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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权倾南北txt下载     权倾南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九一章 守望

    同时几发石弹也很配合的砸入水中,掀起的水浪把当先那艘船只直接拍在岸上。

    船上的北周士卒或是已经中箭落水,或是在仓皇的举起盾牌遮拦,所以都没有注意到石弹砸落,船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冲上岸,搁浅之后自然就不容易再拉入河道之中了。

    后面的船只还在继续向前冲,周人弓弩手也抓住机会射箭。

    “盾牌!”戴才大吼。

    身后的将士们同时拉动绳索,绳索的末端固定着斜斜搭在城墙上的盾牌,一面面盾牌直接竖了起来,把城垛的空缺挡住,也挡在弓弩手前面,正好接下这波箭矢。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更准确说是射中敌人的经验,当然了也说不定是谁射中的,这一通乱箭下去,大家都有功劳。对于这些新兵蛋子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能鼓舞士气的了,很快第二轮箭矢就丢了出去,箭矢破空,密密麻麻的扎在水面上,当然也有不少落在船上,直接把那几艘冲在前面的船扎成了刺猬。

    与此同时,石弹也跟着飞过来,这一次不只是五颗了,还有第六颗、第七颗,逐渐的一直到第十颗,虽然后续的石弹歪歪扭扭,甚至有的还落在了地上,干脆就没有砸到水里,但是这也让汉军将士们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因为这意味着后面跟着学的汉军将士们至少能够成功的将石弹丢出来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和机会并不多,甚至他们从第一次开始操作,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石弹落在城上、哪怕是从投石机上直接滚下去,都有可能会反过来伤到自己人,而且还会打击汉军将士们那本来就紧张而脆弱的心态。

    戴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他就不敢放松了。

    因为更多的北周船只已经进入护城河,而还有一部分则干脆转运兵马上岸。

    骑兵,来的是骑兵。

    戴才皱了皱眉。

    对于马头这样的坚城,骑兵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如果戴才只是闭门死守的话,敌人的骑兵完全可以绕过城池,截断城池后方的汉军运输道路!

    屏障道路,这才是马头城存在的意义,也是戴才站在这里的意义。

    骑兵,哪怕是只有两三百名骑兵,也足够对汉军的粮队形成威胁。

    可是自己真的要出城迎战么?

    “巡抚,是敌人的骑兵。”

    说话的是一个人,叫杜蒙。巴人八部之中,人最善战,也因为曾经主导建立了成汉,所以在巴人之中应该算人数比较多的,汉军之中自然也有不少人悍卒,杜蒙就是其中一个,专门调过来充当戴才的亲卫队长。

    朝廷手里的兵马再捉襟见肘,也不可能真的只给戴才一群青瓜蛋子,毕竟这马头城也是前线啊。

    “某知道。”戴才说道。

    我又不瞎,还用你提醒。

    当然了,他更清楚,杜蒙是想要暗示他敌人有可能的动作。

    “属下请率兵五百,出城拦截。”杜蒙紧接着说道。

    “五百人,拦不住的。”戴才径直说道。

    更不要说你这五百人,都是一帮新兵。

    杜蒙咬了咬牙:“那也得拦,有一会儿是一会儿。”

    “给你一千人。”戴才摆了摆手,“挡住敌人骑兵任何有可能的行动至少一天!”

    杜蒙怔了一下,旋即着急说道:“巡抚,那不成,守军数量本来就不多,我们不能这么冒险!”

    “你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某的信任没有信心?!”戴才看也不看杜蒙,来回巡视着,实际上也是在通过踱步宣泄自己的焦躁。

    戴才此时承担的压力可想而知,但是他又不能将自己的担心发泄出来,只能通过这种办法。

    杜蒙郑重的一拱手:“承蒙将军信任!”

    戴才摆了摆手。

    城中守军总共有四五千人,一千甚至连半数都不算,但是杜蒙也清楚,戴才不可能真的给他生瓜蛋子们,这一千兵马之中肯定还有一些是可战之兵,这些老兵或者哪怕稍微有点战场经验的士卒,都要比那些没上过战场的好的多。

    冷兵器作战,考验的就是勇气和纪律,而在这上面,老兵们往往做得要比新兵好,毕竟新兵一开始或许还会“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真的见到血腥的场面,恐怕又是另外一种想法了。

    看现在城头上这些两腿还在发抖的新兵士卒们就知道。

    想要出城迎战,一千人几乎是戴才能够拿出来的所有兵马了。

    目送杜蒙转身离去,戴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城下。

    他坚信援军一定会来的,只是自己还需要坚持多久?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不过周人的进攻却刚刚开始。

    这个夜晚,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而戴才并不知道的是,此时城下淮水岸边,一艘小船靠岸。

    几名骑兵将领同时迎上去:“参见大将军!”

    船上走下来一个人,正是北周大将军、主持淮北一应战事的王轨。这个北周的柱石此时也在用自己锋锐的目光打量着前方逐渐点起灯火的马头城。

    马头城城高池深,王轨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指望能够攻破马头城。

    和李荩忱猜测的差不多,王轨的确有进攻马头城而吸引汉军主力西进,进而减少徐州前线压力的想法,但是淮北的军队兵力本来就不是非常多,再加上武器器械该缺少的一样不多,所以王轨长途转战,本身携带的兵马总共就只有两千骑兵,比李荩忱和杨素等人猜想的万余步骑还是有相当大差距的。

    正是因为全军都是骑兵,王轨才能这么快从清江口转移到涡口。

    当然,为此他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因为把骑兵之中的骁勇之士基本上都抽调干净了,所以留守在清江口的北周骑兵不但兵力不足,而且骑兵之中也缺少有经验之人统带,这才会被羽林骑轻而易举的凿穿之后,又被后面扑上来的汉军步卒大阵给淹没。

    若是换做鲜卑骑兵,哪怕只是让王轨麾下的这两千骑兵归队,清江口之战,汉军可能都会面临更大的麻烦。

    有得必有失,王轨想要牵着汉军的鼻子走,就必须要做出付出相当大代价的准备。

    而此时王轨所想的,便是如何才能把加上涡口守军也为数不多的兵力发挥到极致。

第一六九二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戴才并不知道,眼前淮水上还有马头城的护城河上,那些北周船只不少都是用来虚张声势的,实际上船中并没有携带那么多的人,只是王轨用来吓唬吓唬守军。

    王轨有确切的情报可以确定这边城中的守军数量不多,而且都是汉人的地方乡兵,战斗力可想而知,所以这种对于普通汉军都不一定能发挥效果的震慑,却应该可以对马头城的守军产生作用。

    只要能够让守军方寸大乱,然后不断地发出求援信息,同时不敢出城迎战,这就足够了。

    王轨真正的目的,一来是逼迫李荩忱回军救援马头城,二来是亲自率领骑兵绕过马头城前提当然是马头城中的汉军不敢有所动作斩断马头城南侧连通淮东和淮西的粮道。

    一旦这条粮道断了,淮西汉军一时无以为继,自然就需要被迫放弃对悬瓠城的进攻,一旦悬瓠城之围解开,汉军另一支进攻许昌的兵马就会把侧翼暴露在北周从淮北赶过去的援军兵锋下,因而必然会撤退,至少是固守现在的防线,不会贸然再向前进。

    如此一来,洛阳南侧的压力减少不说,整个淮北到中原的战局也会瞬间变化,甚至北周还能从中看到守住防线乃至于发动反击的希望。不得不说,王轨的确是拿捏住了汉军的一处弱点。

    如果真的能够把汉军打疼了,那么整个战局真的有可能发生变化,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尤其是王轨很清楚,汉军兵马数量实际上并不算多,甚至在部分战线上都比不上处于防守姿态的北周军队,只不过汉军手中有着太多先进的新式武器装备,和北周军队相差都不只一代。当周人勉强能够仿造出来霹雳车的时候,在前线耀武扬威的已经是新式火炮了。

    所以这就意味着汉军的进攻固然猛烈,但是后方的防守也必然会薄弱,这的确是周人可以把握的机会。

    只不过漫长的战线上北周军队也只能节节后退,想要突入汉军的后方大肆破坏,谈何容易?

    而现在,涡口这个漏洞,就让王轨一下子抓住了。

    因此王轨有一种打蛇打七寸的成就感,但是这种成就感,终究还是要建立在最终自己可以带着骑兵成功斩断敌人粮道的前提下。

    面对自己的骑兵奔袭,城中的守军,真的会无动于衷么?

    希望戴才,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还要胆小。

    骑兵已经逐渐聚集,隐藏在黑暗之中。王轨翻身上马,抽出来佩刀:“我们走!”

    城上的箭矢和石弹还在向水里砸,护城河上北周军队的船只在艰难向前挺进着,随着不少船只颠覆,这种近乎于自杀式的冲锋,看上去更是对城池形成不了什么威胁。

    马头城到底是马头城,三百年来多少北方豪杰曾经在这座城下折戟沉沙,除非南朝内乱、自顾不暇,北方还从来没有单纯凭借武力攻克过这座城。因此守军哪怕只是一群没有受过什么训练的民夫,凭借着高大的城池,阻拦住北周军队也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是随着敌人的进攻一次次的被打退,城上将士的信心也逐渐提起来,对准了敌人,射箭,再射箭,就这么简单!

    而对于王轨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正面的佯攻能够给他的时间不多,所以王轨必须得抓紧了。

    夜色中,北周骑兵快速向前推进。

    此时城头上,戴才察觉到了什么,靠着城垛尽可能的向外看去。

    他隐约的察觉到了马蹄声。

    北周骑兵竟然真的出动了,看来和自己的猜想所差无几。

    只是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又会在什么时候和杜蒙对上?

    杜蒙,真的能挡住敌人么?

    杜蒙叼着一根狗尾草,看着山坡下越来越近的北周骑兵。

    一辆辆大车已经在山坡下围了一圈。

    而汉军将士沿着山坡列阵。

    昨天傍晚杜蒙就从城里出发,正好有一支粮队从梁郡开往淮西,此时想要撤退跑路当然是来不及了,杜蒙也没有傻到带着粮队再往淮西的方向跑,既然敌人骑兵铁了心要来截断粮道,那跑到什么地方都没用,只能尽可能地利用手头上的东西构筑起来防线,能够支撑一时是一时啊。

    在清晨的时候,汉军斥候就和北周骑兵打了个照面,因此杜蒙已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麾下有士卒千人,护送粮队的汉军有五百多人,甚至还有几支火枪,另外押送车辆的民夫还有八百来人,这加起来的两千三百人,就是杜蒙所有的兵马。

    迎面的北周骑兵也大概这个数量。

    这才是现在杜蒙最头疼的地方。

    戴才估摸着敌人应该有五六百人以上。

    而现在敌人是戴才估摸的四倍,如果戴才知道敌人的骑兵有这么多,肯定不只会给杜蒙这些人手。

    敌人骑兵出动,更能说明这边才是敌人的主要目的,进攻马头城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然而杜蒙并不责怪戴才,在当时战局还不甚明了的情况下,任何人恐怕都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一旦戴才把半数以上的兵马都交给杜蒙,那马头城有什么意外,战局更将向对大汉完全不利的方向倾斜。

    现在杜蒙也来不及呼叫支援,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挡住敌人,挡住一时是一时!

    周围的仗主和幢将们都紧张的看向杜蒙。

    敌人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多,超出他们的想象!

