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白嫖功夫
“你想的倒是美!”
纵使萧明真是个行事略有乖张,甚至举止部分出格,以至于与文修之家出身并不相符的修士,但这位懂得报恩的姑娘,还是果断拒绝了江枫的请求。
“首先要蒙教的本事不错,最好还有其他本事在身,价格不能太贵,最好是每年付费而不是十年一次性付清。我记得没错吧。”
“是这样的,如果是萧家的人,那就更好了。”
“是不是要是我来付费,那就更好了,江大掌门?”她把“掌门”二字拉的极长,没有外人在场,萧明真一如往常的坐在清漆桌子上,翘起她的白腿,双手抱在颇有起伏的胸前,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江枫。
“不,我还是会付钱的,当然,你要是愿意付费,我也不拒绝。已经进阶玄级修士,想必你也不差这个钱。”江枫甫一见到萧明真,就已经看出她的修为变化,因为之前在对方“暖魂之触”本命法相技能上吃了暗亏,他故意与其保持了更远的距离,生怕对方在玄级领悟到更强大的技能,勘破自己更多的秘密,比如同灵笼商会的种种恩怨,比如拓跋图身死的秘辛,虽然这些事情对萧家来讲并不一定有什么价值。
“几日不见,江大掌门修为不见长,没想到倒是学会一手白嫖的好功夫!”
“白嫖?”
江枫听到这个字眼,瞬间有点懵,脸上不由得浮起古怪的神情,这个字眼不难理解,问题是,萧明真一个大家闺秀,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个词。
“哎,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萧明真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字眼颇有些不雅,赶紧岔过话题,“只是最近的一些流行语,要是抵充之前欠你的第三个条件,我倒是可以帮你垫付,你说的没错,我现在进阶玄级,手中确实能拿到更多资源,但你来晚了。”
“来晚?”
“没错,我三天之后,就要前往东极城西部的先祖之地,进行‘天罗风清舞’的初训,三天之内,我很难给你找到合适的人选。”
“萧明翰不用去了?”江枫想起了他之前在萧家,选取觉醒法相人选时,那个听到自己可以觉醒的消息后,面色转为晦暗的书生。
“自然不用。‘天罗风清舞’从传承上来讲,更适合女修,先前只是家族规矩限制,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萧明真说起这个,脸色也沉静如水,两人原本欢快的交谈气氛,也变得寂寥起来,想必这‘天罗风清舞’的修炼,对于修士的考验和磨砺,并非如学习普通技能那么简单。
“有时候,不要过于勉强自己。”
“呵,用你教,你先琢磨怎么突破地级吧,别到时候需要叫我前辈就是。”伊的眼睛又变得清明起来,嘴角挂着些许倔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担心。”她突然伸出手,“我就猜你这个金算盘,不会答应用第三个条件抵充的,把东西还给我!”
“什么?”
“耳环呀!”
“我还得再用一阵。”江枫身形微退,那东西不是不能还她,而是耳环上残存的神秘技能,还有使用次数,倘若交出来,又会暴露许多秘密。
“你哼!”
门外这时突然传来丫鬟的扣门声,萧明真赶紧跳下来一本正经的站好,方才唤来者进来,却是之前曾经帮助守护萧明真觉醒的胖丫鬟,“小姐,明翰少爷过来了,听言江法师过来,他要亲自过来致谢之前的帮助。”
“他倒是开心,让他过来吧。”萧明真轻抿红唇,眉头舒展,“这样也好,你的事情有办法了。”
…………
浅山宗,罗川,沐阳巷。
周星正在和几位族老做最后的告别,几天前
的会武比赛,周家算是初露头角,除了进入八强的周旭尧之外,两名子弟周旭烈和周采苓分别小胜一场,成绩相当不错,除了宗门内给的奖励之外,周星也从江枫给予的安家费之中,取了少量作为嘉奖,用来鼓励子辈们提升修为。
“注意安全,万事莫要拼命。”说话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族老,也是周星的亲叔叔,周家嫡系中声望最隆之人。
“掌门所托,不敢敷衍,叔父请放心,我会照顾好旭阳和旭明。”
与周旭烈和周采苓不同,此二人在会武中未能取得任何胜利,故此按照规矩,平素无法接受魏若光的亲传。周星想要把他们带在身边,一同前往东湖郡,一方面亲自指导,另一方面,也是存着一旦大道不成,走其他路子的想法,只是他们年纪都不大,自然不能直截了当的打击他们修炼大道的信心,这一点,族老清楚,他也清楚,所谓大道,并不是每个觉醒法相的修士,都能走到尽头。
这条路,比想象的要窄很多,要危险很多,所谓“一人得道万冢间”,在修炼一途,并非皆是顺风。
陈信,卫哲,一个十岁,一个十一岁,两名少年灵级修士,灰黑的面孔,粗糙的手掌,一看就出自乡间。他们被掌门指定,成为周星的徒弟,一同前往东湖郡历练。
周星出身平凡,对于这种非嫡系,出自荒蛮僻远之地的散修子弟,颇有些惺惺相惜。不过他手头修炼资源稀少,好在掌门公正,并没有厚此薄彼,与沈俊茂一样,他也被授予五十枚二阶灵石,作为执掌东湖郡诸事的经费,一切均自由支配,自然可以抽调一部分,用于两名徒弟的修炼。
尽管如此,周星还是打算记录一本小账,罗列所有的开支,一方面是为了公私分明,另一方面,也是他之前并未担任过类似的职务,必须谨慎的确保每一颗灵石的开支,都用在实处,避免在关键时刻捉襟见肘。
江海与他同行,顺便处理奴隶相关的事务,部分奴隶也被划给周星,用于协助处理凡俗事务,一切从简,在告别了族老和送别的周家众人之后,五辆马车一路向南,直奔东湖郡的方向而去。
…………
从萧府出来,江枫一路都在考虑萧明翰的委托,他和萧明真给自己指出了一条明路,就是萧明葆,他的母亲出身力宗大族楚家,其姨母楚文茵精于蒙教,在真武城一带颇有名气,萧家和楚家的很多少年俊秀,前些年都曾在她的书塾中就读。
此外,玄级中段修为的楚文茵,精通“灵植”之术,但自从萧明葆法相受损一病不起后,她就熄了蒙教的热情,代替萧明葆已然去世的生母,四处寻医问药,以求帮助自己的外甥祛除疾病,重新振作起来,倘若江枫能够想办法救治萧明葆,那么其姨母楚文茵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助江枫,分文不取,亲自到浅山宗执掌蒙教的职务。
分文不取,这让江枫眼前一亮!
难啊!
江枫不是没有见到过萧明葆的情况,红珊瑚法相上缠绕的黑气,与墨丘泉想要抽离自己法相的黑雾,大抵性质相同,加上墨丘泉玉简中的那句“伏元镇,最近两年不要路过,那里有萧家的眼线”的记录,江枫基本可以确信,此事为灵笼商会所为。
证据基本足够,只是会将自己也套入其中,灵笼商会面对力宗萧家,体量不能算太小,以墨丘泉的地级修为来估计,萧家的势力反而偏弱,当然,倘若愿意牺牲利益换取力宗甚至同门的参与,那实力对比,轻松逆转。或许萧家早已经意识到灵笼商会作案的可能性,只是不方便揭穿,或者有苦难言,或者引而不发,或者干脆不受重视,毕竟受害者只是一个灵级修为的子弟而已。
“有空去看看萧明葆。”江
枫找机会交代任晓龙,并把一个自己事前索要的拜访萧家萧明翰的凭证纸条递给他,“你还记得伏元镇的事情么?”
“掌门……”任晓龙面露苦相。
“有什么困难?”
“我会不会被,被扣下?”
“你有错么?”
“我,我当时先跑了,对不起兄弟。”任晓龙面带愧色。
“有错就改。有这个纸条,萧家人不会难为你。他们会安排你与萧明葆见面。作为曾经一起玩的兄弟,你有必要去亲自去修复自己的过失。”
“是。”有了掌门的担保,任晓龙不敢再矫情,“伏元镇的事情过去很久了,我一直都想去看看他。我只记得,当时在山间,我们俩经过一个奇怪的洞穴,萧明葆曾经进去查探,之后就突发变故,浑身疼痛难忍,我就只能就近去报信。只是后来我再去找时,那洞穴却不在了。”
“那处洞穴,还记得什么细节?”
“有寒气。我记得萧明葆还开玩笑说,里面有千年玄冰,要和我进去挖一些出来解暑。但我没进去,他跳进去,看我不想下来,就也出了洞,没有深入探索,他说下面冰冷刺骨,有流水的声音,不知道通往何处。”
看样子是个溶洞,江枫心道。伏元镇附近,的确溶洞甚多,而且有几位先代掌门,就葬在那里,想要寻找治愈萧明葆的方法,还是要亲自去一趟伏元镇,并找到那处洞穴才行。
…………
江枫在傍晚时分到了“黑驴张”小店,与上次相比,店铺的规模又有所扩大,余小正和余小曼都不在,算是扑了个空。借助玲珑宝光,江枫买了十件普通的便宜法器,作为后续占卜所需,这些垃圾,只花了十枚二阶,属性不用看,估计是垃圾中的极品,但用于占卜的消耗材料,没必要在乎这些细节。
直奔余小正的私宅,正赶上他要出门。
“好久不见,我正要找你。”余小正似乎屁股也刚刚坐定,正在给自己灌水解渴,扔过来一个玉盒。
“什么东西?”江枫打开一看,是一枚青色的丹药,足有拇指大小。
“玉风半甲丹,玄级冲击修为用的,但只能用一次。”
“怎么有这等好事?”余小正看上去并不是这么大方的人。
“十六叔给你的,你要就拿着,不要可以还给我。”
“今天脾气挺冲啊,我还以为是你七叔给的。”江枫眼前浮现出一个刻板,气息扎人的形象,地级修士余成克。
“你想的美。”谈起余成克,余小正神色也不禁收敛严肃起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在七叔那得到过什么东西,不过这回我姐从他那倒是拿到了不少奖励,敢情你这回立的功劳,算到我姐头上了,说说,到底是什么事,他们不肯告诉我。”
“先说说你姐得到了什么奖励。”江枫其实更想知道是否有地级相关的传承,或者高级非制式符之类。
“不用套话,我不能告诉你。反正应该能用来帮助我姐冲击玄级,你啊,要努力啊。”余小正以一副长辈看晚辈的目光笑看着江枫,“要被迎头赶上了。”
“我有事求你。”江枫岔过话题,有关遗迹的事情,还是不能让余小正知道。
“呦刚说你要迎头赶上,你这就来条件了。说吧。”
江枫一一道来,萧家的条件太难,他希望余小正这里,能有些门路,虽然他行事相比余小曼,靠谱程度简直不在一个档次,但至少条件应当好讲一些。
“你这明显是要白嫖啊!”
