿出来,分一点给外廷,让双方之间有了联系和缓冲,从而避免矛盾激化,同时也让内府从之前沉重的财政压力之下解放出来,能够去发展其余的部门,这样内府在经过短暂的低沉之后,肯定又会稳步成长,继续保持着对外廷的压迫,迫使外廷也不能过于松懈或者干脆想要和陛下唱反调。

    有内府在呢,陛下的手中并非无人可用,你唱反调的话,那就直接用内府好了,保不齐陛下正没有借口把你拉下马呢。

    看着这些官员们争论的面红耳赤,沈君高只能在心中感慨一声。

    陛下当真是通过这种自己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方法,既实现了自己的目的,又实现了朝堂上的制衡。

    如果说陛下之前制衡南北官员、文武官员之间的矛盾只是小打小闹的话,那现在绝对算得上大手笔了,即使是沈君高,时至今日方才看清楚个中缘由。

    察觉到了沈君高的目光,李荩忱和他对视一眼,笑了笑。

    沈君高肯定已经明白了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

    不过李荩忱并不担心,沈公也是个聪明人,既然意识到自己身在局中,那就没有必要跳出去,开开心心的和朕一起看戏就是了,反正以他的身份地位,朕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至于你说内府之后会如何发展,内府和外廷之间的矛盾是不是就此消弭还是只是潜藏下来,那朕怎么知道?

    朕现在也不过就是只能向前多看一眼罢了,做些提前布置。

    谁知道到时候能不能用得上,老天爷又会给自己什么样的挑战。

    说句实话,事情发展到今天,李荩忱本身也只是预料到过,却不能保证说就一定会如此。内府有可能发展到半道上就夭折了,外廷有可能早就按捺不住要向内府发动攻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第二一四零章 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

    林林总总,李荩忱曾经设想过很多可能。

    这些情景都有可能发生,毕竟人心隔着肚皮,李荩忱并不能知道每个人都是怎么想的,又会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做出怎样的决断。

    任何一个人的不同决定,都有可能导致整个结果的截然不同。

    就和蝴蝶效应类似。

    因此李荩忱也不过只能见招拆招罢了,能够走到现在,他很庆幸。

    ————————————--

    李荩忱很庆幸自己能够稳步的走到今天,中间没有出什么差错。

    但是李荩忱庆幸,并不代表着所有人都很高兴。

    至少当李荩忱沐浴更衣之后,前来找乐昌的时候,趴在床榻上,晃动着一对如明玉一般小脚丫的陈宣华就明摆着不高兴,见到李荩忱进来,直接嘟着嘴扭过头去,一副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家伙的神情。

    李荩忱有些奇怪,只能看向旁边的乐昌,这是怎么了?

    乐昌也刚刚沐浴完,擦洗着自己的秀发,俏脸上还带着水汽熏蒸的红晕,本来眼神迷离的看着李荩忱,似乎还沉醉在之前的欢乐之中。本来说好的一人一个池子,结果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一起了。

    听到李荩忱发问,乐昌有些无奈的说道:“还用想么,陛下这一次把整个医院体系都划拨到了内府之外,这丫头自然是不高兴。”

    李荩忱当下只能坐在床沿上,摸了摸陈宣华的头:“虽然医院这边不再是内府负责,但是并非和内府再无任何关系,并且同时负责医院钱财供应的户部那边,又是你兄长在主持,自然也好说话,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呢?”

    陈宣华摇头说道:“医院划拨出去,臣妾也做不了主,自然全都听从陛下的吩咐。只是······”

    李荩忱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只是什么?”

    陈宣华看向自家姊姊:“内府再怎么说也是姊姊们努力了这么多年的成果,陛下直接把这两个部门给划拨出去,等于划走了内府超过一半的实力,这简直就是不把姊姊她们的努力放在心上!”

    一边说着,陈宣华还一边鼓了鼓脸颊,似乎想要向李荩忱表明,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

    至少现在说话的时候,麻烦不要总是捏人家的脸好不好?

    “宣华!”乐昌脸色一沉,旋即无奈的说道,“陛下,宣华胡言乱语,这不是······”

    李荩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拉住她的手,同样也是正色说道:“此次内府调整,朕的目的自然是尽可能的让各方都能够满意,又可以解决现在医院和书院的确存在的一些问题,六部那边看着这两个本来就不是很有好感,现在只有把它们变成双方共同管理,才能够消弭六部乃至于整个天下的疑惑和不满。这其中肯定是要让内府受委屈的,这个朕心里清楚。”

    外廷之所以坚持让医院和书院这两个内府的大头独立出来,一部分原因是这两部门只掌握在内府的手中,会导致内府过大,这或许应该算出于外廷官员的私心。

    而另外一部分原因,也是虽然很多人都没有说出来,但是包括李荩忱在内都心知肚明的,那就是内府的监管问题。

    内府成立至今,也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之所以内府能够发展的比想象之中的要快很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内府内部互融互通,各个部门之间的财务还有人才调动等等全都是后宫妃嫔们在居中调配,换而言之,很随意。

    今天药房这边缺人,陈宣华或者杨妙只要说一声,就可以从慈善堂那边调过去人手,固然能够很快解决问题,但是这也意味着很多人,尤其是基层吏员的归属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甚至很多人都已经说不清自己的职业是什么了,只能很尴尬的以内府吏员自称。

    这也就意味着这些人的奖赏和提拔等等都会成为问题,因为可能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一年到头到底有多少天在自己本来的岗位上,又有多少天被调动到了其他部门,更不要说自己到底做了多少工作了,只要换了一个上司,就有可能导致他们即使是做了很多的工作也不被认可和提拔。

    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基层吏员的任用和提拔上会有很多空档可以钻,中层官员自然就可以保举和自己熟悉的人上位,毕竟上面做出决断的人也不能确定他们保举的这些人才到底是真的人才还只是滥竽充数的,而等到这些人之中真的露出来自己的能力不足的时候,往往就已经有麻烦产生了。

    而且内府和外廷之间相互独立,御史台那边掌管的实际上也都是外廷的监察和监督权力,局限在文官七个部门以及太尉府和地方州府罢了,内府这边有可能牵涉到后宫的私密,因此御史台本身也不是很想插手其中。

    主持御史台的多数都是清流名望,自然不喜欢插手后宫之中的秘闻,到时候保不齐会给自己惹上什么骂名。

    因此从这么多角度考虑,内府将最赚钱也就最容易产贪污受贿等等一应麻烦问题的教育和医院两个部分抽调出来,自然也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表明着李荩忱和整个朝廷对于内府的不信任,乐昌等人能够理解,但是心中有芥蒂是必然的,而像是陈宣华这样一向口无遮拦的小丫头,自然更是不介意直接把自己的不满表露出来,说什么也得让坏坏的陛下知道,他这一次可算是惹得后宫之中姊妹们不高兴了!

    “那陛下可得好好想想应该如何补偿这么多姊妹们。”乐昌笑道。

    她当然不能说补偿内府,内府虽然是后宫妃嫔们主持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对外打着的自然都是李荩忱的名义和旗号,乐昌她们只是相当于帮着李荩忱罢了,内府的主人只能是陛下而不可能使后宫之中的任何人。

    这次是李荩忱做出的决定,李荩忱觉得没有必要,自然就没有必要补偿内府,但是后宫姊妹们的损失总是要补偿的吧?

    李荩忱当即抱住乐昌,往床上一倒:“那乐儿说这么补偿可以么?”

    “啊!”不等乐昌回答,耳边就响起一声尖叫。

第二一四一章 不是你和我们,是我们

    李荩忱感受到了身下的温软,顿时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和乐昌一起爬起来。

    刚才被压住的陈宣华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们两个:“谋杀么?”

    李荩忱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低头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不好意思。”

    “陛下只要有了姊姊,就把什么都给忘了。”陈宣华不满的说道。

    “哪有,怎么能这么说陛下呢。”乐昌笑道。

    话虽这样说,但是她的心头上肯定是喜滋滋的。不管再怎么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陛下的独宠而引起非议,终归还是期望陛下能够真心喜欢和宠爱自己的。

    不过乐昌旋即收起来笑容,正色说道:“这种话,只准在闺房之中一说,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事实。”李荩忱忍不住吐槽。

    老婆你也不要总是上纲上线啊。

    乐昌摇头:“陛下乃是圣明君主,臣妾等能够得到陛下的信任而各展所长,这是臣妾的幸运,但是若是这样的话被外人听到了,恐怕还不知道会演绎出什么呢,保不齐臣妾和宣华就变成了吹枕边风上位的赵氏姊妹,以后历史上又会如何数落臣妾?”

    李荩忱也只能无奈的表示,行吧,反正坐在这个位置上,总有一些事和一些话是要注意的。

    不过既然刚刚说到了内府的这个话题,李荩忱索性就直接展开:“这一次六部能够抓住内府在监察方面的问题而让朕不得不调整内府,既然已经有人指出了这个问题,那内府就得想办法做出改正,不然的话再过几年恐怕又有一些部门要因为这个原因被划拨出去了。”

    乐昌咬着唇,微微颔首。

    内府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内部的相互信任和团结,但是最大的问题自然也在于此,真正有斗志的官员喜欢在内府之中工作,因为这里更加随意、束缚也更少,自己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之中。但是那些想要偷摸耍滑的官员,自然也能够在内府之中找到自己的可乘之机。

    这些年内府发展很快,自然会有不少偷鸡耍滑之辈,只不过因为这些年内府确实是在做实事的,尤其是战争期间,整个内府上下忙的不可开交,所以很多人虽然也没干好事,但是也并非没有做贡献,因此内府对此也只能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内府现在没有一个完整并且能够对人起到震慑力的监察机构,所以在没有办法追根溯源或者一一查找账单核对出入的情况下,内府也很难拿住某个人贪赃枉法的证据。

    “陛下所言极是,内府现在内部是一笔糊涂账,臣妾亦是明白。”乐昌有些惭愧。

    当初统筹管理内府的任务是她主动从李荩忱那里讨要过来的,而现在内府虽然表面欣欣向荣,但是内部有很多问题,单纯是从财政上来说,死账、呆账众多,而且还有很多长期资产因为时代的变化而在快速贬值,需要得到替换,这就给了人很多空档可以钻。更不要说人才的任用、设备的采购、土地的购买和兼并等等上了。

    平静的水面上看似岁月静好,实际上下面早就已经暗流涌动。

    这也是李荩忱不得不拆分内府的原因之一。

    不拨开表层,又怎么能够看到水下的汹涌暗流?