    “怎么,怕了?”杜蒙沉声说道。

    几名将领都摇了摇头。

    将领这一层上,和新兵蛋子们不一样,都是久战老卒才能被提拔上来,经历的血战多了,没啥好怕的。

    “当年追随陛下死战天宫院的时候,场面比这大!”一名资历甚至还在杜蒙之上的老仗主大笑道,“咱们大汉,以少胜多的战,打的可从不少,对付周人的骑兵,咱们也有的是办法!”

    天宫院之战,对于后来参加汉军的将士们来说就像是一个神话一样,实际上当时的战况并没有非常紧迫,李荩忱不断地挑起尉迟迥和韦孝宽之间的矛盾,几乎是在坐山观虎斗了,本身天宫院防线上面临的压力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大。

第一六九三章 精神标杆

    然而,对于那些没有参加过这一战的汉军将士们来说可不一样,这一战几乎奠定了李荩忱常胜将军的威名,可以说军中对于李荩忱的崇拜很多都是拜这一战所赐。

    再拜军中主簿们的大力宣传所赐,天宫院之战便成了汉军心中的精神标杆,眼前的局势再怎么艰难,也比不上当时陛下在天宫院的那一战,所以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身为大汉的将士,当然不能畏敌如虎!

    对于汉军将领们来说,将士们有这样的想法,当然不是坏事,谁不希望麾下将士会拼搏用命呢?

    “不要紧张,现在是在淮水南岸,敌人孤军作战,我们只要能够坚持住,援军很快就会到达。”杜蒙大声喊道,这些话自然更多的是告诉那些将士们的,“说句实话,杜某还不希望援军能够赶到呢,我们原本的任务是押送粮草,这粮草来来回回一趟,也比不上人家砍下一个脑袋的功劳,现在这些周狗把脑袋送到咱们刀底下了,某还不想分给别人呢!”

    山坡上的汉军将士,发出有些压抑的笑声。

    强敌迎面而来,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让他们放声大笑那不现实,但是至少他们还能笑得出来,就说明杜蒙喊得这一嗓子并非没有作用。此时杜蒙也顾不上再鼓舞士气了,因为敌人的骑兵转眼就已经进入了弓弩射程。

    箭矢呼啸而出,就像是往地上钉钉子一样,在北周骑兵前面钉了一排,当然也有零零散散的跃入周军队列之中,杀伤到的人并不多。

    杜蒙恨恨的挥了挥拳。

    早了!

    射程固然没有问题,但是他忽略了这些汉军弓弩手都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再加上作为地方乡兵,平日里摸到这些家伙并且训练的机会本来就少,箭矢射出去的方向过于低平,所以这箭矢射出去,落地的时候早就已经没有能够杀伤到骑兵的高度了,不少都是从骑兵马腿的缝隙中掠过去,插在地上。

    换句话说,缺少经验的新兵们根本没有办法发挥出来弓弩的全部威力。

    杜蒙很郁闷,不过第二通箭矢很快就射了出去。

    或许是出于恐惧和紧张,汉军弓弩手们的动作还是很快的。

    “不要乱了阵脚!”杜蒙却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妙,大声吼道。

    第二轮箭矢远没有第一轮来的整齐,这说明不少汉军将士因为慌张而提前或者掉队,导致箭矢射出去稀稀疏疏的,也分不清这到底应该算是几轮了。当最先射箭的将士已经再一次装填好了的时候,最后一个士卒才扣动扳机。

    叹了一口气,杜蒙也只能期望着敌人靠的更密集一些,这样至少还能给还有准头的那些箭矢一点机会。

    不过很明显敌人的主将根本不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骑兵骤然散开,箭矢陆续落地,落马的少之又少。

    而北周骑兵的箭矢,也到了。

    一排排箭矢密集且劲力非常大,有的甚至能直接射穿汉军将士前方的盾牌!

    还好杜蒙就没有指望这些新兵蛋子有勇气直接面对敌人的箭矢,他早早地将所有的粮草搬运上山,运粮食的车辆则围着山坡形成防线,敌人箭矢来了,汉军只要举起盾牌躲在车辆后面甚至下面就可以了,这也是步卒面对骑兵的时候少数切实有效的防御方法。

    对于汉军主力来说,当然是不稀罕这种办法的。

    汉军主力有大量的火枪不说,盾牌和重装甲士一应俱全,还有专门劈砍战马用的陌刀队,甚至汉军步卒都有勇气顶着敌人骑兵向前冲,比如之前潼关城外的战斗,又比如清江口之战,汉军步卒丝毫没有因为敌人骑兵杀上来而退缩。

    但是现在杜蒙可没有这个胆量让汉军主动出击,这些陌刀、重甲一个都没有的步卒冲出去,会死的很惨。

    因此当北周骑兵冲过来,甚至都已经快到阵前的时候,汉军将食材有些狼狈的从马车下面爬出来,一支支长枪仓促的竖起来,很快北周骑兵就撞在了战线上。

    有的骑兵策马提起马蹄,想要从大车上直接越过去,但是一支支长矛很快密集的捅刺过来,即使是手里拿着大刀或者长矛的北周士卒,面对汉军的这些长度明显长了很多的长枪也有些无奈。

    这一次出城,因为做好了对付敌人骑兵的准备,所以杜蒙很聪明的把城中的所有长枪都给提了出来,这些本来就是用来压迫上城或者破门敌军的长枪,这个时候也发挥了用处。

    杜蒙给这些新兵的任务非常简单,敌人从哪里冲上来,就把长矛向着哪个方向捅刺过去!

    “杀!”北周骑兵拼命地向前催动战马,即使是长枪迎面刺过来,也不能阻挡他们向前冲击的决断。

    “杀,杀!”汉军将士们也在拼命的向前挺动长矛。

    北周骑兵狼狈的从战马上滚落,还有不少人干脆直接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大车,和大车后面的汉军近身搏斗,还有不少人直接伸手想要把大车推开。

    对付连在一起的车阵,骑兵不见得就比步卒好用,那些曾经倒在刘裕却月阵之前的鲜卑骑兵,就是最好的证明。这连环车阵几乎把骑兵的笨拙短处无限放大,面对几个人就能推开的战车,骑兵却往往无能为力。

    “顶回去!”汉军将领们察觉到了周人的意图,急忙指挥人同时在另外一边也推动大车。

    对于新兵们来说,抄起来刀剑和敌人拼杀可能比较困难,刚才长矛见血之后,甚至不少新兵都惊慌的甚至想要把长矛丢了直接往后面跑,还好军中的主簿、司马们及时反应过来,甚至不惜让火枪手鸣枪,把这些新兵给轰回去。

    但是现在和周人比力气,甚至还是隔着一辆大车,汉军将士们没有什么好怕的。

    “你们是在拔河么?”杜蒙看着山脚下的景象,一脸黑线。

    而不少北周骑兵已经下马步战,凭借着自己更胜一筹的刀剑,很快就在汉军的防线上撕开了一条口子,而挡路的那个大车也被周人推了开来。

    杜蒙登时皱紧眉头。

    这支周军必然不简单,能够这么快的就做出变通,不仅仅说明带队的将领有本领,而且士卒们的执行效率也很高。

第一六九四章 战到最后一人

    似乎是为了回答杜蒙的疑惑,周人的队伍之中很快就有一面旗帜升起来。

    王轨的将旗。

    升起将旗,固然有鼓舞士气的作用,看到王轨作为自家主帅已经主动表明身份并且将旗还不断地向前移动,北周将士们顿时爆发出来一声声欢呼,主将,甚至可以称之为主帅,就在身后,自己没有什么好退缩的了。

    但是升起将旗,无疑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并且告诉了对方自家的主将是什么人,而且很有可能就连己方的战略目的都暴露出来了,比如现在,王轨将旗升起,无疑是在告诉杜蒙,自己这一次率军渡过淮水,就是为了截断汉军的粮道,让汉军东西两路都必须要暂时停顿下来回头解决自己这一支孤军,从而为北周调集兵马发动反击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当然了,王轨升起将旗的时间也不是随便决定的。

    现在北周骑兵已经从两个方向同时兜开,彻底将这个背靠一条溪流的小山坡给包围了起来,若是汉军想要派人出去通风报信,那必须要从北周骑兵的围追堵截之中杀出来一条口子。

    这几乎不现实。

    王轨还是很清楚眼前的对手是什么样的存在的。

    一帮新兵蛋子,看他们这么死守就知道他们甚至都没有列阵的勇气和经验,杀出去?痴心妄想!

    杜蒙咬紧牙关。

    果不其然,和戴才的猜想一样,周人的主要目的不是马头城,而是汉军的粮道,只是杜蒙和戴才都没有想到,或者说不敢去设想,统兵的敌人主将竟然会是王轨本人!

    王轨这家伙,是要杀鸡用牛刀啊。

    虽然杜蒙很不想承认,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否认,自己麾下的这些新兵和菜鸡没有什么区别。

    “堵上,把缺口堵上!”杜蒙也顾不得多想其他的,抄起刀直奔下山。

    “砰砰砰!”原本暂时充当督战队的火枪手,此时站出来顶在了最前面,一排火枪虽然稀疏,但是几名当先的北周骑兵纷纷落马。

    一名汉军仗主艺高人胆大,快步上去,手中刀直接刺入一名骑兵的胸口。周围的几个北周骑兵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袍泽弟兄在自己的身边被这么杀死,长矛和马刀同时招呼过来。

    “当!”杜蒙来得很快,手中的横刀向上举起,一下子架住了三把刀,不过三个人从上向下施加的力道也让他几乎直接跪倒在地。

    “捅刺!”汉军仗主大吼道。

    长矛手同时举起手中的长矛,一排长矛对着周人就顶了过去,周人骑兵一时间仓皇后退。

    手中的刀还没有收回来,想要凭借毅力抵挡汉军的长矛,或者祈求这么短的距离汉军将士依然会擢空了,那显然不太现实。

    北周士卒一退,杜蒙登时起身,抄起来旁边的一面盾牌就堵在这个缺口上。几支箭矢几乎同时破空而来,周人的配合显然非常好,自己人只要退后,负责掩护和压制敌人的箭矢就会立刻补上来,绝对不给敌人任何一点向前推进或者趁机弥补缺漏的机会。

    箭矢直直的打在盾牌上,杜蒙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和手都因为这剧烈的碰撞而失去了知觉。不过他依旧咬牙坚持站在那里,迎面一名北周骑兵已经策马冲了上来。

    杜蒙深吸一口气,脚步向后一错,骤然闪身。

    那骑兵没想到杜蒙会一下子把自己放过去,猝不及防下直接冲入车阵里。而杜蒙的反应更快,欺身向前,横刀直接插入了后面一名北周骑兵胯下战马的脖颈之中。

    刀插入,抽出。

    马的鲜血滚烫,喷洒在杜蒙的身上、衣甲上,而杜蒙手中的盾牌几乎是下意识的举起,也挡住了那骑兵足以致命的一招劈砍。

    战马哀鸣一声,无力的倒下,那骑兵也滚落下来,不等他站稳脚跟,杜蒙的刀已经刺入他的胸口。

    人的和马的鲜血混在一起,一样的温热。

    而身后枪声响起,那个刚才被杜蒙放过去的骑兵被汉军火枪手几乎顶着胸口击落。

    只有一个人冲入这么多汉军之中,结果可想而知,而刚才杜蒙的目的也是如此。

    能杀一个就是一个!