余小正一句话概括了江枫的诉求,却把江枫再次说懵了。
第一百零六章 夺丹魔影
一天内听到两次同样的词汇,江枫无法再保持淡定。
“这是个什么典故?”
“你不知道?”余小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旋即又释然,“对啊,你不是力宗的人,这事情最近真武城炒的厉害,就连东极城,据说也开始传了,有关楚家的,楚弈鸣这个人你知道么?”
“不知道。”江枫一头雾水,除了猜测这人可能出身力宗五大家族的楚家之外,他并未听说过此人。
“这是楚家的一个公子哥,在圈子里,很出名的。因为不满他父亲安排的婚事,长期在‘满月楼’包了一个豪华的套间。满月楼你知道吧?”
“不知道。”江枫如实回答,但听名字应该不属于常规的客栈。
“你可够土的,还掌门呢,”余小正露出鄙视和难以置信的眼神,继续说道,“他找了头牌陪侍,这本没什么,一个地级修士,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最近他被杀了。然后满月楼去找楚家要钱,说他一直没有给灵石。这事儿楚家本来就不满意,就硬扛着不给,满月楼也不是吃素的,背后是黄家,虽然不是五大家,也算有头有脸的,这就传出了‘白嫖’的美名,哈哈哈,笑死人了。”
余小正眉飞色舞的描述着,仿佛要账的当天,他就在现场一般,“那情势,你不知道有多逗,据说还送了一块牌匾,把楚家老爷子都气坏了,非要去掌门那说个明白。”
“一个地级修士还欠钱?”
“可不是么,我们也纳闷,按理说不至于,但满月楼言之凿凿,应当不是撒谎,楚弈鸣据说在出事前,平日游乐出手异常大方,现在看来,没准是从满月楼借的。”
“是谁杀了他?”相比这个花花公子的琐事,江枫更关心楚弈鸣的死因,在力宗地头上,大摇大摆的杀死一个本门地级修士,风波绝对小不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修为不够。”
“和修为有关系?”
“据传楚弈鸣是被一个魔修所杀,要不是有了白嫖这件事,非闹得人心惶惶不可。不过据我观察,真武城现在气氛很微妙。”
“怎么个微妙法?街市依旧太平,到处都人山人海。”
“好多地级修士都不露面了,就连七叔,最近都不在,你说微不微妙?”余小正压低声音,凑了过来,“平常我都需要躲着他走的,没准他们在商量抓捕这个被称为‘魔影’的凶手。”
的确不寻常。
江枫脑补了片刻,心中就有了计较,他猜测这“魔影”或许真的有些特别之处,否则不会如余小正所说,整宗修士都噤若寒蝉,刻意躲避,“你知道楚弈鸣的死状如何?”
余小正若有沉思,片刻之后,“还是你说到点子上了,话说怎么从未有人提起此事,我得去打听打听,或许这才是秘密所在。”
“话说回来,那件蒙教执事的忙,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江枫拉住他,他本来就是来求助此事的,但被白嫖的话题给带歪了。
“没,我哪懂这个,就连力宗里面的蒙教功课,我都懒得去,余家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所有的资源得靠自己去争,我就是有机会,也不会争这个什么被传道授业的机会,还不如换件法器。不过楚弈鸣的妹妹倒是个蒙教的奇才。”
“楚文茵?”
“你怎么知道?”余小正愣了,突然
一把抓住江枫,“我说江兄江大掌门,你这不是兄弟之举啊,刚才是不是在套我的话?”
“凑巧知道罢了,有人和我推荐了这位,只是我雇不起。”
“你这个穷鬼掌门当然雇不起,”余小正这才松了手,轻叹一口气,“可惜听说她外甥得了怪病,最近已经很少出现了,否则我姐姐倒是与她有一面之缘,或许可以给你引荐。”
“不和你说这些了,我要出门打听楚弈鸣的事,如果如你所说,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突破口,我和门内的师兄可是打了赌的,看谁能先勘破其中的秘密。”
“你回力宗了?”
“这是什么话,我原本就是力宗弟子,只是不愿意进内门受约束而已。我参与成立了一个‘谜题旅团’的小组织,专门勘破这种秘辛,有没有兴趣加入?”
江枫摆摆手,余小正这是走上了一条歪路,自己可没那个时间陪他疯。这个只爱八卦不喜用功的富家子,定然不会知道炼器师上官博良的传闻,只能等到遇见余小曼,再寻找合适的机会询问。但白来一趟心中总有些不甘,趁着余小正滔滔不绝的讲着“谜题旅团”的战绩,他环顾四周,寻找有价值的物事。
…………
力宗,霄云岭,寒玉池。
冰雪覆盖的平台之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具雪兽的尸体,它们的死状极惨,像是被巨力突然轰杀,如一枚枚草草制作的肉饼一般,摊在雪原之上。
“巨石漂浮阵”仍在运转,只是下方浅浅的寒玉石乳水池,已经消失不见,代之以一个漆黑的大洞,在两人多宽的洞口边缘,分布着暗红发黑的血肉,似从哪里生生撕下一般,黏黏的带着冰花,劲风吹过,残余的血肉裂成碎片,飘落到深不见底的幽暗洞窟之中。
“发现多久了?”说话的是一身白袍的老者,修为深不可测。
“三天前,有来此做寒玉石乳任务的弟子发现此处的变故。”此时,他的身后站着五名修士,说话之人,正是其中最年轻的一名。
“楚弈鸣就是被这脱困的凶灵杀死的?”随着白袍老者发问,众人看向他身后的一名持剑修士,那人同其他四名修士一样,都有着地级的实力。
“是,小儿的确突然遭遇凶灵袭击,内丹已被拿走,整个人神智涣散,但还没有死。”他说到这里,其余四人原本肃穆的表情惊变,其中一人更是抓住话题,“楚安澜,你不是说楚弈鸣已死了么?”
“我汇报了清师叔,他让我这么说的,避免传出去引发恐慌。”名曰楚安澜的男子神情淡漠,任由苍白的头发在风中乱舞,他无奈的抬头望向身前白袍老者的背影,目光中似有畏惧。
“既如此,那就都不要出去乱讲了。”白袍老者仿若下定了决心,“此物,乃是上代掌门镇压的凶灵,这件事情只有我和掌门知道,不知道为何会让他人知晓,是谁放出了寒玉石乳的任务,这东西根本就没什么用,到底有何居心?”
“是外聘的一名普通执事长老,名叫贝海石。”另一个修士战战兢兢地说道。
“他人呢?”
“不知所踪。”
“成克,你去查!所有做过此任务的门内弟子,一一查清,是否有嫌疑都先圈禁起来。夺丹一事,在解决凶灵前,你们务必保守秘密,不可外传。”白袍老者转头看向另一个面色冷峻的修士,在几位地级后辈面前
,他的话就是命令。
“是!”
…………
“你说魔影?”
朴铁信近来一直闭门在家,潜心研究拓跋图的内丹,江枫次日清晨拜访他时,他竟然不知道魔影的事,不过“白嫖”的典故他是知道的,如此推断,魔影一事目前仅仅在五大家族中流传,在散修群体之中,还停留在肤浅的层面。
“楚弈鸣我知道,在楚家中,他的资质算不得优秀,晋升地级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修为应在地级一重或者二重。魔影既然袭击了他,那所为何物呢?”朴铁信摩挲着不算光亮的额头,想了好久,也得不到答案。
“我建议从尸体入手,如果真想知道内情的话。”江枫给出了自己的理由,“我分析,楚弈鸣拒绝了家族定下的亲事,长期寄居在满月楼,身上财物应当不多,故夺宝的可能性低微;而楚家,作为力宗的五大家族之一,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仇敌也不会太多,故此,我猜测魔影,只是随机选取了一个容易攻击的目标而已,而楚弈鸣修为不高,仅仅初入地级,恰巧成了他选中的目标。”
“我找机会问问‘雪鹰’的兄弟,有几个人路子颇多,说不定知道些内情。不过话说回来,这事情和咱们关系不大。我最近都在研究拓跋图的内丹,结合我在组织中的打探,对于晋升地级,已经有了一定的思路,但我不确定是否正确,你听听就好。”
“好!”江枫不矫情,从对方愿意与自己分享经验这一点来看,朴铁信真正把自己当作义气兄弟来对待。
“但凡想要晋升地级,炼化内丹,必须要有丹论!”
“丹论?”
“没错,说起来可能有点玄,但事实就是如此,必须遵循一种信条,或者也可以认为是从天地灵物中领悟的规律或法则,方能在体内汇聚灵气,凝练意志,千锤百炼,方可成丹。你看!”
