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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九五九章 春水满鸿沟

    可是如果为了能够让大汉掌控整个世界,那么即使是现在的大汉海军,也已经还不够用。区区十几艘能够远航的战船,固然可以让南洋上、东海上的那些贼寇闻风丧胆,但是还远远不足以代表大汉去掌控辽阔的大洋和大陆。

    十几艘船,放在南洋很多了,但是放在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上,不过也就是几块小小的木头罢了。

    不过现在的李荩忱也很知足,天下尚未一统,全国各地都嗷嗷待哺,需要朝廷的资助来完成废墟上的重建,能够挤出来这些钱财为海军打造可以把南洋变成游泳池的船队,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现在海军想要继续发展,不太可能,不过保持这个规模倒是比较容易。

    征途犹然漫长,绝对不是一代人就能轻松完成的功业。

    这个道理,李荩忱告诉萧世廉和裴子烈,他们再告诉更多的人,一代一代相传下去,逐渐为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逐渐被一代代的后人铭记于心。

    这样,每一代人都会奋起向前,向着那未知但是富饶的大海前进,华夏的版图也将随着那一代代人、那一艘艘船,向外扩展,一直到真正的天涯海角。

    李荩忱长长呼了一口气。

    尉迟贞轻轻握住了李荩忱的手。

    “陛下已经是天下难得的贤明君主,臣妾以为已然无人能够挑剔,因此陛下也无须给自己太多的负担,从三百年分割乱世走到现在,陛下所能做的已经足够多,一切都需要慢慢来。”尉迟贞低声说道。

    李荩忱笑了笑:“也是,若是朕操之过急,未免揠苗助长。”

    “臣妾绝无此意!”尉迟贞急忙说道。

    揠苗助长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又没有说你错,紧张什么,”李荩忱无奈,“这后宫之中,没大没小的有,恭谨温良的也有,甚至敢甩朕脸色的也有,但是一直胆小怕事的也就你独一份儿了。”

    尉迟贞张了张嘴,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没大没小,说的自然是陈宣华,这是大家公认的和陛下最亲近也是最没有外人的姊妹。

    可是我的出身,终究没有办法和陈宣华相比,她从小到大,几乎可以说在父亲和姊姊的保护之中长大的,后来李荩忱又接力保护她,外界的动荡颠簸,和她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完全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甚至都不用担心自己的未来,因为只要李荩忱和乐昌还在一天,任何人都不能也不敢伤害到她。

    尉迟家自然就不一样了,阶下囚岂能和天之娇女相提并论?

    即使是尉迟炽繁入宫日久,在很多事上都会主动避让乐昌,甚至还会避让萧湘这个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尉迟家比西梁萧氏还要敏感和引人注意的身份,让她根本不在任何人那里拉下话柄么?

    尤其是尉迟迥后来死守不降这么一出,更是让尉迟家饱受非议,反对陛下善待尉迟家的也不在少数,尤其是不少认为尉迟迥在之前的北伐之中抵抗天兵,尉迟家不能不受到任何惩罚。

    这种舆论呼声虽然被李荩忱压下去了——从李荩忱本身角度来说,保护尉迟家一来是为了保护尉迟炽繁,二来也是为了表明自己声在反对连坐制度上的态度,尉迟迥和尉迟家之间早就已经没有多少联系,甚至尉迟迥还主动断绝了和尉迟家之间的联系,自然就不能把两者再混为一谈,甚至还要求尉迟家其他人为尉迟迥赎罪。

    但是陛下的保护终究不能让尉迟家真正安心,因为陛下也没有办法,同样也不可能惩罚那些提出这样异议的人。

    因此尉迟家上下更是谨慎小心,他们很害怕什么时候说错了话或者做错了事就惹来杀身之祸。

    实际主持尉迟家家务的元老夫人,还采取了不少措施,一边抓紧拉拢自己的娘家,让元氏、长孙氏、宇文氏等投靠大汉的鲜卑家族尽可能的先站在一起,另一边则把尉迟贞也送入宫中,以求能够让尉迟贞帮助尉迟炽繁巩固尉迟家的地位,只要尉迟贞和尉迟炽繁受宠依旧,实际上任何人都不可能真的撼动尉迟家的地位。

    皇亲国戚,岂是外人能够撬动?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尉迟贞更不能在李荩忱这里有什么不好的表现,她失宠,距离尉迟家失宠、任人宰割也就不远了。

    不小心甚至胆小,怎么可能?

    李荩忱看着轻咬下唇、惶恐不安的尉迟贞,不由得笑了笑:“不用怕,朕不喜欢畏畏缩缩、犹犹豫豫的,有什么话就可以说,要是你说错了话朕就把你打入冷宫,那今天这位置,朕也没资格坐。”

    尉迟贞抬起头,看向李荩忱。

    李荩忱的眼神很坚定,笑容很和煦。

    让她的心中也无比的安定,一直下意识隐藏在影子中的心,被阳光照耀着,一如门外的万物,沐浴春风。

    她的心和阳光之间,似乎有一道满是冰雪的鸿沟,而现在这道鸿沟,冰雪消融,春水荡漾。

    “多谢陛下爱怜,臣妾牢记。”尉迟贞一点头,神情分外郑重。

    ————————————

    大汉新元五年春日。

    阳光明媚,飞鸟翩跹。

    豫州,荥阳郡。

    一望无垠的旷野上,风吹动新生长的小麦,绿油油的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天边。

    原野上,越来越多的人们汇聚,而在他们的面前,无边的旷野和田地上,有一条巨大的沟壑。这沟壑从南向北延伸,沿途不断有大大小小的引水渠从沟壑两侧伸出,一直消失到遥远的田野深处。

    这沟壑就如同一条动脉血管,而这些引水渠就是无数的毛细血管,勾连整个田野,一旦有水,就能够滋润万千土地。

    这些百姓或是扛着锄头,或是背着篮筐,他们就站在沟壑两侧,尽可能的向南或者向北,眺望,期待。

    “来了,水来了!”有眼睛尖的已经看到了远处扬起的烟尘,那不是滚动的尘暴,而是负责追踪水头、报告消息的传令官吏。他们背着令旗,一路跟着奔涌的水流,他们所在的位置,自然就是水头所在的位置。

    大地已经开始颤动,空气中逐渐弥漫起湿润的气息,大家看到了那在沟壑之中滚动向前的浪花。

第一九六零章 贯通河淮,再造鸿沟

    白色的浪花后是黄色的水浪,因为一路翻起、卷动众多的泥土,所以冲在最前面的水绝对称不上干净,不过当看到这水的那一刻,无数的人还是齐齐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

    水,干涸的土地所渴望的水,终于来了!

    鸿沟,这条曾经中国古代横跨南北、滋润中原的运河,已经伴随着战乱干涸了数百年,而现在,水再一次滋润干涸的河道,也滋润周围无尽的田野。

    水,是农业的生命。

    当中原的土地不用为水发愁的时候,所能爆发出来的产能,任何人都会为之震惊。

    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此时看着这滔滔浊浪从北向南流淌,并且逐渐随着水位的升高进入到大大小小的引水渠之中,再进入到引水渠末端的水池里,心中所剩下的,只有激动和兴奋。

    那些本来就得益于冬雪而长势不错的小麦,这个时候似乎更加昂扬了。

    而从这片田野沿着古老而又崭新的运河,到鸿沟入河口,更是一番热闹的场景。

    一艘艘大小船只云集大河之上,若不是其中明显以商船为主,具有明轮和拍杆等特征的水师战船并不多,恐怕对面要惊慌的以为汉军准备渡河进攻了呢。

    而在鸿沟入河的地方,新修建的水闸上旗帜飘扬,水闸两侧,庆祝放水成功的人们载歌载舞。

    李荩忱就站在水闸上,他刚才亲自下达了放水的命令,并且看着这滔滔黄河水向南奔涌。而应该就在差不多相同的时间,南方颍水、涡水、汝水以及清水等地的闸门也应该进行了相同的操作。

    黄河水从北向南,淮水各个支流的水从南向北,最终将在鸿沟之中某一处地方完成汇聚,让这条已经沉寂和消失了数百年的运河,重新焕发生机。

    鸿沟疏浚计划是大汉在冬季开始的时候就敲定的冬日主要计划之一。趁着春耕还未开始,百姓也陆续汇聚,朝廷为了利用好冬日农闲这一段时间,决定从鸿沟这个干涸了数百年的运河下手。

    一来沿途的田野都需要有一条水渠来帮助灌溉,二来从淮水到大河也需要一条畅通无阻的水路,不然的话南方的水师战船、运粮船队等等都没有办法快速抵达中原。

    与其再耗费钱粮于北方重新打造一支水师,倒不如想办法把南方的水师给调过来,因此鸿沟的开通一举两得。

    鸿沟上一次疏浚已经是东汉时期了,到了三国,战乱频发,这条位于中原腹地,也就位于天下逐鹿核心之处的人工运河,因为没有固定的清淤、疏浚,所以自然而然就荒芜掉了。

    三百多年风云变化,这条沟壑也逐渐湮没在萋萋荒草之中。

    唯一令人庆幸的,应该是当年疏浚鸿沟还算比较彻底,所以这条河至少还能大致找到原来的走向和轮廓,固然河道已经被阡陌道路分割成一段一段,或者被风沙和荒草完全掩盖,但是至少大致的走向还是能够摸排出来的。

    大汉发动沿途百姓,甚至如荥阳这种前线重镇,还出动了本地驻军,最终完成了对鸿沟的初步清理和疏浚。因为鸿沟的清理直接关乎到南北交通运输以及沿途的灌溉,所以得到了百姓以及工商等行业的全力支持,不然的话绝对不是一个冬季就能够轻松完成的工程。

    当然了,这工程也只是“初步完成”。

    只有少数几个州府完成了配套灌溉设施的建设,另外还有大量的支流河道、闸门、水库等等计划中的设施没有建设,真正完成的其实就只是鸿沟南北进出口的闸门和主河道而已。

    不过现在大汉急于利用鸿沟河道勾连南北,因此一时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放水再说,至于剩下的这些设施,等到今年冬季农闲了之后,再慢慢修建不迟。

    反正也赶不上今年春耕了不是?