    “将军,快点!”身后传来呼声。

    原来是将士们推动着一辆备用的车子过来,正好可以堵住这个缺口。箭矢几乎是擦着杜蒙的身子飞过去,将前面的几个北周骑兵射落。

    杜蒙听声音就能猜测到这肯定是自己带出来的那几个老卒的手笔,换做别人估计也不敢放箭。

    趁着这个机会,他骤然回头,敌人的箭矢也在飞过来,而留给他的时间很少,甚至可以说是一刹那。

    杜蒙一下子跳上迎面而来的大车,几支箭矢几乎追着他的脚步钉在车上,还有一支长矛直接丢了过来,不过终究还是有失准头,都没有接触到这移动中的大车。

    士卒们推着车向前,而杜蒙向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车尾,一下子跃下大车,就地一滚,方才抵消掉这两边同时的力道。对于出身人的杜蒙来说,这点摸爬滚打,倒还算不得什么。

    不过他还是感觉到了疼痛。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支箭已经扎到了他的屁股里。

    拔掉箭矢,杜蒙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扎到哪里不好,怎么偏偏扎到了屁股里,要知道只有逃跑背对敌人的时候才会屁股中箭,说出去了怕是要被别的将领笑掉大牙啊!

    “看,看什么看!”杜蒙注意到周围将士们的眼神,“都给某顶上去,哪怕是到最后一人,也要顶住!”

    将士们轰然应诺。

    或许是因为刚才杜蒙的“救火”有惊无险,又或许是因为屁股中了一箭的杜蒙怎么看都有些滑稽,将士们反倒是没有了最初的紧张,他们已经逐渐适应了战场的节奏。

    火枪“砰砰”作响,虽然火枪的数量不多,但是却在整个战场上唱主角,而汉军弓弩手和周人骑兵也在拼命的对射,掩护前方的自己人。沿着一辆辆大车组成的防线,双方拼命厮杀,一会儿有汉军将士倒下,一会儿又有北周人倒下,但是任何人倒下,都有人立刻顶上来。

    长枪如林,刀剑挥舞。

    每个人都明白,如果自己后退一步,将会对整个战局带来致命的影响。

第一六九五章 将军,带我们守住这里

    偌大的淮北战局,此时却牵系在了这一场战斗,不过几千人的身上。汉军退,则淮西无以为继,淮北战局进攻势头将会受到明显影响,周人退,更不用说,整个淮北战局满盘皆输。

    手中的横刀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挥动,杜蒙就一直站在最前线,身上的鲜血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敌人的,反正有的已经凝结成黑紫色的血块,而有的还在流淌,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地上低洼的地方已经形成了有血构成的水洼。

    主将就在身边,汉军将士们和周人一样,同样决不后退。

    哪怕只是江南乡兵,他们也是在汉军的编制内的,是打着汉军的赤色旗帜的,因此此时此刻感受到自己的责任之后,这些年轻的将士们也在艰难战斗,或许独自杀死一个敌人对于他们来说非常困难,但是两个人,三个人一起上,就不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并不算漫长的战线上,北周骑兵每次拼尽全力才能撕开一个小缺口,但是很快汉军将士就又填补上来,长矛当先,弓弩在后,甚至还时不时的有火枪在侧翼掩护支援,周人的进攻最终会被汉军越来越娴熟的配合击退。

    “杀!”刀盾手们挥动手中的横刀,劈砍向战马。

    不少人直接举起盾牌,任由马蹄狠狠的践踏在盾牌上,但是在倒飞出去之前,手中的刀肯定已经划开了战马的脖颈或者肚子,不少战马向前奔跑两步,肚子里的内脏全部都流淌出来,地上满是青紫色的东西还有鲜血,而战马往往也坚持不住直接倒下,甚至还把北周骑兵也连带着压在马尸下。

    更还有将士,直接把盾牌丢掉,两手握住横刀,将会让他们有更大的力气,横刀猛地向前挥动,力气大的时候可以直接劈断马骨,对于大汉冶铁作坊生产出来的横刀,汉军将士们有足够的信心!

    当然这样的代价也是惨重的,不少将士直接被刺穿胸膛,还有的脑袋都被马刀旋飞,不过即使是最后关头,汉军将士依旧怒目圆瞪!

    让他们上战场,或许有些不公平,但是他们绝对不后悔挥动手中的刀和敌人浴血厮杀!

    军营之中的爱国教育贯彻了这么多年,已经让汉军将士们有了足够的勇气和毅力,在经过短暂的惊慌之后稳住脚步,为了守护身边的这面赤色旗帜,也为了守护背后的家乡而奋战。

    悠悠的溪流,茫茫的原野,风吹摇晃着的芸薹(即油菜花)和水稻,还有那漂在水面上的小船和船上歌唱的姑娘

    白墙黑瓦,油纸伞下,那是怎样的一番烟雨江南的美景

    过了淮水,前方就只有大江。

    作为江南的子弟,他们决不允许敌人饮马大江!

    冲锋的北周士卒逐渐退下去,在防线前他们已经留下了太多的尸体,对于人数不过两千的这支骑兵队伍来说,两三百人的伤亡也已经很令人肉痛了,哪怕他们令对手付出了近乎两倍的代价。

    战斗经验上的差距,注定了汉军将士只能用性命来堵住任何的缺口,来守住这条防线!

    骑兵再一次冲锋,这次他们后面的人射箭压制住汉军,而前面的人,手里拿着一个套马索,开始拼命地甩动。

    杜蒙顿时瞪大眼睛。

    不好!

    一个个套马索勾住了大车,然后骑兵调转马头,同时向外面是狂奔,大车就这样一点点的被从原来的阵线上拉了出来,而早就已经等待这个机会的北周军队,如狼似虎一样从缺口中涌进去。

    原本只能依靠大车和敌人来往拉锯的汉军将士,这个时候骤然失去了前方的屏障,顿时方寸大乱。

    北周骑兵如利剑直接刺入汉军军阵之中。

    “弓弩掩护,撤退!”杜蒙只能下达这样的命令。

    身后射过来的箭矢稀稀落落,弓弩手们原本也已经快要顶在最前面,而且因为混战的缘故,人早就已经四散开来,所以杜蒙的命令一时半会儿很多人都没有收到不说,而且就算是收到了,很多弓弩手这个时候也在仓皇的后退,哪里还能回过身再给敌人来上一箭?

    “砰砰!”火枪倒是响了起来,不过区区几支火枪,隔得距离又远,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刚才是一辆大车从车阵之中被拉了出来,尚且还能在杜蒙的领导下重新把缺口填补上,而现在四五辆大车同时被拽出来,意味着出现了四五个缺口,怎么都挡不住已经向前突进的北周骑兵了。

    一名名骑兵显然也因为之前的战斗而憋屈坏了,只是狠狠的策马向前冲击,战马所到之处,汉军将士就算是勉强想要迎击,也只有战死这一种可能,毕竟狂奔的战马再加上雪亮的马刀,这就是周人骑兵赖以横行天下的必杀技。

    “退,撤退!”杜蒙的嗓子都在冒烟。

    混乱,周围完全一片混乱。

    汉军将士乱糟糟的后退,最后面的总算是退到了山上,而山坡上留守的弓弩手这个时候也发挥作用,关键的一排箭矢射过去,几乎是擦着自己人的头皮飞入周人队列之中,总算是让周人的冲锋步伐稍稍放慢了一点。

    但是这一点可完全不够。

    周人骑兵就像是附骨之疽,想要甩掉他们,可没有那么容易。

    “当!”一把马刀迎头劈砍,杜蒙勉强挺起来横刀架住,而又有一支长枪从自己的侧面钻了出来,就像是出洞的毒蛇,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杜蒙倒吸一口凉气,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以两千新兵步卒和两千敌人骑兵打的有来有回,自己恐怕也不算是很丢人了吧?

    不过终究还是要败了啊。

    “当!”就当杜蒙已经等着战死的时候,一道刀光闪过,劈开了那支长强。

    一名汉军仗主伸手晃了晃他,大吼道:“大汉将士,永不服输!”

    杜蒙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挥动手中的横刀,直接荡开头顶上的那把马刀,而另一名汉军长矛手已经把长矛贯入了那人的胸膛中。

    “将军,带我们守住这里!”

    一名名汉军将士看过来,所有人都在努力拼杀,大家的眼神之中都在传达着同样的意思。

第一六九六章 转进,时间不等人

    汉军将士们的眼神非常坚定。

    守住,守住这里!

    哪怕这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小山坡,也要守住!

    因为这里是大汉的国土,因为背后就是家乡。

    又是一轮箭矢射过来,北周骑兵的进攻稍稍迟钝。

    杜蒙抄起来地上的一支长矛,狠狠的向前捅刺,逼退了眼前一名北周骑兵,而他的身边,汉军将士已经越来越多。

    火枪又响起,一名北周幢将应声落马。

    支离破碎的汉军军阵中爆发出一声欢呼,而周人忙不迭的想要去救援。

    趁此机会,汉军缓缓退上了山坡,一轮轮箭矢射过去,逼迫周人不得不后退一些,否则这么迎着敌人的箭矢冲锋,还是从下向上冲,损失肯定会很大。

    盾牌竖起来,剩下的几辆大车也被拉出来充当阵中支撑,新的防线在千呼万唤中搭建起来,汉军将士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环顾周围,杜蒙的心中隐隐发痛。

    曾经足足两千名袍泽弟兄,这个时候还能站在山坡上的不过也就是**百人,也就是说刚才那一场混战,汉军甚至折损了半数兵马。当然了,北周骑兵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那一辆辆残破的大车七零八落,而无主的战马正在原野上徘徊嘶鸣,周人的尸体至少也有四五百,甚至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周人的队伍已经缩水。

    当然,汉军的缩水更加严重,只是以步卒迎战骑兵,又是在双方的人数如此对等的情况下,汉军能够和北周骑兵打成二比一的伤亡比,就已经很令人欣慰了。这其实是杜蒙自己一开始都不敢想象的,山坡上的所有汉军将士,在刚才周人突入阵中、千钧一发的时候,实际上都做好了战死在这里的准备。

    好在战局终究没有变的不可收拾。

    活着站在这里的汉军将士,基本上人人都是浑身血污,杜蒙可以清楚的看出来,活下来的多数还是老兵。

    百炼成钢,就算是这些新兵们有再多的勇气和胆量,在战场搏杀上终究没有办法和老兵们相比,死伤自然也就会更加惨重。不过换句话说,在场的这些老兵,也都是当初一场场血战锻炼出来的,大浪淘沙,只要能够活下来,就必然有过人之处。

    战争,是最残酷的筛选人的办法。

    杜蒙“咕咚咕咚”灌了自己好几口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大声说道:“弟兄们,刚才这一战,咱们已经给了这些该死的周狗教训,看看下面的那些尸体,咱们步卒也能把他们骑兵杀得血流成河!”

    山坡上的将士们相视而笑。

    他们甚至已经没有力气配合着杜蒙大声吼出来,但是他们也的确为自己刚才的搏杀而骄傲。

    “敌人肯定会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我们就和这些周狗,不死不休!”杜蒙扬起手臂。

    “不死不休!”汉军将士们的声音很低沉。

    他们没有那么多力气,但是他们有足够的底气。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浓烈而挥之不去的杀意,这是在告诉山下重新集结的北周骑兵。

    想要拿下这座山坡,就要用命堆下来!