他拿出似乎相比之前江枫所见,已经略小一圈的拓跋图内丹,指着上面繁杂勾连的纹理,“这些纹理,其实就是丹意,也就是拓跋图的丹论,我最近一直守在家中,一方面是想办法参透地级的秘密,另一方面,也在冥思苦想,自己未来的行事之道,所遵循的道意,只有这样,我才能晋升地级。”
说完此话,他体内灵气鼓动,一股霸道深厚,让人无法呼吸的气息扑面而来。
“玄级,大圆满!”
“没错,我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倘若不能早日立下丹论,体内的灵气愈发磅礴,成丹越难,危险越大。我自问不是天赋上佳之人,更无傍身法器辅助结丹,所以近来都在刻意控制修炼节奏,避免在丹论立下之前,给自己埋下隐患。”
“也就是说,早日立下丹论的方向,对于我等资源匮乏之人,方为上策。”
“我理解是这样,当然,也可以借用法阵刺激,假借别人的经验,比如拓跋图的内丹成就地级,包括之前我在‘雪鹰’中打探的路子,都是用别人的内丹和丹论,这样见效迅速,而且安全,但与自身的契合并不完美,我猜测可能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后续境界的提升。”
“你说用别人的内丹?”
江枫似乎突然抓到了魔影作乱一事的关键,他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外间传来一阵仿若爆炸的巨响,两人赶紧冲出屋外,却见天空之上,三道快若闪电的身影和一道粘稠的黑雾,正在纠缠着,战作一团。
第一百零七章 天空之战
天空之上,四道身影正战得热烈。
被围攻之人,或者说那团不见首尾的团状黑影,周身全部浸在浓郁的仿若实质的雾气之中,见不得真实面目,只看得见其从黑烟之中,张扬而出的一对灰褐色蝠状双翼,肉质皮膜的翼展,足有普通人五臂之长,在空中兀自频繁舞动,带动黑影不断左冲右突,躲闪腾挪,规避着三名地级修士各色法术的轰击。
两名地级修士用剑,另一名则用长枪,皆是年轻修者的面孔。以江枫和朴铁信的目力,虽然能看清他们的面目,但却不知道姓甚名谁,只能从其中一名青色袍服者身上的“青山叠嶂”标志,猜测其十有**是出自力宗的修士。而从三者释放的气息强度来看,均属地级初段修为,三人合力,与黑影战得堪堪平手。
呼!
三道黑烟从黑影中冲涌而出,却没有奔向对手,而是冲向远处光佑真武大街的方向,那里距离朴铁信居住的八杂铺拐枣胡同并不远,惊呼尖叫和骚乱声旋即传来,但见三道小型的黑雾,从黑烟落地点飞射而回,直奔天上的三名地级修士。
用枪修士似乎修为在三人中最高,脚下劲风涌动,撤出战团,凌空漂浮站定,右手握紧长枪,一道金色枪影,在长枪附近霍然显现,那金光带着纯净而威压的杀气,一经召唤,就与长枪如影随形,随着用枪修士身形摆动,弓身投射,那金色枪影,如一道暴烈的闪电,直奔飞向三人的一道黑影。
噗!
那道黑影原本速度不慢,却被金色枪影直接命中,缠绕之上的戾气瞬间蒸腾净化,现出一个老年修士的面孔来,那修士此时全身**,红黑的肌肤之上遍布血色的裂纹和灰白色的骨骼,他的脸颊干瘪,双目已经中空,宛若黑洞,内里燃烧的幽绿火焰,随着金色枪影的击中,黯然消散。
“张秀泰!”
朴铁信赫然认出了此人,“此人是泰和典当行的二掌柜,玄级四重,我认识他!”说出这个,他赶紧一把拉住江枫,身形急退,隐藏在屋檐之下,躲避黑影可能再次释放的神秘黑气。那黑气竟有瞬间将玄级修士变成了灵傀鬼物的能力。
另两道躲在黑气中的灵傀,则分别扑向了还在战团之中的两名地级修士,此二人不敢怠慢,大把符甩出,身上层层光晕乍现,闪着电光的雷罩噼啪作响,正是克制这类鬼物的最佳防护。灵傀一击未能建功,逡巡漂浮在两人周围,忽左忽右,时而释放出红黑色的烟弹,牵制两人对黑影的围攻,即使用枪修士已然再次加入战团,但他没有机会再次释放金色枪影,局势也渐渐向不利三人的方向倾斜。
“这大概就是那个魔影。”
天上的战斗层级,并不是屋檐之下的两人能够参与的,江枫只能把自己的分析告诉朴铁信,“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魔影应是为了再次猎取修士的内丹而来,但很不幸,被人提前发现端倪。你看那三名修士,均是初入地级,而且看相互之间的信赖程度,应是熟人。”
“果然。”
朴铁信也看出了些许门道,魔影势大,他倒没有任何忧色,甚至有些乐观,“只要他们拖住这魔影,很快就有人会过来支援。”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远处另一道遁光急速飞来,那光拖着红色的长尾,白发披肩,黑蟒皮甲,背部丹青绢布披肩之上,独属于力宗标志的“青山叠嶂”,嵌着绣金的丝线,一看就不是普通身份的地级修士,随之而来的气势威压,很快就证明了这一点。
屋檐上的灰瓦,连同整栋房屋,都在应声晃动,遁光似乎带着冲天怒气,未发一言,直接加入了战斗,甚至将原本与魔影纠缠的三名地级初段修士,也挤出了战团。
实力如斯!
空中炸裂声不断,来者不只是以力破力,而是直接火
力全开。金色的闪电,蓝色的冰焰,夹杂红色的血光,墨绿的魂火,纷纷从无法看清的战团中纷飞四射;破空声,铮鸣声,怒喝声,骨裂声,接踵而至,响彻耳畔;腐烂血肉的腥气,溅落的衣物碎片,从内里溅射,如落花般散开,似有腐蚀的黑雾渐渐溃散,像细小的砂砾,更像粉尘一样纷纷坠落,洒在庭院中刚刚长出早春花苞的果树之上,那花苞仿佛被无形的大手忽然撸下一般,化作点滴混杂绿意的烂泥,咝咝的腐蚀融化声不绝于耳,这黑雾中的剧毒,比想象的要猛烈许多。
噼啪!
随着又一声霹雳雷霆般的巨响,两道身影从战团之中分开,悬浮在空中,对立遥望。魔影仍然看不清面目,只是他的蝠状双翼已有多处破损,甚至残缺不全,而另外一名修士,则半条左臂垂落,衣甲零落,似乎也受了伤,他手中的蓝光宽剑多处受损,像被饥不择食的凶兽啃咬过一般,失去了灵性和光彩。他低头看了看,神色冷峻,蓝光宽剑瞬间消失,代之以一把红色细剑。
“好本事。”黑烟之中传来一阵嘶哑的声音,伴随着声声渗人的巨大喘息,就像出自一头巨兽,“来日再会!”
魔影急退,并没有借助业已残破的蝠翼,而是化作一团急速的烟尘,破空而去。后来赶到的持剑修士没有独自追赶,只是凝望着对方远去的身影,目光中似有不甘,身形略有舒展,四外观望了一阵,就与其余三名地级修士,落入远处的光佑真武大街方向,没了踪迹。
随着魔影离去,江枫也随之松了一口气,目光所及,他发现在已经枯萎的果树之下,正好有一块拇指大小的衣物碎片,当是那魔影所留,灵力微动,那块灰色的麻布,瞬间浮在手心之上,他不敢怠慢,果断的将它扔入玉盒之中,盖因上面隐隐缠绕的剧毒气息,似乎并不易于。
朴铁信没有多问。
“咱们的层次,还是不参与为好。”他沉默了一会儿,出言劝导江枫,知道他或许想做点什么。
“放心,我知道分寸,刚才魔影瞬间就灭杀了几名玄修,自然不好惹。此次魔影出现,真武城恐怕会乱上一阵,而且他的目标是初入地级的修士,倘若你要结丹,不如去浅山宗大邑郡,我帮你安排一下,或许要安全得多。”
“好,我考虑考虑。不过你的浅山宗并没有三阶灵地,结丹风险较大。”朴铁信方才也确实思考了这个问题,他成丹在即,除了需要静思所谓的“丹论”,还需要考虑结丹地点的问题,“原本是想在‘雪鹰’内部找灵地资源,但现在去北剑门结丹也不错。”
“北剑门?”
“对,也叫洗剑谷,万玄微家族成立的新宗门,原本是古剑门的一部分,原本因战事被夺走的三级中品灵地‘洗剑溪谷’也被划入其中。”
原来如此,江枫回想起自己在赤霞门辉耀城,遇见万玄微时的场景,他当时或许正在为宗门大量采购奴隶而与商贾借贷周旋,一个新立宗门,缺少人丁是正常的,而奴隶是初期不错的劳力替代品。
“倒是离这里足够远。他们哪来的册封文书?”江枫不禁疑惑。
“齐国给的,原本属于一个叫溟沧派的附庸小宗,应该还有六十年可用。这种受保护还不及百年的小宗门,按例只需要自己改个名字报到‘理藩院’就行了。”
理藩院江枫自然知道,虽然在整个天元北陆,开宗立派需要天级修士的背书,以及更高的“九老”根据功勋册封,但具体的事务,还是理藩院来处理沟通。
看来万氏家族早已委身人族大国齐国,怪不得能虎口拔牙,从天理门手里要回被占的“洗剑溪谷”,暗赞对方有些门道,江枫记得曾经听闻过古剑门弹劾掌门的危机,想必就是这帮家伙在捣鬼吧,只是没想到万玄微的家族竟然就在其
列,并且是关键的角色。
话说古剑门的掌门沈九丰,是怎么咽下这口恶气的,竟然能允许一部分领土划拨出去,自立门户?