    内府这些年的确是为了大汉的发展立下了功劳,这个毋庸置疑,但是内府表露出来这么多问题,身为内府实际上的掌门人,乐昌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明天叫上繁儿,我们去一趟御史台。”李荩忱捏了捏她的手。

    对于乐昌,说太多安慰和解释的话并不能让她真的宽心,真正能够让乐昌释怀的,还是带着她去想明白应该如何解决。

    乐昌柔柔的应了一声。

    而陈宣华发现两个人都没有想要搭理自己这个刚刚差点被压吐血的小可怜的意思,只能无奈的从两个人之间钻出来:“我说,两位,还打算睡觉么?”

    李荩忱抱住她:“睡。”

    “宣华,也不早了,你早点去休息。”乐昌说道。

    陈宣华郑重点头,脱离李荩忱的怀抱,往床上一躺:“对呀,那我们就早点休息。”

    “是你,和我们。”乐昌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和李荩忱。

    “是我们。”陈宣华一口咬定。

    乐昌无奈,看向李荩忱。

    “那就我们吧。”李荩忱笑道。

    “那就你们吧!”乐昌哼了一声,想要站起来,“呀!”

    李荩忱已经一把拽住她。

    “陛下!”

    “说了我们,就我们。”李荩忱径直说道,“宣华,来抓住你姊姊,要是让她跑了,今天你去睡地上。”

    陈宣华也来了兴致,不过白了李荩忱一眼:“陛下才不舍得呢。”

    而被陈宣华按住手腕的乐昌看着李荩忱已经在解腰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真是一个大魔头带着一个小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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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史台应该是大汉各部门之中最冷清的存在。

    毕竟在这个时代,举报是不太可能的,百姓几乎没有什么胆量去揭发和检举地方官员,因此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外人没事往御史台这里凑,不过这个冷清也是相对的,至少府衙之中来来往往的官吏很多。

    大战结束,原本清闲的御史台自然也跟着忙碌起来。

    战争时期是特殊时期,为了避免打击自家士气或者闹得朝野民间人心惶惶,御史台也不敢贸然调查某个官员,因此即使是掌握到了一些证据,也只能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只要你不做出太过分,那至少不会直接来找你的麻烦。

    当然御史台在战争期间也没有少杀鸡儆猴,有一些过于贪婪的家伙,自然那也就没有必要和他们客气,乱世当用重典,御史台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些家伙。按照大汉律法,贪污虽然不至于直接砍脑袋,但是这辈子一半时间都浪费在牢狱中是必然的了。

    “臣等恭迎陛下!”御史台监察御史陈禹和左都御史杜齐带着几名官员一起出来迎接。

    李荩忱颔首;“平身。”

    陈禹也是临时接到李荩忱将要前来的消息,不然的话也不至于等李荩忱要迈入门了才赶来迎接。

    这位曾经的白袍统领,顶着两个黑眼圈,看上去有些疲惫,显然这几天没少因为战时积压的事务而操劳。

第二一四二章 没有捷径可走

    “爱卿辛苦了。”李荩忱看着憔悴的陈禹,忍不住说道。

    自己当时让陈禹从白袍统领的位置上退下来,就是觉得白袍那边的事务未免繁重,陈禹这些年为了白袍殚精竭虑,也是到了休息的时候。尤其是之后白袍的工作重点将会放在辽东还有西域等地,陈禹假如还是统领的话,少不了要东西往来奔波,未免劳累。

    但是自己好像忽略了,御史台现在也不是清闲之地。

    清查吏治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再加上和北方归顺大汉的官吏对接,自然也要对这些官吏们进行考核,也并不是任何人只要曾经在北周担任过官员,在大汉就能继续他们的职责,降级使用是必然的,甚至有些口碑并不怎么样甚至已经被很多同僚指摘为“德不配位”的,想要被降级使用?想得美,不把你撤职那就是御史台的疏忽。

    大汉现在还没有人才紧缺到什么破烂都照收不误的地步。

    因此一向清闲,顶多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派人下去到各个州府巡视一圈的御史台,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各种信息都需要他们核对考察。不过不管怎么说,终归是要比白袍那边好一些的。

    一个是在阳光下,一个是在阴影里,承担的压力自然截然不同。

    “相比于白袍,御史台并不算辛苦的了。”陈禹和李荩忱之间关系亲近,自然在行过礼之后就没有必要说话客客气气的,“陛下今日怎么有空闲到御史台来了?”

    说着,陈禹就注意到了跟在李荩忱身后的乐昌还有尉迟炽繁,皇后和贤妃都是微笑着行礼。

    陈禹顿时明白过来,昨日内府第一次调整划分,本来就惹起了很大的争议,参与到这一场辩论之中的官员们固然是在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做得对、哪里做的错,陛下最终寥寥无几的表态,让他们都捉摸不定陛下的心思。

    陛下到底是觉得自己做得对还是做的不对呢?

    很多年轻的官吏算是揣摩到了什么叫做圣心难测。

    亲身参与到了这场辩论中的官员们尚且心中忐忑,更不要说那些根本没有参与其中的官员,他们当然更想要努力去揣摩陛下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或者内府和外廷之间的关系应该如何调和和发展。

    很明显陛下并不想要激化内府和外廷之间的矛盾,因此很多人也就有了落脚点,以此出发,开始积极酝酿奏章。保不齐自己就能够正中下怀,说中了陛下的心思,那之后受到重用、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

    陈禹很能够理解这些年轻官吏们的心态,毕竟有捷径的话谁还想脚踏实地的努力,哪怕是最后很有可能没有人能够成功的走通捷径,不过至少有这种可能就可以尝试一下嘛!

    说来也有点好笑,从前几天内府分割的风声放出来开始,御史台的不少年轻官吏们都开始蠢蠢欲动。

    御史台中主持的官员,多半都已经是和陈禹这种已经快要从官场上退下去的了,他们一生之中收获的功名利禄已经足够多,自然也就不觊觎这些,只是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而还有一小部分是和杜齐这样,封疆大吏当过、中枢要员也当过,当然也不在乎这一点,他们想要搏取进身之路,就更要从本职工作上下手,将御史台经营好了,陛下肯定不会放任他们在这里呆着。

    剩下的关心此事的自然就是那些年轻想要上进的吏员们,论整个御史台中谁对陛下最了解,那自然是陈禹了,曾经的白袍统领,不管怎么说都是陛下身边一等一的心腹,当让白袍的赫赫凶名摆在这里,因此让他们直接去和陈禹打探这件事自然不可行,所以只能有事没事的往陈禹身边凑,能够探听点什么是什么。

    陈禹干了十年的白袍统领,敌人的心思尚且都在他的拿捏之中,更何况这些自己人的心思,所以他只是略微揣摩就知道这些人想要干什么,心中好笑的同时,却也没有直接提醒他们,陛下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丢下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好好干,反而挖空心思的想要迎合陛下甚至干脆直接迎合内府或者外廷之中某一方的人感兴趣。

    陈禹并没有这个义务,在白袍十年,他也学会了什么叫做“独善其身”,更是清楚这些年轻人们总想着能够走捷径一步登天,殊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哪里轮得到他们享受这种好事?所以只有等他们吃了教训之后,才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趁此机会,陈禹把这些平日里悠闲惯了的吏员们抓在身边,一个个的安排活计下去,整个御史台由内到外忙作一团,可是抱定要从陈禹这里获得些什么的吏员,有苦难言,却也只能乖乖干活,甚至还有一些人认为这或许正是陈禹对他们的考验,因此干活更是卖力。

    不过陈禹也没有想到,陛下竟然还真的从天而降。

    周围的吏员们都恭恭敬敬的躬身,陈禹和杜齐这些早年从龙的重臣可以和陛下随便一些,他们可不敢。

    不过李荩忱并没有在前庭停留,直接和陈禹一起走入书房,除了杜齐之外没有任何御史台的官吏们随同。

    陈禹看到乐昌和尉迟炽繁的时候当然就知道陛下的来意,的确,拆分内府与其说是外廷的压迫,倒不如说是陛下自己害怕内府内部的监察制度存在问题而导致姑息养奸,不然的话以陈禹对陛下的了解,只要陛下本身不愿意,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陛下的想法。

    自信甚至有些执拗,这或许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圣明仁德之君应该有的性格,但是陈禹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这样的性格,李荩忱也不可能在这滚滚乱世之中硬生生劈砍出来一条路,为这分分合合三百年的世间带来人们几乎已经不再抱有希望的和平安定。

    陈禹从李荩忱身上看到的,并不是外面很多人所谓的圣明之君,而是一代雄主,是有本事在这乱世里收拢人心、打破常规的枭雄。

    话说回来,内府的监察制度,自然需要加强,而还有什么比御史台更加专业的么?

第二一四三章 大汉的监察制度

    “朕此次为内府内部的监察而来。”李荩忱开门见山。

    陈禹和杜齐皆是颔首。

    陛下会加强对内府的监管,也在情理之中。虽然陛下之前从来没有提起过此事,大家也不好把一些想法和思路直接落实在纸面上,但是陈禹也好,杜齐也罢,都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的。

    陛下本身显然并没有真的把内府当做自己的禁脔或者后宫的过家家游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内府也不可能会有今日这样的规模。显然在陛下的心中,内府也是朝廷重要的组成部分,不然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建立非常完善的监管制度,因为不可能牵扯到太多的钱财和权力交易,派人去查还不够费劲的。

    “内府和外廷的管理制度和发展思路本身不太相同,外廷相对固定,在稳中求发展,而内府则侧重于创新,在各种外廷暂时难以涉及的领域之中开拓。”李荩忱紧接着说道,“所以御史台之前的行事方法和思路可能很难适用于内府。”

    陈禹颔首:“陛下首创内府,敢为天下先,臣等佩服。若无内府,而今可能还会有很多事没有那么方便呢。”

    “在场的也都不是外人,就不用吹捧了。”乐昌此时不由得笑道。

    陈禹和杜齐亦是相视一笑,书房内的气氛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陛下带着皇后和贤妃前来,阵容很强大,皇后是内府的直接管理者,而贤妃则掌管内府的财务,这让陈禹和杜齐也不敢轻易开口,指指点点,毕竟他们也不清楚皇后和贤妃对于内府建立监察制度的事到底是抱有什么心态。

    不管怎么说,内府都是在后宫的基础上向外延伸建设起来的,也都是后宫妃嫔们的心血,御史台贸然拿出来众多有可能直接触动后宫利益的方案,那么皇后和贤妃恐怕以后会想尽办法给他们穿小鞋了。