    北周骑兵却并没有着急再一次发动进攻。

    王轨策马站在队列的最前面,眯了眯眼。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杜姓汉军将领从竖起的将旗上王轨也只能知道这些信息,或许算不上排兵布阵的好手,当然他麾下的那些将士也流露出来了对阵型的不熟悉,这也就是说汉军从主将到士卒,实际上都是青瓜蛋子,一个是领兵上的青瓜蛋子,一个是列阵和打仗上的青瓜蛋子。

    但是就是这些青瓜蛋子,让王轨吃的大亏。

    战损甚至超过了四分之一,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对于王轨来说,麾下的这两千骑兵可都是精锐,少了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而现在敌人虽然已经退守山坡,但是很明显并不打算就这样低头服输。

    北周骑兵只要再发动进攻,他们肯定会更加顽强的抵抗。

    为了守卫此时就在山坡顶上的那些粮食,这些汉军的确爆发出了王轨没有料到的毅力。

    为了能够阻止汉军得到这些粮食而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王轨并不觉得自己真的赢了。

    “大将军,咱们不能再打了。”几名偏将凑过来,脸上满是苦涩。

    将士们虽然士气高昂,但是损失是明显摆在这里的,将士们用命,可是这一次他们要做的并不是消灭眼前这些该死的南蛮,而是彻底掐断南蛮的粮道,吸引南蛮主力回师救援。

    现在若是把人都搭在这个小山丘上,还怎么掐断粮道?

    南蛮只要派遣一小部分兵马过来,他们连流窜作战的可能都没有,更不要说和运粮的队伍硬碰硬了。

    所以现在必须要做出决定了,到底是战,还是走?

    或许这个时候已经做好必死准备的杜蒙等人都不会料到,王轨虽然处于绝对的优势,但是却面临着比他们更加艰难的抉择。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好畏惧和选择的了,反倒是王轨需要做出选择。

    抬起头看向山丘上那些浑身鲜血的汉军将士,王轨一时间竟然有些羡慕他们。

    真的就想这样一死了之,干净利落,换来个青史留名,就好了。

    “我们走!”王轨果断的下令。

    此时不走,被汉军纠缠在战场上,怕是更没有撤退的机会了。

    北周骑兵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调转马头,向东而去,甚至就连杜蒙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王轨,就这么跑了?

    “王轨这是想要对下一支队伍下手,算时间另一支运粮车队应该也已经从梁郡出发了,如果王轨迎头赶上的话,那么不出意外六七个时辰后他们就会遭遇!”旁边的一名粮草车队的仗主着急的说道,“他们恐怕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我们的马又都是赶车用的驽马,要说跑,肯定比不上周人的骑兵!”

    杜蒙顿时抽了抽气。

    这可这的救不到了,应该怎么办?

    怕是要全看下一支队伍的造化了,希望他们能够收到戴才发出的示警信号,因而早一点的找个地方规避一下吧,得知王轨在这边出现的消息,援军肯定会很快赶来。

    杜蒙可不觉得陛下会有胆量放着这么一支敌人的精锐在自家腹心地带徘徊。

第一六九七章 命中注定的对决

    当杜蒙感慨于老天保佑能够让自己麾下的这些将士活下来的时候,却不知道实际上早就已经有人在前面等着王轨。

    从清江口到梁郡,可并不远。

    昨天晚上,李荩忱就已经抵达了梁郡以西,并且在今天早晨进入梁郡休整,与此同时,戴才的告急文书也抵达梁郡,梁郡准备出发的粮草车队全部都先停了下来。

    李荩忱几乎可以断定,王轨进攻马头城只是佯攻,真正的目的肯定是汉军的粮草车队,因此他决定亲自带领羽林骑以及城中守军步卒两千人向西寻找王轨的骑兵,而后续赶到的水师则转运三千人就近上岸巩固梁郡城防,择机向西增援,其余兵马直接前往马头城,切断王轨的退路!

    或许就连王轨自己都没有想到,李荩忱的反应会如此之快,而汉军的行动也会如此果断。这也不怪王轨,因为无论是谁也不会想到汉军回援的兵马竟然是李荩忱亲自率领的。

    梁郡也好,其余要塞诸如马头城也罢,都是汉军在淮南的重镇,一个都不容有失,所以守将在做出决断的时候也必然会瞻前顾后、小心谨慎,比如戴才就算是已经猜测到王轨的真实意图可能不是拿下城池,但是为了确保马头城无恙,他也只能抽调一小部分兵马出城去接应汉军粮草车队。

    粮道暂时断绝虽然会使汉军进攻受挫,但是还不至于彻底要了汉军的命,可若是梁郡或者马头城出现什么差池,谁都负不起责任。

    所以王轨几乎可以判定,汉军就算是星夜赶来支援,在没有弄清楚自己的真实意图前,没有办法主动出击,出城和自己决战。

    但是王轨还是算漏了李荩忱。

    李荩忱身为大汉的天子,这里他就是老大,他没有任何需要小心谨慎的地方、需要为自己的身前身后考虑的地方,他说要出城寻求王轨主力决战,大家就算是有别的猜测和担忧,也只能先从命。

    一来他是皇帝,二来他在军事上的造诣的确是任何一名将领都没有办法指摘的,即使是吴明彻这上一辈老将在这里,恐怕也不好说陛下的判断有问题。

    因此当王轨撇下杜蒙的那些残兵转而继续向东搜索前进的时候,李荩忱也率领羽林骑出发向西。

    很快王轨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标,时间差不多正是摆脱杜蒙他们四五个时辰之后。

    一辆辆大车组成的车队在道路上逶迤行进,车头上都插着象征着汉军的赤色旗帜,这支车队完全是行进中的状态,显然并没有预料到敌人就在前方等待着自己,而自己即将迎来一场残忍的杀戮。

    天色已经再一次昏暗下来,原野上夕阳最后的颜色也将消散。

    这里甚至能够看到远处的淮水,不过淮水上的粼粼波光也随着太阳的落下而无影无踪。

    夜黑,正是杀人时!

    荒草凄凄,北周骑兵如饥饿的狼群,直扑向猎物。

    “来得好!”李靖站在一辆大车上,看着那些骤然出现的捕食者,大笑一声,“儿郎们,退!”

    汉军将士丢下大车,同时向后退缩列阵,长矛在手,同时指向对方的骑兵。

    王轨率队冲在不前不后的位置上,看着汉军竟然没有什么惊慌,反而从容的撤退列阵,顿时就觉得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他紧接着抽出来佩刀,对着一辆大车上的粮食袋子就是一刀。

    刀子进去再出来,沙子和土也跟着流淌出来。

    王轨顿时瞳孔收缩。

    不好!

    “砰!”火枪的声音打破了黑暗和沉默。

    马蹄声阵阵,黑暗之中一朵朵罪恶的火花绽放,也不知道有多少汉军骑兵,撕破夜幕,从四面八方杀上来!

    而那些列阵的汉军士卒,也是清一色的长矛手,长矛如林,向北周骑兵压迫过来!

    中计了!

    王轨浑身汗毛倒竖。

    既然是想要引诱王轨上钩,那李荩忱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带着羽林骑浩浩荡荡的在前面开路,因此还是让李靖这个机灵的家伙带着两千步卒伪装成粮草车队,而李荩忱则带着骑兵远远地吊着。

    王轨必然不敢派出斥候在前面探路,以防止打草惊蛇,因此即使是李荩忱跟的很近,甚至转眼就能投入战场,也没有任何问题。

    就这样,王轨上钩了。

    汉军骑兵从黑夜之中杀出来,诠释了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李靖也很果断的连连下令,虽然还很年轻,但是他已然展现出了强大的统兵本领,在他的指挥下,汉军有条不紊的向前推进,甚至让人都快忘了他统带的这两千步卒实际上都是一群新兵。

    王轨若是真的知道的话,或许可以带着骑兵迎面突击汉军步卒大阵,从中撕开来一条口子,尚且还能侥幸从汉军骑兵的包围之中杀出去,甚至还有可能因而暂时掌控战场的主动,逼迫李荩忱转身再对其发起进攻。

    可是王轨看着汉军步卒整齐的队列,终究却放弃了,汉军已经马上就要完成对自己的合围,如果不能抓紧带着部队从包围圈里跳出去,反而硬生生顶着汉军长矛向前冲的话,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一直到战后,对于王轨当时做出的这个决定,李荩忱自己都表示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汉军骑兵已然从左右两个方向包围了上来。

    李荩忱和王轨这一对曾经淮北的苦主和仇敌,总算是再一次碰撞,就像是一场宿命的对决。

    王轨勒住战马,果断调转马头,迎向汉军骑兵的左翼。

    骑兵分左右两翼展开,实际上也就是分成南北展开,北侧汉军沿着淮水向前推进,对于王轨来说,就算是从其包围中杀出来一条道路,也只能谋求渡过淮水或者沿着淮水向西逃遁,可以选择的道路自然是所剩无几。

    而如果向南冲击,能够突入淮南更广袤的原野中,那对王轨来说当然是好事,现在汉军对他形成包围,这说明什么,说明汉军主力回援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这样王轨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如果自己能够向南突入原野里来回奔走游动,肯定就会吸引更多的汉军前来消灭自己,如此,自己的战略就成功了。

第一六九八章 王轨很羡慕

    相对应的,对于汉军来说,如果无法阻拦王轨的南下,那么这一场包围战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这意味着之后汉军将会被迫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对王轨这一支小小的、很有可能所剩无几的队伍进行搜捕,而且粮道上的粮食运输等等都会受到阻碍。

    这是现在汉军也不能接受的。

    因此针对王轨的变化,李荩忱的命令同样来的果断。

    北侧的汉军由李荩忱亲自率领,兜一个大圈子直接切断王轨向正西马头城方向的退路,而南侧的汉军在程峰的带领下兜一个小圈子,拦截住王轨的突进。

    再加上李靖带着汉军步卒从侧后方压上来,最终形成又一个合围!

    “砰砰砰!”火枪的光芒在黑暗中乍现,前方的北周骑兵一排排倒下。

    显然北周骑兵每个人和王轨自己都没有想到汉军竟然会装备有如此大数量的火枪,他们还寄希望于能够通过快速、猛烈的进攻直接凿穿汉军的队列,从而将自家骑兵马上作战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毕竟要真的论马上作战的能力,北周骑兵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但是当他们迎头撞上汉军的火枪时,这种资本变得毫无用处。不少人在飞驰的马背上,就像是被铁锤一下子轰击中了身子一样,径直从马背上倒飞出去。

    羽林骑配备的这些火铳,都是典型的牺牲射程来提高威力的东西,火铳轰击过来,这么近的距离里,把人拍飞并不是不可能。

    北周骑兵的冲锋骤然停滞下来,就像是被迎头棒喝一样。而汉军的短矛又已经破空而至,一支支短矛贯入周人骑兵的胸膛,逼迫着周人不得不一点点后退。

    “杀!”恐怕谁都没有料到,最先突入周人阵列之中的竟然不是汉军骑兵,而是李靖带领的步卒。

    毕竟李靖他们距离周人的距离更近,自然也就更有优势。这几步的距离,向前跑跑,长矛就已经能够刺到敌人的马屁股了!

    “冲锋,冲锋!”王轨大吼道,连连挥动手中的刀。

    他不能扭过头来再去和汉军长矛手做纠缠,这样只会让北周骑兵彻底被缠住,即使是现在,王轨也能够感受到,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汉军步骑,就像是一道枷锁盘绕在他的脖子上,并且随着汉军的吼声一浪盖过一浪、汉军的旗帜越来越近,这枷锁也越来越紧,逐渐甚至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汉军骑兵在程峰的带领下骤然提速,马槊扬起,寒芒点点。

    两路骑兵轰然对撞,一时间,人仰马翻!