不过话说自己拿走了寒山派的孤寒镇,不也是成了么,也没见谁闹啊。这里面,多半是人族大国齐国的运作,或许,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幕后交易隐在其中。
天高地远,江枫想了一会,似乎与自己和浅山宗关联不大,也就静下心来,开始仔细思考是否应该让八人小队早日回归的事,以及自己回罗川之后的种种安排来。
…………
真武城西南,五百里的一处荒坡,一座破败的山神古庙,供奉的神灵坐像早已坍塌,不知为何等人物,远处还有几处废弃的水车,看起来这里曾经是个村落。
一道黑气从天而降,震落不少碎石,让原本就已经几近倒塌的庙门,更是破败了许多。黑气散尽,露出一个红发之人,他身上的破旧袍服已近撕碎,**但又遒劲的胸前,遍布深可入骨的血痕,随着一阵噼啪的脆响,背后残破的灰褐色蝠翼收入体内,只有六尺的身高,也瞬间拔高了许多,达到八尺有余。
“老魔,怎么样,吃亏了吧!”庙门后传来一阵嗤笑声,似乎早就料到对方无功而返。
“哼,陈昆,你越来越不尊重老夫了!”
“哪里,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能连续出手。”名曰陈昆的男子推开吱吖作响的庙门,踩在门槛上,看着受伤的老魔,扔过一枚不知道为何物的黑色丹药,“力宗不是小门小派,虽然你们过去有仇,但也要从长计议。”
“不用你来教训老夫,老夫只手遮天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红发老者看也没看,就吞下丹药,旋即周身泛起炽热的红光,不断的治愈伤势,他的气息,也渐渐稳定下来,“怎么样,那枚内丹,研究明白了没有?”
“放心。集齐七枚内丹,就可以帮你布阵,恢复到全盛,达到伪天级。”
“伪天级?那有什么用!”
“我说过了,你的天道被夺,只能如此,不过在这之前……”
“放心,我万老魔虽然生平杀人无数,但还是讲信用的,你已经筑基,结丹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至于你的夫人,我自会帮她寻找合适的传承,在混乱年代,她这种体质的人多得是,只是需要点时间慢慢寻找最佳的选择罢了。你助我脱困,我也会记在心上,不用天天点醒我,等我成就天级,会帮你做三件事!”
“是伪天级。”陈昆提醒道。
“放心,老夫自有计较。”
…………
江枫当天下午就遣散了还在真武城游历的浅山宗众人,安全是第一要务,虽然上午发生的战斗,必然引起力宗高层的注意,加强戒备,再次发生魔影袭击的概率甚微,但城内已经人心惶惶,生意冷清,此时已经不适合留在这里。
潇湘馆,密室。隔音法阵一应俱全的乙字六号房。
江枫无心享用免费的灵食,拿出之前购置的所有一阶法器,玲珑宝光扫过,选择了光芒最烈然而也是绿光的一件,他隐隐觉得之前得到的衣物碎片甚是高级,故此凭感觉,打算消耗一件相对较好的法器,来占卜这衣服碎片相关的情报。
内丹,可以让想要晋升地级的修士提供“丹论”佐证,这个他已经知晓,但多次猎取内丹,究竟所为何事?他隐隐觉得这或许是场晋升地级的机缘,既然那碎片落在自己眼前,不妨试一试,左右不过是消耗一件一阶法器罢了。
熟练的布置法阵,心中念诵,正要说出占卜的目的,却听见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不大但却吓得他全身泛起冰冷寒意的声音:
“你是要占卜么?”
第一百零八章 我不杀你
江枫感觉自己的身体如陷在万年冰窟之中,脚踝之下甚至已经冻结,他费力的扭转仿佛锈住了的脖颈,转头看向自己右侧。
入眼是几乎已经破碎的黑蟒皮甲,丹青色的披肩之上,绣金的“青山叠嶂”标志模糊一片,但仍能看出属于力宗高级修士的标志,他的气息内敛,但锐气犹在,白发披肩垂落,刚毅的面孔上,鼻梁上一道寸长的横贯疤痕甚是明显。
“前辈你是?”江枫已然认出此白发修士就是今天独自大战魔影的力宗高手,心中不免有些惴惴,能在自己不经意间站在身后,其实力,不能简单的说一个“强”字,而应该用“恐怖”来形容了。
“魔影坠落了七百二十六枚衣物碎片,但只有你捡了一枚,你想做什么?”
江枫心中寒意喷如管涌,原本就已被猝然搅乱的心绪,更加难以平复,他甚至发现自己在不断战栗,赶紧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气,吞咽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借以缓和身体的应激反应,白发修士实力虽强,但没有立即杀死自己,就说明他对自己,并没有必杀之心。
“晚辈想占卜下,他们逃向何处,进而找到他们猎取内丹的原因。我大道艰难,或许这其中有些机缘。”
“你怎知他们是为了猎取内丹?”
“魔影两次出手,都只针对初入地级的修士。故此,晚辈有此猜测。”对方言语间的冷漠态度,让江枫心中大感不妙。借着回话的间隙,他身形借着“为了保持礼数和恭敬”的遮掩,隐隐向后挪动,虽然知道这并不能防止对方出手,但或许毫厘之间,就有一线生机。
“你要借‘假丹’成就丹论?”
“晚辈不敢。只是想研究一二。”白发修士出言凌厉,不满之意倾泻无疑,但也让江枫确认了朴铁信之前的猜测,研究其他地级修士的内丹,的确可以假借对方的丹论,走捷径成就地级。
“还敢狡辩!此乃人神共愤之举,你这种败类,今日,我就将你灭杀,以绝后患,为我儿……”话音未落,一股霸道劲力,有如刺骨烈风般向江枫袭来,虽不会立即致命,但这名地级高级修士的杀意,足以在弹指间将江枫击垮。
“前辈饶命,楚弈鸣是晚辈的朋友!”情急之间,江枫听到“我儿”的字眼,恍然抓住了保命的关键。
“你是谁?”
空中的杀气有所缓解,但仍然像致命的粗大蟒蛇一般,紧紧的困缚着,缠绕在江枫的脖颈之上,随时都有性命之虞。
“在下浅山宗掌门江枫,本来与弈鸣兄有约在先,来真武城和他一晤,但没想到还未来得及拜访,就生了变故,敢问前辈,弈鸣兄现在如何,是否还有救?”
余光所见,白发修士的神情略有缓和,让江枫确信这根临时的“救命稻草”或许可用,他估测同为地级,楚弈鸣和其父,在生活上的交集不会太多,一定各有自己的朋友圈子,楚弈鸣有什么朋友,他一定不知道,现在楚弈鸣十有**已经亡故,死无对证,用来保自己一命,避免这无妄之灾,正好不过。
“浅山宗江枫?我听余成克说过你。你和弈鸣见面,所为何事?”白发修士似乎并未轻信江枫的话,不过言语间态度缓和了许多,杀气近乎撤去,但江枫心中笃定,接下来的每一句,都是考验,电光火石间,他需要思量如何作答,才能避免露出破绽。
“我想借几件法器护身,以便前往怒风峡谷。”
江枫决定避重就轻,既然对方提到余成克,自然就已经知晓了峡谷内“元楚尊
者遗迹”的事情,半真半假,提及“真实存在,也被各宗各派重视,但又在一定程度上保守秘密”的这场机缘,来取信对方。借取法器这个理由,一方面相对合理,另一方面也能暗示自己和楚弈鸣关系不凡,能借法器的道友,自然是真朋友。
“他内丹被夺,已经是个活死人,你另谋他路吧!”对方冷冷的说道,“没想到你也能弄到机会入谷,倒是有几分本事!”
或许相信了江枫的话,或许是“怒风峡谷”的事情让白发修士确信了江枫的身份,总之,空中的杀气,无形之中已然消散。
“不知是否方便探视,晚辈实力微薄,但多一个人一起帮忙想办法,总是好的。”江枫却不敢有半分松懈,作为“真朋友”,遭遇如此变故,不去看一眼,有悖常理。
“弈鸣能结交你这样的朋友,倒是罕见。”白发修士怒意已消,露出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既然你有心帮他,就占卜下那魔影,此时到底逃向何处!”
“是!自当如此!”
江枫重拾散乱的灵石,重新布置阵法,使用借物化影,心中卜念,轻喝一声:
“此物主人的去向!”
空中残影交错,随着灵石能量的消耗,一阶法器上的宝光渐渐消散,一幅不算清晰,但也依稀可辨的画面,呈现在两人面前。
那里看似是一处古庙,破败腐朽,几近倒塌,远处山峦叠嶂,废弃的水车,还有片片遗弃的荒田,这样的所在,倒是十分常见。
散乱的残垣之间,荒草丛生之处,一名身材壮硕的红发男子,背对着画面,正在烤制着貌似野猪的妖兽,在他身边,还有一名灰袍瘦弱男子,这,江枫突然心起灵动,认出了那男子,但那男子周身,却瞬间浮起了白色雾气一般的物事,遮掩住了他的真面目,只是倚在他怀中的长发女子,并未发生此种神秘迹象,她腰间的一块白色龙形玉,让江枫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竟然是他们!
陈昆和柳烟萝!