    现在皇后直接开口,自然就是表明自己是虚心受教的,这让陈禹和杜齐也就敢开口说话了。

    最基本的官吏贪污受贿问题这个自然不用说,走到哪里实际上都是一样的,账本核对不上、钱财中饱私囊,那办你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但是内府存在的问题可远远不止于此,实际上刚才李荩忱已经很明确的指出了内府为什么会监管难。

    也很好理解,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内府几乎都是在前人几乎没有什么概念的领域上下力气,比如这医院啊、书院啊之类的,前人虽然也有类似的机构,但是一些讲堂啊、药房啊之类的,显然并不能起到和现在的书院、医院等机构完全类似的作用。

    因此这些机构应该如何发展、包括资金的监管和人才的调动等等应该如何安排,当真是摸着石头过河,都需要一点点的调整和尝试,这期间自然就可能会走很多弯路或者干脆直接造成浪费。

    在统计核查的时候,这些到底应该算是人为的失误还是本来应该有的损失,就需要详细的辨别。

    与此同时,因为内府要做的很多事都有可能本身不符合社会上传统道德礼法的,所以内府也只能遮遮掩掩,先通过一些私下里的渠道获取资金和资源。

    比如之前女子学院的建立便是如此,固然现在女子学院已经算是内府比较成功的举措,但是实际上刚开始的时候,为了避免过于张扬而惹来非议,开办女子学院所需要的钱财基本上都是从各个富商、官吏等等手中私下里筹集来的,有的是借款、有的是捐赠,各不相同,时日久了自然而然就变成一笔烂账,在这中间有太多的可乘之机。

    更不要说这一次北伐,社会各界捐财捐物,多数通过内府的渠道送到前线,到底有多少人捐款、都是哪里捐的、又都用到了什么地方,这些往往都只有一个大概的记录,具体到细节,那就抱歉了,战火纷飞之中,内府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去记录。

    这些过往的能够查就去查,查不到的也没有办法,战争期间,钱财的浪费和物资的损耗有时候也是在所难免。

    李荩忱的关注点实际上也并不完全在整理和查找旧有账单上面,而是在内府的未来。内府的定位现在已经越来越清晰,外廷负责朝廷的基本,而内府则会涵盖社会的方方面面,这就意味着内府之后还有可能会做出更多所谓“离经叛道”的事情,但是现在的内府也不能和当初一样遍地都是窟窿了。同时内府很多部门的管理逐渐趋向于正常化,因此更是需要要有人来监督他们。

    陈禹径直说道:“御史台巡查百官,往往是从两个地方入手,一个就是个人的俸禄,每个人的账本首先就是一个突破口,另外还有其居住的屋舍等等,俸禄低的官员自然不可能住得起高宅大院。另一个,自然就是其人脉,结党营私往往比贪污受贿更为可怕,贪污受贿涉及到的往往都是一些私人小事,但是结党营私却已经是在朝廷之外自成团体,其所做的一切都不再是为大汉服务,而是为了其小团体能够获得更多的权力和利益服务,一旦其强大起来,势必会成为隐患。”

    杜齐紧接着补充道:“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意图贪污受贿的,往往都是地方州府官员,天高皇帝远,自然就有可操作的余地。因此多派人进行巡查,就能够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而想要结党营私的,往往是京中各部吏员。

    地方官员来往调动,没有结党营私的机会,但是京中官员不同,尤其是一些本身权力不大的吏员,更是想要抱团取暖,或许他们本身只是无意,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算是结党营私,假以时日,这些人陆续上位之后,就很可能继续联手,直接形成和朝廷其余官员对峙的一个团体,这亦是我们需要提防的。

    此次大汉律法修订之中已经提及此事,并且让我们御史台配合拿定一个方案,在后续修订之中会加入到律法里,作为判断结党营私与否的参照,甚至是关键依据。而内府显然也有这样的问题亟待解决。臣以为陛下不妨从此处入手。”

第二一四四章 新修订的律法

    李荩忱颔首,人心各不相同,自己觉得大家都能够聚集在大汉的旗帜下向前进,但是每个人之间不可能真的放弃掉自己的成见或者其余羡慕、嫉妒等等情绪,因此被排挤的相互联合、有争权夺利心思的相互勾结,也在情理之中。

    往往朝堂内外表面上看上去的平静,背地里也总是充满勾心斗角。

    李荩忱身为皇帝,当然知道自己能够看到的很多情况下都是官员们刻意为自己展现出来的一面罢了,甚至一些人脸上的笑容有可能都是假笑。

    所以他也必须要借助御史台之手,维持自己所看不到之处的秩序。

    甚至假如真的迫不得已,李荩忱并不介意动用白袍。

    原来的时候他不理解明代为什么会有层出不穷的这厂、那厂,现在才知道,还是这种手段方便快捷又有震慑力啊。

    不过李荩忱也尽可能的不把希望寄托在白袍或者组建新的锦衣卫之类上,锦衣卫这种东西,一旦自己开了一个头,后人又会陷入不断地组建新的部门以制衡锦衣卫的死循环之中,明朝内部监察力量有很大一部分精力就耗费在了不断组建这些密探部门上,而这些部门相互之间又争斗不休,最终导致真正督查百官的事情没有做好,自家人的相互攻讦陷害倒是不少,最后已经很难让人判断这些部门到底是因为真的抓住了把柄还只是罗织罪名把人捉拿住的。

    正如刚才杜齐所提到的,李荩忱现在既想要督查好百官,又不想借助于诸如锦衣卫这样的力量,也不是没有他的底气,这自然就是大汉现在已经完成初步修订,越来越完善的律法。

    历朝历代实际上都有自己的律法,有的成文,有的不成文,而华夏自身的律法体系逐渐成熟实际上也要等到明清之后,至少在唐宋时期,无论是朝廷上决定事宜还是地方州府断案审判,也都依靠的是道德约束罢了,刑部所提供的,实际上也不过只是一些基本的规则和粗浅的惩罚罢了,除了一下很好判定的大罪之外——比如谋反,其余的罪名应该如何判决、应该如何惩罚,主审官员是有很大自主权的。

    但是这在大汉就不一样了,大汉新修订的这一版律法,与其说是修订,倒不如说是把之前很多没有覆盖到的方方面面都囊括在其中,单是成文的主体部分厚度就比之前足足增加了两倍。这是什么概念,这简直就是重新写了两部和以前一样的律法。

    这也是为什么沈君高最近的心情一直很不错的原因,完成这么一部让世人啧啧称奇的律法,终归是有自豪感的。虽然之后如何推行这大部头的律法并且让世人逐渐熟悉其中的条条框框,也是一个颇为艰巨的任务,但是至少咱们先完成了第一步,也值得骄傲一下不是?

    历史上以律法治理国家并不是没有先例,比如那个被称为“暴秦”的秦朝。似乎看上去以律法治理国家并没有带来什么好结果。但是大家不得不承认的是,当年的那个西秦也的确是因为重用法家方才强盛起来。而在后来的汉朝,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律法的,毕竟没有律法,就让下面的官员彻底没有了束缚。

    而且大汉的律法和大家印象里的前朝律法、史书记载里的秦朝律法又各不相同。诸如南陈、北周等等的律法自然很简单干脆,甚至充分的体现了什么叫做“乱世当用重典”。

    而再看看秦国当年的律法,实际上和这些乱世王朝的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动辄就是连坐之罪,邻里尚且要受到波及,更何况是一家一户之中?

    乱世当用重典固然不差,可是历史上的秦朝在一统天下、九州之内再没有战争的情况下依旧坚持原有的法律,自然会在某一天因为某一件事就直接导致民怨沸腾。大泽乡起义或许只是老天爷给秦朝开的一个玩笑,以水德立国的秦朝最后因为一场大雨而覆灭。但是实际上就算是没有大泽乡,还会有中泽乡、小泽乡。

    百姓想要的不是在和平年代依旧严格甚至苛刻的律法,尤其是当这些律法再和徭役甚至直接和脑袋捆绑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显得要命。既然朝廷想要要我们的性命,那我们也就只能先把朝廷推翻了。

    所以大汉的律法远没有之前所有律法那么苛刻,律法之中涉及到人身性命的很多条款在历次修订之中也逐渐开始发生变化,原来的打多少棍这种单纯的体罚逐渐变成了体罚加罚款,甚至有的因为恶意污蔑等等引起的矛盾冲突,当事人还要在当地报纸等等地方上公开登报道歉。

    有的人执拗刚强,不害怕刑罚;有的人家财万贯,不害怕罚款;而有的人死皮赖脸,不害怕丢人。那大汉的律法就干脆每一样都来一点,总有一个能够治得了你。

    往往死皮赖脸的,家里都没有多少闲钱。

    往往家财万贯的都害怕刑罚,这一棍子打下去皮开肉烂不说,那一刀下去,自己一辈子的努力可就什么都没有了,钱没有花完,人没了,你说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么?

    而往往性格刚强不认罚的,比较害怕丢人。堂堂一条街上人人称赞的好汉,得公开的向别人道歉,这也太掉面子了,以后还怎么和别人称兄道弟?

    相比于单调的掉脑袋或者流放,这些做出调整的惩罚方式显然更加人性化,也让主审官能够对症下药。

    在李荩忱看来,律法,并不是为了杀鸡儆猴,通过惩罚一个人而让其余人噤若寒蝉,而是要让被惩罚的那个人也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从而能够改过自新。

    同时让其余人知道,犯法是可怕的,这种可怕并不只是掉脑袋的可怕,还是关乎到自己名誉、钱财的可怕。

    那些好财如命的商贾们、把名誉看的比什么都高的名士们,自然也就会乖乖听命。

    除了朝廷这边对于新的律法很看好之外,民间对于律法的呼声实际上也比想象之中的要高。原因无他,乱世各朝虽然都有自己的律法,但是这些律法几乎都杂乱无章,而且多数过于苛刻。

第二一四五章 杜齐想打自己一巴掌

    律法这东西,不一定有就是好的,不过如果没有的话,那么一般更不会有什么好事,私欲和暗地里的金钱交易很有可能导致一个人对道德判断和定义的扭曲,而没有了律法的约束,被冤枉的人自然也无处申冤,因为你根本没有办法证明你就是对的,别人就是错的。

    之前在乱世之中,朝廷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顾及到社会上的方方面面,所以很多地方官员断案和审判的时候哪里管的上那么多?