    李荩忱跺了跺地面,脚下这个用石头堆砌起来的闸门很是坚固。

    在鸿沟疏浚之前,工部就查阅了大量的史料,并进行了沿线实地考察——早在大汉北伐路上,工部就已经开始完成这些工作。

    李荩忱一向要求未雨绸缪,鸿沟作为仍具有河道的古运河,一旦能够疏浚,将会直接促进南北之间的交流沟通,对于大汉来说有不可替代的意义,因此考察鸿沟是必然的。

    根据工部的结论,短期内对鸿沟完成疏浚,让其具备有通行中型船只的能力,该计划具有可行性。而鸿沟在历史上一次又一次的疏浚、一次又一次的堵塞,也有几点原因。

    一个是大河的含沙量日益增高,随着气候逐渐变冷以及战火破坏,大河上游的森林逐渐退化为草原乃至于荒漠,导致大河在上游就裹挟了众多泥沙而下,这些泥沙逐渐堆积在大河下游两岸,不断的抬高河床和堤岸,同时也卷入诸如鸿沟这样的中下游支流里,让鸿沟里的泥沙越来越多,最终堵塞。

    另一个原因实际上和泥沙也有直接的关联,河床的抬高,导致河水逐渐难以流入鸿沟之中,再加上本来中原地势,就是北方略高、南方低洼,鸿沟水流是从大河向淮水灌入,河水不能进入鸿沟,单凭淮水向高处流淌,自然是不现实的。

    当然了,长年的战乱以及灌溉用水的无管制和限制,也让鸿沟的水用得多、剩下的少。

    逐渐淤塞的河道、越来越少的水流以及两岸毫无章法的取水,自然而然就导致这条曾经的中原动脉湮没在萋萋荒草中。

    针对这些问题,工部提出了“建设闸渠,统一调配,多加利用”的理念。

    简而言之,通过在鸿沟的出入水口、各个河段上建设水闸甚至水库,来避免只有河水向南流而淮水不能向北流的问题,另外鸿沟的水肯定是要用于两岸灌溉的,所以一处州府用多少,由朝廷统一进行调配、集中修建引水渠道,各地州府不能擅自开挖引水渠和支流,以避免南北入水口左近州府取用过多,中游州府无水可用的问题。

    而“多加利用”,自然就是尽可能地利用旧有河道、水渠和湖泊,鸿沟原本就是一条“五脏俱全”的运河,疏浚旧有河道以为新河道,毫无问题。

第一九六一章 南北相通,华夏一体

    除了旧有河道可以多加利用之外,鸿沟沿线还有众多的大小湖泊、河流等等,只要进行疏浚甚至直接开挖支流就能够成为鸿沟水流体系下的水渠和水库。

    另外多年的战乱让很多曾经的洼地农田都已经荒废,逐渐沦为芦苇滩涂和沼泽,现在大汉依旧没有那么多的人口去开垦这些荒地,所以在周围构筑堤坝,将其变成水库自然就变成了不错的选择。

    多加利用,就是只要能利用的,最好都不放过。

    大汉的经费资金本来就有限,工部自然也不可能以为后世谋福利为目的把大汉的国库都给掏空了,改造和疏浚旧有河道湖泊,自然要比在平地上重新挖一个新的来得方便。

    更何况这些河道本来就是古人运河的遗留,古人已经证明过其可以作为运河使用,自然总比再新挖一条河道,面对众多不得而知的困难和挑战来得好。

    李荩忱需要的是性价比,不是铺张浪费。

    历史上隋炀帝固然厉害,举国之力开挖运河,可是结果呢,还不是把江山拱手送掉了,就连这大运河都白白便宜了大唐,为大唐稳定南方、成就盛世立下了汗马功劳。

    “臣等恭喜陛下!”随驾的群臣,自工部尚书吴凭以降,纷纷向着李荩忱拱手道喜。

    已经恢复平静的水面以及时不时传来一切顺利的声音,让大家已经急不可耐要向李荩忱道喜了。

    鸿沟开通意味着什么,他们当然很清楚。

    大汉南北之间,将更加紧密的连为一个整体。从最遥远的安南,通过灵渠、湘水进入大江,再通过邗沟就能进入淮水,最后通过鸿沟进入大河,从南方的番禺、桂林到大江中游的荆州、下游的建康,再到两淮,最后到中原洛阳和关中长安,甚至还囊括巴蜀的巴郡和成都府,这些大汉内外要冲重镇,将会被水网河流连接,只要有一条船就能够纵横天下各处。

    原来的时候,中原作为腹心之地,反倒是游离于整个大汉水网脉络之外,实际上也就等于游离于大汉的经济网络之外,如果不是李荩忱本人在洛阳,而且大汉北伐之势愈发高昂,恐怕中原之地会逐渐沦为大汉经济发展的末梢。

    现在有了鸿沟,华夏南北、东西之间的沟通自然也就再无阻碍,纵横水流完全可以满足大汉物质运输、经济交流乃至于文化融合的需要。实际的鸿沟重新出现,而原本横亘在南北之间的鸿沟,逐渐消失。

    自此,华夏南北沟通更加顺畅,九州一体,不再是一句空话。

    因此无论是李荩忱本身,还是大汉群臣,都由衷地感到高兴。

    至少这足以证明,他们带给这一片土地的,不是一如既往的战乱和苦难,而是新生和复兴。

    ————————————

    洛阳,龙门。

    龙门远离洛阳城,是洛阳周围除了北邙之外少有的幽静之地,北邙那地方自然是没有人愿意久留,帝王陵墓、名臣将相坟冢连绵起伏,在任何时代的人看来都未免阴气过重。

    相比之下,伊水岸边的龙门,作为书院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北魏时期陆续开凿的大佛,有的已经完工,有的不过只露出来佛的轮廓,并且多数都在之前的灭佛中被破坏掉了,然而还是有一些幸存的,俯瞰悠悠伊水和漫漫山路,为这龙门平添几分庄严肃穆的气氛。在之前就已经有不少隐士汇聚龙门周围,等待乱世结束。

    龙门是朝廷选定的太学之地,也是看中了这里的肃静和学术氛围。

    龙门书院已经开始动工修建,而龙门书院的招生甚至要在书院完全建好之前。

    朝廷稳定北方日久,急需通过书院向北方灌输大汉的文化并且招募北方士子为大汉所用,等到一个规模庞大的书院建设起来,那就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裴矩走马上任之后,吸取大汉之前组建成都书院、金陵书院等等的经验,先征辟龙门既有的一些寺庙僧院改为书院,甚至就连周围不少茅舍都没有放过,反正这些屋舍多数都已经荒废,就算少数还有主人的,面对朝廷的重金,也不会拒绝,仅剩下的一两个钉子户,那就不好意思了,裴矩可不打算跟你讲道理,要么你可以选择进入书院中成为一名校工,由书院统一安排,要么你就问问随行禁卫军的刀刃是不是足够锋利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不好。

    因此很快龙门书院就有了自己还凑合过去的校舍,准备招生。

    听闻这个消息的李荩忱,也只能感慨一声,这个时代的人还是不懂学区房的宝贵啊。而裴矩的干净利落,也让李荩忱更加确信,自己所托还算正确。

    龙门书院就是未来的太学,或者太学的名字就是龙门书院,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太学选定这里,自然说明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因此不少私人书院也都陆陆续续在龙门书院周围破土动工。

    这些私人书院名义上不属于朝廷,但是实际上背后多多少少都有朝廷各部以及内府的身影在,比如龙门工学院,背后就是工部在支持,而龙门医学院,背后自然就有内府的资金注入,只不过大家明面上还是不能打破官方教育由礼部主持的规矩,除此之外,也是能够让民间的资本更顺理成章的进入到办学当中。

    无论是民间的工坊、药房还是其余的各行各业,在意识到书院不但能够培养当官的人才,还能够培养本行业的精英人才之后,自然都不介意在本行业的专业书院之中倾注资金,通过签署人才引进协议以及获得更多就业宣传机会等方式,在这些学院的人才毕业时获得更大的优势,以获得更多专业人才。

    尤其是科技的快速进步,让各个工坊都能意识到,只是一直抱着原本的技术,很快就会被时代所淘汰掉,所以必须要尽快引进更多掌握有更先进理论知识的人才,至于在学院的建设上投入点小钱,那对于财大气粗的他们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有了他们在背后的支持,各式各样的学院自然如雨后春笋一样出现,甚至动作快的,建设的比龙门书院还要麻溜,而且还有工部就近监督,质量也有保障。

第一九六二章 兴替

    由寺庙改建的屋舍看上去稍微破败了些,不过在这之前,裴矩就带着先生们亲力亲为对房顶、墙体等等都进行了加固,除非是地动山摇,不然的话一场雨雪是撼不动这屋舍的。

    琅琅的读书声从屋舍中传来。

    门向外推开,裴矩缓步走出,外面的阳光带着暖意。

    趁着学生们读书的时候,裴矩走出来透口气。

    屋子里或许是应该为了当初供奉佛像所用,所以颇为阴暗,甚至还不得不点燃蜡烛,让裴矩总觉得心里有些压抑。

    毕竟对于现在的大汉,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一切应该是光明向上的才对。

    旁边的工地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新的校舍面向太阳的方向,靠近奔流的河水,将会是远比现在要好的选择。

    再坚持几个月,就能够搬入新校舍了。

    现在学院之中的学生很少,而且都不是高年级的。

    龙门书院到底还只是一个轮廓,招生也暂时定于今年恩科春闱之后,以避免和春闱形成交错,现在招收的这些学生,都是低年级的,基本都是入洛随驾官员的子女或者族中适龄子弟,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人有闲心管他们,还不如先丢到龙门书院来呢。

    若是从低年级经过内部的选拔考试进入高年级,可要比到时候和一群人挤破了脑袋争夺高年级的名额来得好。

    说到底,这只是一些刚刚过了牙牙学语年纪的孩子罢了,不过裴矩并不感到失望,一切才刚刚开始,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步入正轨。广厦也不是一日就建成的,即使是朝中官员们对于龙门书院这等公立的学院都如此鼎力支持,那之后龙门书院会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可想而知。

    裴矩从来不怀疑龙门书院的未来,也不怀疑自己的未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课本,这是礼部最新编撰的书院低年级通识课本,课本的前半部分是从《诗经》、《离骚》乃至于《玉台新咏》之中选出来的优秀诗词,中间一部分是从《论语》、《春秋》等中选出来的有哲理的文章,而后一部分则是历史知识,从遥远缥缈的炎黄时期一直延续到此时此刻。

    各个篇章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有的是教授学生美好的道德品质,有的则是教授学生一些为人处世甚至治国理政的哲理,还有一些,就比如那些历史知识,自然便是培养学生对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的归属感,以及身为一个华夏人的荣耀感。

    我们是一个从炎黄到现在泱泱四千年的大国,我们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是列祖列宗血汗凝聚,因此我们要珍惜祖宗的劳动成果,甚至不惜用性命去捍卫这一片山河。

    裴矩之前也不是没有给学生上过课,家族之中的子弟,有空闲的时间他也会亲自教导,毕竟谁不希望自家子弟能够得到家传绝学之后出人头地?

    但是他还真的从来没有上过这样的课,拿到课本的时候,即使是裴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难免惊讶。

    从前人们教书育人,所使用的一般都是圣贤的诗词歌赋或者文章,以死记硬背为主,个中如何理解,往往还得依靠个人造化,而且往往这些理论很是零散,各家各户又往往有所私藏,优劣不一。

    不说别的,就是徐陵家那么多藏书,徐家子弟在读书学习上就肯定比别家有优势。

    而现在的课本,不但挑选今古优秀文章直接公之于众,让总角之龄的孩子也能够理解和背诵,而且还更成体系化,能够让人融会贯通,更好的结合过往和现在,尤其是将华夏古往今来的历史直接呈现出来,让人耳目一新。

    更为重要的是,并不是某个书院有资格使用这样的课本,而是所有的书院,甚至无论是公立的还是私立的,都有资格使用由礼部统一编撰、排版和印刷的课本,只不过公立的书院,都是由礼部集中发下去了,而私立的书院就需要自行购买了。

    朝廷还没有财大气粗到那个地步,尤其是礼部,六部之中最大的清水衙门说的就是他们,江总这家伙才不会白白便宜那么多人的。

    当然了,你们私立书院不想要这些教材也可以,但是看看教材封皮上“徐陵”、“顾野王”这些执士林牛耳的名字,就代表着这教材的可信度。

    你们难道觉得没有了这些教材作为支撑,还能够吸引到足够多的学生么?从先生到教材你们都比不上公立的书院,学生凭什么去你们那里?