他们不可能是那魔影,纵使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能与地级修士抗衡,红发男子才是,但他们为什么和这魔影在一起。
心中波澜翻滚,但江枫却不敢表现出异常,倘若让白发修士知道自己有所隐瞒,只会一波不平,再起波澜,引发更多的麻烦。
影像渐渐消散,仅凭所见,似乎很难确认对方的去向,这样的“古庙荒村”景象,别说在力宗,就是在浅山宗,也并不鲜见。
江枫正要结束占卜,却感到肩膀上突然抓来一只大手,随之而来的是磅礴浓郁的几乎身体无法承受的灵力潮,那灵力顺着自己的手臂,冲涌向操控占卜法阵的指尖,瞬间让五指上的皮肉声声爆裂,一团血肉模糊。
已经变得模糊的图像,因此瞬间再次变得清晰起来,但所见仍只是一隅。
“还不行?”白发男子一声轻喝,“燃灵术!”
随着白发修士投射过来的无形红光,江枫的身体仿若瞬间掉落火山,炙热的岩浆在体内猛烈燃烧,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窍穴,每一处关节,都充满热浪,法相之池有如被火焰焚烧,蒸腾着,翻滚着,激起无数的气浪,黑金葫芦发出痛苦的哀鸣,周围的几道光团随之闪烁出刺目的光芒,这是在透支法相之力!
原本所见范围甚小的图像,窥视的范围豁然开朗,直到红发男子,陈昆和柳烟萝宛若黑点,遍览群山时,方才戛然而止。
“云苍三界山!”
白发修士吐出一个江枫从未听过的词汇,他已然认出了对方所在。他静思片刻,似乎有所计划,冷眼睥睨,“看见弈鸣的份上,今日饶你不死,好自为之!”
他冷哼一声,扔下已经因法相透支,完全瘫倒在地兀自痛苦翻滚的江枫,身影瞬间消散,好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噗!
江枫痛不欲支,连吐几口混着内脏碎片的热血,黑金葫芦狂暴的胡乱震颤,意图镇压法相灵池的变化,但那热浪却来得急躁,来得凶蛮,仓促之间,黑金葫芦的自我调整,竟然难以奏效,只能静待紊乱的灵能自然消散。趁着意识还算清醒,江枫抓起一大把益气补血丹,急急吞下,激活白玉飞针的中级醒神,连续打出多道静心符,醒神符,许久过后,体内狂暴的躁动,才渐渐平稳下来。
江枫感觉自己,貌似老了一岁。
“燃灵术”这种技能,定然是强行消耗法相本源之力,临时提升技能等级,自然也包括后天学习的借物化影技能,方才达到了窥视更多范围的功效,对方这种不顾自己死活的态度,让人胆寒。
饶我不死?
呵!
一个“谢”字都没说,江枫心中吐槽,恨意瞬间冲涌而出,如野草般滋生,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抱怨,生怕对方没有走远,或者去而复返。
这对父子,果然都是“白嫖”的好手。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自己表现出是楚弈鸣的“真朋友”时,对方古怪表情的深意。
“白嫖”者,不配有朋友。
休息良久,又补充了不少免费的灵食,江枫方才恢复元气,他左思右想,这件事万万并不能就此揭过,楚家上上下下“白嫖”,但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已经宣称自己是楚弈鸣的朋友,不妨真的去看一看是否能有所得,左右他已是半个死人,不会说破实情。
想到这,他出了门,找了一家专门打探消息的酒馆,花费了几个灵石,就弄清了白发男子的身份,以及楚府的位置。
楚安澜,地级八重,现在楚家的实际掌舵人,此外,楚家还掌管着力宗所有的灵地,这么说来,为了未来结丹时多一方灵地选择,冒险去楚府探探,十分必要。
…………
浅山宗,大邑郡。
郑可仪刚刚对几名奴隶进行了一番训教,让他们学习“黑驴张”店铺的种种杂务,以及对待普通修士客人的礼数,几名奴隶均已步入老年,这也是江枫故意挑选留给她的,以防止可能的袭击主人逃亡的风险。
虽然身体已经略有困乏,但她却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打算,她一手组织的“姐妹会”,今天还有一次小聚,这种互相交流才艺,以及收集情报的组织,对于现阶段的她来讲,还是非常有必要的,不过,倘若能成功觉醒法相的话,她打算吸纳一两名低级灵级修士进入,进而提升这个组织收集情报的层次。目标她早已选好,那几人平素在附近商铺帮忙,年轻机灵,大道也艰难,倘若有灵石可拿的话,不会拒绝自己的拉拢。
她刚出门,却瞥见门口蹲了一个背着扁担的带斗笠男子,在她进来时,还未曾在这里。她心中一惊,正要退回屋内,那男子却站了起来,掉落了一个巴掌大的麻布布袋,随即就像未有察觉般,挑起扁担,急匆匆的走了。
给我的情报?
郑可仪左右观察了一阵儿,发现无人注意这里,才假装蹲下身,整理裙摆上粉色的丝边,将那布袋捡了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楚府见闻
相比萧家宅邸的低调,楚家大宅要奢华得多,甚至在这非富即贵,寸土寸金的真武城西山地区,也是鲜有的存在。
整座宅邸位于一座略微隆起的浅山之上,亭台楼榭,沿着山势星罗棋布,目测有近百栋之多,这还不包括巨木掩映下的部分。涓涓山溪穿府而过,高高的院墙之外,更有不少凡俗或是低阶修士,逡巡着,守护着府邸的安全。现在正值早春季节,苦熬了一冬的灵木花草正吐着嫩绿,含苞待放的花朵,这里粉红,那里淡黄,远远望去,犹如片片随风舞动的各色云彩,倒也生趣得很。
不愧是力宗管理灵地的家族,富的很明显。
江枫花费了一点功夫研究到底东门还是南门才是正门,当然,楚府的门不止这两个,只是从风水形制来看,这两处最有可能。从两道门前拜访来客的数量和修为上观察了个把时辰,他最终选了东门,小心的递上拜帖。
“六公子已经亡故。”迎宾的知客脸色平淡,仔细打量了下江枫,确认并不是府内的常客,有礼有节的拒绝了江枫的求见。
“我知他生了变故,特来吊唁。”
根据江枫事前的打探,楚安澜有六房妻妾,诞下子嗣甚多。楚弈鸣排行第六,与排行第二的楚弈临均为地级修士,余下几位兄弟姊妹,最多只到玄级,比如排行第十二的楚文茵,修为玄级七重;排行十四,嫁到萧家,已经亡故的萧明葆的母亲楚文茜,则是凡人,并未觉醒法相。
“你是?”未能劝退江枫,知客便问起他的来历来。
“在下浅山宗掌门江枫。”既然已经与楚家家主楚安澜有了“交集”,江枫自然不避讳自己的身份,被“白嫖”之后心情甚是不好的他,打算趁此机会,与楚家或多或少建立一些关系,以备自己将来结丹时,在灵地上多一些选择,之前,萧家和余家的经验证明,结识一个大家族并不是坏事。
只是这种结识,与之前的思路并不相同,有点乱来的意思,倘被识破,必然会有不小的麻烦。不过既然楚弈鸣已是活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失敬,失敬!”
中年知客是个凡人,“我去叫黄东黄管事过来,六公子的事情,都是他在料理。”他低声交代了旁边的锦衣守卫几句,匆匆离开,不一会儿就带回来一个蓝袍玉带,面目清秀的年轻人。
“江掌门?”
这名黄管事略有茫然,他不认识江枫,只是听闻方才的知客汇报才知道来者的身份,他平素偶尔跟在楚弈鸣身边,故此六少爷的一些“朋友”,他还是认识的,而眼前这位,却有些脸生,不过他不敢怠慢,毕竟一直跟在楚弈鸣身边的是自己的叔叔,而他已经在前几日的变故中,护主死去。
“我家主人亡故,在刺客没有抓到前,恕不接受吊唁。”年轻知客解释了一句,意图劝止江枫,其实像浅山宗这种小宗小派出身,即使是贵为掌门,他平素也是多半不会理会的,然而时过境迁,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楚弈鸣的情况,并不是自己任性傲娇,借着主人身份使性子的时候。
“弈鸣醒了没有,楚前辈说他还在昏迷中,状况可好?”江枫直奔主题,他不认识眼前人,言多必失,故此直接拉张虎皮,护住所有疑点。在坊间,有关楚弈鸣的死他也打听了一二,都是说遭遇了神秘刺客的偷袭,不治身亡,口径十分统一。故此,他直接道出实情,来彰显自己与楚家,特别是楚家家主楚安澜关系的不凡。
是楚安澜告诉我的,我和他很熟,江枫的意思很明显。
回想当时的情景,或许楚安澜因为魔影夺丹的事情,心思多少有些散乱,才被自己骗过,不慎说出内情,换个时间地点,倘若他在内心平和的状态下,或许就不会有此
失言。
“贵客这边请。”
黄东一听及此,赶紧挥手示意江枫噤声,六少爷并没有死的消息,控制在相当小的范围内,只限于家中玄级中段以上的修士和极亲近的侍从,甚至连旁边的知客都不知晓。他这个层次,并不知道这样做的理由,但遵照指示执行,守口如瓶是必须的,来者既然从家主口中知道此事,自然是六少爷的朋友无疑,而且,当是非常亲密的朋友,虽然,六少爷的朋友在他看来,都是些互相利用,但又表面亲如兄弟的泛泛之交,这几天,从未有什么人来吊唁六少,就是明证。
且!
他心中像往常一样,轻蔑的笑了笑,旋即心中有些悲戚,虽然看不上甚至鄙视六少爷的为人,包括他近来“白嫖”的事情,都让周围的朋友嘲笑他,但这六少爷吊着半条命,眼看着就要入土,自己这一众仆役,也面临走投无路的局面,平素里,借助六少爷的地级威名,欺压良善的事没少做,如今大厦将倾,只剩下孤儿寡母,自己这一众“狗腿”,恐怕府内不会有人愿意收留。
“五小姐好!”