    坐在皇位上的皇帝走马观灯一样的换,有的时候甚至国号也没有两代人就换掉了,谁能记得住这一朝和那一朝的律法又有什么关系和区别?索性还是按照自己的判断来吧。

    地方官吏在律法使用上的信口开河,让百姓更期望大汉的律法能够尽快完善并且公之于众,让大家都有一个参考,至少不能任由官员说什么就是什么。

    另外乱世日久,社会上晃荡着的流离失所之人也很多,朝廷虽然已经着手安置,另外内府的慈善堂也在负责这件事,但是依旧避免不了有一些人已经习惯了偷鸡摸狗、苟且偷生的生活,所以大家都在寻求安稳、也在寻求有律法能够限制和约束这些人。

    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不止是因为百姓富有、天下太平就能够实现的。有律法悬在头顶上,让所有人都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违法之事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现在社会上工商阶层发展很快,和之前的小农经济不一样,工商发展自然而然就会牵涉到很多利益方面的问题。这些矛盾纠纷远远没有到要牵涉到人命的地步,甚至很多都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并且诸如贷款啊、融资啊这些,本来就是商业发展的必然,有矛盾也是一定的。

    因此假如因为这些事而导致掉脑袋的话,那之后谁还敢做生意,大汉的商业又何谈发展呢?所以和工商业有关的律法条款自然也就同样有很大的需求。

    大汉民间对于律法的呼声愈发高涨,这无疑也提醒了李荩忱,既然各行各业都可以通过律法来约束,甚至朝野民间对此反对的声音远没有支持的声音来的大——至于这背后有没有朝廷通过报纸等等主流媒体调动舆论走向、多加解释列举等等以解答疑惑,那可想而知。不然的话李荩忱开办报纸并且每年投那么多钱干什么——那自然李荩忱也可以通过律法来约束内府。

    只不过内府所发展的方向往往都是这个时代一般没有过的行业,因此相关律法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制定出来的,这也需要一个足够有才能的人撑场子,并且可以敏锐的察觉到整个制度发展过程中的一举一动、随时跟进。

    陈禹显然也有和李荩忱类似的想法,毕竟监察制度不管再怎么发展,其根本还是要依托于律法的,如何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贪赃枉法,还是要看律法之中的规定。大汉新修订的律法所涉及的行业也多数都是旧有行业,对于诸如慈善堂之类的新兴行业自然缺少约束,所能够起到作用的也就是一些通用的领域,比如资金流动和人才调动这些,具体到慈善堂如何抚恤英烈家属、如何安置流民孤儿之类的,大汉律法管不了,因此需要有人专门去考察实际情况后针对性的制定新的律法作为大汉律法的补充。

    而这个人肯定既要熟知大汉的监察制度,又要熟知大汉的律法体系。这种人才不管是放在御史台还是放在刑部,那都是顶尖的人才,两边还得抢来抢去呢。

    “是啊,律法的确可以起到不小的作用······”李荩忱轻轻捋着自己的短须,若有所思。

    “涉及到律法,陛下或许应该咨询一下刑部那边。”陈禹试探性的问道。

    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李荩忱当即笑道:“刑部专司律法的制定和案件的审判,而现在要解决的显然并不是如何处置犯罪之人,而是如何查出来谁犯罪,更重要的是如何保证不会有人在之后犯罪。显然这应该是监察而不是刑部的工作,不然的话朕这个时候应该就和沈君高沈爱卿对坐喝茶了。”

    得,此时陈禹和杜齐已经想明白陛下今天前来的目的了。

    敢情是来要人的。

    之前还以为陛下开门见山,现在才知道他老人家是等着我们御史台自投罗网啊。

    杜齐此时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刚才你说什么不好,非得要说律法的事,一下子被陛下抓住了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自然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御史台这几年因为战事紧张的原因,在朝廷上几乎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往前看看哪个部门不比你们重要?几乎除了战前的几次整顿吏治之外,御史台没有什么功绩,自家的人还得不断被各部门借调。

    现在战争结束,陛下方才开始愈发重视这个几乎要游离于朝堂之外、变成清水衙门的部门,甚至还专门调了陈禹过来,这自然让杜齐他们更是燃起斗志,说什么也得把大汉的监察制度完整的建立起来并且打点好,不能和之前那样东一棒槌、西一榔头。

    而这样做,首先得获得陛下的支持,毕竟这要做的铁定都是得罪人的事。

    陛下显然也是拿准了这一点,所以上门要人,理直气壮。

    陈禹和杜齐对视一眼,陈禹缓缓说道:“陛下所需之人,臣倒是有一个推荐。”

    “哦?”李荩忱眉毛一挑。

    自己其实也就是本着试一试的态度来问,也没指望御史台能够乖乖配合,毕竟现在都是用人的时候,没想到御史台还真的能够拿出来这样的人才——只是不知道李荩忱这样的心态若是被陈禹和杜齐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陈禹径直说道:“上个月刑部修订完律法之后,官吏多有空闲,所以御史台向刑部借调了三名官吏来帮助御史台本部官吏熟悉新修订的律法,其中有一人颇有才能,也是大汉第一次科举考试的榜眼,唤作房彦谦,不知道陛下是否还有印象?”

    李荩忱一怔,登时笑道:“不错,此人当时文章写得很好,朕亦是期待其能够有所成就,听爱卿所说,果然是个实干之才。”

第二一四六章 从制定者到维护者

    陈禹看着李荩忱。

    他有理由怀疑陛下甚至是蓄谋已久的。

    不过人名都已经说出来了,那就更没有后悔的可能了。

    “来人,让房彦谦过来见驾。”杜齐出去说道。

    乐昌和尉迟炽繁倒是有些诧异,陛下看上去似乎对这个房彦谦很是欣赏和信任,不过在此之前她们似乎也不记得听陛下说起过此人,上次提及还真的是科举考试刚刚结束的时候了。

    不过她们也不知道陛下在北伐这么长的时间里到底都接触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所以并不好判断陛下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察觉并且发现这个人才的,这也让乐昌和尉迟炽繁愈发的打起精神。陛下即使是身在前线,也依旧能够对后方官员的变迁以及所取得的或许微不足道的成就都有所了解,那说明陛下要么有足够多的眼线盯着整个朝堂内外的方方面面——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乐昌她们不可能迟钝到一点儿端倪都察觉不出,毕竟在陛下的身边有尉迟贞跟着,任何风吹草动自然都能够及时的传到内府的耳朵之中。

    那就只能说明陛下的记忆力惊人并且应该在心里有自己的一套考核和选拔人才的标准,只是她们并不知情罢了。这也让乐昌等人看向李荩忱的时候,更觉得这位即使是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夫君,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过想想也是,陛下在很早的时候就有慧眼识英才的好名声在,这也是大汉能够在早年快速聚集起来一批人才的原因之一,尤其是陛下和杨素这一对君臣之间相互信任,最后一手分裂北方、让原本看上去已经成定势的天下战局转眼扭转的操作,即使是现在也时常被人们提起,无不津津乐道。

    君王皆有不传之秘,要是没有什么秘密的话,那就不是君王了。

    这些年李荩忱更多时候都是放任下面人自己指挥和操作,比如内府这边,陛下只是听取一下内府的财务报告之类的,甚至都很少提供自己的思路,内府一步步发展到今天自然主要都是因为后宫妃嫔们自己的努力。

    包括外廷,似乎亦是如此。

    陛下表面上似乎仍然还保持着对朝廷内内外外各项事务的掌控,但是实际上大家都已经逐渐开始忽略掉陛下的存在,毕竟大多数情况下陛下都是和之前内府、外廷争论的那一次一样,坐在上面保持看戏的姿态,没有人敢不得到他的允许而擅自达成什么协议,但是似乎只要是双方都同意的事,他并不怎么会反对······

    而今日的陛下,主动出面解决了内府的监察问题,对一切似乎都尽在掌握之中,乐昌等人方才意识到,自家这位夫君依旧还是那个大汉的陛下,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也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的侥幸,知人善任、明察秋毫,这些曾经让她们为之赞叹和佩服的品德,现在依然还有。

    大汉的一切,都已经按照陛下的构想步入正轨并且稳步发展,因此完全不需要陛下去主动干涉什么,他自然就能够平日里闲闲散散,真的做到了圣人书中所说的“垂拱而治”。

    而当他察觉到有一些制度和机构的发展存在隐患或者有可能误入歧途的时候,他就会伸手去拨正,这个拨正的过程看上去似乎非常的简单,所以有时候大家甚至都感觉不到陛下出现并且做了什么。

    这一次应该是让乐昌她们感觉最明显的一次。

    陛下并没有和想象之中的那样真的已经打算退居幕后,甚至恰恰相反,他已经从之前的规矩制定者变成了一个规矩的维护者。

    他所制定的规矩,并不是古板而一成不变的规矩,而是一个在变化和向前发展的规矩,或者换而言之,是一个让所有人自主去创新和发展的规矩,而李荩忱所做的就是在维持这种规矩、维持这种秩序,让一切都井然有序。

    陛下看上去已经不再直接插手朝堂上的一应细节事务,只是在大方向上做出把控。

    但是实际上他又无处不在,任何人都不可能真的无视他的存在而让任何的制度和政策平稳的运转和推行,可是偏偏他似乎就真的不存在,让大家至少在思考对策、制定政策和发展方略的时候,于无形之中就要考虑到陛下的想感受甚至直接借鉴陛下之前曾经提到的什么想法。

    帝王心术玩弄到这个地步,乐昌和尉迟炽繁等人也不得不佩服。

    李荩忱毕竟是大汉的皇帝,他要是没有一点儿心术和手段的话,也不可能稳稳的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不过至少李荩忱并没有因为自己要达成什么目的而做出过伤害乐昌她们的事,因此乐昌她们对李荩忱的一些手段之类的也并不反感。陛下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个天下?也是为了这个共同的家。

    垂拱而治,说得轻巧,但是背后往往是皇帝中央集权和以宰相为代表——当然放在大汉应该是都官尚书和六部——之间持续进行的拉锯,甚至是相互算计和斗争,此消彼长之间,也不知道有多少心思都要耗费在这里面。

    因此真正经历过这种拉锯对抗的人都知道垂拱而治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皇帝将会完全变成一个吉祥物,甚至坐不坐在皇位上都不是你自己能够决定得了。

    陛下所追求或者所努力实现的垂拱而治,显然并不是这样的垂拱而治,而是皇帝在关键的时候做出决断并且调整政策,大臣们各司其职也共同为发展出谋划策的治理方式。

    这就意味着皇帝应该要有更加强大的平衡和决断能力,眼见得要激化的矛盾,必须要抓紧平衡住,眼见得需要尽快判断的,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决断以避免耽误或者引起更大的矛盾。

    陛下,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这也让乐昌愈发的能够理解李荩忱为什么迟迟不太想让李沧海成为太子。成为太子就意味着李沧海必须要开始学习这些并且能够在小小的年纪就能够承担起一定的责任和重量。

    一个小孩子,假如真的要学习和承担这些的话,身为母亲的乐昌,又于心何忍?