    教材本身只是让裴矩震撼的一部分,更让裴矩震撼的,还是在历史部分的开头,陛下亲自题写的一句话。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裴矩不得不表示,就凭陛下有胆量把这么一句话写出来,他就是一个值得自己敬佩的君主。前两句尚且还好,最后一句,涉及到的可就是历朝历代最忌讳的东西。

    兴替!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任何一个王朝的君主都希望自己能够传百代乃至千代万代,国祚绵长不息,而李荩忱明确的指出了,朝代乃至于时代的兴替是必然的,不要畏惧时代的改变,每一个人甚至要随时做好准备去追随时代的改变,甚至去改变时代。

    作为一个后世人,李荩忱很清楚,当科技和思想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改变是必然的。

    他并不奢求自己的子孙能够传千代、万代而为君,他只期望这个民族能够从历史的兴替之中寻找到经验和教训,然后再下一次整个时代都发生改变的时候,依旧能够顽强而坚定的屹立在潮流的巅峰上,俯瞰芸芸各族。

    裴矩不知道陛下是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不过陛下已经做到了太多常人做不到的,所以也不足为奇。

    和他做对手,宇文宪可还真是倒霉啊。

    或许拱手投降的宇文赟和陈叔宝,才是幸运的吧?

    身后的读书声逐渐小了下来,而正好隔壁的先生也走过来。

    “这就到时间了?”裴矩恍然回过神来。

    他听到了下课的钟声。

    那先生整好以暇的看着他,眼神的意思分明是:难道你不信?

第一九六三章 教育科目的多样化

    裴矩正想要说让我稍微拖一会堂,结果就被同僚无情的打断:

    “山长,你可该下课了,不然的话我今天要讲的还真不少,保不齐要拖堂,耽误了孩子们吃饭,你可不能怪我。”

    一起筚路蓝缕开创了而今这一片小天地,这些学院先生们和裴矩这个山长之间也没有外人,裴矩颔首,不拖堂不占课,自己作为山长应该以身作则。

    他看了一眼这先生手里的课本,好奇地问道:“小小年纪,能学的会《算学》么?”

    “这些很简单的。”先生抚摸着自己的教材,感慨万千,“我就常常后悔自己小的时候为何没有这样的机会。”

    裴矩也知道这教《算学》的先生是礼部从一处商铺挖来的,原来好像是记账的伙计,没什么太大的本事,算数能力那是相当不错,让他来教算学,可要比裴矩他们来的强,论算数,裴矩也好,其余的世家子弟们也罢,还真的不行。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几个先生不服气,觉得自己出身世家,从小受的都是私塾教育,私塾教育可是他们眼中的精英教育,培养的都是社会顶尖人才,怎么会连小小的算数都不会呢?尤其是竟然要真的和这店铺伙计为伍,未免丢人啊。

    结果课本一翻,这帮人就蔫儿了。

    他们诗词歌赋那自然是样样精通,治国理政只要有所磨砺也能够胜任,但是这算学啊,以及书院在高年级开设的科学啊之类的,属实是两眼一摸瞎,即使是裴矩也是如此。

    这些基本上都是近年发展起来的,裴矩身在北方,有的只是听到过名字,算学之中用到的一些典籍,比如《九章算术》之类的,甚至还曾经无聊的时候翻过,但根本没往心里去,有的就连概念听都没有听说过,还是实地考察了长安书院之后才知道的,不知不觉得北方和南方在教育方面上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差距。

    尤其是在开设的科目以及教授的内容上,南方也已经突破了金陵书院和成都书院刚开设时候的科目,当时李荩忱到底还是不敢跳出原本儒学的范畴,所有的教学也都是以君子六艺为依托,哪怕所教授的内容实际上已经远不是君子六艺的范畴,至少在名义上还是如此。

    但是现在已然不是如此,工业的快速发展,让大汉社会内部需要大量的人才,尤其是掌握有足够工业生产技术的人才。

    即使是金陵书院和成都书院出来的学生也不是所有都能够为朝廷所用,李荩忱固然需要人才,却也一直在严守对人才的录用底线,如果你连科举考试都没有办法通过,那真的很抱歉,大汉宁肯让这个位置空缺着等待下一轮。

    因此书院之中还有很多学生毕业之后需要面临就业的问题。

    而现在各大工坊之中亦是供不应求,岗位都白白便宜了那些私立书院出来的学生。

    这些公立书院自然也抓紧做出了调整,增开这方面的课程,尽可能地更全面培养学生。

    裴矩看到的长安书院,也已经进行类似的调整和改革,这让裴矩更加意识到双方存在的巨大差距。

    自己可不只是平地起高楼,甚至还要填补之前北方教育拉下的空缺,那也是一个深渊啊。

    不过有差距不假,不代表已经不能弥补,裴矩对此充满信心也斗志十足。

    远离官场斗争,他才意识到,原来世界还如此之大,未知的领域还如此之多,之前的自己,实在是孤陋寡闻了。

    “还有多余的课本么?”裴矩问道。

    “有,咱们学生数量还不多,课本多的。”

    “给我来一本,我也听听去。”裴矩笑道。

    算学先生有些诧异:“这······”

    “活到老,学到老,希望为时不晚!”

    裴矩扬了扬手,找课本去了。

    算学先生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慨。

    之前大家总是说,教材的一统,简直可以称之为“书同文,车同轨”,全国一统,更加的公平也有利于批量的培养有用人才。

    而现在算学先生感觉个中的意义不仅于此。

    不说别的,至少算学,已经从原来的低人一等变成了现在的和文学、史学平起平坐,任何人,尤其是学院之中的学生都不敢小看算学。学好了别的,到底还是只能写写文章,真正融会贯通的才能够脱颖而出成为朝廷需要的人才。

    而算学学得好,之后至少工坊的重要岗位上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时代变了,理念变了。

    对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希望下一次时代再有改变的时候,自己不会被抛弃。

    脚步声响起,裴矩已经拿着课本来了。

    算学先生深深提了一口气,推门走进去。

    就算是时代改变又怎么样,自己又不是不会动脑子,大不了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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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让裴矩来担任这个山长,还真是选对人了。”李荩忱放下奏章,这是礼部提交的关于明年各学院招生、教育工作的报告。

    这个报告当然也不是随便报个数就可以的,礼部在各个州府的吏员会负责进行核查,并且还会和本地州府报告上来的今年大致的学生数量以及招生报考情况等等进行核对。

    比如金陵书院的主要招生范围主要集中在江南各州府,自然就要统计这些州府的学生招收情况,比如会有多少适龄学生要进入书院,或者至少有这个意向。

    一旦核对出来数量上的问题,那就肯定不是书院的问题就是本地州府的问题,礼部会把这个问题移交给吏部,由吏部统一进行排查,查看问题的到底出在哪里。

    而一旦发现两边的数据都比较小或者比较大,那就需要思考为什么今年的学生这么少或者这么多,是因为其余经济或者工业的发展冲击到了书院的招生,还是书院招生政策不对,而或者本地州府不配合。

    既然朝廷打算全力发展教育,那么自然就不可能浮于表面,教育的多样和深入,才能帮助大汉培养出来更多有需求的人才。

    裴矩显然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在今年龙门书院学生的培养上,他提出了“各科并重,德智体美一应俱全”的概念。

第一九六四章 战争,近在咫尺

    针对裴矩的这个概念,李荩忱甚至已经觉得和后世的教育理念很相近了,当然了本来“德智体美”这几个字是李荩忱提出的,裴矩只是引用了一下罢了。

    并且裴矩还提出了,《算术》、《科学》也是和《文学》、《史学》同样重要的科目,不容掉以轻心,朝廷应该加大对前两者的研究,进而带动整个社会对这几门学问的重视。

    裴矩能够认识到这些,就已经很让李荩忱欣慰。

    也得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些概念对于后世人来说,或许小学生都能够念叨上几句,但是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还是一片空白。

    李荩忱也没想到,裴矩这个历史上褒贬不一的裴氏名臣,现在竟然还真有几分成为一代教育家的感觉。裴矩本来就是一个有足够天赋的人,闻喜裴氏的出身又让他拥有丰厚的学识,若是他能够真的在教育领域上取得成就,那李荩忱是乐于看到的,至少比担心这个家伙跳出来当佞臣,来一手祸国殃民的好。

    徐陵去世之后,大汉的士林也缺少一个能够和当初徐陵一样完全支撑起一方天地的人,顾野王告老还乡之后,并不怎么经常出面,而且就算是出面说话也是以教材编撰等等为主,士林之中几乎已经没有这个人存在的痕迹了。

    顾野王当初在朝堂上没有少得罪人,尤其是他这个出身江南世家的人,却帮助朝廷彻底扼杀了江南世家,让江南世家彻底从原来东南掌控者变成了现在的平民老百姓。

    虽然现在的江南世家已经从内部完全分裂,众多的矛盾导致他们也不可能再和之前那样团结一心,尤其是随着工业等等的发展,世家剩下的一点儿钱财也都尽可能地投入到工业发展之中,有这么好的赚钱机会,谁不愿意去赚?

    不过对顾野王本身来说,依旧还是担心自己归隐之后有人因为当年的事而报复,虽然有朝廷人手多加保护,顾野王还是不常露面,人又上了年纪,自然不想再承担起徐陵去世之后士林魁首的位置。

    相比之下,还算年轻的裴矩显然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此人不但在南北都有名声,而且也有真才实学,若是能够端正学术态度、在教育领域积极发展开拓,那的确能够有资格执掌士林牛耳。

    不过裴矩最终能够走到哪一步,李荩忱也不能下定论,至少得等明年或者后年,龙门书院的学生走入社会了才能知道。

    “陛下,骠骑将军求见。”鲍兴打断了李荩忱的思路。

    李荩忱抬起头。

    萧世廉奉命巡查大河沿岸各军备战情况。

    他回来了,就意味着大战,已经可以拉开帷幕了。

    李荩忱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等待这一天,也已经很久了。

    “让他速速觐见!”李荩忱径直说道。

    ————————————

    骠骑将军入宫,陛下旋即又召车骑将军和太尉府、户部和工部官员觐见。

    这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洛阳城的大街小巷。

    实际上已经不需要消息再多传播,很快各部官员都收到了陛下旨意,原本处于轮休中的官吏全部上岗,洛阳周边军营即刻收拢兵马,无论是校场上训练的、在外面拉练的,或者在营帐之中睡觉休息的,全部都紧急列队。

    与此同时,洛阳周边工坊、船厂等等都开始召集工匠,并且张贴紧急通告,需要大量短期工人。

    粮仓、武库等地,更是人员进进出出,分外忙碌。

    春耕已经接近尾声,大战,注定将要开始。

    洛阳城内外,各行各业的人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可以说他们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战争,不只是意味着杀戮和死亡,还意味着朝廷将会有大量的订单下发,工坊将会开始全速运转,会给社会创造大量的就业岗位,及时的解决春耕和夏收之间的短期农闲、大量社会劳动力无所事事的问题。同时也意味着将会有更广阔的一片经贸市场等待着摩拳擦掌的商人们前去开拓。

    大汉的战争,已经不再仅仅是朝廷出钱出兵去占领土地或者保卫边关那么简单了,大量资金的流动,直接带动着整个社会动起来,大量的财富将会在这个过程中被消耗掉,但是又会被创造出来。

    强大的火器和攻防器械能够保证汉军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所以对于战争的恐惧正在逐渐消失,更何况这一场战争之后,可就意味着整个华夏九州腹心之地的彻底和平,因此这场战争,已经被大家期待了太久。

    希望能够建功立业的将士文武,期待这场战争。

    希望能够多赚钱财的商贾工人,期待这场战争。

    甚至就连希望能够获得和平的更多普通老百姓,也期望这场战争。

    既然要来了,那就抓紧吧。

    抓紧开始,抓紧结束,以后的日子可就安生喽!