两人沿着雕梁画栋的朱漆回廊,进入内府,一路上人不多,迎面却遇上了一位楚家人,黄东侧身靠边行礼,江枫也只能低头闪到一旁,让这位女子先行。五小姐?江枫心中计较,根据自己打听到的情报,五小姐不就是排行十二的楚文茵么?他不禁微微抬头,用余光暗自打量对方。
此女子比自己想象的年纪小很多,原以为她作为萧明葆的姨母,年纪会很大,但眼前这位,似乎保养颇佳,略过花信年岁,光亮的白发披肩,两鬓的几缕染成黑色,一袭白色裙装,略施粉黛,身体看起来有些柔弱,但与其父楚安澜一样,剑眉浓而略微上挑,结合先前听到的传闻,说明这位或许与所见不同,应是位内心刚强的女子。
“这是谁?”她的声音淡雅,略带严厉警醒味道。
“在下浅山宗掌门江枫,见过楚道友。听闻弈鸣兄重伤,特来探望。”江枫主动行礼答话,顺便自我介绍,倘若将来真的能有办法救治萧明葆,或许未来与对方会有进一步的交集,初步认识下,混个脸熟,总是好的。
“他现在能剩几个朋友,倒是罕见。”楚文茵怀疑的看了江枫几眼,并没有多言,便信步离去。在江枫之前打探的消息中,并不涉及楚家各房子弟的关系,毕竟这是楚家的家事,很少会流落到外间,但从楚文茵的态度来看,两人平素的关系比较冷淡。
“走吧!”
见黄东略有尴尬,江枫出言提醒,两人相视苦笑,一路上话反而多了起来。闲谈间,江枫知道了此人名叫黄东,是在其叔父死于刺客事件后,刚刚被提拔为管事,处理一众后续事宜。说是管事,除了需要诸事保密,却并无任何权利,甚至连领用日常所用的资格都没有。六少爷楚弈鸣离开家族住进“满月楼”后,楚家对于他这一房的关注,本就变得极少,现在这种境况,更是举目无助,前景迷茫。
江枫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拜访楚家,本是想要坐实自己和楚弈鸣的“朋友”关系,进而尝试混入他的圈子,谋取可能的利益。
黄东的话让他心中隐隐有些惴惴,担心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抛弃了楚弈鸣,这种担心很快就得到了验证,事实证明,白嫖者确实不配有朋友。
楚弈光,楚弈鸣的同母胞弟,年约五岁,是唯一守护在病榻前的同族子弟,而且他还是个凡人,至少现在看是这样,八法相,即使在这个豪族之中,觉醒的可能性也不大。他的脸上斑斑点点,布满脏兮兮的泪痕,似乎刚刚哭过,从这点来看,他倒是与楚弈鸣颇为亲近。除此之外,唯一真正挂念楚弈鸣的,就是在后院中吃斋祷告的生母赵氏了,她
小家族出身,早已失宠,对这种突发变故猝不及防,手足无措间,只能靠仅有的诚心祈祷,来保佑自己的儿子度过难关了。
“您能救救我哥哥么,他还有气。”
仅仅是站在十步之外,观察昏迷不省人事的楚弈铭片刻,花脸童子就已经不止一次出言,反复用同一句话询问江枫,委屈无助,伤心欲哭,看起来,不论楚弈鸣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平素对于自己的这个同母胞弟,还是极好的。
“光少,这位江前辈并不是医士,只是少爷的挚友。”黄东细语抚慰道,“不如先去后院用膳吧,你这样,夫人会伤心的。”
“我不,我想要救哥哥。”
黄东暗自叹了一口气,楚弈铭是这房的主心骨,他死了,这天如同塌了一般,他此刻也没那个心思去仔细劝慰楚弈光这个半大孩童,只能默默的看向呼吸虽然平稳,但却了无迹象醒转的楚弈铭,心中却早已思绪飘飞。
“黄管事,五小姐请小少爷过府,这几天我们来照看一二。”门外传来一个女声,两人转头望去,却是一位胖丫鬟。
“我不去,我不用别人照顾,我要救我哥!”楚弈光看见这个胖丫鬟,不禁全身扭动,捶胸顿足,跑出了房间,奔着后堂母亲的房间跑去,那丫鬟虽胖,穿着花鞋的小脚却跑的极快,几步就将楚弈光抓起,抱起来哄了一会,也没问黄东的意见,直接带走了。
看起来楚文茵还算是个心善之人,没了楚弈光的喃喃问询,江枫静下心,回转目光看向病榻之上的楚弈鸣。
楚弈铭一头散乱的白发,看来这是楚家的血脉所致,与其父楚安澜相比,他的肩膀窄而尖,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惨白而憔悴,散乱的短须横生,应是新近长出未做打理的缘故。他的前胸和腹部,都胡乱的捆扎着透血的麻布,血液早已凝固。他的右手有一处未愈的延至上臂的尺长伤痕,应是之前争斗所致,床榻前的案头,扔着一把墨色长剑,血迹已干,玲珑宝光下闪着幽幽的蓝紫光芒,应在二阶上品到三阶中品之间,进一步验证了来者不是求财。
他的呼吸暂时还算平稳,但伤势愈合的速度极为缓慢,这说明他已经失去了地级修士的快速回复能力,残余的修为,仅仅比普通的灵级修士略胜一筹。
再用分相术查看,法相空间之外,厚如凝胶的白雾遮罩上有一个洞穿的圆孔,看样子,对方是用特殊手段,破除了楚弈鸣的法相屏障,通过对法相直接施加影响,进而重伤楚弈鸣,并取走了内丹。
“冰斩刃”法相仍在,但因为轰击法相屏障时的破坏,法相已然被外力抛出业已浑浊的灵池,行将枯萎,这里不但狼藉,还缺少生机。
但这人竟然没死。
“弈鸣兄有吃过什么丹药么?”
“没有,六少爷的储物袋无人能够打开,其他各房,也无人相助。”黄东谈起这个,神色愈发晦暗。
真是诡异,按理说被破除法相,还被取走内丹,必然暴毙,此人却是活着。
江枫抵近仔细打量,不断的动用分相术查看,赫然发现,在灵池的边缘,还残留着“冰斩刃”法相丝丝缕缕的细密根部,虽然少到了屈指可数的程度,但确实能够保证法相不灭。
更让他惊异的是,似乎有枚苍白空的豆大珠子,悬浮在楚弈铭的灵池之上,像一枚微型的内丹,不断的刺激法相之池,试图让其散出更多的灵能输送给法相,并修复已经破损的法相空间屏障。
这是什么?
身边只有黄东这个凡俗在,江枫无需顾忌,暗自将一缕灵力缠绕到那苍白豆珠之上,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一声虚弱的求救声:
“救我!”
第一百一十章 守望相助
“你是?”江枫心中一惊,险些因此乱了方寸,切断那缕灵气。
“楚,弈,鸣。”声音虚弱,时断时续。
“不,你不是,说,你藏在我朋友的身体里,居心何在?”这枚豆大的白珠,显然不属于这具身体,否则,它调用法相灵池中的力量,也不会那么吃力。
“你,也不是,我的朋友。”声音停歇了片刻,才再度传来断续的话语,“楚弈鸣,没有,你这个,朋友。”
江枫凛然色变,无形中加大了灵力的释放,将白珠彻底包裹起来,“你这缕残魂,知道的还不少!”
“别,杀,我。”
“给我一个理由。”
“我是,楚家人,我有用。”那白珠并未因江枫的灵力缠绕而变得虚弱,反而光芒增强了几分,仿佛从江枫的灵力之中,汲取到了能量,说话也变得连贯起来。
“你到底是谁?”
“我姓楚,名弈鸣,字越川,是溟沧派的一名筑基修士。”
“最近刚被北剑门灭了的那个?”
“是,但动手的是齐国人,我们的上宗。”
“那你为何来到这里,是陈昆?”
“陈昆?”声音迟疑了片刻,“那是谁?”
“一个人族年轻修士。”
“不,记忆中,现场都是妖族。”
嗯?
江枫原本以为,是陈昆那件能收纳银魂的乾坤镜法器捣的鬼,但换个角度来看,他没有必要画蛇添足,让楚弈鸣活着,甚至在当时地级修士争斗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在现场。这么分析,这还真是件凑巧的事情,一个修士死亡,灵魂碎片不知何故,进入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将死的同名之人身上。
“这具身体,你已经适应了?”
“我可以随时苏醒,但恐怕活不了多久,我方才看你似乎能操控法相,是否可以帮我一二?”
“就凭你是楚家人?但你是个假货。”
“除你之外,没人知道。我可以立下誓言,借用可以掌控的资源帮你,”残魂试图说服江枫,“楚弈鸣的记忆已经残缺,但我知道他们掌控着力宗的灵地,你还未结丹,应该需要这个机会。”
“你一个人族筑基,竟然知道我们妖族结丹的事。”
“我生前资质太差,大道艰难,故此一直在溟沧派的藏经阁充当杂役,所以职务之便,多有私自阅览。”
江枫有些语塞,没想到这还是个生前好学的残魂。
“如果我帮你,三阶灵地并不难求。”残魂给的条件虽然诱人,但江枫估测,即使帮助他处理法相的麻烦,对方也很难在短时间内重新恢复修为,大抵需要从最低级的灵级练起,而楚弈鸣的圈子,严重依赖于其地级层次的修为来维系,如今一身修为尽失,变成半个废柴,短期内,很难在灵地的问题上帮上自己什么忙。
“倘若你今日助我,我会全力帮你。”残魂似乎勘破了江枫的想法,“但是,短期内,还要依赖你给我提供修炼资源。”
“你不是楚家人么,怎么要我帮忙?”江枫原本还在考虑得失,却没料到对方竟然提出如此诉求,听起来,似乎短期内不但不能从中得利,还要自己反哺,想来这是要继续前主人“白嫖”的节奏啊。
“楚弈鸣,不是真正的楚家人。”
“怎么可能,你这头白发,不就是楚家血脉?”