    “杀!”程峰手中的马槊或是向前突刺,或是左右横打,周围的北周骑兵纷纷落马,对于这个汉家猛将,他们也真的只有绕着走的份儿。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努力方向,而很明显,程峰作为羽林骑的主将,在统带大规模兵马作战的时候肯定比不上别的汉军将领,但是要说个人的武力值,那他在汉军军中自问还是排在前列的。

    周围的周人面对程峰的左冲右突,还真的无计可施。

    “杀!”更多的汉军从左右两翼掩护上来,而程峰继续向前冲,根本不管他的后路,自然有羽林骑的将士负责在左右两翼掩护,或是火枪近距离顶着敌人胸口轰击,或是挺起来枪矛刺向敌人的胸口,或是挥动刀剑帮助程峰抵挡从侧翼过来的进攻。

    程峰的勇猛,并不只是他一个人勇猛,而是汉军将士们之间的相互配合,对于羽林骑来说,这种相互配合是必修的,真正深入敌后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有机会成为所谓的孤胆英雄,所依靠的就是身边的袍泽弟兄。

    羽林骑的战力显然出乎王轨的想象。

    王轨已经能够感受到,眼前的这些敌人来路并不简单。他们向前冲杀的时候配合的非常密切,有进攻的,有防御的,也有退到后面装填火枪的,几个人组成一支小队,而几支小队又组成一个群体,相互配合着向前推进。

    一支队伍能够从敌人的防线上撕下来一个缺口,立刻就有更多的队伍向缺口涌过去,另外还有人等着北周将士着急的想要过去阻拦填补的时候,再从另外的方向发动进攻,一下子撕开这因为兵力抽调而变的薄弱的地方。

    如此精妙的配合,是王轨从军这么长时间也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不过没有见过倒是并不代表他没有听说过。

    羽林骑,恐怕放眼整个南蛮,只有羽林骑有这样的本事,这支军队创造的一个个奇迹,从当初的三峡到后来的襄阳,虽然王轨虽然没有位在其中,但是这方面的资料倒是也搜集了不少,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也想知道对面的敌人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周军真的就能够挡得住他们。

    没想到李荩忱竟然把羽林骑派过来了,不过想想也是,能够长途从淮东赶过来支援,还能保持这样的战斗力,也就只有羽林骑了。

    看着那些一身轻甲、手提马槊、腰间还插着火铳的汉军骑兵,说句实话,王轨自己心里也是有些羡慕的。这样的装备,几乎是用钱堆起来的,汉军恐怕也就只能养得起这么一支羽林骑,而北周,根本就没有这个财力。

    更重要的是,没有这个意识。

    意识,军队建设上的意识,这才是王轨认为北周和大汉之间差距最大的地方。

    王轨不知道李荩忱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汉军将士的思维、想法以及作战的方式,和北周军队截然不同。大汉不只是从军队的制度上进行改革,而且还牢牢抓住了军队的思想,这些将士们展现出了绝对的忠诚和斗志。

    当初那个小小的山坡上,一群新兵哪怕是没有什么经验,也能捍卫着汉军的赤色龙旗死战不退,他们或许还稚嫩,但是他们已经形成了对朝廷的忠诚和战斗的勇气。

    往往这才是一支军队最重要的地方。

    经验可以后天获得,但是这种思想和斗志,却是很难一点点培育出来的,所以王轨很羡慕。

    羡慕这些将士们浴血奋战的精神。

    相比之下,北周军队自然就差了很多。

第一六九九章 骑兵的肉搏战

    不说别的,王轨麾下的这些步骑,多数都是当初北齐的降兵,而北齐的降兵又是当初拉的壮丁,因此谁都不要指望这些已经从丁壮变成士卒七八年的老兵油子们还有什么为保卫大周奋战的勇气。

    如果他们真的有这种忠诚和勇气的话,早在当初北齐覆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战死了。

    这些年,王轨的操练虽然很勤奋,丝毫不敢松懈,但是他自己也清楚,对于这些周人将士们来说,当兵只是为了吃饭和养活家人,建功立业什么的,远远没有拿到手或者抢来的真金白银来的贴切实惠,如果有的选的话,他们更期望能够选择后者。

    甚至战斗真的爆发了以后,若是将领没有身先士卒督促着他们向前进攻,他们甚至有可能消极怠战,稍微打一打就溃退了。因此这一次王轨几乎都是顶在队伍的最前面,让这些士卒们时时刻刻能够感受到主将是和自己站在一起的才可以,否则早不知道这一战最后会变成怎么一个笑话了。

    这也是为什么长期以来王轨都主张在淮北保持防守,甚至有点儿自知之明的尉迟迥和宇文宪也都不主张对大汉发起进攻,对方有几斤几两,自家家里又有几斤几两,大家心里还是清楚的。

    若不是这一次淮北战局真的到了需要想办法破局的地步,王轨也肯定不会冒险率军渡过淮水,以求能够搅乱汉军后方。

    当然了,从战略安排上来说,王轨也算是成功了,至少调动了李荩忱和羽林骑过来支援,还有大量的水师船只溯流而上,否则的话这些汉军投加到淮北战场上,只会对周人的防线形成更大的威胁。

    “杀!”汉军骑兵依旧在努力的向前进。

    不过现在每前进一步,也要付出血的代价。

    周人的数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不断后退的周人骑兵汇聚在王轨的身前身后。主将就在身边,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变得没有退路。

    王轨挥动马刀,前方挡路的几名北周骑兵仓皇让开。

    “若不突围,我等必亡于此,某为前锋,身先士卒,突围!”

    话音未落,王轨已经一马当先,向前冲去。

    主将冲在前,大家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当即催动战马,继续努力向前推进,刀枪提起,对准前方的汉军,一个人倒下,后面的人几乎是踩着袍泽的尸体再向前冲!

    “王轨!”程峰很快就感觉到了周人的进攻来的迅猛了,而他也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缘由。

    王轨,一定是王轨这个家伙带头冲锋了。

    本来程峰还打算擒贼先擒王,一点点的突入北周军阵之中,只要能够活捉王轨,这一战也就结束了,至于那些周人骑兵,哪怕是他们四散开来,还能指望他们在淮南汉军的地盘上翻起来什么风浪么?

    现在王轨竟然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杀!”后方杀声四起,另一路汉军骑兵突入北周军队之中。

    “杀!”汉军长矛手也在尽可能的把长矛刺入周人的背后。

    黑暗的原野,逐渐被一支支火把照亮。

    外围的汉军骑兵点亮了火把,形成一个圆圈,而圆圈的内部,汉军步骑正一点点的向前挤压北周军队辗转腾挪的空间。

    李荩忱并没有率军冲入周人阵列之中,任何一名汉军也绝对不会允许皇帝陛下和自己一起冲锋,对于他们来说,这可不是荣耀,而是耻辱,那些禁卫军的家伙们若是知道因为战况紧急,皇帝陛下都亲自上阵了,会看不起他们的。

    你们羽林骑就这么点本事啊!

    当然了紧跟着李荩忱的杨素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当汉军骑兵开始向前冲峰的时候,杨素便策马护送着李荩忱走上了略远处的一处山坡,虽然不算高,但是勉强还是能够俯瞰整个战场。

    汉军的包围已经再一次形成,甚至程峰这个家伙还有心情抽调出来百余名士卒手持火把在外围拉起来又一个圈子来照亮整个战场,似乎是在告诉王轨和所有的周人士卒,这不过是一场我们是猎人、你们是猎物的狩猎罢了,那围起来的火把圈子,就是猎场的边缘,不管你们再怎么左冲右突,都跑不出去的。

    王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不再任由自己麾下的将士有如无头苍蝇一样分散突围,很快后方的上百名已经被汉军长矛手缠住的北周骑兵就被抛弃,其余的北周骑兵加起来林林总总应该有七八百人,甩掉了侧后方杀过来的汉军骑兵,直直的向着程峰所带领的汉军左翼杀过去。

    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王轨的动作更快,更坚决。

    短短的距离,都不够双方的战马提起马速,所以当双方再一次撞在一起的时候,只能进行最残酷的贴身肉搏,一名名骑兵甚至不得不从马背上跳起来,尽可能的扑向近处的对手,趁着对手猝不及防,两个人同时从马上跌落,然后就是刀刀见血的搏杀!

    战马在嘶鸣,因为黑暗和光影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刀枪刺入战马的身体中,让它们吃痛下只能抬起马蹄四处乱蹬;将士在嘶吼,这种近距离的贴身肉搏,考验的并不是控制战马的技术,也不是身上装备的优劣,而是和敌人甚至要拼杀到用拳头、用牙齿的胆量与勇气!

    周人不是想要拼杀,而是想要活命,他们想要从这包围之中杀出去,而汉军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的。

    羽林骑的荣耀,让他们下定决心要把这些该死的周狗宰掉。

    山坡上,李荩忱的神情肃然。

    王轨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一下可以说就连李荩忱都没有预料到。按照汉军的预想,这一战最简单的办法无疑就是把周人驱赶到一起之后,用火枪一点一点的解决掉他们,这应该也是汉军付出伤亡最小的办法了,可是事实却是汉军不得不和亡命一样的周人贴身肉搏。

    战马和战马相撞,人和人相撞,刀枪和刀枪相撞。

    并不是很大的战场上,大汉和北周的这些堪称精锐的骑兵们正在进行着一场双方将领在本意上或许并不愿意看到的战斗。

第一七零零章 单骑

    骑兵,应该是一种通过快速的突进和居高临下的优势来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击杀敌人的兵种。

    可是现在王轨无疑在反其道而为之。

    骑兵通过最简单粗暴的贴身肉搏,凭借自己这边勉强的人数优势,一点一点的向前挺近,不过他们每往前进一步,都要付出非常沉重的代价。相比之下,汉军骑兵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也不适应敌人这样的打法,所以一下子被王轨向前推进了很多。

    不过汉军还是很快就抓住了战斗的节奏。

    一名名汉家将士很果断的放弃了长而笨重的马槊,哪怕是对于很多骑兵来说,马槊这种杀伤力极大的重武器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现在发挥作用的是汉军的横刀,每名汉军骑兵都配备有贴身近距离作战用的横刀,只不过在骑兵冲锋的过程中,一寸长、一寸强,横刀反倒是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而现在,正是横刀发挥作用的时候。

    横刀雪亮,和敌人配备的马刀相互碰撞,优质钢铁打造的横刀猛地劈下去,不少北周士卒只觉得自己手腕颤抖,手中的刀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豁口,而横刀的劈砍,还在继续!

    更有甚者,直接挥刀劈砍敌人的战马,你不是想要贴身肉搏么,那就麻烦你乖乖跑到地上去,看爷爷居高临下怎么跟你玩!