第二一四七章 房彦谦

    不由自主的,乐昌看向李荩忱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这个男人依旧和当初没有什么两样,就像是一座山一样伫立在自己的身前,为自己和孩子遮风挡雨,当然现在的他也像一条大河一样,带着自己流淌向远方,不需要自己有任何的担忧,只要按照他规划好的路向前走,总能够看到一片光明。

    李荩忱的身世,乐昌非常清楚。

    但是乐昌有的时候看到李荩忱的所作所为又不由得有些怀疑。

    就算是弘农杨氏的基因再怎么优秀,李荩忱到底是成长于荒山野岭之中,而当年的“始兴枪王”也没有听说出了一身武艺之外还有什么分外出众的地方。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才么?

    此时脚步声响起,房彦谦躬身低头走入书房,乐昌也先收起来自己的心思,打量着这个人。

    房彦谦已经人到中年,脸上也有了岁月的沧桑,不过棱角分明的脸颊上依稀可以看出来此人在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他郑重的向皇上和皇后以及本部主官们行礼,脸上多少有些期待和激动。

    他们那一届科举考试中榜的,基本都在中枢之中得到重用,而下放到地方上的也都担任一方要员。

    不过因为他们步入官场的时间还是太短,再加上科举考试选拔出来的人才数量还少,在官场上他们和别人的出身又不一样了,他们因为自己是凭借真才实学考上来的,当然并不把那些通过九品中正制选拔上来的官员放在眼里——九品中正制在南北朝乱世中已经糜烂成什么样子众所周知,假如不是因为你们的父祖辈混的比较好,哪里轮得到你们嚣张?

    可是那些九品中正制出身的官员,自然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感,毕竟他们是规矩的打破者,并不是人人都赞同通过科举制来选拔人才的,毕竟科举制的确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只不过大家看了看陛下手里的佩剑,没得选罢了。

    要么你们用科举制选拔人才,要么朕就用佩剑削掉你们的脑袋。

    陛下大部分情况下是很讲道理的,但是对于一些事是坚决不听你们讲道理的,爱干干,不爱干你去造反啊,反正大汉的军队会在第二天让你知道世界上还有后悔这两个字。

    双方既然相互都看着不顺眼,自然也就不会精诚合作,时有矛盾产生,这也让不少科举选拔出来的官吏迟迟难以取得成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蹲在副职上打磨。

    不过他们也并不气馁,毕竟一年又一年,科举选拔上的官员只会越来越多,而这些有真才实学的官员,不管是怎么掩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掩盖掉他们本身的光彩,出人头地是必然的。

    话虽这样说,但是这也是现在反正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情况下安慰自己的方法之一。他们之中实际上混的最好的,应该是曾经担任秘书监的鲍兴,很多人还真的寄希望于能够通过鲍兴获得进身之道。

    结果谁曾想到这小子竟然玩脱了。所以大家无奈之下也只能默默等待机会,而今天还真的就让房彦谦等到了机会。

    陛下的接见,这是何等的荣幸。

    房彦谦看到的,不只是自己的工作得到了认可,也看到了他们这个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的团体的未来,作为这个团体的缔造者,陛下并没有遗忘他们。

    李荩忱也在打量着房彦谦。

    其实他想说的是,老房,你儿子呢?

    不过好像这样问的话,房彦谦是不是会摸摸头看看自己是不是戴了一顶绿帽子?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绿帽子这种说法。

    轻轻咳嗽一声,李荩忱开门见山——不抓紧说也不行啊,他到底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总不能一直耽搁在这里——说道:“卿家平身,听陈爱卿和杜爱卿交口称赞,朕也按捺不住想要看看你这位从刑部借调过来的人才了。”

    房彦谦也没有想到御史台的两位老大竟然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甚至在陛下面前都不吝赞赏。

    要知道之前自己在刑部的时候,混的可是并不怎么如意,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刑部同僚们的排挤再加上自己的厌烦下来到御史台,毕竟借调这种事,一般弄走的也都是口碑不怎么样、混的不怎么好的,这样大家眼前和耳根也哦度能清静清静,至于这个人本身能力如何、性格怎么样,反正要求借调的部门那边正是用人的时候,也不会嫌弃那么多的。

    而到了御史台之后,他虽然工作很出色,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外人,御史台要是向陛下推荐人才的话,肯定也是以自家人优先,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借调的人?

    因此杜齐和陈禹愿意向陛下推荐他,哪怕只是说几句好话,房彦谦也很感激了。

    其实倒也不是杜齐他们大公无私,而是御史台现在同是用人的时候,陈禹和杜齐他们哪里舍得把自家更熟悉业务的人拱手相让?而且虽说保举借调的官员对自己部门的好处并不是非常大,可是杜齐和陈禹是那种会在乎这些事的人么?

    他们一个建立了白袍,一个为大汉镇抚了整个南疆,眼界格局自然都已经不局限于此。因此对于他们来说,这种顺水推舟的人情,送就送了,甚至都不在意房彦谦以后会不会有所报答。

    “臣多谢两位御史。”房彦谦急忙向陈禹和杜齐行礼。

    人家可能不在乎,但是自己不能不表示。

    陈禹微笑着说道:“陛下和皇后此次前来所为的正是内府监察的事情,之前御史台也曾经接到过陛下的旨意而初步探讨研究此事,本官还记得你当时的回答尚且精彩,因此向陛下推荐你行此事,现在就看你一下如何?”

    房彦谦在来之前就已经猜测的差不多,此时自然更有信心,当即说道:“臣对内府了解不深,但只要陛下和娘娘信任,臣自当尽心竭力,定不让陛下和娘娘失望。”

    李荩忱笑着看向乐昌,目光无疑是在问乐昌觉得此人如何。

    乐昌和尉迟炽繁也交换了一个目光,不得不说,这家伙表决心倒是表的很快。

第二一四八章 御史台的都不好惹

    乐昌和尉迟炽繁还没有说什么,房彦谦就已经爽快答应了,甚至还直接表明态度,大有一副你们可不能不要我的架势。

    房彦谦这样做,倒是让乐昌她们有些无奈了。

    此人靠不靠得住当然不能只看陈禹他们的三言两语,不过至少应该可以试一下。

    内府是建立在后宫基础上的,监察部门肯定会牵涉很多,这也是个烫手山芋,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接这个活。陈禹和杜齐之所以不推荐自家人上场,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害怕自家人胜任不了,到时候再砸了御史台的招牌。

    御史台虽然在大汉并不算什么繁忙的部门,但是至少口碑还是不错的,御史台出来的官员心细而且有能力也是众人皆知。内府监察,牵扯众多,陈禹和杜齐也不希望御史台会被卷入其中。

    监察百官,说好听一点,的确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活计,但是说难听一点儿就是得罪人。别人因为你手里生杀予夺的权力而害怕你,但是并不代表着他们就会敬畏你,他们敬畏的是大汉的律法和皇帝陛下至高无上的威严,是你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确能够影响甚至决定到他们的仕途乃至于生命。

    等到你不在这个位置上了,保不齐就会有很多人落井下石。

    李荩忱挑选御史台的主官,自然也是本着预防这种事情发生的心思。原本主持御史台的左都御史杜齐,出身巴人,又是从龙旧臣,再加上他平定南中的功绩,在朝野之间有名望、有一方百姓的惦念支持,而且和南北官员之间都没有什么联系,顶多也就是说和当初曾经化干戈为玉帛的巴蜀世家关系好一些罢了,不过巴人和巴蜀世家之间争斗了那么长时间,当然也不可能真的交心。

    因此杜齐没有任何的羁绊,攀人情似乎很难攀到他这里不说,而且也没有人敢轻易对杜齐下手。别闹了,这家伙虽然在朝堂之上一向独善其身,也没有什么党羽,但是站在他背后的是巴蜀的巴人、南中的南蛮各部、荆湘的五溪蛮等等,现在这些蛮夷部落正在逐渐融入大汉,而一旦你们把人家在朝堂上的代言人给收拾了,那人家会不会认为朝廷打算下手了,所以反过头来就要造反?

    到时候整个大汉的西南大乱,谁能够负得起责任?

    所以杜齐虽然官职并不是非常高,但是地位很高。他自己也清楚自己背后的影响力很大,所以陛下也不敢真的让他担任要职,到时候他在朝堂上呼朋唤友、拉帮结派,在外又招呼各部、相约造反,这里应外合之下,朝廷焦头烂额,恐怕最后大权都要落在杜齐和别的巴人手中。

    天下到底是汉人的天下,巴人以及其余的蛮夷各部只是在努力地融入到这个圈子之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而蛮夷各部对此也都很满意了,毕竟有时候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只要有温饱就可以了,更何况现在大汉可不只是保证他们的温饱问题,从医疗到教育再到商贸,大汉对于他们这些后来者也的确做到了一视同仁。

    巴人子弟想要获得上进之路,也完全没有必要用内外勾结的手段,乖乖的参加科举考试就是。

    杜齐有的时候就很遗憾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去读书学习,虽然读过几本书,也有能力把整个村寨打点的井井有条,但是巴人的小小村寨到底只是一个再简单和原始不过的小社会罢了,等到自己跟着李荩忱走出大山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广阔,而自己需要去学的又是那么的多。

    之前李荩忱把他从南中调动回来,从封疆大吏变成一个御史,而且甚至还不是御史台的最高官员,杜齐也没有任何的怨言,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让自己帮助大汉彻底稳定南中,所以为了让南中各部能够真的过上好日子,自己还不如退位让贤呢。

    到朝堂之上当一个左都御史,既能够在需要的时候为西南各部争取到利益,也不至于总是让自己处于无能为力的焦灼之中,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执掌御史台的陈禹,那就更不用说了。

    身为白袍曾经的统领,谁敢没事找他的麻烦?