    洛阳皇宫之中,战争的消息传来,也已经忙作一团。

    陛下御驾亲征,这是之前就已经敲定了的。

    李荩忱既然人都已经跑到洛阳来了,自然希望能够踏入邺城,不然他跑这么远难道是为了隔岸观火?

    北方的文武们自然期望陛下能够继续向北,以表现出北方对大汉的重要性;南方的文武们也期望陛下能够继续向北,因为现在的陛下是必然不可能拍拍屁股回到建康府的,但是也不能让他总是蹲在洛阳城,不然的话呆的时间久了,洛阳就算不是都城也是默认的都城了,南方将会再没有和北方竞争的实力。

    因此陛下亲征,一路上所需的东西肯定要准备好。

    当然,李荩忱御驾亲征,从来都不会太过奢侈,讲究的都是轻车简从,需要收拾的主要还是陛下的奏章和文献等等,其实说到底李荩忱自己的东西并不算多,主要都是秘书监、内府的东西。

    接到消息之后,陈宣华和杨妙就已经前往医院报到了,此次北上,她们两个肯定都要携带看护队的,到时候统一安排,就不见得会和李荩忱走一路。为了保险起见,蔡容是被强制安排在随驾亲征的队伍里,继续充当禁卫军医疗队的主治医官。

第一九六五章 打点行装

    李荩忱北上也没有打算带太多的人,尉迟贞作为内府的小秘书肯定是要随驾的,剩下的便是徐素和元乐尚随着,两人出身一南一北,不偏不倚。

    萧湘当然也是很想去的。

    可是李荩忱这么一走,洛阳这边必须要留下有足够分量的人坐镇。

    随驾妃嫔之中,自然也就只有萧湘这个淑妃娘娘有这个资格了。再加上杨丽华和陈月仪给她打下手,稳住洛阳后方内府的各项事宜当然是轻而易举。

    关键的时候还是自家老婆们靠得住,当初江南内乱的时候,要不是乐昌监国,稳住了建康府,恐怕最后还不知道会失控成什么样子呢。

    内府作为李荩忱的基本盘之一,必须看住了。

    萧湘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当然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耽误了整个大事,所以让徐素她们先去休息,养精蓄锐,而自己带着杨丽华她们把内府的账务之类的交接核对一下。

    “这是书院、义学和慈善堂的账务,”萧湘伸手将一本账务递给杨丽华,“把其中今年的部分誊抄一下,北上之后可能还有用,让她们随身带着,作为参考。”

    大汉北上河洛,书院和义学等等当然也都是稳定内政、安稳百姓以及促进发展的优先选择,所以可以说军队所到之处,这些也都有如雨后春笋一样出现,不过内府的人手忙不过来,所以去年北伐到底有多少书院和义学之类的建立起来,实际上是到了今年年初才开始进行系统统计调查的。

    好在有之前南方的经验在,这其中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不过还是被御史台揪出来了好几个想要发战争财、谎报瞒报支出的家伙,全部都是流放甚至直接斩首示众,狠狠的警告一下其余心怀不轨的人,告诉他们,就算是身为内府的人,也不就代表着能够游离于大汉律法之外。

    这次北上,自然不可能和上次一样混乱,大概支出多少,应该如何安排布置,都能够从去年的经验和教训之中寻找到参考,自然是要给尉迟贞她们带上的。

    “太医院要携带的各种药材清单都在这里,抓紧准备一下,明天上午必须要准备好。”萧湘又看向下一个,“这些锅碗瓢盆,再和御膳房确认一下,能不带就不带。”

    脚步声响起,萧湘并没有在意,直到一双手蒙上了她的眼睛。

    她愣了愣,下意识的说道:“宣华,别闹!”

    不过她旋即感觉到手远比陈宣华的手要粗糙,也更大。

    “陛下!”萧湘娇嗔道。

    李荩忱哈哈笑着松开手,抄起来一张清单看了看:“让朕来看看你们都忙什么呢,隔着大老远都能听到声音。”

    “陛下北上在即,自己又不管那么多,还不得臣妾帮忙操心?”萧湘伸手在李荩忱的胸口上点了点。

    李荩忱伸手揽住她,笑着说道:“这话里可是带着浓浓的不满哟。”

    萧湘抱住李荩忱:“和陛下分开的日子总是那么长,下一次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妾身没有什么不满,只是心存不舍。”

    李荩忱捏了捏她的脸蛋:“毕竟咱们家大业大,我这一走,总得有人来看家不是?不然的话保不齐家里就进贼了。有你看着,朕方才放心。”

    萧湘吸了吸鼻子,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好,妾身当为陛下守住了这一份家业。”

    李荩忱点头,再看向陈月仪和杨丽华。

    她们的经历毕竟和萧湘不一样,当时汉军入关中,对于她们来说,人生已经湮灭重新来过,对李荩忱的情感自然也有所不同。

    李荩忱并没有期望着她们能够多爱自己,只要她们能够明白自己对她们有爱护之心,她们配合内府工作、不背叛大汉就足够了。

    注意到了李荩忱的目光,陈月仪和杨丽华都是微微躬身。

    她们并没有想要争宠的意思,只要后半生能够安稳度过就好了,现在李荩忱无异于一个很好的避风港,她们不奢望能够从李荩忱这里获得什么真正的爱,陛下的胸怀就算是再宽广,也不可能容纳得了那么多人,她们只要能够在其中蜷缩一下就好了,不需要李荩忱注意到她们,只需要不伤害她们。

    躬身,既是让李荩忱放心,也是表达对萧湘的尊敬。

    李荩忱轻轻摸了摸萧湘的秀发:“现在辛苦你们了,之后更要辛苦你们。”

    “只要陛下安好,妾身无所谓辛苦。”萧湘握住了李荩忱的手。

    “等朕凯旋。”李荩忱在她额头上一吻。

    到底是当着杨丽华和陈月仪呢,萧湘也有些不好意的微微低头。

    而李荩忱看向杨丽华她们两个,好奇地问道:“怎么,难道你们不过来,还等着朕过去?”

    杨丽华和陈月仪面面相觑,李荩忱的手臂已经伸了过来,一把将她们两个搂住,一左一右各香了一口。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抱紧了李荩忱。

    身后的萧湘跺了跺脚,撅起嘴。

    这个花心大萝卜,还真是一个都不落下。

    ——————————

    大汉新元五年,四月初。

    陈留。

    烟尘滚滚,铺天盖地。

    浩浩荡荡的汉军从南向北汇聚,无论是大道还是小路,都被开进的军队所覆盖,除了步行前进的兵卒,之外,还有大量的车辆辎重,另外还有不少骑兵在道路两侧专门预留出来的空地上来回奔走,负责传达信息、统筹调度。

    大军推进,当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太尉府在一开始制定策略的时候就明确地提出,这一次大军云集北上根本不可能做到保密,而且北方在去年大战停息之后也从来没有真正放松警惕,因此想要来个偷袭之类的当然不切实际,恐怕这边刚刚准备调集兵马,北面就已经收到了八百里加急快报。

    大汉具有完整的谍报体系,北周在这上面的确不是大汉的对手,不过可不意味着北周一点儿消息来源都没有,尤其是大军调动这么重要又声势浩大的事情,已经不只是风吹草动了。

    与其费尽心思掩藏行踪,结果最后完全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还不如就直接把战略意图亮出来,就是明谋硬攻,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本事能够挡得住!

第一九六六章 陈智深的改变

    陈留作为大河岸边的重镇,开战之后自然是万众瞩目之地。

    大量的兵马和辎重已经汇聚此处,从鸿沟引过来的支流源源不断的运送着兵器和粮食,让这里成为东线的重中之重。

    陈智深大步穿过营寨,沿途将士不断向这位主帅行礼。

    这次北伐,奉旨从陈留统率大军前进的正是陈智深。

    “中路主簿李宽,参见将军!”新任中路兵马行军主簿李宽郑重行礼,同时伸手挑开中军大帐的帷幕。

    陈智深和这位出身关中辽东李氏的主簿还是第一次见面,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客气的说道:“军中不必多礼。”

    李宽有些诧异,同样在打量着这员汉军中数一数二的猛将。

    陈智深,这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不过话说回来,但凡是能打能冲的猛将,又有几个脾气好的?怎么今日一见,体型倒是很符合,但是这说话语气性格,好像不太符合?

    李宽的神情显然引起了陈智深的注意,他拉住李宽的手腕,引着他一并走入中军大帐:“老弟不用见外,且进来,且进来!”

    李宽讪讪,看来是自己多想了,这位将军当真是豪迈可亲。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着说道:“久闻将军破阵杀敌,以为将军当是难以相处之人,今日得见,当真大错特错!”

    陈智深怔了一下,摆了摆手:“这对敌人啊,当然要勇猛狠辣,但是对自己人啊,要谦逊恭敬,长短互补,方可进步,你说是吧?”

    李宽看着陈智深,连连点头,心中可是长松了一口气。

    这位将军在传言中可不是这样的,不过显然身在高位已经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很多问题,所以积极做出了调整和改变。这话虽然说的有些用力过猛,但是个中诚意还是能够体会到的。

    这让李宽对自己的仕途又有了信心。

    李宽是通过太尉府在开春之前举行的人才选拔考试进入到军中的,这个人才选拔考试只是小范围、针对有从军经验的人进行的。

    辽东李氏也是世代将门,诸如李宽这种家中嫡系子弟当然都有从军历练的经验。换句话说,这样的人才选拔考试实际上就是针对各地将门世家举行的。

    朝廷打压世家,但是对将门实际上还算宽容,各地将门子弟依旧有优先的从军征战机会。

    一来是因为将门到底还是天下指挥作战经验最丰富的存在,二来也是因为将门和其余的官宦世家又有所不同,他们几乎没有太多能够进入官场的机会,自然也就很难在政治上抱团对朝廷的统治形成干扰和影响。

    尤其是大汉现在文武之间的分立非常严重,武将并不会主动也不倾向于进入官场,文官更不可能会让武将进入官场,所以并不用担心会和关陇集团那样在大汉形成抱团的军事集团。甚至就连曾经的关陇集团,现在也已经完全融入了大汉的体系之中,已经很难再站出来形成一个团结有力的集团了。

    开春之后的北伐,朝廷同时从东路、中路和西路以及北路进兵,各路大军也需要居中调度的主将以及配属主将的长史、参军等等,因此太尉府组织考核就是为了能够将赋闲在家的不少将门子弟都征召出来,负责大军的统筹事宜。

    毕竟要论统率大军、调度兵马的经验,这些从小熟读兵书又有军中历练的将门子弟们的确是不错的选择。他们或许没有和父辈一样成为名将的天赋,但是这些基本功都比较扎实。

    李宽就是通过了这次考核,所以才能够出现在这个地方,担任陈智深的行军主簿。

    不过他这个行军主簿实际上更多的只是负责统筹罢了,大汉本来各军之中就有自己的行军主簿。行军主簿主抓军中思想,鼓励将士浴血杀敌,所以各个行军主簿实际上已经能够胜任这个任务,李宽的存在更像是朝廷派遣过来的监军和智囊,负责给主将出谋划策或者查缺补漏。

    真正涉及思想教导上的东西,朝廷也好,军方也罢,是不可能让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负责的,看看下面的行军主簿们,哪一个不是思想过硬,一旦战事需要,他们会义无反顾冲在最前面的存在?