    羽林骑到底是羽林骑,绝大多数都是见过世面的,就算是没有见过世面,也受过充足的训练,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察觉到了敌我长短所在,就能够很快把握战场的节奏。

    而意识到前方的袍泽有危险,后面的汉军步骑压上来的很快,不一会儿功夫就把北周断后的那些人给吞没掉,再一次杀向周人的背后,长矛卷携着风捅刺过来,这一次由不得敌人再咬牙坚持下去,最后面的北周骑兵率先调转马头抵抗这从背后刺过来的刀枪。

    汉军骑兵更是从左右两翼再一次包抄上来。

    一直没有办法再向前一步的北周骑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再一次围了上来,四面八方的敌人,在整齐的呐喊声中,再一次发动进攻,而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

    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总需要做些什么。

    周人着急的策动战马向前进攻,向着各个方向进攻。

    “回来,回来!”王轨声嘶力竭。

    不过他说的话显然已经不再管作用。任何一名周人骑兵都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刀枪就在旁边收割袍泽弟兄的性命,甚至下一刻就要捅刺到自己的身上而无动于衷。

    他们也是人,也有畏惧之心。

    所以他们也要尽可能的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王轨叹了一口气,周人的队伍再一次四散开来,分别抵挡各个方向的汉军,而这就意味着原本就人数不是很多的周人,这个时候更没有办法集中力量向一个方向突围!

    外侧负责警戒的汉军骑兵这个时候也突入战场,他们汇聚在一起,骤然提高马速,就像是一把利刃,直直的凿入北周队列之中,从一头进去,再从另外一头出去,非常的简单,因为此时的北周骑兵们已然各自为战,面对从侧面杀过来的敌人,他们也无暇顾及,只能盼望敌人那一支支挺起来的马槊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罢了。

    就这样,周人的队伍被分割成两部分,而不等周人再一次向中间靠拢,更多的汉军骑兵就已经沿着这个缝隙杀进去,并且彻底将周人分割开来。

    那一把“利刃”调转回来,又一次进行切割。

    一次又一次,就这样,周人的队伍越来越分散,而周围的汉军却是越来越多。

    分割,包围,聚歼!

    汉军骑兵轻车熟路。

    王轨垂下手中染血的刀,环顾四周,甚至就连自己的几名亲卫也都倒下,漫漫黑夜被汉军的火把点亮,而周围零星还能站着的北周骑兵已经举起了自己的手。

    总共不过五六个人,他们真的没有一点儿勇气再打下去了。

    汉军骑兵聚集上来,而长矛手们更是直接把长矛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压着他们聚集在一起,收缴他们的兵刃。

    很快就只剩下了王轨孤零零一个人,骑在马上。

    前方一队骑兵分开,捧出中间的人。

    王轨定睛看过去:“你是何人?”

    对面的人笑着说道:“大汉天子,李荩忱。”

    王轨骤然笑了笑,拱手说道:“那还真是失礼了,鄙人大周柱国、大将军王轨。”

    李荩忱点了点头:“朕知道。”

    王轨一时默然,旋即说道:“听闻某和你之间有血仇?”

    “没错。”李荩忱指了指王轨手中的刀,“所以朕是不可能留你一条活路的,谁都可以,但是你不可以,朕有的时候也是很小心眼的,有些仇不能说忘就忘。”

    “这很好,没有什么不对的,”王轨摇了摇头,“陛下是真的英雄,有仇必报,某很欣赏,倒是那些假惺惺把仁义和宽恕放在嘴边的小人和枭雄,某看不起。大丈夫立于世,有能忍,有不能忍,既然不能忍,何必再忍?”

    李荩忱看着孤零零一个人的王轨,喟然叹道:“不来淮南,其实你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王轨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或许是因为某也不忍心看着曾经亲手搭建起来的高楼,就这么分崩离析吧,早一点战死,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这楼还在,不带遗憾。”

    李荩忱微微颔首,旋即说道:“你这样算是欺骗自己吧?”

    “世上有的时候本来就分不清实话和谎言,就当骗骗自己吧。”王轨苦笑一声,扬起来手中的刀,指向李荩忱,“不过某还站在这里,你不要指望某会束手就擒!”

    程峰和杨素等人都着急的策马想要挡在李荩忱身前。

    李荩忱却摆了摆手:“来吧,朕可以成全你,让你马革裹尸。”

    王轨大笑一声:“好,好,就凭今日这几句话,若不是你我之间有血海深仇,保不齐某就和韦孝宽他们一样放下刀枪了!”

    话音未落,王轨已经猛地策马,向这边冲过来。

    一人,一马,身影分外单薄。

    “大周!”旷野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第一七零一章 捷报频传

    那些被俘的北周士卒们默默看着王轨一个人的冲锋,而汉军将士们则提起一口气。

    对于周军士卒们来说,眼睁睁看着主将的冲锋,是说不上来的憋屈和耻辱,但是他们的确没有了再战的勇气。

    而对于汉军将士们来说,这样的对手,是值得尊重的。

    王轨来得很快,不过汉军并没有动。

    李荩忱挥了挥手,不用李荩忱亲自动手,程峰和杨素已经同时扣动了火铳的扳机。

    王轨从飞驰的战马上倒飞出去,摔落在地上,身体抽搐一下,已然是不活了。不过李靖这家伙还是快步抢出,给王轨的胸口来了一刀,然后切下他的首级,快步跑到李荩忱身边。

    临死前的王轨并没有怒目而视,面色平静,倒像是解脱了。

    的确,对于肩负北周淮北防务这么多年、承担了巨大压力的王轨来说,战死沙场,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李荩忱摆了摆手,让亲卫们收下这个首级,至于剩下的尸体,草草包裹一下就可以和今日战场上的尸体一起埋葬了。

    马革裹尸,那是自己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李荩忱就算是感慨于王轨临死之前的那些话,也不会对他这么好。

    倒在汉军手下的周人大将军虽然不算少,但是王轨也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了,尤其是对于曾经参加过吴明彻北伐的汉军将士们来说,王轨绝对算得上仇人,因此王轨的首级,李荩忱也有用处,传阅京城,这可是振奋人心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大汉全国上下都在等着前线的消息,国内提供了那么多的兵员、那么多的粮食,总要有一次大捷传来。

    或许今天的战斗规模不大,但是斩首王轨,绝对堪称大捷!

    “陛下,陛下!”传讯骑兵的声音回荡在原野上,引得众人纷纷看过去,而那骑兵快步冲到李荩忱左近,翻身下马,郑重拱手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份火漆密封的战报,“陛下,八百里加急快传,骠骑将军已破潼关!”

    李荩忱怔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

    旁边的杨素和程峰等人已经爆发出欢呼。

    潼关,这个大汉西线上最难啃的骨头,竟然真的被萧世廉给啃下来了,从这个地方到潼关,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得好几天的功夫,也就是说大汉军队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杀向函谷!

    再加上陈智深所部昨天传来消息,突破汝水,正在向许昌的最后一道防线颍水推进,而淮西陆子才所部也攻破悬瓠城,可以从容北上接应陈智深,怕是许昌一座孤城,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而现在李荩忱又斩杀王轨,淮北敌人将再无主心骨,淮北之战的胜利,也指日可待。

    满盘皆活,满盘皆活啊!

    前几天汉军还在为漫漫防线上每个战场都没有办法有所突破而犯愁,现在捷报就已经把大家淹没。

    李荩忱登时哈哈大笑:“走,我们速速前往马头城,配合水师击破王轨残部,同时传令淳于岑和鲁世雄,尽快扫荡淮东,配合吴惠觉直接进攻徐州!”

    “诺!”

    传令兵们大声应诺,人人精神振奋。

    而李荩忱勒住战马,放眼远眺。

    眼前的战斗已经结束,但是远方的战斗,还未开始!

    接下来汉军的每一步有可能会很顺利,也有可能会倍加踉跄,具体怎么走,要走到什么地方,甚至就连李荩忱也不过只是有一个粗略的概念罢了,真的让他做决断,他也做不到。

    只能说,能有多远,就走多远了。

    随着汉军再向前,更是对大汉内内外外、上上下下的考验。

    君臣、军民任何人不能互相信任、不能团结一致,都有可能换来“元嘉草草、赢得仓皇北顾”的局面。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尚书们纷纷伸了一个懒腰。

    虽然现在已经算是孟春入夏的时候,天色黑的晚,平时下班一般都还是夕阳西下,但是自从远方的全面战争开始之后,尚书也好,侍郎也罢,几乎整个建康府之中的所有人,工作都变得没有规律。

    不过对于大汉的官员们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神奇的事情,甚至大家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越来越适应于这样的加班加点。毕竟朝廷的薪水倒也从来没有少过他们的不说,前线的将士们都在浴血拼杀,身为朝中衮衮诸公之首,他们自然也要抓紧努力。

    前线将士能不能及时享受到后方运送上来的粮食补给,能不能按时拿到自己的拼杀所应该获得的报酬,都在朝堂的掌握之中,不能有任何的差错,自然也不能有任何贪赃枉法之事,否则小则打击士气,大则很有可能影响到整个前线战局。

    从大处说,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能力承担起来这个罪名,李荩忱也好,御史台也罢,再加上太尉府、内府和白袍,大汉内内外外不知道多少人瞪大眼睛在盯着,“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这是李荩忱绝对不会允许的,但凡有碰触到这条底线的,都会不得好死。

    从小处说,人在其位当恪尽职守,将士浴血,很多人恨不得也能提三尺剑和他们并肩作战,行以权谋私之事,又于情何忍?哪怕是朝廷本身真的发现不了什么端倪,拷问自己的良心,又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诸位,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作为六部之首的宰辅唐亦舜因为江南的粮食运送越来越少而已经亲自前往京口坐镇,督促粮草北运,因此现在主持朝堂事务的是户部尚书陈叔慎,此时他先开口说道。

    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熬夜大家不怕,但是这样早出晚归一天天的,再钢筋铁骨的身子也熬不住啊,现在环顾四周,谁不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活像成都书院里圈养起来、甚至还有几头送到皇家内苑赏玩的黑白食铁兽?

    目送群臣离去,陈叔慎轻轻叹息一声,看向桌子上堆得有如小山的案牍,从各地的告急文书到粮草转运的调度清单,当真可谓是应有尽有,而这意味着明天的工作将会更加的忙碌,这样连轴转的日子实际上才刚刚开始。

第一七零二章 粮食的难题

    毕竟现在汉军还只是沿着原本双方已经固定多年的战线一点点的向前推进,尤其是几个主要的战场上,推进实际上非常缓慢,诸如从关中的华阴到潼关,又比如从淮南到淮北,不过就是向前迈进了一步而已。

    对于汉军将士们来说,向前迈进这一步或许要付出非常惨重的代价,要进行一场又一场血流成河的战斗,毕竟汉军想要前进,对面的周人可不想后退,每前进一步,也都意味着要用血**迫着周人向后后退一步。

    这是怎样的战斗,朝内朝外的人们实际上已经非常清楚,朝廷的报纸不断地将前线传回来的战报直接刊登出来,甚至还有撰写文章的记者前往前线写出来一份份纪实报告,字里行间都带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让朝野百姓官员能够更贴切的感受到战争的味道,更能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以及那些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是远在天边的将士们,每日都在做什么。

    血污,杀戮,刀剑,泥泞,遍布拦江铁索的江河,浴火熊熊燃烧的山川,飘扬的破碎旗帜,连绵的敌我营寨

    这是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办法凭空想象出来的场景,但是他们很清楚这些将士们在怎样奋战,在怎样不畏生死。

    相对于前线刀刀见血的战斗来说,而今的后勤补给,倒不算什么难事,毕竟大汉的国力早就今非昔比,流水化的生产、战前疏浚开的运河和大量新开辟的道路以及早就由一支支商队摸排清楚的运输路线,让大汉向前一步运送粮食的本事还是有的。