    御史台这种无异于得罪人的事,放眼天下,似乎还真的就他最合适来做了,即使是杜齐都比不上陈禹够资格。

    至于御史台下面的那些官吏,平时流动性实际上还是很大的,尤其是现在部门之中人员来往调动,保不齐什么时候你就要到御史台去上班,自然也就无所谓会不会影响之后的仕途。

    “那便如此,爱卿今日便可走马上任。”李荩忱笑着说道。

    大汉官吏已经越来越多,人才也不和之前那样,逮到一个,不管是歪瓜裂枣,还是庸庸碌碌,只要能够顶用就行,所以李荩忱对于人才这一方面的留意已经越来越少,或者说他已经不再刻意的插手人才的选拔。

    毕竟也不是所有在历史上出类拔萃的人就一定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人才,也有很多有可能被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或是一生奔波,却根本没有机会崭露头角,或是老天爷不公,让他们英年早逝之类的,现在大汉的科举考试对于他们来说自然也是一个机会。

    不过对于那些在历史上真的名扬千古的大佬,李荩忱还是有所上心的,按理说他们自然会展露出自己的才能,不过万一呢?大汉缺了这样的人才岂不是可惜。

    所以对房彦谦,李荩忱虽然没有一直盯着,但是他的一些奏章之类的还是曾经刻意翻阅过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房玄龄的老爹当然那也不是什么等闲人物,陈禹他们推荐房彦谦,李荩忱也是认可的。

    所以他不介意再表示一下对房彦谦的支持。

    房彦谦当即更是感激,再一次郑重拱手。

    而此时一直站在门外的阎毗轻轻敲门:“陛下,西北八百里加急!”

    李荩忱怔了一下,旋即起身。

    乐昌也站起来:“陛下先去,此处仍有臣妾在,内府的几个问题臣妾还想问一问房卿家。”

    李荩忱颔首,西北八百里加急,是败了?

    他的心也跟着敲起鼓来。

第二一四九章 西北战云急

    鲸吞西北,吐谷浑并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身在高原上、依旧保持游牧制度的吐谷浑,无论是国家管理制度还是对下面的掌控,都远远比不上大汉,这从吐谷浑一直想要对大汉发动进攻,却迟迟不能召集全国兵马,甚至还曾经一度因为聚集的兵马太少而被宇文忻反杀一波就可以看出。

    吐谷浑的军队就算是能够突破汉军在武威和金城一线布置的防御、深入西北,却也只能劫掠一通之后撤回,想要在西北站稳脚跟那是不现实的。更何况李荩忱也不相信吐谷浑有能力把西北的汉军一网打尽。

    再怎么说,朕在西北安排的也都是精兵、名将和能臣好不好。

    不过说是这样说,李荩忱人到底不在西北,做出这样肯定地判断也只是根据自己的经验以及大汉在西北的兵力布置罢了。

    他一边向外走去,一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阎毗压低声音说道:“刚刚太尉府那边送过来的急报,吐谷浑后续兵马已经抵达武威城下,武威危在旦夕,除此之外,吐谷浑向西域征调高昌等国联军足足上万人,半月之内也会抵达河西,必然会参与到对武威的进攻中。”

    李荩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吐谷浑之前发动进攻的主要是驻扎在河西等地的兵马,这些地方的军队虽然骁勇善战,曾经在和突厥的战斗中也取得过不小的成绩,但是相对人数还是少了一些,不然兵力是个大问题的西北汉军也不可能和他们打得有来有回。

    最让朝廷担心的,还是从其余地方陆续赶来的吐谷浑兵马。吐谷浑各个游牧部落散布在青海(即青海湖)南北,从祁连山下一直到河源地区都有分布,因此等到讯息传到、这些部落在呼啦啦收拢牧群向东北推进,自然要耗费很长时间。

    在李荩忱刚刚返回洛阳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吐谷浑的王慕容世伏亲自率领大军抵达武威的消息。

    慕容世伏也是大汉的“老朋友”了,当时他身为王子的时候,曾经前往西北和徐德言、曹忠联络,双方约定共击突厥,最终突厥正是在从西北南下的路上被双方击破,逐渐星散。

    而现在吐谷浑王慕容夸吕已经去世,慕容世伏自然转眼变成了吐谷浑的领导者,而这个曾经的老朋友也和大汉反目为仇。

    慕容世伏相比于其他和父亲一样蜗居在祁连山下、寒冷草原上的吐谷浑部落首领们不一样,他当初是来过大汉西北的,还曾经在这里居住过一段时间。

    西北虽然是大汉数得上贫瘠的地方了,但是这是相比于大汉内地诸如江南等繁华所在。但对吐谷浑来说,显然并非如此,似乎除了都城伏俟城还略微能够和西北一个普通的州府相比之外,其余的简直就是荒蛮之地。

    因此慕容世伏很羡慕大汉能够拥有这样一片土地,自然也就更加倾向于吞并它。再加上在大汉住了这一段时间,他也不是游手好闲、沉溺在良辰美景之中,而是积极搜集和中原局势相关的情报消息,并且准确地做出了大汉在一统天下之后就必然会动兵西北的判定。

    到时候吐谷浑顶在大汉的刀锋之下,势必不可能独善其身。

    更何况吐谷浑王室出身鲜卑慕容,北周的覆灭意味着鲜卑人在华夏的失败,难免也给吐谷浑王室唇亡齿寒之感,自然愈发想要能够在西北压制住大汉以换来和平。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趁大汉把注意力都放在北方的时候,先发制人。只是很明显,慕容世伏依旧还是有些理想化了,他到底应该没有在短时间内说服各个部落的首领之类的,这场本来应该在汉军拿下中原的时候就会爆发的战争一拖再拖,差点儿拖到汉军要对西北动手。

    不过吐谷浑各部都有各自的担忧也很正常,在河西的部落当然那不希望以后对大汉俯首称臣,过自己的小日子多舒服。而在高原上、尤其是在河源地区的部落,并不在乎这些。

    我们那山清水秀的地方,距离中原还远着呢,中原汉人想要怎么折腾西域都随便,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为了帮助你们那些河西的家伙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所以这些部落即使是最后不得不听从于吐谷浑王室的统一调遣,也是能拖就拖,慢慢悠悠的向战场前进,最后造就了战斗已经爆发多半年,吐谷浑的后续兵马才姗姗来迟的景象。

    而且后面拖拖拉拉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不过这些部落本身并没有多少斗志,只是壮一壮声势罢了,历史上唐朝消灭吐谷浑,甚至还有一路兵马不得不越过群山向南一直杀到河源地区,方才让众多也不知道是不打算参与此事还是觉得汉人反正也杀不过来的吐谷浑部落臣服,而这些部落在之前应该就没有参与到吐谷浑和唐军在河西等地的决战之中,不然的话他们应该跟着时任吐谷浑国王的慕容伏允一起向西域逃才对。

    真正具有威胁、也必然会在进攻之中下死力气的,肯定还是之前抵达武威的吐谷浑王室直属的兵马。

    之前西北尚且没有明确表示某个城池“危在旦夕”,现在却用了这个词,让李荩忱有些惊讶。

    多了一些可能连炮灰都不如的对手,竟然能让宇文忻他们惊慌,西北那边必然还发生了别的事。

    果不其然,等李荩忱赶到太尉府,就听见萧世廉的声音:“这些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胡人和羌人,等到讨平了吐谷浑,我们去把他们一并铲平!”

    “怎么回事,伯清发这么大的脾气?”李荩忱负手走进去。

    张须陀和萧世廉急忙见礼。

    张须陀解释道:“陛下,西北告急,羌人也出动上万兵马,配合吐谷浑从西南侧进攻金城,直接威胁到武威防线的侧翼,现在西北各军疲于奔命,恐怕很难支撑太久了。”

    李荩忱皱了皱眉,难怪。

    这个慕容世伏果然还是有几分本事的,竟然让羌人也跟着他们一起进攻大汉。

    羌人,一直都是西北安宁稳定不容忽视的一环,自从两汉以来,汉人和羌人之间就一直是分分合合、争斗不休。

第二一五零章 唇亡齿寒还是虚与委蛇

    五胡乱华的时候,羌人也曾经登上中原的舞台,诞生了诸如姚苌这样的枭雄人物。

    只不过后秦灭亡之后,鲜卑一统北方,羌人一路退到了湟水、洮水谷地之中,据险而守,又凭借河谷地带繁衍生息,并且在名义上听从于北朝的管理,但是实际上只是保持羁縻状态罢了,虽然这个概念在历史上于唐代才正式成为官方称呼,但是已经有这个味道了。

    反正北魏和北周都无心管羌人的事,羌人一向也不主动挑衅,多年来两边倒也相安无事。

    毕竟羌人那些瘸子里面拔将军的土地,并不入北朝的眼。

    但是羌人的土地再怎么差,放在河西和青海周边这一亩三分地上,那也是一等一的,北朝并不眼馋,但是吐谷浑眼馋啊。吐谷浑曾经几次集中兵力压迫羌人,羌人既然打不过,也就只能乖乖屈服,不过吐谷浑倒也不敢名正言顺的直接吞并这一片土地,因为那样的话无疑会直接引起北朝的注意。

    毕竟羌人的土地,向东北可以直接威胁到武威、金城和天水等地不说,向东南沿着雪山之中的河谷前进,是可以直接威胁到巴蜀的。到时候吐谷浑若是从这一条路出兵的话,北朝就必然要面临多线作战,这北朝当然就不会同意了,尤其是到了北周时期,本来就已经在多线作战,再多两条战线,要了老命了。

    而吐谷浑在此之前因为有突厥的压制,也没有能够占有整个河西,国力远远无法和现在相比,自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找北朝的麻烦,因此也就形成了一个很古怪的现象。羌人名义上是臣服于北朝的,但是实际上包括税收之类的实际上都是贡献给了吐谷浑,并且真的有什么征战的话也会听从于吐谷浑的调遣。

    不过因为他们不敢招惹北朝,所以从北魏到北周也顾不上他们。

    历史上隋朝建立之后,羌人见风使舵,乖乖的听从隋朝的指挥,而隋朝也因此能够在一条战线上集中兵力击破吐谷浑。等到唐朝建立之后,北方的霸主突厥被太宗击败,羌人和吐谷浑自然都有唇亡齿寒的感觉——原来的时候突厥还在,隋朝虽然强大,但是在西北这一亩三分地上也得和突厥商量着行事,想要教训教训吐谷浑是可以的,但是想要一口吞下吐谷浑,那突厥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唐朝的强大,自然让羌人和吐谷浑开始联手,只可惜太宗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机会,在第一次试探性进攻之后,便派出名将李靖,再配以侯君集、李宗道等堪称豪华的阵容,把反叛的羌人和以为自己远在天边、你们够不着的吐谷浑一网打尽,甚至李靖还一路向西追杀到了西域且末的大沙漠中,也就是后世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为之后唐朝平定西域摸清了道路。

    现在的大汉,击败北周,而北方的突厥也已经变成了没有多少战斗力的薛延陀,实际上的局势以及带给羌人和吐谷浑的压迫感并不弱于历史上的大唐。

    所以羌人会配合吐谷浑发动进攻也在情理之中。

    不配合的话,要么是吐谷浑直接押着他们向前走,要么是大汉杀过来,保不齐就直接给他们来了一个灭族之灾。

    假如羌人真的愿意乖乖归顺大汉的话,李荩忱实际上并不会真的把他们怎么样,毕竟李荩忱还没有心狠到这个程度。只不过李荩忱也不能指望着羌人能够明白自己的所思所想,羌人自由自在习惯了,让他们成为大汉的一部分,他们尚且都有可能不是很情愿,更何况大汉还有可能对他们下杀手呢。

    “羌人没有对巴蜀动手么?”李荩忱径直问道。

    羌人所居住的地方,向东南穿过草地就是汉中,太尉府曾经多次讨论过羌人作乱的可能,并且认为羌人一旦作乱,很有可能分别向武威和汉中发动进攻,这个观点和当初北朝的观点自然也是不谋而合。

    只是现在军方的消息竟然只是提到了羌人协助吐谷浑进攻武威,却只字未提羌人是不是会直接威胁到巴蜀。

    这到底是因为西北那边无暇探查羌人的动向,还是因为羌人本身也没有打算进攻巴蜀,以求能够为自己留有余地?