    李宽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因此他并没有太多的信心。陈智深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实打实的武夫,这种武夫专断独权,对自己这种在耳边絮絮叨叨的人最是不耐烦,所以跟在他身边,很有可能会被排挤。

    不过李宽为了辽东李氏能够依旧在军中保持一席之地,也只能鼓励自己去忍受。毕竟辽东李氏自从老一辈,比如上将军李衍,逐渐解甲归田之后,几乎在军中就没有什么能独当一面的子弟了,这一次他前来参加考试,也是肩负着振兴辽东李氏的重任。

    现在来看,陈智深并不是和想象之中的那样霸道蛮横,显然对自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陈智深看着桌子上被李宽整理后的战报,脸上露出赞许神色:“久闻李兄做事干净利落,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一屋能井井有条,何愁天下不井井有条?某还听闻李兄,刚刚喜得贵子?可要恭喜了。”

    李宽急忙颔首:“是的,承蒙将军关心。将军称呼下官官职便是,一声‘李兄’可是万万当不起的。”

    果然······陈智深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分明是在告诉李宽,你的底细某也不是不知道,大家最好坦诚相待。

    “可有名字了?”陈智深笑道,“要是还没有起名字,某可以托人去请士林名宿,只要主簿赏识的,当都能卖我几分薄面。”

    “家父已经赐名‘密’,期望这孩子以后能如林茂密、为人细密,成为栋梁。”李宽急忙说道,“多谢将军了。”

    陈智深这是明显要卖给李宽一个人情,可惜李宽也不能把儿子的名字给改了。

    “李密?”陈智深品味一番,“是个好名字!”

    希望这个孩子以后能和他的父辈们一样,成长为大汉的栋梁吧。

    顿了一下,他伸手拿起来桌子上的战报:“家长里短,以后再说,北岸敌军布防,主簿可看过了?”

第一九六七章 各军争锋

    李宽急忙说道:“陈留北岸,左为汲郡,扼守淇水入河口,右为黎阳郡,扼守白沟入河口,是邺城南侧一东一西两大要塞,周人陈兵应当在七八万左右,另外还有新编练的鲜卑重骑不低于千人,河上还有周人水师,船只应当在百艘上下。”

    他没有看舆图或者任何的资料,直接开口说出来,说明这些材料他也已经烂熟于胸。

    “水师的事我们可以不用管,一百艘船,听起来多,不过就是一些舢板罢了,大汉水师要是连这个都解决不了,也就不用混了。”陈智深显然对这个主簿还是很满意的,“关键就是这黎阳和汲郡,主簿以为,当先攻哪个?”

    “汲郡。”李宽心中显然早就已经有了定论。

    陈智深抬头看向他,不由得大笑:“好,不谋而合!”

    大河在陈留折而向东北入海,因此位于这一河段西侧的汲郡相比于东侧的黎阳更加偏南,自然也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减少汉军的行军距离。大军劳师远征,最害怕的就是在遥远的地方和敌人爆发旷日持久的决战,因为这将对后勤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虽然黎阳也不算很远,但是相比于汲郡,缺点还是很明显的。

    一旦首攻黎阳,既不能和东路的青州形成配合,也不能和西路的河内形成配合,而且要进攻黎阳也不能以陈留为后勤中心了,应该同样向东北转移到滑台才是,毕竟滑台就在黎阳对岸。

    不过进攻汲郡也有弊端,就是距离邺城的距离肯定要比黎阳远。若是轻兵疾进,肯定要以黎阳为主攻目标,突破黎阳,就算进入邺城的地界了。

    好在现在汉军已经不指望能够先发制人、快速突进,不然的话就算是黎阳这边有再多的不利,以陈智深的性子也肯定会力排众议,选择此处作为突破。

    陈智深看着舆图,心中感慨。

    此时的陈留让他想到了很多年前的淮南,想到了同样是淮南中枢的梁郡。今日万军云集的场景,更胜于当年,当然,大河天险也更胜于淮水,可是一条大河、数万敌军,难道就能够抵挡得住汉军前进的脚步么?

    各军争锋,不知道最后先入邺城的,又是谁?

    ————————

    各军争锋,再怎么样反正先入邺城的不是河东汉军。

    杨素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有太行横亘在面前,李荩忱完全不可能舍近求远,放弃从大河正面突破,而让河东汉军走太行率先进入河东。不过这不代表着河东汉军无所事事。

    按照太尉府的计划,河东汉军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从邵州向东进攻齐子岭,牵制齐子岭的若干凤所部,为河南汉军直接越过大河进攻河内争取时间,还有一个自然就是尽可能配合平城汉军进攻晋阳。

    现在北周主要兵力集结在两个地方,一个是邺城,一个是晋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晋阳的北周军队虽然经历过白狼堆之战有所折损,但是主力到底还是在的,向北又有雁门关天险,向南也有汾水河谷可以作为依凭,不集中兵力一举进攻,还真的不一定能够将晋阳拿下,所以太尉府也是建议河东汉军以晋阳方向为主。

    毕竟冀州战场已经饱和,而晋阳战场不能太过空虚。

    此时杨素就站在玉壁城的城头上向东眺望,隐约能够看到对面的北周营寨。周军退守华谷城之后,看汉军没有再主动进攻的意图,便再一次派兵前出,抢占城外的水源以及制高点。

    杨素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那边距离华谷城更近,汉军营寨顶到那个地方上,每日里人吃马嚼就是很大的消耗,而且双方之前本着尽可能的避免大规模冲突的意图,既然对方已经有所行动,那自己这边就不能太针锋相对。

    反正他们的这些营寨,在杨素的眼中脆弱的也和一层白纸一样。

    “巡抚,各军已经集结完毕,只等一声令下。”李询大步走上城头,“巡抚打算何时进攻?”

    杨素看了一眼天:“今天天气不错,赶早不如赶巧,就今天吧。”

    李询颔首,转身:“下令,开拔!”

    城头上令旗舞动,玉壁城城门洞开,骑兵在前冲出,后续大量的步卒和攻城器械陆续开出,而城池两侧的营寨中,同样有大量的兵马浩浩荡荡开拔。

    河东汉军作为去年最后一个结束战斗的军队,又迎来了新的战斗。

    “此战,各军争锋,我军虽非主攻邺城,但是拿下晋阳,断敌臂膀,亦是大功一件!”杨素抽出佩剑,看着这大军出动、遮天蔽日的场景,慨然说道,“众将,当共奋战!”

    “奋战!”将士们齐齐高呼。

    而此时河东齐子岭下,汉军也同样开始集结。

    萧世略正坐在中军大帐门口,一点一点的打磨自己的佩刀。

    大战已经开始,这不是什么秘密。

    身为主将的萧世略如此淡定,自然也让周围的将士们不再那么紧张。这一路汉军本来就是军中精锐,以禁卫军为主,只不过一直驻扎在这齐子岭下,汉军将士对于攻克齐子岭多有不自信。

    毕竟齐子岭山高陡峭,这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山路崎岖,汉军的火器和大型攻城器械也很难发挥作用。上一次汉军就没有能够成功拿下营寨,即使是那一次的本来目标也不是打下齐子岭,只是为了能够牵制住敌军,也给汉军将士留下不少心理阴影。

    今日再面对齐子岭,大家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校尉,山道上已经发现敌人的斥候。”一名亲卫快步过来。

    萧世略眉毛一挑,笑着说道:“某这里还没有动,若干凤就已经先坐不住了。走,咱们倒要看看,若干凤打算怎么打这一仗。”

    几名仗主和幢将已经迎了上来,齐齐拱手:“启禀校尉,我军随时可战!”

    “此次进攻河内,我军从河东只是偏师,所以告知将士们无须紧张,”萧世略微笑着说道,“和上次一样,我们只需要引若干凤疲于奔命就好。”

    仗主们对视一眼,纷纷颔首。

    要说强攻这齐子岭,他们还真的没有多少信心,但是要说牵着若干凤在山里面兜兜圈子,这点儿信心倒还真是有的。

第一九六八章 某尚未动,尔倒是先来

    萧世略这一路偏师人数本来就不多,强攻齐子岭固然好,但是他还没打算做这种很有可能十死无生的事。

    在之前的对峙之中,萧世略和若干凤也没有闲着,双方之间的大规模冲突没有,但是斥候之间的小战斗几乎从来没有停歇,而最后的结果是双方都有不小的伤亡,这也让萧世略更不敢真的小觑若干凤。

    这个家伙有效地利用齐子岭山高林密的特点,斥候分散开来,和汉军进行贴身缠斗,这种情况下,汉军的火器几乎很难发挥到应有的作用,双方只能依靠兵刃进行搏斗,以至于后来萧世略干脆就不派遣火枪手出去,帮不上忙还可能惹麻烦。

    说起这个,萧世略还有些郁闷,本来斥候分开进行游击战斗是汉军的拿手好戏,结果也被这个若干凤学了过去。

    这个家伙有资格坐镇齐子岭,果然也不是吃素的。之前那一场战斗的确应该是若干凤轻敌了,或者说在当时汉军汹涌进攻的大潮之下,他自己也判断不清楚萧世略的目的到底是不是为了进攻山寨,所以只能先把防守的重点放在山寨上了,忽略了背后的运粮道路。

    现在若干凤已经吃一堑长一智,散开的斥候在密林之中拉开了一张很难看到的大网,所以萧世略想要故技重施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马蹄声骤然响起,杜伏威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萧世略身前:“校尉,若干凤下山了。”

    “什么?”萧世略眉毛一挑。

    “骑兵两百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过了山谷,”杜伏威急忙说道,“另外骑兵之后烟尘滚滚,应该还有大队的步卒。”

    “某还在犯愁怎么找他的麻烦,没想到他倒是先找上门来了。”萧世略眉毛一挑,“若干凤想干什么?”

    杜伏威斟酌说道:“应当是我军已经开始从洛阳北上进攻河内,各地告急,所以若干凤急于回师救援,若是不能确保我军不会对齐子岭发动进攻的话,他应该也不敢贸然折回河内。”

    “因此打算先给某来个下马威?”萧世略笑了笑。

    “看来如是了。”杜伏威颔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某还没有去找他麻烦呢,他倒是先来找某的麻烦了。”萧世略提起刀,朗声说道,“将士们,咱们再去会一会这位驸马爷!”

    将士们齐声应诺。

    上一次若干凤就败在了萧世略的手上,这一次他们相信亦是如此!