    问题就是之后,汉军一旦在战场上取得突破,那就意味着汉军会快速的向前突进北周人的布防情况,朝廷也算是心中有点数,知道周人的防御也就是第一线,一旦第一线被突破,后面就很难再组织起来大规模的、有组织的防御作战,因此汉军只要能够在这条防线上的各个位置撕开口子,就能够直插敌人腹心。

    到时候对于朝廷来说,如何满足汉军的需要,及时的将更多的人力物力和钱粮运送到更远的距离上,才是最需要担心的。因此现在朝廷在做的很多事情实际上都是未雨绸缪。

    淮北和襄阳以及关中的粮食已经堆积了很多,但是这只是相对于支撑汉军现在作战的,如今确实可以应对各个战线上汉军的需求,甚至汉军发动大规模的集团性作战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一旦汉军开始向北快速推进,那么这些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

    毕竟军队北上,那不只是将士,还有随军的民夫、牛马,甚至还有收容的俘虏流民,人吃马嚼每日需要多少尚且不说,从后方向前多运送一步,就需要更多的民夫和车辆、需要更多的牛马,自然也就需要更多的消耗。

    当初汉武帝征讨突厥,大将军卫青率领汉军主力横跨大漠,后方的粮食补给几乎已经到了民夫半路上能够消耗掉**成才能运送到前线一两成的地步,而且一旦队伍出了什么岔子,比如走错路或者大军再一次向前开拔而导致需要加紧赶路,甚至可以说是十不存一。

    也就是说,一万军队出征,就需要至少准备十万军队的物资,才能够让前线的一万军队吃饱喝足。哪怕是汉军不是穿越大漠,而是在平原上向北推进,也必须要做好沿途粮食会损耗大半的心理准备,甚至白袍在战争开始的时候曾经做过测试,从江南转运粮食到大河以北,路上损耗就要有五六成,再加上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诸如天气等等,损耗要按照六七成计算才可以。

    即使是现在的大汉,也会因此而被掏空的。

    毕竟大汉的底子还是当年的南陈,南朝的底子本来就被侯景之乱掏空过一次,因此指望着大汉这些年就能把架子撑起来,还要把里面都给填满,实在是困难。所以现在大汉能够供给如今的战斗,实际上就已经快到了极限。

    这也是为什么唐亦舜会很犯愁,甚至亲自跑到了京口督阵。

    至于寄希望于能够赶在秋收之前抵达北方主要的粮食产区朝廷可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敌人着实是废物、甚至就连粮食都不会抢收上。

    要知道对手无论是宇文宪还是尉迟迥,都算是当世数得上的名将了,因为种种原因,正面战场上或许很难战胜具有绝对优势的汉军,当然了也不排除他们个人出众的能力甚至还能够挽回一些局面,在其余方面上肯定会尽可能的给汉军制造麻烦。

    换句话说,如果能够阻挠汉军获得足够的粮食甚至在汉军已经接收的地盘上再制造一些混乱,就能够阻挠汉军前进的步伐,对于北周军队接下来调整兵力、组织新的防御甚至反击当然是有利的。

    当初在关中待了很长时间的陈叔慎,有理由相信,尉迟迥绝对是这么一个滴水不漏、绝对不会给汉军多少机会的人,所以在粮食方面上,汉军更大的依赖还是在后方,后方粮草多多益善,只有后方也到了饿肚子的时候,前方才要想办法自己筹集。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军中粮食难以为继,甚至需要自行筹集,对于士气的打击也是致命的,将士们的心思也会从如何杀敌获取更多的战功转移到如何才能填饱肚子上。

    填饱肚子才能干活,这不仅仅是大家默认的生存法则,也是人的天性使然,现在的汉军,还没有思想崇高到为了大汉浴血厮杀而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地步,所以谁都不能忽略他们的本性。

    陈叔慎轻轻叹了一口气。

    旁边和他一起承担起来主持朝廷重任的刑部尚书沈君高刚想要开口安慰这个看上去压力很大的年轻人几句,外面突然传来匆匆脚步声,而那些正打算离开的群臣们,也都在门里门外停住了脚步。

    “大捷,陛下斩首王轨、攻破清江口;骠骑将军攻破潼关!”

    传令兵孤零零一个人跑上台阶,因为一直开口大喊的原因,声音都有些喑哑。

    周围没有人阻拦他,也没有人说话。

    一时间大殿上很安静。

第一七零三章 回来加班吧,诸位

    短暂的安静之后,便是如井喷一样的欢呼。

    从各部主官到侍郎再到下面的随从吏员,甚至到宫门内外、大殿上下的护卫、内侍们,都拼命地喊着、叫着,乃至于干脆直接把自己的帽子都向天上狠狠一丢!

    胜利,大捷!

    潼关破了,王轨死了,这说明大汉从关中和淮北两个方向同时取得了大胜!

    潼关,这是堵在大汉门口多年的挡路石,现在已经烟消云散,说明从潼关向东直入函谷,汉军将再无阻拦,至于函谷关?现在的函谷关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秦国能够“凭函谷而拒六国”的函谷关了,在近些年来围绕洛阳展开的战争中,无论是北周攻北齐之洛阳,还是杨坚攻宇文宪之洛阳,函谷关都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也就是说,汉军接下来的目标,就已经是洛阳了!

    而王轨,如果说潼关是一块石头,那王轨无异于一朵乌云。

    对于以南陈军队为主体无论是李荩忱带着入蜀的军队还是后来在江南整编的军队,追根溯源都是南陈的军队改编而来的汉军,王轨在当初的吕梁之战中给所有的将士都留下来过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对于不少将门子弟来说,父辈兄长都曾经折辱于甚至丧命于王轨的手中。

    这一次李荩忱御驾亲征斩杀王轨,一来再一次让陛下百战百胜的神话变得牢不可破,二来也算是驱散了笼罩在汉军头上的这朵乌云。

    同时汉军突破清江口,更是意味着北周人口中牢不可破的淮北防线,在大汉的兵锋下也终究还是被撕裂了。

    既然有一个清江口,就必然有第二个、第三个,一直到汉军将整个淮北防线彻底撕开!

    其实,没有了王轨的淮北防线,又算得了什么?

    再坚固的城和再深的水,如何能够挡得住汉军的火炮和战船?更如何能够挡得住拼命向前的将士?

    听到王轨死了,其实别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淮北战线,同关中一样,满盘皆活。

    而剩下的中路以及韩擒虎的北路,一个本来就是进展最顺利的,另一个则路途遥远、信息不通畅,而且对于主战场的影响也没有那么大,更多的是起到牵制的作用,所以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沈君高激动的举起手,陈叔慎明白他的意思,两人击掌而庆。

    朝堂的上一代领头羊和这一代领头羊都畅怀大笑,为这如甘霖一样的胜利消息而欢呼。

    这些时日来的担忧,终究在这大捷的吼声中烟消云散!

    畅快,当真畅快!

    作为后方的官员,他们不可或缺,没有他们也就没有繁忙而不乱方寸的粮食物资调动,但是无论如何他们终究不是在第一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亲自参与到前线的厮杀中,因此这更让他们挂怀前线的战事,并且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些过错而导致前线失误。

    现在来看,这些担心都不必要了。

    前线的大捷,无疑也是在说明后方的保障工作非常到位。

    这场大捷,顶着黑眼圈的诸位,也都功不可没。

    不过很快两个人就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旋即看向那些欢呼的同僚们。

    众人也都意识到了什么,正好对上两人的目光。

    一名尚书嘴角抽了抽。

    陈叔慎的眼神分明在说,乖乖回来加班吧,诸位!

    这一次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反对。

    所有人都转身,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刚刚传来的胜利消息就像是一针强心剂打在了他们的身上,让他们感觉浑身的血都随着前线将士的呐喊和冲锋沸腾了起来,每个人仿佛都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

    似乎是和大殿上转身回到位置上的身影相呼应,此时城中的一条条街道上,灯火依次亮起,人们的欢呼声震天动地。

    显然这穿过御街最终抵达大殿上的捷报也将整个建康府都点燃。

    对于同样翘首等待着前线消息的百姓们来说,这场胜利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振奋人心的。

    胜利,前线的胜利意味着他们不再需要和自己的祖辈们一样面对饮马大江的北方胡人而瑟瑟发抖。

    固然历史上江南的百姓曾经传唱出来欢迎隋朝军队渡江的歌曲,那也是陈叔宝登基很多年后。

    在陈叔宝登基之前,南陈吏治还算清明,百姓安居,尤其是从陈文帝陈中后期到陈顼中前期,虽然南陈内部有几次叛乱,但是朝廷平叛的动作非常快,叛乱集中爆发在荆襄地区,并没有波及到江东,让江东能够在侯景之乱后一点点恢复元气,若不是因为朝廷和民间都有了一定的资本积攒,陈顼也不会出动军队北伐,北伐也不会取得收复淮南这样阶段性的胜利,甚至还有本钱继续向北试探,因此当时也算得上小小的和平和繁荣时期。

    一直到陈顼末年皇子们争权夺利、互相倾轧,方才导致南陈的政治体系矛盾加剧,贪污**的事情时有发生却常常得不到解决,社会各阶层之间也因为投靠向不同的阵营而导致矛盾迅速激化,甚至一些地方政治黑暗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到了陈叔宝登基,情况并没有得到好转,乃至于因为陈叔宝大肆任用诸如江总、孔范等投机取巧的小人,并且大兴土木营建宫殿,说一句“怨声载道”也不冤枉他。

    因此也不怪南朝的百姓反而会期望着北方同样是华夏血统汉人执政的隋朝打过江来,当然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历史本来就是胜利者书写的,南朝的百姓当初到底是不是真的唱着歌欢迎北朝的军队,还得两说,毕竟整个南陈从朝堂到地方,所有的官员都被隋朝打包带走,或是监视于长安,或是发配边疆,因此事实是什么样的,的确也是隋朝一家之言了。

    不过作为曾经陈顼的子民,见证过南陈皇子们之间的相互攻讦算计,李荩忱倒是并不觉得杨坚有抹黑南陈的必要。

    本来就很黑了,到了陈叔宝时代,皇帝基本上就快变成一个吉祥物,甚至一个后宫女人的话就能够影响到整个南陈政策的走向,这已经黑的不用再黑了,再加点污点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第一七零四章 盼望着

    因此,南陈的百姓心向北方并非不可能。

    然而大汉的百姓,却不可能心向北方。

    华夷有别,在南方百姓的心中,南方终究还是当初东晋衣冠南渡的华夏正统血脉,相比之下,北方蛮夷之辈,不但不服王化、自立称帝,甚至还想要“去汉化”和“鲜卑化”,这就是在开历史的倒车,所以百姓们是绝对不会对北方有太多认同的,历史上也的确是在杨坚取代宇文氏并且刹住了北周“鲜卑化”的进程,南朝百姓才因为之前所述的原因也好,因为北方的强大和富足也罢,开始倒向北方。

    在这个时代,杨坚已经是大汉的手下败将和阶下囚了,这种心向北方的事情当然也就不可能发生,而且李荩忱入江南,南陈百姓也从陈顼末年是非功过分开说,陈顼秉政的早期和中期还是比较勤勉并且政治清明的以及陈叔宝初年的昏暗之中一下子过渡到了大汉,整个大汉上下充满着蓬勃朝气,朝廷也好,社会各阶层也罢,在共同发展、共同繁荣上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随着经济、文化、教育、医疗以及军事等等的快速发展,百姓们也能够感受到大汉发展的日新月异,新的生活自然就带来更多的好处,无论是什么方面上,人们都能感受到生活在变得越来越方便,自然对于大汉的归属感也就越来越强。