    前者有可能,后者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汉对其余民族的政策还是很宽容的,尤其是已经有了巴人八部以及南中各部归化的例子摆在前面,羌人应该也知道,自己假如不招惹大汉的话,再不济也就只是变成汉人罢了,融入大汉之中固然可能要失去一些什么,比如之前坚持的一些排外的思想和制度,但是能够换来的显然更加的丰厚诱人,只是一个温饱,就足够让很多人愿意丢掉一切。

    所以羌人现在或许是因为觉得唇亡齿寒,才和吐谷浑人一起进攻西北,又或许单纯的只是因为被吐谷浑威逼利诱罢了。

    萧世廉沉声说道:“巴蜀距离更近,而且在武都等地,我军也多布斥候,驻守汉中的淳于老将军又生性稳重,此时必然不敢掉以轻心,假如真有敌情的话,应该已经速速来报,不可能比西北更慢。”

    汉中就在关中的眼皮子底下,又是勾连关中和巴蜀的要冲之地,大汉从来没有轻视汉中的防务。当汉军向外进攻的时候,这里会是兵马和粮草的集散转运之地,而当汉军向内收缩防御的时候,这里又将会是大汉的纵深防线,毕竟从汉中出发,无论是经过武都前往羌人的聚集地,还是经过祁山抵达天水,距离都不远。

    这里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前线,因此李荩忱专门把淳于量这等经验丰富的老将安排在汉中,一来淳于量上了年纪,不适合前线冒着风霜征战,作为前朝硕果仅存的几位老将之一,他老人家还是不要出什么意外比较好,二来淳于量稳重又有威望,在汉中调度南北兵员物资,也不至于有人动辄有意见。除此之外,一旦汉中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淳于量也能够敏锐地察觉并且及时作出反应。

    既然汉中那边迟迟没有奏报前来,那就说明羌人至少还没有顺着雪山而下以进攻汉中的打算。

第二一五一章 以后有他们好看

    张须陀缓缓说道:“这些年羌人的生活应该也不尽如意。之前突厥还在的时候,吐谷浑忙着和突厥争斗,对于羌人也都是采取的安抚和拉拢的态度。突厥败亡之后,吐谷浑对羌人也多有剥削打压,因此羌人对吐谷浑不见得就会忠诚。”

    李荩忱颔首。

    听到现在,他也有些无奈。

    之所以吐谷浑在西北挑起战局会比历史上早了那么长时间,实际上最大的变数还在突厥。

    历史上的突厥,堪称猥琐发育的典型,和刚刚崛起的时候就咋咋呼呼并且不断给鲜卑人找麻烦的柔然不同,突厥一直乖乖的蹲在草原上积攒实力。

    原本北魏为了防范柔然而设立的沿边各处重镇,早就因为北周和北齐的分裂而已经名存实亡,两个王朝的北方边界甚至说一声形同虚设都没有问题。即使是这样,突厥人也并没有趁虚而入,如此自然也让宇文家和高家能够集中注意力相互争斗。

    等到宇文邕灭掉北齐、察觉到突厥人已经愈发强大的时候,自然就动了征讨之心。可惜老天爷终究不给这个年轻霸主机会,宇文邕病逝于北伐突厥的路上,而之后真正掌握北周的杨坚,在平定尉迟迥叛乱之后,也察觉到拥有了司马消难叛军归附的南陈,总算是从之前的吴明彻北伐之败中回过劲来,随时有可能兴兵北上,因此杨坚也只能先把突厥丢在脑后,专心对付南陈。

    等到隋朝一统南北,幡然回首,却发现突厥也已经今非昔比,只能通过和亲拉拢,避免正面冲突。之后隋炀帝更是把精力放在平定高句丽和营造运河之类的上面,放任突厥日益强大,甚至成为隋唐之交天下乱局之中直接影响北方的一股力量。

    只可惜这个时代的局势已经完全变化,宇文邕死后,杨坚未能独揽大权,反而最后导致了宇文宪出走、北周分裂的局面。对峙之中的宇文宪和杨坚在多次拉锯之后意识到双方在短期内都难以奈何对面,于是自然而然的把注意力转移到北方的突厥身上。

    我们哥两个打得不可开交,要是你这小子趁着混乱偷家怎么办?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各自负责一块,达成默契,先把你这小子收拾了。

    于是倒霉的突厥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最终突厥猝不及防下被打的四分五裂,因为时日天寒地冻,向漠北风雪交加、道路难行,主力转而向西逃窜,意图压迫西北和河西,结果又被汉军顶住压力,和吐谷浑联手击破。

    至此,突厥星散,而杨坚和宇文宪获得了安定的北方边界,大汉则获得了对西北的控制和影响,吐谷浑也获得了梦寐以求的河西。

    而这一切的变化,归根结底在于北周内部的变化,而北周内部的变化,自然是因李荩忱和杨素一手挑动“大象之乱”而起。

    所以今日吐谷浑坐有河西而带动羌人各部进攻西北,实际上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当今陛下。

    不过对于李荩忱来说,至少当初这么消灭了突厥,总比之后来一个渭桥之盟好吧,吐谷浑人就算是占据了河西,也不可能有和突厥人那样的战斗力,不然历史上也不可能被唐军吊着打。

    “羌人这边具体情况虽然不知道,但是假如真是如此的话,不妨可以派人联络,战局一旦扭转,羌人若能反戈一击,当会直接让吐谷浑人再无招架之力。”萧世廉也忍不住说道。

    “羌人倒是还有希望,不过诸如高昌等国的兵马,恐怕还是会乖乖听从于吐谷浑的调遣。”张须陀补充。

    说到这个,李荩忱也不由得感慨时局变化之大,已经面目全非。

    高昌作为西域强国,按理说和吐谷浑之间是不可能合作的,甚至双方能够相互克制、不大打出手,就算不错的了。

    历史上的吐谷浑势力范围向西曾经一度抵达且末、和田等地,成为西域南侧的霸主,但是到底和盘踞在西域北侧的高昌等国隔着一座天山,并且吐谷浑也没有在这些地方多做经营,毕竟北方压着一个突厥,东边又一个大唐,向南甚至还有一群吐蕃人只是表面上表示臣服罢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经营西域?

    可是这个时代的吐谷浑,咸鱼翻身了,击败突厥之后,其在河西不再只有沙州一处落脚点,而是顺势拿下了东西两侧的酒泉、张掖等地,领土一直压到武威城下,向北也深入戈壁大漠,号令草原零散部落,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如此一来,吐谷浑和高昌等西域国家之间也不再是和之前那样隔着一片山和大漠,只是名义上接壤罢了,实际上交界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烟。现在吐谷浑完全可以从河西向西威胁高昌,对高昌形成包夹之势。

    历史上的高昌因为唐军进攻需要越过当时几乎一片荒芜的河西,所以有恃无恐,而现在的河西因为贸易的发展以及突厥并未造成太大的破坏而颇有生机,因此吐谷浑想要进攻高昌,绝非难事。

    高昌等西域国家乖乖向吐谷浑俯首称臣并且听从吐谷浑的调遣,派遣兵马前来武威助阵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他们来说,大汉那是远在天边,吐谷浑却是近在眼前,不听吐谷浑的怎么行。

    所以这些仆从军自然是不可能影响甚至改变的,而且他们前来的目的本来就是向吐谷浑表示臣服和支持,因此征战的时候甚至有可能比吐谷浑自己的兵马还卖力,很有可能是个威胁。

    萧世廉忍不住慨然说道:“西域自古以来就是我大汉领土,多少先辈浴血开边才换来西域都护之地。而现在这些跳梁小丑竟然也都敢拥兵一方、自立为王,笑话!待到打通河西之后,某当亲率兵马,为陛下重开西域,以后有他们的好看!”

    李荩忱不由得笑了笑。

    重开西域是肯定的,朝野民间对此都没有异议,大家都指望着丝绸之路能够赚钱呢。西域诸国也是因为清楚吐谷浑倒下了,大汉肯定要磨刀霍霍对付他们,因此现在也要紧紧抱住吐谷浑的大腿。

第二一五二章 地上和地下

    杀入伏俟城也好,凿通西域也罢,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前的重点,还是打赢武威这一战。

    武威守不住,战场就会转入天水、安定等地,甚至战火会直接烧到长安城。

    重开西域?梦里想想吧,梦里什么都有。

    李荩忱也不管在旁边义愤填膺的萧世廉,这家伙可不是过过嘴瘾,摆明就是在这里给朕下套呢。朕要是满口答应了,到时候汉军击败吐谷浑,这家伙就会以此为凭,要求率军杀入西域。

    这点小心思,当朕看不出来?