    ————————————-

    萧世略和杜伏威的推测并没有错,汉军在昨天下午开始陆续从孟津和虎牢两个方向渡河,水师战船遮蔽了整个河面,火炮和投石机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对岸的几处营寨抹平。

    北周水师的十多艘战船对着汉军水师进行了英勇的进攻,但是很快就被根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的汉军战船碾压。

    碾压,可不是夸张,而是真正的碾压。

    庞大的汉军水师五牙大舰就直接从周人水师的赤马小船等等船只上面直接压了过去,所到之处,这些船只都变成了破碎的木板,而刚才还挥动刀剑、拉动弓弦的北周水师士卒也变成了落汤鸡,被汉军水师一个又一个捞了上来。

    大汉现在可需要劳动力呢,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水师已经完全掌控了大河两岸,对岸的北周军队自然也就没有多少抵抗之心,在滩涂上、在营寨中,完全就是被动挨打而已,所以也就果断的开始后退。

    等到汉军主力上岸,想跑都来不及了。

    和汉军玩登陆和反登陆,北周军队属实没有这个资格。

    从洛阳渡河的汉军由禁卫军、鹰扬军一部和虎翼军一部共同组成,渡河之后直接兵分两路,一路抢占河内郡(今沁阳),一路抢占武德郡。

    河内郡和武德郡都是沁水下游重镇,河内郡在西,武德郡在东,想要渡过沁水,就必须要拿下这两个城池,而渡过沁水后沿着太行山继续向北就能够和从汲郡渡河的汉军中路兵马会合,再向北,即是邺城。

    当然了,汉军如此兴师动众的进攻河内,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掌握沁水下游那么简单。只要能够控制住沁水,那么汉军水师就能够溯流而上,经安平郡抵达义宁郡(今沁源)。

    义宁郡是晋阳南侧防线的重要侧翼城镇,从这里向东可以直接进攻汾水防线的侧翼甚至包抄后方,而向北甚至可以直接抵达定阳郡(今介休),不需要再经过汾水河谷和汾水关。

    除此之外,从河内向西还能够拿下齐子岭,打通河东和河内的联系,将整个河东战局变成一个整体,汉军物资也就不用再必须分别经过孟津码头和风陵渡码头调动转运,任意一边有缺口,从另外一边调拨就是,将会极大地减轻后勤的压力。

    对于大汉来说,拿下河内或许并不会直接帮助汉军突破邺城,但是河内的位置决定了,无论是汉军接下来主攻邺城还是晋阳,而或者双管齐下,都是汉军来做决定了,北周将失去战场上的主动权,只能采取被动防御。到时候要不要发动决战、先进攻哪处城池,将不再是北周能够决定的了。

    至少现在北周凭借着在北方的优势兵力以及对广大州府的掌控,还能够有战略回旋的余地。

    临时搭建起来的码头上,战船缓缓靠岸。

    说是码头,实际上就是延伸到河中的栈道罢了,北周军队吸取之前的教训,根本没有在河边布设水寨,水师船只一般都是直接远远地停泊在沁水内港口中或者河边汊港里。因为一旦有水寨的话,将会成为汉军上岸最好的渠道,之前汉军强渡淮水的时候,北周军队就曾经吃过亏,好好地水寨最后全都变成了汉军上岸的工具。

    而且建设水寨也是为了能够方便保护和维护拦江铁索之类的水中防御设施,在水流湍急的大河之中布置拦江铁索,显然并没有什么意义并且还很危险。

    因此汉军也只能先用小船摆渡,修建起来栈桥之后再陆续让大船靠岸,即使是这样,能够靠岸的船只也就是蒙冲这个级别的,诸如黄龙大舰、五牙大舰这种,还是老老实实的在深水区下锚吧,搁浅了更让人心疼。

第一九六九章 君临河内

    即使是堂堂大汉皇帝李荩忱,也只能选择换乘蒙冲上岸。

    踏板放下,当踩在栈桥上的时候,李荩忱长长出了一口气。

    自己这也算是正式踏上了大河北岸。

    “臣等参见陛下!”统带各路兵马先一步渡河的虎翼军主将鲁广达带着一众将官齐齐上前。

    “战局未定,无需多礼,你们且各做各的事去。”李荩忱径直说道,“鲍兴,张须陀!”

    “臣在!”

    “速速选择适合之处搭建帅帐,和中军主帐相距不远即可。”李荩忱紧接着吩咐,李平已经带着禁卫军骑兵先行前出,李荩忱本来就有把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亲卫将领下放为一方主将的意思,现在更是要抓紧让他历练历练,所以身边的这些事自然只能让鲍兴和张须陀去负责了。

    这两个人到底跟在李荩忱身边时间不算久,所以没有李平贴心。

    鲁广达急忙开口:“陛下,陛下驻跸之处,臣等刚才已经商议,认为还是请陛下回到五牙大舰上比较稳妥,天色将晚,周围敌情不明,恐有危险,陛下三思!”

    一边说着,他一边冲着鲍兴和张须陀使眼色,你们两个家伙也真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他要是亲自去上刀山下火海,你们两个也打算看着?

    鲍兴和张须陀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想要拦阻李荩忱。

    李荩忱挥了挥手:“朕周围有众军保护,难道会因为敌情不明就畏缩后退?更何况这无论是水上还是岸上,都会存在风险。大河下游尚且还有敌人水师残部、沁水之中也有敌人水师驻扎,若是身在五牙大舰,谁又能保证敌人火船不会来攻?而若是敌人想要夜袭我陆师营寨,难道在这之前众多斥候会没有任何发现,我军营寨更是甚至可能连一次夜袭都阻挡不住?还是说陆师比之水师,自认为不如?”

    李荩忱这么一说,随驾的水师将领登时骄傲的挺起胸膛,看向鲁广达等人,大有几分不行就是不行,你们抓紧承认了比较好的意思在,我们水师就是拼的性命也能保卫陛下安全。

    鲁广达心中也是无奈,他当然知道李荩忱这句话说的没有错,无论是在水上还是岸上,其实都不安全,相对安全的地方是洛阳城,可是这位皇帝陛下肯定不可能老老实实的在洛阳城待着。

    “臣请陛下驻跸中军主帐一侧,臣能时时问安。”鲁广达径直说道,“此事关乎社稷龙体之安危,还请陛下从臣所请。”

    “准奏。”李荩忱走上前,伸手拖住鲁广达的手臂,“朕戎马倥偬这么多年,心里有数,将军尽管去做你应该做的,朕只听、只看,并不干涉。你我君臣把臂同心,自当能攻坚克难、摧破强敌!”

    鲁广达心中一阵暖意,连连点头。

    作为一名同样逐渐上了年纪、子侄辈也都出人头地的老将,这一场战争很有可能就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战争了,现在大汉军队内部的年轻化注定了他之后很有可能要和吴明彻、萧摩诃等人一样转为文职,或者只是在军事学院之中担任教育的职务,所以鲁广达同样很渴望能够取得一场煌煌大胜。

    李荩忱此时站在他的身边说的这些话,意思自然很明显,朕来助你一臂之力,你尽管放开了去杀敌,别的有朕在不需要你操心。

    看着鲁广达斗志昂扬的离开,李荩忱接着侧头:“舆图!河内郡和武德郡什么时候才能传来确切消息?”

    侍卫急忙将舆图摊开,张须陀伸手点了点上面标注出来的位置:“陛下,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至少也得等到明天了,而且这还是在沿途路上不受敌人游兵散勇干扰的情况下。”

    “周人撤退的快,到底是给了他们从容调度的时间,一天不过刚刚够我们抵达武德郡,而敌人利用这一天的时间能够从容布防,到时候我们就很难发挥出来突进的优势,最终必然会变成强攻。”李荩忱斟酌说道,“后续器械都还没有运送上去,强攻不是那么容易的。”

    “陛下,臣以为当派水师绕行沁水,包抄武德郡和河内郡的后路,”张须陀伸手在舆图上勾画出一条弧线,手落在舆图上的两个点,“一旦能够切断沁水航道,则这两座州府俨然成为瓮中之鳖,到时候就算是守将意图坚守,麾下士卒恐怕斗志也不会强烈。”

    顿了一下,张须陀的手接着沿着沁水继续向纵深:“而且我们拿下武德郡和河内郡之后,就完全掌控了沁水下游航道,我们完全可以顺着沁水一路向上游推进。”

    李荩忱颔首:“去告知鲁广达此方案,让水师和他多加商议,一旦可行,漏夜出发。”

    “遵旨!”

    李荩忱接着看向舆图上的沁水上游,这份舆图并不是非常详细,上面并没有勾勒出沿途的山脉丘陵,不过还是写着偌大的两个字,足够让人提高戒备。

    太行!

    沁水并不和自己北方的兄弟们一样穿梭在平原上、哺育一方百姓,相反,其发源之后,一路斜向东南,穿梭在太行的崇山峻岭之中,最终在河内郡西北穿出太行,方才哺育河内这一片原野,汇入大河,成为大河最重要的支流之一。

    因此沁水固然直接通向晋阳的侧翼,但是一路上水流激荡、行船并不方便不说,而且只有到了沁水上游才会陆续出现诸如安平郡这样的州府。

    这就意味着汉军水师沿着沁水北上需要大量的后勤物资,尤其是即使是安平郡这样的州府,也都是“穷乡僻壤”,就算是抵达了,能不能依靠本地府库甚至征收获得足够支撑大军作战的粮食尚且都还是未知。

    所以太尉府虽然已经提出了从沁水进攻晋阳的方案,但是到现在都没有最终得到一个实施与否的结论。

    即使是包括李荩忱自己在内,同样有所犹豫。

    至少要等白袍送过来沿途确切的消息之后才能决断,毕竟之前这种山中地带,白袍基本上也没有什么探查,人手有限,自然不能事无巨细。

    除了沁水以及沁水正面的两处州府,同样让李荩忱担心的还有西侧的齐子岭。齐子岭尚且还有一路数量不少的北周军队。

第一九七零章 甲骑登场

    如果说太行是河内和河东之间的一堵墙,那么齐子岭就是那个门把手。只不过门把手也不是想打开就打开的。

    驻守在齐子岭的若干凤麾下兵马充足、粮草颇丰不说,齐子岭也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头,而是几座共同构成这道屏障的山岭总称,山上山下,北周军队已经构筑起了完整的防御工事,尤其是针对汉军火器的壕沟、石墙等等一应俱全。

    因此像萧世略那样拖住若干凤或许可行,但想要突破齐子岭,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白袍在递交给太尉府的报告上也指出,进攻齐子岭应当“集中兵力且慎之又慎”。

    所以李荩忱对于现在要不要集中兵力进攻齐子岭还存有犹豫。

    越是身在大局之上,俯瞰这战局,越是觉得每一个地方都有缺漏,越是不知道应该把重点放在什么地方。

    中军大帐和李荩忱驻跸的御帐都已经搭建了起来。

    李荩忱坚持要把这两个分开来搭建,一来是为了尽可能的减少对鲁广达军事指挥的干扰,不然的话李荩忱坐在中军大帐里,将领们有什么事哪里还敢去请示鲁广达,直接就去面见陛下了,那鲁广达这个主将不就相当于名存实亡?