    他们以自己是大汉的子民为荣,以自己能够生活在大汉并且为大汉尽心竭力为荣,所以当大汉的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厮杀的时候,他们愿意为这些将士们祈福。

    比如现在建康府大小寺庙甚至皇宫大司马门前的广场上、皇家药房门口,都有人们摆放的红白色分开排列的蜡烛,红色是祝愿和保佑征战的将士,白色是悼念和纪念牺牲的将士。

    而建康府的禁卫军英烈祠、钟山的大汉英烈祠、水师英烈祠等等更是香火不断,甚至于其他寺庙的和尚们都觉得自己要失业了。

    如今大汉胜利了,这些百姓们更是为大汉的将士们感到骄傲,哪怕是这其中并没有他们家的子弟,不过这种情况倒是并不多见,建康府作为大汉的中枢核心,也是大汉直接受到朝廷政策影响的地方,也几乎是响应大汉各项政策最为积极的地方,如果说这是一个人心思变的时代,那么建康府就必然是这滚滚旋涡的核心所在。

    因此即使是夜色已深,建康府依旧陷入欢乐的海洋,灯笼一点点点亮,逐渐整个建康府都笼罩在光芒之中,城门洞开,禁卫军沿着街道放哨,而朝中最新的消息,宵禁解除,百姓们可以上街载歌载舞。

    一时间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影欢呼雀跃,人们手牵着手,从大司马门一直到朱雀航,整个秦淮沿岸、大街小巷,甚至包括权贵云集的乌衣巷,都被欢呼声和歌声淹没。

    先是各式各样的江南民谣,然后就是《诗经》中脍炙人口的《岂曰无衣》,再是所有人向着北方唱起来《楚辞》之中的《九歌国殇》,以期能够祭奠和告慰这一场场血战之中倒下的汉军将士。

    整个建康府在最后的歌声中再一次归于平静,不过这歌声所掀起来的奔涌的热血,却是在所有人的心中迟迟不能消退。

    对于大汉,他们又有了新的可以骄傲和自豪的地方。

    此生无悔为汉人啊。

    站在大殿的台阶下,出来透一口气的沈君高正好听到了城里如浪潮一样的歌声逐渐平静下来,他默然负手。

    身前的建康府,如海洋一样的灯火逐渐消散,人们带着久久不能平息的激动各回各家,而身后的大殿里,依旧灯火通明,年轻的官员们在努力想办法如何调度才能尽快把所有需要的东西运送到前线汉军将士的手中。

    随着他们一份份案牍处理好,立刻就有负责传令的士卒跑出大殿,按照命令的重要性与否,八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分别开始往外跑,整个大汉中枢机构疯狂运转起来。

    年轻人,整个大汉正在通过年轻人支撑起来并且在大步向前走。

    自己这样的中年人,或许在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期都是中流砥柱一样的存在,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明显的感觉自己老了,时代在进步,在大踏步的向前进,而自己在思想的革新上终究没有办法和年轻人相并肩。

    不过既然自己还能动,还有漫长的余生,那就尽可能的把余热发挥出来吧。

    也期望前线的那些年轻人,得以平安凯旋。

    只要这些年轻人还有斗志、还有干劲,只要这种精神头儿能够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那么大汉的国祚就有绵延不断的希望。

    国家稳定,子孙才能安稳开枝散叶。

    虽然家族门第在这个时代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不过沈君高还是想要沈家能够繁荣昌盛。

    沈君高转身,几名官员已经在等候他审批文件。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投入到了这忙碌的人群之中。

    至于那个曾经对朝廷心怀不满、甚至还有非分之想的沈君高,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怀斗志、一点都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的大汉刑部尚书。

    而在大殿的更后方,大汉的后宫之中。

    大汉的皇后登上自己兄长陈叔宝修建、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的高楼,尽可能的向北眺望。

    夫君,战火如荼,盼望你能够安好。

    身后的脚步声响起,乐昌回首,却发现萧湘和尉迟炽繁一前一后拾阶而上。几个人对视,神情了然。

    虽然在平日里,几个人分工不同,共同维持着后宫以及内府的运转,因而时常产生种种矛盾和冲突,有的时候甚至还需要李荩忱亲自出面调解才可以,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们就真的有隔阂,因为在她们的心里,还有共同牵挂的一个人。

    希望那个人,能够策马归来,满载荣誉而不留伤痕。

    因此她们相视一笑,站在明亮的月色下,一起翘首守望。

    建康府中的人们也逐渐进入梦乡,高楼上的人影却迟迟未曾动,反倒是陆陆续续走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高楼下,各个殿宇前,内侍和宫女们点燃了祈福用的蜡烛,每个人的心中都在默念着。

    陛下,保重!

    大汉,保重!

第一七零五章 都在看着我们

    当大汉都沉浸在前线胜利的喜悦中时,还是有汉人很郁闷的。

    脚蹬着颍水西岸的一块石头,陈智深极目远眺,许昌已经在视线可及范围内,甚至随着颍水曲折环绕,再沿着颍水向前,都能直接摸到距离许昌城不过百丈的位置上。

    本来这颍水就是许昌天然的护城河,再加上之前历朝历代的疏浚,主河道宽阔不说,还有一条支流出现在许昌城南和城西两个方向,弥补了许昌城在这两个方向上距离颍水比较远的缺陷,至于为什么根本没有颍水环绕遮挡的北侧和东侧也没有修护城河那是因为北魏也好,北齐也罢,外部的敌人都不会从这两个方向而来。

    当北朝的敌人已经从北或者东杀到许昌城下的时候,徐州、邺城或者洛阳怕是早就已经丢掉了,许昌自然就失去了其充当门户的意义。而今的局势也是如此,汉军就算是已经在淮北和潼关两个方向上取得了突破,但是还没有杀到洛阳和徐州,就不能绕过颍水从许昌的东侧或者北侧进攻。

    因此哪怕陈智深心比天高,也只能乖乖列阵于颍水岸边。

    前两天陈智深率军成功突破汝水,这倒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当汉军的水师出现在汝水上的时候,崔景嵩和赶来支援的王瑜就放弃了依凭汝水坚守的想法,在汉军水师的火炮和投石机面前,恐怕有这样想法的人也不多。

    不过对于在各个战线上僵持不下的汉军来说,能够突破汝水一路杀到许昌城下,倒也不是一件小事了,至少足够陈智深所部不少将士立功的了,可是从关中和淮南一前一后传来的消息不啻于给予陈智深当头棒喝。

    萧世廉破潼关,这还能理解,萧世廉进攻潼关有一段时间了,自然不可能一直举步不前,在汉军强大的火器和投石机日夜围攻下,潼关就算是再怎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这样饱和的打击下,也应该被突破了。

    但是李荩忱斩杀王轨,汉军全面突破淮北防线,却是陈智深怎么也没料到。

    皇帝陛下到底是皇帝陛下,抢功劳上一向不差。

    不过陈智深也就是有能耐腹诽一句,这句话他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现在他自然就需要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中路军在西路军和南路军两场大捷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的暗淡。

    突破汝水,当然不如潼关和淮水来的重要。

    汝水的后面,可还是有一个许昌立着呢,而相比之下,西路军杀入潼关之后,洛阳已然门户洞开。若是陈智深和陆子才所部不能抓紧突破许昌、向北进攻轩辕关并杀入洛阳的话,恐怕到时候还得萧世廉派兵去给他们打开虎牢关或者轩辕关的大门呢。

    对于陈智深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

    另外本来大战开始的时候,陈智深和陆子才这两个几乎互相不熟悉的将领同时统兵进攻中路的可能与否受到了很多人的质疑,若是两人迟迟不能有所突破的话,就等于坐实了两人本来就都不行,一个只知道猛打猛冲却没有计谋,一个更是只能守守城池,因此加起来更不行的传闻。

    作为曾经李荩忱的御用前锋,陈智深对此也必须要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这完全就是谬论!

    进攻马上就要开始,陈智深虽然很急迫,但是他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时候着急也没有用,按部就班继续向前进攻才是最重要的,当然了陈智深如此有底气,主要还是因为对面的人当然要比陈智深来得着急。

    且不说崔景嵩已经见识过了大汉的火炮,恐怕都有了不折不扣的火炮恐惧症,毕竟被这东西轰轰轰迎头一通砸过来,没有一点儿心理阴影的人应该不多。

    另外一个周人将领王瑜,本来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存在,只是因为他是王轨的儿子而不能忽视罢了,看王轨在淮西之战的安排布置就知道,虽然崔景嵩兵败,但是许昌城内守军的主将已然是崔景嵩,相比之下,王瑜哪怕是王轨的儿子也只能位在崔景嵩之下,因此并没有多少值得担心的不说,更重要的是现在王轨身死,王瑜原本其实更应该算是监军的身份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他是代替王轨来监督崔景嵩的,然而王轨身死,王瑜的手中如果没有掌握到父亲的实际权力,那监督崔景嵩那就无从谈起,甚至还要老老实实的成为崔景嵩的手下。

    更何况父亲身死,对于王瑜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刺激,恐怕很难保持理性。

    在双方的实力存在差距的情况下,一旦失去理性,很有可能就会给敌人可乘之机。

    现在陈智深就在等待着这样的机会,他并不觉得崔景嵩作为主将就真的能够拦得住王瑜。

    而此时颍水北岸,一个年轻人单膝跪在地上,愤懑说道:“恳请叔父下令,某将亲率将士渡过颍水迎战陈智深,告慰阿爹在天之灵!”

    “不行,陈智深兵锋正盛且军中有大量新式的武器,我们能够守住颍水就已经谢天谢地,”站在上首来回踱步的正是崔景嵩,他看着这个满脸悲愤、手臂上还捆绑着黑色布条的年轻人,很是无奈,“若是我们主动进攻的话,更有可能会被迫背水迎战,甚至还有可能被半渡而击,我们为什么不能等着敌人半渡的时候攻击呢?”

    这年轻人正是王轨的儿子王瑜。

    听闻王轨身死的消息之后,王瑜就跑过来向崔景嵩请战,任由崔景嵩怎么劝说,就是不听,显然王瑜正因为父亲的死而着急和生气,在陈智深还没有杀过颍水来的时候,他无从发泄,便只能请求出战。

    “等着,等着,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王瑜顿时连一开始的跪礼都不要了,径直起身,攥紧拳头,“之前我们在淮水等,在水等,最后呢,再坚固的防线不还是一触即溃?我们的等有什么用,敌人既然能够突破水,能够突破汝水和淮水,那颍水就能够拦得住他们么,所以只有我们主动出击,给予敌人迎头棒喝,才能让他们清醒,也才能振奋低沉的士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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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南北介绍:
离乱之世,人如尘埃,随风不随己。无意穿越为白袍军老卒后裔的奇葩小白领,当务之急不是如何雄心壮志、一统天下,而是如何在这个时代保全性命。这时代有杨坚、李渊、尉迟迥,枭雄无数;这时代有萧氏、陈宣华、张丽华,美人如玉;这时代有淮上、建康城、洛阳府,长槊穿云;当然也有陈后主、宇文赟,荒唐君主······当身后白袍铁骑滚滚跟上的时候,李荩忱霍然回首。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老书《倾宋》三百万字即将完本,可以先品鉴哦权倾南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南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南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