    李荩忱设想之中的开西域,终究还是要求稳。

    这一点,萧世廉不见得就能胜任。

    西域,是曾经两汉全盛时期的疆域所在,是无数英杰先烈浴血厮杀拿下的地盘,所以对于西域,大汉势在必得。

    但是如何拿下西域,这是一个问题。

    只是依靠暴力的话,可能会让西域诸国能够在短时间内迫于大汉的威压而臣服,可是长期呢?一旦大汉内部出现什么变乱,无法在西域屯驻过多的兵马,就和历史上唐代一样,安西都护府各部为了平定安史之乱回归中原,西域转眼支离破碎,唐人遗民和留守军队反倒是反过来成为被西域胡人各族打压报复的对象。

    让萧世廉上阵,李荩忱确实是有些担心这个家伙会忍不住大开杀戒,毕竟西域诸国和中原分开日久,突然大汉军队杀上来,人家是不可能轻而易举臣服的,一旦有所矛盾冲突,萧世廉肯定不会对这些家伙们手下留情,尤其是这一次西域各国还派遣兵马前来助阵,必然会让汉军上下各级将领会忍不住对他们下手。

    因此或许让裴子烈去征服西域更合适一些,至少裴子烈生性更加稳重,不至于让民族之间的矛盾激化,或者让很多矛盾被掩藏下来不被发现。这样的话,李荩忱自然就能够更方便的和收拢巴人、南中各部一样收拢这些胡人。

    同时他也可以借鉴后世的经验,在西域屯驻甚至干脆直接从汉地向西域移民,先让西域以殖民地的形式存在。

    对外移民,对现在的大汉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了。

    大汉早在拿下林邑之后就已经开始有计划的向南洋等地移民,现在安南等地的开发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随着大汉逐渐开始把重心转移到北面,南方的很多投资之类的也开始回流转而支援北方的建设,不过即使是这样,大汉也没有放松对南洋的开发,而且南洋逐渐发现的丰富矿产和其余物产,现在都已经逐渐形成规模,不少商贾甚至已经开始承包种植园和矿产进行开发,这些资源自然而然的也就都转变为钱财,反倒是成为大汉国内恢复经济的重要原动力之一。

    这是之前即使是朝堂上的群臣都没有想到的。

    华夏九州,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只是古往今来得到证实的,也是他们从小就受到的教育、从小就有的认知。而这样的认知虽然没有什么错,却在很多方面上有意无意的造成了狭隘和局限。

    其中很重要的一条,自然就是唯有华夏富饶,周围皆是荒蛮化外。

    从文化和文明的角度来讲,这一点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诸如林邑啊还有西域诸国啊之类的,在文明发展程度上自然是不可能和华夏相提并论的。不管怎么说,华夏也都是四大文明古国中唯一延续下来的,文化底蕴之深厚,放眼世界也是无敌的。

    但是文明的富饶和强大与否,可不能和物产的丰饶与否相挂钩的。

    固然丰饶的物产可以孕育出来文明,但是不见得就能够孕育出来一个强大的文明,非洲的物产富饶不富饶?结果不还是被穷的吊儿郎当的欧洲人吊着打?要不是从非洲和美洲掠夺了众多的钱财,欧洲也不可能先一步进入工业革命时代,在未来快速发展的百年里一直领先于世界。

    南洋还处于原始状态,这不能意味着南洋就是一贫如洗,甚至恰恰相反,这还能意味着南洋有大量富饶的物产之前没有被人发现。

    随着大汉开发南洋,南洋的丰富矿产以及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植物、动物等等,惹来了大汉朝野的瞩目,这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山海经,所以原本华夏思想之中的限制和禁锢自然逐渐被打破。

    人们的目光不再局限于这九州之地,撑死天再加上一个西域,而是开始往更广阔的地方展望,苍茫大地、浩瀚大海,外面的世界远比自己想象之中的广阔,外面的世界也远比自己想象之中的有趣。

    以自己为天朝上国,这是华夏历朝历代的通病。

    以天朝上国自居,自然也就意味着目空无人,不再把其余的周边各国放在眼里,同时也不会想着向这些地方扩张领土。

    固然如很多人所说,我们的祖辈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努力,的确已经从原来黄河中下游的一个部落联盟发展到了现在几乎占尽整个亚洲最好地盘的局面,但是不可忽略的是,我们占据的地盘,所谓的最好,是指的利于耕种,但是实际这一方土地上还是缺少很多重要矿产资源的。

    假如华夏一直保持着原始的小农经济,那么有这么一方土地,并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如果华夏想要从工商业上继续发展,想要尽快积攒财富步入工业社会,那抱歉,这一方土地可能真的不能完全供养的起。根据后世的经验就可以看到,除了青州,也就是山东这里抱着一块金矿、晋阳也就是山西南北有丰富煤炭之外,别的诸如石油、铁矿、银矿以及各种金属矿产之类的,不是在东北就是在西南,更或者在西域的黄沙大漠之中。

    这些都是大汉发展所需要的。

    因此时至今日,假如大汉的掌舵者依旧只能看到地上的这些物产,那就未免过于狭隘了。

    地下深藏着的,才是这个国家未来更加需要的。

    地上地下,缺一不可。

    还好李荩忱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意识,当初他刚刚在巴蜀站稳脚跟,就派遣人手深入南中探查矿产,并且颇有收获,为今日大汉工业的快速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二一五三章 大汉自有国情

    现在大汉所发现的矿产之类的,也不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能够满足现在的需求,但是必然没有办法满足未来的长期需求。

    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所以探险、征服和移民,现在已经变成大汉对外的重要策略之一,逐渐取代了原来的藩属制度。

    大汉不需要屏藩,而是需要把这一方土地上的人力和物力,尽数归为己有。

    这并不是说完全否决了之前历朝历代对外安抚怀柔的政策,各个朝代之所以会选择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当朝皇帝真的没有一点儿吞并这些小国家甚至干脆就是小部落的野心,而是因为吞并这些荒蛮之地,只会为朝廷增加屯驻守卫的负担。

    秦始皇就曾经做出令世人震惊的大手笔,五十万大军屯驻岭南,固然很快让岭南一带有了人烟并且发展起来,但是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秦朝中枢少了五十万能征善战的军队,面对六国旧贵族的叛乱,几乎只有招架的份儿。

    之后汉代亦是如此,设立的西域都护府之类的,往往对于西域的大多数国家也只是遥遥控制、讨伐不臣罢了,并没有说和唐代那样把这些国家直接全部灭掉,一直到班定远平定西域的时候,西域犹然还有好多残存国家让这位名震史册的大佬怒刷经验。

    归根结底,不是不想,试问只要有一点雄心壮志的皇帝,谁不想能够开疆拓土,然后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赫赫英名?

    只是没钱,开不起;而且就算开了,这些荒芜的土地对本朝又有什么用呢,一旦蛮夷反攻,那到底是守还是不守呢?中原王朝就曾经在对交趾的控制上出现过这个问题。

    用曹老板的那一句“鸡肋,鸡肋!”来形容,或许最贴切不过。

    所以还不如整一个万国来朝,表示一下自己的威名,虽然不比开疆拓土来的好听,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干来得好嘛!

    可是这是小农经济为主时候的实际情况,却不绝对不符合现在急剧扩张的大汉。

    现在已经实现初步工业化的大汉,就像是一个吞金巨兽,需要太多太多的资源,需要太多太多的人力和物力,而这种情况下,让那些蛮夷部落再逍遥自在就不行了,大汉需要他们的土地以获取资源,需要他们的人来作为最廉价的劳动力。

    因此不需要李荩忱多做指示,移民、拓张,这都是必然的。

    他也想要喊一声,我大汉自有国情如此,和你们不一样!

    之后移民西域也是顺理成章,李荩忱对此有信心。

    西域丰富的矿产还有那一条流淌着黄金的丝绸之路,足够让无数的大汉人为之疯狂。

    因此李荩忱更期待的是能够和平的实现对西域的演化,当西域各国的经济甚至民生等等都在大汉的控制之下,国防安全更需要仰仗于大汉鼻息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的也就变成了大汉的一处州府。

    而这样最忌讳的自然就是让西域的人反感或者敌视大汉,这样大汉的商品不被接受、文化也遭到拒绝,又如何能够实现对西域的同化呢?

    不过话说回来,李荩忱也担心假如大汉对于西域各国过于宽容的话,有可能导致这些家伙并不把大汉放在眼里,到时候他们依旧自成一体,虽然这样或许通过潜移默化的影响也可能实现李荩忱的目的,但是谁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而到了那个时候,西域又会有什么变故,西域以西又会有什么变故,又有谁知道?

    而且李荩忱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后人们就能把自己的策略一以贯之,所以大汉这边本身就不是一个定数。

    所以李荩忱本身还在犹豫之中。

    他要让西域,永恒变为华夏的一部分。

    这绝对不是随便有一个想法就能够落实并且发挥出来作用的。

    这需要深思熟虑,而且需要很多人的深思熟虑。

    李荩忱至少很庆幸,自己身边的这些都可以称之为当世人杰。

    如此千秋大计,此生之年自然更要完成之。

    总不能白来这一遭。

    ——————————--

    新元五年六月廿三。

    天气已经很炎热了,不过洛阳到底靠近北方,再加上小冰河期的影响,所以风中多少还带着一点凉意。要是此时在建康府的话,恐怕冰窖里的藏冰就要开始哗哗哗的消耗了。

    李荩忱站在大殿上,一身黄袍披身,头戴天子冠冕,腰悬佩剑,伸手按着腰带。

    实际上李荩忱本身更喜欢的还是那一套黑底赤龙的龙袍,黑色自有威严和肃杀,而赤龙又是大汉的象征。相比之下这黄色的龙袍属实是有些扎眼,金光闪闪的,富贵逼人,但是却少了几分王霸之气。

    不过喜欢归喜欢,李荩忱可不敢在这大太阳底下穿那家伙。黑色本来就吸热,衣服又厚,走一圈恐怕就要热得浑身都湿透。只是现在还没有走路,李荩忱就已经觉得沉重的天子十二旒就像铅块一样压在头顶上。

    至于伸手扶着腰带,在他的印象里,后世很多帝王的画像都是这么一个姿势,似乎那腰带要是不用手提着的话就松垮垮随时会掉一样,这让李荩忱多少有些奇怪。

    而当亲自穿上这实际上已经很久都没有穿过的一整套冠冕龙袍之后,李荩忱才知道,这腰带是真的沉啊。上面镶嵌的黄金和宝石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分量十足,以彰显大汉陛下的地位。

    同时腰带一侧悬白玉佩,一侧悬龙渊剑,这两个家伙左右还不是很平衡,佩剑肯定要比玉佩来的沉,所以腰带也跟着总是要一高一低。李荩忱只有伸手按着,才能避免这种尴尬的情况。

    此时环佩鸣响,一身盛装的乐昌也在侍女的搀扶下走过来。

    看着李荩忱颇有几分狼狈的样子,乐昌忍不住掩唇轻笑:“陛下还是让内侍和宫女搀扶着吧,不丢人的。”

    有人扶着,自然也就能够伸手落在李荩忱的腰上帮他按着腰带,同时李荩忱也能够有一个借力的地方。

    李荩忱也只能无奈的从了。

    虽然觉得自己这么一个正值壮年的皇帝这么干未免有些丢人,但是总比到时候一不小心摔一跤来得好。

    同时他也看向乐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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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