    二来李荩忱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外廷和内府都有大量的随驾官员,实际上就相当于一个尚且还能运转甚至五脏俱全的小朝廷了,李荩忱若是往中军大帐里一坐,那是指挥打仗呢还是指挥六部干活呢?恐怕到时候李荩忱自己都转不过来了。

    因此分开并不是什么坏事,李荩忱只要在战事紧急的时候能够知晓前线发生什么就足够了。

    禁卫军已经在周围开始搭建哨楼和另外一层围栏,如此一来,一个行辕就算搭建完成。

    不过李荩忱并没有着急直接去御帐中,因为现在刚刚渡河,还没有什么要紧的民政方面事务需要李荩忱来操心,他更想知道作为主帅的鲁广达本人打算怎么指挥这场战斗。

    ————————————

    萧世略也好,杜伏威也罢,恐怕都不会想到,大汉这最后一次轰轰烈烈北伐的第一次正面和敌人对决,竟然会发生在本来就只是一个偏师战场的齐子岭、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在此之前,汉军已经采取了很大的动作,浩浩荡荡渡过大河,但是北周军队并没有组织起来抵抗,甚至可以说当汉军开始渡河的时候他们就在向后收缩防线,而汉军上岸之后,北周军队多数就已经撤退到了距离岸边很远的城池中去,根本不打算在河岸上和汉军交锋。

    至于根本无路可退的北周水师所发动的那些进攻,在庞大的汉军水师面前,和挠痒痒又有什么区别,甚至大家根本不愿意把这个算作一场战斗,即使是水师也是秉持着这个态度。

    这种完全碾压的战斗,说出去脸上也没有什么光啊,保不齐还会被陆师好好地嘲笑一番。

    因此战后根据太尉府和军方的统计,第一场真正的激战,就爆发在这齐子岭下。

    双方的战略意图非常明显,一个是为了能够狠狠的教育敌人一顿之后回师救援,另外一个就是尽可能地拖住敌人这一路兵马,让其根本难以对河内局势形成影响。

    杜伏威站在风中,看着越来越近的鲜卑骑兵。

    火枪手们屏住了呼吸,他们面前这一条狭长的谷地将会是他们阻拦敌人的唯一机会。

    在他们的身后,汉军将士正在紧张的用沙袋堆砌壁垒,封锁山谷之中的道路。

    萧世略的应对方法同样简单,本来就没打算能够凭借这些兵马攻克齐子岭,既然你都送上门来了,那我就老老实实的守住营寨,让你根本没有办法把我撵走就好了。

    只要我还如钉子一样立在这里,那么你就不敢轻举妄动。

    而火枪手们和站在火枪手后面的弓弩手,唯一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给后面的弟兄们争取到时间。

    “放!”杜伏威大声下令。

    火枪手和弓弩手前出,他并不抱怨萧世略这是让他们身临险境,因为换做杜伏威自己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而萧世略也不是在后面看着,他已经带着军中为数不多的陌刀手在壁垒下列阵,也就是说一旦火枪手和弓弩手难以压制住敌人,那么陌刀队将会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去为袍泽们争取时间。

    主将皆是如此,将士焉有不卖命的道理?

    火枪发出的声音在山谷之中回荡,甚是沉闷。

    一排排北周骑兵惨叫着倒下,不过很快双方都下达了放箭的命令,北周骑兵也开始张弓搭箭,只可惜相比于扼守谷口的汉军,从山谷之中冲出来的他们更像是活靶子一样。汉军的队形相比之下就松散了很多,因此一时间北周骑兵丢下了大量的尸体。

    杜伏威嘴角微微上挑,这些家伙,自不量力。

    上一次他们就曾经这样惨死在汉军的火枪和弓弩下,现在竟然还不吃一堑长一智。要是有霹雳车在这里就好了,对着山谷一通乱砸,若干凤恐怕就再没有胆气下山了。

    就当杜伏威下令再一次上膛的时候,大地突然开始猛烈的颤动。

    杜伏威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这个感觉,似曾相识?

    “这是?”

    身后传来鸣金的声音,杜伏威急忙回头看,不远处的萧世略对着他招了招手,大喊着什么。

    鸣金的声音很大,地动山摇的声音也不小,让杜伏威听不清萧世略在喊什么,但是他的口型还是提醒了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杜伏威,杜伏威几乎是下意识的大吼:

    “甲骑!”

    没错,是在和北周军队的对阵中很少见的甲骑!

    杜伏威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在之前汉军内部的军演之中,羽林骑新编练的甲骑曾经让汉军多支参演队伍大败亏输,其中就包括杜伏威带着的禁卫军火枪队。现在的火枪还不足以对身披厚甲的甲骑形成足够的威胁,火枪弹只能在那厚重的铠甲上留下坑坑洼洼,但是根本没有办法阻挡甲骑前进的步伐。

    难怪若干凤有胆量反过来对汉军发动进攻。

    有了甲骑,的确不好对付。

    当然,并非不能对付。

    还没有完全搭建好的壁垒上,一尊火炮已经架设起来。

第一九七一章 打眼睛

    萧世略翻身跃上壁垒,紧紧盯着前方。

    北周骑兵已经尽可能地向两侧分开,为甲骑腾出来道路。

    马蹄踏过刚才袍泽的尸体,鲜血飞溅,不过他们的脚步并没有丝毫停顿,这些脆弱的血肉不足以阻挡他们向前。

    甲骑不过只有二三十名的样子,但是铁骑踏动大地,也踏动着所有人的心头,北周骑兵们纷纷发出高呼,似乎胜利已经近在眼前。

    杜伏威已经带着火枪手缓缓退了回来,现在壁垒外面只剩下了陌刀队,对付甲骑,这或许是现在萧世略除了这尊火炮之外唯一的手段了,其实大家都知道,真正能够和甲骑做到一个换一个的只有甲骑,甚至就连重甲士都不可能,即使是两个重甲士,面对甲骑的时候恐怕都很难说能够做到稳赚不赔。

    至于陌刀队,那不过就是一群拿着重兵刃的轻甲步卒罢了,面对横冲直撞的甲骑,他们有可能连站都站不住,何谈战斗?

    但是陌刀队士卒们并没有退后,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血肉之躯,就是阻挡甲骑的第一道防线!

    这道防线之后,低矮的壁垒能不能挡住甲骑尚且还得两说,因此他们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开火!”萧世略伸手将杜伏威拽了上来,同时下令。

    壁垒也颤抖一下,炮弹呼啸而出。

    因为完全是直射,不用担心准头,第一发实心弹直接就撞入甲骑中,甲骑的冲击速度虽然已经提了起来,但是面对炮弹,甲骑根本就不可能抵挡。炮弹凶狠的撞在第一名甲骑的战马身上,战马长嘶一声,直接被炮弹顶着向后,后面的那个甲骑也跟着受到波及,两人两马一起翻滚。不过再后面的甲骑显然已经做好了的心理准备,同时尽可能散开,避免被波及到。

    而这个时候速度已经降下来的两个甲骑,就算是碰到了同伴,也很难再影响他们策马向前。

    甲骑是三个一排向前的,这只是打中了中间那个,两侧的依旧越来越近!

    “轰!”这一次不需要萧世略再下命令,火炮装填好了立即开火。

    右侧的甲骑紧跟着翻滚出去,连带着后面的甲骑不得不降低速度。

    但是左侧的甲骑,已经近在咫尺。

    陌刀队同时向前,而甲骑突入人群之中,手中的狼牙棒就直接向前顶,陌刀手们根本没有办法阻挡这来势凶猛的一击,不少人干脆直接扑上去伸手尽可能的想要抱住敌人,而更多的陌刀也向甲骑砍过去,火星迸溅,这是刀和甲猛烈碰撞的标志。

    可是陌刀所到之处,也不过就是在那厚厚铁甲上留下一道道深深刻痕罢了,鲜有能够划破衣甲的。而铁骑和铁骑手中的狼牙棒所到之处,却是一番血雨腥风!

    萧世略死死咬着牙,看着那满地的尸体。

    惨烈,唯此二字可以形容!

    “杀!”甲骑爆发出大吼。

    汉军的火枪再一次响起,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甲骑的速度虽然慢了,但依旧还在向前。

    萧世略的拳头狠狠的砸在地上,此时要是他也能够有一队甲骑该有多好。

    轻敌了,实在是轻敌了!

    陌刀手们已经抵挡不住了,而现在他身下的这个壁垒刚刚搭建起来,坚固程度不怎么样且不说,而且还有一个巨大的豁口都来不及填满,至少也得一刻钟的功夫才能彻底把这壁垒搭建起来,显然敌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根本不打算给萧世略这个机会。

    就现在这松垮垮的壁垒,甲骑突过来,只是依靠撞击就足够撞开了!

    “打眼睛!”杜伏威大吼的声音一下子把萧世略从懊恼和自责中拽了回来。

    火枪手们甚至已经从原来的趴在壁垒上到现在的站起来,他们的火枪扬起,纷纷对着甲骑的头部开火。

    “打眼睛,对,打眼睛!”萧世略也抽出了自己已经上膛的火铳,屏住呼吸开火。

    眼睛是甲骑几乎唯一暴露在外面的地方,打中眼睛,自然就足以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而且打眼睛的话也不用担心误伤到自家步卒。

    身上挂满了血肉的两名甲骑,几乎同时被弹雨笼罩,铅弹奔着眼睛就去,让本来杀得酣畅淋漓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发出惨叫,手中的兵刃也直接丢在地上,更顾不上控制战马,战马嘶鸣着一番横冲乱撞,顿时后面的甲骑也都受到牵连,阵脚大乱,最终两名甲骑分别撞上两侧的山壁,人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沉重的铠甲让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自己爬起来,甚至人还活不活着都不知道了。

    后续跟上来的这些甲骑也感受到了头盔在“叮叮咚咚”作响,谁还敢前进,纷纷勒住战马,艰难的调转马头,宁肯把面积更大的侧身暴露出来,也不能把眼睛暴露出来,毕竟枪弹一时间还威胁不到身上的厚厚衣甲。

    前方甲骑突然遭受重创,让后面刚刚调整好队列的甲骑一时间也不敢向前。

    “火枪手,压上去!”杜伏威霍然挥手。

    “陌刀队,压上去!”萧世略也回过神来。

    火枪手们同时上了刺刀,做出一番随时准备肉搏的架势,一步步向前,而弓弩手们取代了他们的位置,继续向甲骑射箭。

    陌刀队的将士早就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此时战局陡然转变,更是士气大振,重新整队,踏过同伴的尸体向前推进。

    这次换做北周军队鸣金收兵,显然若干凤也没有闹明白为什么甲骑会突然受到重创,按理说甲骑应该所向披靡才对,竟然连壁垒的边缘都没有摸到,这让若干凤也不敢贸然推进了。

    他的甲骑就只有这么多,现在已经快折损了三分之一了,再折损几个,自己就没有底气继续和萧世略对阵。

    北周骑兵仓皇后退,留下步卒竖起盾牌以掩护后路。

    萧世略和杜伏威当然明白自家有几斤几两,哪里敢真的追击?

    一旦若干凤反应过来,很有可能下令步骑转身、不惜一切代价先把汉军前出的火枪手消灭掉。

    两人装模作样的向前跑了一阵,就抓紧把人都带来回来。

    萧世略翻身越过壁垒,靠在土墙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刚才他是真的紧张,都做好了战死在这里的准备。

    这转机他自己也没有料到。

第一九七二章 甲骑,不可不防

    杜伏威提着一杆火枪走了过来,看向萧世略。

    两个人都有一种大难逃生的感觉,不用说也知道,前胸后背肯定早就已经湿透了。

    萧世略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这次多亏了老兄。”

    “老天保佑吧,可能你我命不该绝。”杜伏威一屁股坐下来,“若干凤可能还会打算发动进攻,如何是好?”

    “抓紧,把壁垒搭建起来!”萧世略起身,看杜伏威想要起身,他一把将杜伏威按住,“杜兄就好好休息吧,这件事某来。”

    杜伏威无声的点了点头,刚才他顶在最前面,也承担了很大的压力,这个时候的确感觉浑身乏力。

    一旦壁垒搭建好,北周甲骑就算是再强大,也不可能真的用血肉和衣甲去撞击石头搭建起来的壁垒了。到时候汉军随时可以越过壁垒进攻,北周军队却只能被动防守。

    “甲骑之厉,不容小觑,应当尽快上奏。”杜伏威招呼亲卫,“速速拿纸笔来!”