“只是个巧合。他的真实身份,是楚安澜的仇人之子,襁褓之中被他掠走养在家中,希望有朝一日,能让其手刃生父,以解心头之恨。”
这情节很狗血啊!
江枫不是没看过这种桥段,但只在杂记中有所见闻,看来杂记也是源于真实
的生活,楚安澜这心思,和书中人物,简直一样歹毒。
“楚弈鸣也是最近才知道此事,”残魂补充道,“故借口对楚安澜指定的亲事不满,离开了楚府。”
“那楚弈光和赵氏?”
“楚弈光的确是楚家人,但母亲赵氏,只是楚弈鸣的养母。”
一个养母尚且会为养子祷告祈福,而养父多年朝夕相处,却放不下心中执念,这楚安澜的仇怨,到底有多大,是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江枫暗叹,凡俗界的百态,看来在修士群中,也一样不少,甚至因为悠长寿命的缘故,而更加离谱。
“这么看,你确实很难拿到什么资源,即使助你修复法相,你也是个修行低微的灵级修士,没准楚安澜会没那个耐心,放弃计划,找个借口除掉你。”
“不,楚安澜在面子上,还是要顾全的,整个楚府,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和赵氏。只是我可能因为修为尽散,成为一枚弃子。但如果你提供资源给我的话,另当别论,这个身体的法相,相当不错……”
“我也很穷。”
两人静默了很久,似乎这是个无解的问题,两个穷人,甚至再多的穷人,加到一起还只是个“穷”字。直到恍惚间,江枫缠绕白珠的那股灵力,几乎要变淡消散。
“守望相助如何?”残魂作为弱势的一方,给出了似乎可行的建议。
然而江枫犹豫了。
他自问算不上彻头彻尾的好人,更不是作恶多端的坏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事情,他不会拒绝,但这种算是救人还是害人呢?如果难以判定,退一步考虑利益得失的话,对方确实拿不出什么东西,自己还有可能卷入楚弈鸣和楚安澜的仇怨之中,要不要趟这浑水,似乎需要仔细考虑。
算了,赌一把!江枫心中有了决定。
管事黄东一直在远处伺候,他隐隐觉得这位“朋友”似乎有些想法,但又不知道是什么,总之他盯着六少爷好久了,直到他看见江枫回头,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他。
“你想救六少爷?”
“想。”黄东下意识的应对道,突然想起来六少都这样了,没必要像往常一样例行表忠心,但话已经出口,出于对“将逝者”的尊重,他额外补充了一句,“可是,我并不认识什么医士,就连家主看过了,都表示毫无醒转的可能。”
“我有办法,你愿意尝试么?”
“愿意,愿意,”黄东欣喜的连连点头,但马上警醒起来,“会不会有死亡,我说那种真死的可能性?”他心中考虑,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早晚是要走到那一步的,但是如果胡乱尝试,导致对方死的太快太激烈太明显,自己恐怕脱不了“照顾不周甚至谋害主家”的嫌疑。
“不会,东西我会给你,但与我无关,你懂么?”
“懂。”这句话无疑加大了黄东内心的恐惧,倘若事有不济,岂不是自己还要担干系,而且即使救活了,说是自己的功劳,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自然醒转。记住,自然会醒转,不要担心。”看着黄东忧虑甚至惊慌失措的神色,江枫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从墨丘泉处获得的假货,三阶下品灵材“乌金南星”拿了出来,塞给黄东,“分十五日服用,与温热淡酒同服。”
“这就可以?”黄东虽然不是修士,也不会半点医术,但也明显觉得就这么一味药,似乎太过儿戏了。
…………
力宗前往浅山宗的官道上,四轮马车一路急行,在真武城耽误了不少时间,江枫便没有搭乘相对便宜,但速度也较慢的商队车辆,而是专门跑去驿站,与他人合拼了一辆经由浅山宗大邑郡,前往赤霞门辉耀城的运客马车,力求尽快回到浅山宗,先为郑可仪继续去
除残法相,顺便料理各项庶务,准备下一场长老会,在处理好一切后,按照心中已经拟定的计划,去浦江镇开设医馆“摘取”残法相,炼制杀器七角灰晶,以及带有神秘技能的魂器,为进入遗迹做好准备。
安排繁多而紧凑。
江枫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帮助冒牌楚弈鸣修复法相,并押宝对方能以“实为楚安澜仇人之子”的身份,在楚家重新站稳脚跟,进而获取资源,从需要自己反哺,到守望相助,最后到能帮助自己攫取利益,这是一步急不来的棋,也不一定能赢,这一步操作,与窦锦秋放置张四喜到东湖郡经商一样,都是闲来之笔,谋取长期的利益。
冒牌楚弈鸣的法相,因为之前金丹被掠,法相被连根拔起,故此受了不小的损伤,已经坏死大半,江枫只能选取其中有活力的部分,重新构建“冰斩刃”法相,故此,在楚弈鸣醒转后,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法相方可彻底复原。
此外,不利的条件还有他空空如也的储物袋,前身楚弈鸣不知道是得知身世后,自暴自弃的原因,还有另有隐情,储物袋已经仅仅剩下储物袋本身,并且,还不知因为何故,欠下满月楼至少五十枚三阶,这点,恐怕必须要他这个冒牌货来还。
什么姑娘这么贵,江枫虽然对这种风月场所没有研究,但也知道,天下不可能有这么贵的所在,这身体是得有多强,简直无法想象。里面定有其他隐情,只是不知何故,冒牌楚弈鸣,除了欠款本身,竟然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记忆。
贸然苏醒是不可能的,故此江枫才为其出谋划策,让他伪装昏迷至少半个月。一方面,这样更自然,更真实,也方便他缓慢修复法相;另一方面,必须要避避风头,夺丹魔影的风波未散,这个被害的苦主一旦醒转,必然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这也必然包括楚安澜的特别关注,到那个时候,冒牌货能否蒙混过关都是个大问题,更别妄谈以废柴之身,再次崛起的事情了。
想到楚安澜,江枫隐隐感觉遗迹开启的日子即将来临,作为楚家的家主,管理力宗灵地的地级高段修士,他与遗迹一事原本无缘,却已然知道此事,说明在力宗高层,已经就此事讨论过,并达成共识,甚至初步探索了遗迹外围,只需破阵良机到来,就可出发。
话说金城派掌门苏黎清允诺自己之事,不知下文如何,需要派人,不,或许必须亲自去问问,顺便将长宁商会引荐给苏黎清,这似乎涉及到,优化自己已经制定好的行程。
真是分身乏力啊,话说遗迹,自己还真有些期待呢。
虽然危机重重,但机会
不对,不对,江枫突然莫名的警醒起来,这种感觉完全不对,他自忖并不是一个乐于冒险之人,盗宝需要提前准备情报寻求安稳,与长老们周旋讲求利益交换互有得失,七盟谈判送大佬重礼寻求庇护,万事务求准备充分,顺势而为,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如此乐于冒险之道?
心如电转,依次向前一件一件事情追溯:
在楚家情况不明时,仅凭简单揣测就探访楚家;
在没有必胜的把握时,贸然接受岳溪山的挑战,并提升规格为生死决斗;
在不知道神秘石片为何物时,贸然尝试破解其中隐秘,意图获得奇遇;
在尚有些许回旋余地的情况下,越级挑战灵笼商会的地级修士墨丘泉;
在仅仅玄级修为的情况下,发下誓言要进入莫名的遗迹寻找雪女传承……
不对,这件事是被逼的,是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才答应的,并非自愿。对,就是这件事,江枫继续向前追溯,却发现之前的诸事,均与自己谨慎从事,顺势为之的本心相符,那么可疑的环节,就跃然纸面了。
冰荒雪女,似乎对自己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九星转运
一想到那名画卷中的古妖冰荒雪女的残念,或许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不知名的手脚,江枫的冷汗涔出,很快就浸湿了内里衣衫,神情也恍惚起来。
或许这是一种可怕的诅咒。
怀疑的种子一旦滋生,就好似野草怪藤在灵力灌注下,恣意蔓延一般,即使普普通通平淡无奇的舒适车马,也似乎充满了各种问题:它为什么一点也不颠簸,道路哪有那么平坦;它方才经过驿站,为什么停留时间如此之短,也没有补充饮水;这几位同车的道友,为什么看起来像是轮流休息,是不是另有所图?诸如此类,江枫也知道是自己的感觉,在自我暗示下出了些许问题,一个能影响自己心智,甚至改变自己选择的莫名存在,甚至现在也可能是造成这种恍惚感的源头,无疑是令人发怵甚至让人疯狂的,倘若不能及时解决,道心定然会失守。
诅咒并不致命,但影响道心是大问题。
江枫中途在一座规模略大的驿站下了车,花费了额外一倍价格的灵石,化作江小白的模样,坐上了回归真武城的马车,他记得,曾经在光佑真武大街见过类似的转运店铺招牌,或许那里可以解决自己现在的问题。
“九星坊”
这是一处店面不大的转运店,夕阳的余晖之下,这里的每一颗水晶,每一块璞玉,甚至坐堂法师的松软黑发上,都沐浴着金光。
江枫知道这家店铺已经许久,平素偶尔经过的时候,也曾经看过形色匆匆的修士从这里出入,对于这种很“玄”的转运,他原本是不信的,甚至略有抵制,直到今天他意识到这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或许就在自己身上时,才有病乱投医,找到这里。
松软黑发下,是一张古井无波,甚至有些呆呆的脸,羊角辫胡乱的扎起,像是缺乏打理,略塌的鼻翼两侧带有些许雀斑,黑眸之上的短眉淡淡,若有若无,她看起来白皙而瘦小,弱不禁风的样子。浓重的熏香气息遮掩了这里所有物件的味道,也包括这坐堂的法师,江枫看得出来,此人出身人族,修为最多练气初段。
靠谱么?