    这一次他们侥幸是在山谷之中,对方甲骑最多也只能三个一排,而如果在冀州的原野上遇到这样的对手,那将会是步卒的噩梦!

    连身在齐子岭的若干凤都已经有了甲骑,邺城周边州府的守军不可能没有。

    这几年北周也的确并非什么都没有做。

    大家都在进步,就要看谁手中的杀手锏更厉害了。

    杜伏威拍了拍旁边的火炮,还好有这家伙先阻挡了一阵,不然的话他们可能死的会很惨。

    就当杜伏威和萧世略松一口气的时候,背后营寨中突然传来呐喊声,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报,敌人步卒袭击营寨!”一名斥候跑过来。

    “调虎离山?”杜伏威眉毛一挑,“大概多少人?”

    “现在还不知道。”

    萧世略一边装填火铳,一边说道:“这个若干凤是真的不打算让咱们消停了,不过要是他们的步卒在我们骑兵杀过来的时候冲出,那我们可就真的腹背受敌了。”

    之前他们能够从山中抄小道切断了若干凤的粮道,现在若干凤自然也能抄小道来进攻他们的营寨。

    “斥候没有预警,说明对方来的人数不少。”杜伏威果断说道,“某回去,萧老弟你在这里看着,就怕若干凤再杀一个回马枪。”

    萧世略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同时把手中的火铳塞给杜伏威:“把这个拿上。”

    “某又不是没有。”杜伏威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腰间。

    “多一个多一份保障。”萧世略不由他多说,“陌刀队,整队!”

    杜伏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招手:“火枪队留下一队,其余跟某来!”

    营寨中有火枪声响起,此起彼伏。杜伏威也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山谷之中马蹄声阵阵,显然若干凤在知道了甲骑为什么被汉军击退,再加上营寨那边的后手已经开动,所以若干凤硬着头皮也得冲上来。

    不过这一次很明显他谨慎地没有再让甲骑突阵,转而依旧以轻骑为前锋向汉军已经搭建起来的壁垒发动冲击。

    萧世略咬紧牙关,火枪手和弓弩手都抽调走了一半,现在要面临的压力甚至比刚才还要大。

    “弟兄们,随某杀敌!”萧世略大吼道。

    汉军将士轰然应诺。

    ——————

    “陛下,白袍最新消息,是专门从邺城送出来的。”鲍兴快步走进来,将纸条展开。

    “念。”

    李荩忱此时正负手站在舆图前,太尉府的参谋们、军中的主簿和司马等等,都在紧张的整理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战报,然后将其标注在沙盘和舆图上。

    象征着汉军的红色箭头和小旗逐渐向各个方向延伸,周围一些重要的坞堡都落入汉军的手中。但是实际上到现在汉军都没有寻觅到北周主力,这些坞堡不过就是一些结寨自守的老百姓罢了,名义上是归顺于北周的,但是北周大军一走,他们的当然很麻溜的更换旗帜。

    汉军所到之处,这些坞堡无一不是洒扫庭除、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旗帜也早早地都换成了汉军的赤旗,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这些家伙们心里有多盼望着王师归来。

    李荩忱心里很清楚,若是再往前一两百年,遗民泪尽胡尘里的时候,这些汉家百姓们对于南方的王师或许还有那么些盼望,但是现在经历了北方几个朝代更迭,大家早就已经没有对王师、对大一统的华夏王朝的归属感甚至概念了。

    他们麻溜的投降,单纯的只是因为明知道打不过罢了。

    甚至还有几个胆子比较正的坞堡,仗着坞堡城高池深,还真的不接受汉军的招抚。不需要鲁广达或者李荩忱下令,一心想要寻找北周正规军队以建功立业的汉军将士们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火,这个时候自然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火炮和霹雳车向上一推,坞堡直接就被夷为平地了。

    这一番杀鸡用牛刀,自然更是让其余的坞堡心惊胆战,汉军所到之处,无不笑脸相迎。

    因此这几天反倒是六部官员们最忙。

    接收地盘、安抚百姓、设置临时县衙等等,虽然州府还没有拿下来,但是本州本郡的领导班子已经一应俱全,不然的话这么多百姓怎么安置?

    而且最重要的还是每个坞堡几乎背后都是一个家族或者一个团体的支撑,或是同宗同姓的凑在一起,或是实力弱小的各家各户抱团取暖,常年的战乱已经让他们形成了类似于世家的存在,就算是他们没有世家那么强的控制欲和财力物力,却也是一个整体,一个必然会对外界有所排斥的整体。

    因此如何才能分解这些整体,让他们以大汉的百姓身份而不是某个坞堡居民的身份继续生活,是现在大汉的施政者必需要面临的问题。户部已经提出了“拆坞堡、分土地”的策略。

    土地怎么分尚且还可以放一放,坞堡必须要先拆掉。

    现在的大汉已经有实力和信心保证百姓的安全,那么作为乱世之中象征的坞堡就应该被摒弃了,取而代之的应该是由朝廷统一规划、重新选址的市集,不然的话百姓对于坞堡的归属感无疑会阻碍他们向外和其余村落进行交流的可能。

    至于分土地,这肯定还要牵扯到坞堡之中豪门大户的利益。

第一九七三章 白袍传出的六个字

    土地,一直都是一个家族真正财富和底气的象征。

    钱财没了还能再来,而土地就在那里,不会自己长脚跑掉。

    因此有足够多的土地,就有足够多的说话底气。

    从大汉末年,世家崛起开始,土地兼并就一直是伴随着南北历朝历代根本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世家的强大往往意味着朝廷的存在尚且需要借助世家的帮助,因此朝廷非但没有能力遏制世家,甚至还得眼睁睁的看着世家不断地获取更多的土地。

    最终世家发展延续更加顺畅的南朝,朝廷所能真正掌握的土地和人口户数甚至不过是北方的一个零头罢了。难道南朝就真的已经穷困潦倒到了这个地步么?

    作为一个亲历者,李荩忱有资格说当然不是的。

    几乎所有的山林田地都已经落入世家的手中,土地上耕种的人效忠的也是世家而不在朝廷的户籍之上,因此李荩忱对于打压世家秉持的是必须坚决彻底地态度。

    不然的话,这些世家和春秋时期的诸侯又有什么区别?皇帝只是一个吉祥物罢了。

    后人经常说“封建”这两个字实际上只应用于分封制时代,但是在李荩忱看来,继续保持世家的存在,和分封制就已经是一样的了。

    北方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局面?

    这些坞堡以大家族为中心,垄断了周围的土地。无论是哪个朝廷在这里,都不可能真的有实力将坞堡连根拔起,一旦触动了所有坞堡的共同利益,那么他们肯定会联起手来一起反抗,到时候朝廷就连军队都找不到。

    现在对于大汉来说,最大的优势就是强大的并且和这些坞堡并没有什么联系的军队,凭借着汉军,大汉可以从容的将南方的政策推行下去,这些坞堡谁要是有胆量反抗,那几个之前仗着自己强大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现在前线战事还没有完全定论,就算是户部和商部等等再怎么摩拳擦掌也不敢直接就把这些大小坞堡怎么样,不然的话这些家伙们要造反并不是什么大事,却很有可能直接威胁到前线军队的战略安排以及粮草运输,毕竟粮草车队还是从他们的地盘上经过不是?

    等大汉彻底平定了河北,再掉过头来和这些家伙们好好掰扯掰扯也来得及。

    “甲骑不可不防。”鲍兴就念了一句话。

    李荩忱的心思尚且还在舆图标注的那些坞堡上,陡然听到,眉毛一挑:“就这六个字?”

    鲍兴把纸条翻过来给李荩忱看:“没错陛下,就这六个字。”

    李荩忱脸上的神情凝重几分。

    自从大汉向北方进军之后,邺城自然也就进入了全面戒严的状态,大汉的使者许善心连官方的音信也没有了,李荩忱虽然知道宇文宪干不出来用过敌人使者的脑袋祭旗的事,但是这也代表着大汉不可能再通过许善心这个官方渠道获得什么。

    显然之前裴矩的叛逃也让宇文宪提高了警惕,意识到许善心的存在对于自己并不稳定的后方根基来说永远都是一个威胁。

    因此现在大汉的情报来源也就只剩下了白袍。

    早在去年,陈禹就已经亲自带人进入邺城,可以说现在的邺城是双方情报斗争最残酷,也是投入人手最为强大的地方。除非是至关重要的情报,陈禹一般不会启动白袍自有的渠道传递出去,因为每传递一次都有可能意味着存在暴露的风险。

    邺城而今已经是严查的状态,白袍一旦暴露并且折损人手,都意味着之后的抗争力量将会受到打击。

    而现在白袍传出来这么区区六个字,而且意思很明了,这条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甲骑。”李荩忱咀嚼着这两个字。

    宇文宪在组建甲骑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对于宇文宪的甲骑具体是按照什么标准来的,实际战力如何,实际上大汉并没有详细的资料。这种自然都是高度保密的,即使是鲜卑皇室内部都有可能不清楚,只有涉及到此时的几个人知晓,而他们自然都是宇文宪绝对信得过的亲信将领。

    根据现在的情报,只知道主持甲骑组建的是宇文宪的次子宇文质,宇文质也不过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罢了,宇文宪不用军中经验丰富的老将,而用宇文质,其意图显然很明显,这支甲骑的忠诚度应该高于一切。

    当然了,宇文宪绝对不是那种单纯任人唯亲的存在,甲骑的高忠诚度自然也意味着同样不容小觑的战力。

    “前方两郡守军可有甲骑编制?”李荩忱直接看向已经闻讯赶来的鲁广达。

    鲁广达皱紧眉头:“回陛下,应该是有的。”

    “那么就是说,现在我们的前锋有可能已经和敌人的甲骑交手了。”李荩忱喃喃道,“希望羽林骑能够不负朕之所托。”

    ————————————

    李荩忱并不完全失了方寸,就是因为现在作为前锋的是羽林骑。

    羽林骑实际上就是大汉的特种部队,但是这个特种部队和后世的有不太一样,准确说应该是试验部队。羽林骑的组成非常复杂,有早期用来验证侦查和特种作战的部队,有为了列装新式火器的火枪和火炮队,还有重甲士、陌刀队、骑兵以及新组建的甲骑。

    进入羽林骑的都是各军之中不折不扣的精锐,而他们承担的任务自然就是测试新式的装备能够发挥出来多大的作用。只有经过羽林骑测试无误之后,才能逐渐开始大规模列装全军。

    当初火枪便是如此,现在甲骑也是如此。

    羽林骑的甲骑足有百人,另外还有百人在洛阳等地接受训练,来自于西北的高头大马具有极强的冲击力,再加上本身高大的体型,自然更加适合作为甲骑的载体。

    披上重甲,只剩下一双眼睛目视前方的甲骑,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堡垒。汉军军演之中,甲骑几乎是各军的噩梦。

    而甲骑,也是李荩忱能够和北周甲骑相抗衡的杀手锏。

    这次李荩忱已经预料到了北周甲骑作为宇文宪手中少有的具有震慑力的队伍,有可能出现在汲郡一带,甚至向南压到沁水防线,以求能够尽可能的阻拦汉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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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