江枫心中的第一感觉是怀疑,他正要转身推门出去,寻找类似的店铺,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轻咳,转身看去,这才发现在杂物堆的角落里,还瘫坐着一个袍服破旧,上有成片经年酒渍的老头,他褐色的脸和蓬乱的灰发刚才挤在一堆破烂的近色皮草之间,方才竟然没有发现他的气息,这人看起来,反而连个修士的样子都没有。
老头把一本“九星转运”的蓝皮线装书放在一旁,身子在破烂的皮草之间挤了挤,却因为东西散乱,没能站起身来,他也似乎懒得再动,似有困倦之意的小眼睛在江枫身上打量了一阵,沙哑的声音传来:
“年轻人,你来晚了啊。”
这老头还有些故作神秘,江枫看过的不少杂书中,这都是要额外掏钱的节奏,这个意思很明显,就是你的情况很严重,已经接近无药可医,或者陷入将死之局,要想治好,或者破解,就先掏大把灵石出来。
“怎么讲?”
江枫并没有怕,他不是老江湖,但也不是雏儿,听一听意见总是好的,至少去下一家店,多一分参考,这点,在过去购置非制式符这种稀罕货时,已经证明有用。不懂就多学多问,捂住储物袋切莫心动出手,这绝对是经验之谈。
“我们已经打烊了。”
“……,那我明天再来?”江枫心中颇有意外,竟然是这种无厘头的理由,两人看起来并不像是店员,而是主人,哪有放着生意不做,到时间就关店的道理。
“没关系,今天还没有开张,给你看看也可以。”
邋遢老头子比想象中的直白,看来我才是那个套路深,把人都“往坏人堆里想”的那类人,想到这,江枫心中竟有些惭愧。
“小环,你给这位前辈看看,今天没生意,就当练练手吧!”
这句坦诚的让人想哭的话,将江枫本来生出的一丝愧疚,以及“让您多费心”的感激彻底击溃了,如破履般被扔在地上。只见那柔弱的女童,应声灵活的从身后货架之上,捡出一枚黑色的核桃大小的水晶,打出两道清洁符,手中灵气绽放,托起那黑色水晶,在江枫周身旋转了两圈,正如江枫曾经伪装神棍觉醒法相的那样,操作大抵相同,平淡无奇。
黑色水晶并没有什么变化,至少在江枫看来,还是那枚朴实无华的黑色水晶,只是离开了货架,夕阳的余晖无法再让其染透金光而已。
“师父,他被诅咒了。”
“说说。”
“应该是心灵类的诅咒技能,但是小环的修为看不懂。”
“嗯,说对了,你最近进步很大。”
“谢谢师父夸奖。”柔弱女童开心的笑了,露出雪白但不算整齐的牙齿。
“就这样练习,九星转运这本书,前三章都练习好了,师父我就可以白天多喝点酒了。”
“师父,你不能老是喝酒,那样身体会垮掉的。”
“放心,师父纵使喝酒,也能熬到你出师嫁人那一天。”
“师父”柔弱女童娇嗔道,试图在责怪老头子,两手局促不安的交叉放在身前,“我还没有喜欢的人呢。”
话说,话说你们自问自答,自我陶醉是怎么回事啊,我是个客人啊,我是来转运的啊,江枫心中吐槽道,本来不想打断这师徒二人迅速跑题的传道问答,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额,我身上的诅咒,有办法么?”
“没办法,”老头子被打断了倒没有生气,叹了一口气,“你这个诅咒,层次太高,连我也解决不了,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您有其他办法?”
“你放心,我解决不了的问题,真武城也没人能解决,所以就不用再去其他店碰运气了,而且,转运没有成功,我也不收你钱。”
“师父,那怎么行,还有两枚清洁符呢!”柔弱女童及时的提醒道。
“小环,师父和说你说多少次了,咱们这行,需要练手,练手时不能收人家的钱,这是规矩!”
“那酒钱可没有了!”柔弱女童跺跺脚,嘟着嘴巴,“这三天,就这一桩生意,您还不让收钱,租金怎么办,三个月都没交了,日常所用怎么办,您还老喝酒,普通的酒还不行,这样下去,我可没办法了!”
“别生气,别生气,想办法嘛!”
“想想想,灵石又不会自己长出来。”
得,江枫看出来,这样下去还有一番无解的问答,本想掏出灵石,又突然想到似乎问题没有解决,就改为掏出五枚清洁符,数量远超过方才消耗,放在名曰“小环”的柔弱女童案前。
“不能让你们破费,这是刚才所费。”
“哼,你就没有灵石么!”柔弱女童不顾老头子的止言目光,收了清洁符,“也不知道你是哪里招来这么强的诅咒,自己想办法找法器解除吧!”
“小环,不得妄言!”老头子严肃起来,盯着江枫又看了看,“法器或许可以屏蔽这个诅咒,或者中和,但是真正要解决,解铃还须系铃人,恕老朽无力。”他右手从破烂的皮草之中伸出,一股灵力向江枫激射而来,还未等江枫闪躲,那股灵力却折而向上飞起,冲到门口的横梁之上,抓住了一只小鸟。
“嗯?”
原本站立的两人,同时看向那被抓住的小鸟,没想到老头子竟然还有这个操作,特别是江枫,他原本以为对方根本不是修士,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
“是只可爱的小鸟啊,很有灵性。”老头手中托起那只赤羽小鸟,那小鸟左右挣扎,却无法挣脱无形的束缚,只能“啾啾”的叫个不停。
木门突然被一股劲力推开,声音却早一步穿透而来:
“周老头,别伤害我的赤鸾雀!”
黑色的长发垂落,一袭红边白袍遮罩,来者是个女子,个头不高,仅比柔弱少女高上一头,但应是年纪较小导致,她的双手不自然的抱在胸前,似乎在刻意遮掩着什么。
声音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秀棋姐,你怎么来了?”柔弱女子两眼发光,但又旋即黯淡下来,低声说道,“好久不见。”
老头双眉微展,赤鸾雀从他手中飞出,重新落到来者肩头。
“小环,这个人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秀棋姐,你认识他?”
交给你处理?话说我认识你么,而且,你这修为,也不过刚入玄级,江枫不禁再次仔细打量对方,柳叶弯眉,面目还算清秀,不能说美,但也算耐看,就是身材单薄了点,不只是两肩较窄,有些清瘦的原因,也有……哦,是这个原因,见名曰“秀棋”的女子抬手拨弄小环散乱的羊角辫,露出较为平坦的一些存在之后,江枫豁然明白了,但却迎上了对方似乎感知到自己正在细致观察的灼热目光。
“看什么看,把那莲花法器卖给我!”
嗯?
江枫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位到底是谁,没错,如果把那银白的面具遮挡上,再换一件多宝阁特制的二星鉴定师袍服来,确实就是眼前这位。
“没有强卖强卖的道理,我不卖!”
如果愿意出手,江枫早就把这件无法改成男款的法器出手了,他之所以果断拒绝,一方面是事有蹊跷,能让鉴定师出言购买的东西,一定有隐秘存在;另一方面,得到一件准极品的防御法器不容易,他打算在合适的时机出手交换,而不是卖成灵石。
“如果卖给我,我就让周老头帮你去除诅咒!”
“哎,我可不会,上官姑娘,你这是为难老朽了。”
“师父,你真的不会啊。我还以为你故意不出手,是怕坏了你金盆洗手的规矩呢。”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小环,师父和你说,这天下的事情,哪有谁能一概通吃解决的道理呢,做人必须要诚实。”
“可是,为什么你上次不是这样说的呢?那个胡掌柜来,你就让我收了他二十枚二阶灵石,明明只是个小问题,你却说坑的就是这样的大户。”
“此一时,彼一时啊,这小子一看就没钱。”
“停停停”没等江枫叫停,上官秀棋第一个听不过去了,“周老头,你再嗦,就赶紧把这三个月的租金交了。”
顿时鸦雀无声,连柔弱的小姑娘,也都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他中的是什么诅咒,你到底能不能解?”
“一种‘莽言咒’,会让人过度自信。”老头子这回不再嗦,回答的干净利落,“地级初段以上修士下的咒,我真的不会解。”
“有什么办法?”
“我说别人没有办法,但上官姑娘你有,你可以设计一个法器,屏蔽干扰这种影响。”
“理解了。”上官秀棋看向江枫,“怎么样,我给你制作一件法器,帮你变相解除诅咒,你把莲花法器给我,如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法器交易
饮冰会馆。
这里正对着潇湘馆,算是真武城里一间位置不错的,环境也相当不错的,以修士为主要客户的馆驿,当然,每个小房间的费用价值不菲,由买主上官秀棋出具。
双方已经进行过初步的自我介绍,为了安全考虑,江枫用的仍然用江小白的化名,但眼前这位上官秀棋,倒应该是真名字,盖因“上官博良”就是其叔父,至于想要购回莲花法器的原因,上官秀棋只是隐晦的表示,有些特别的需要。
“屏蔽诅咒类的法器,我并没有带在身上,但明天正午之前,我就可以帮你弄到。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把莲花先给我。”
“不信,咱们还是同时交货。”
江枫嘬了一口灵茶,每个时辰五枚二阶灵石费用的单间,提供的茶水品质,远超自己想象,不能浪费,仅仅两杯下去,他就觉得本来空虚的小腹,灵气略有充盈起来,可惜灵茶好到极致,一般也就这种效果,并不能用来修炼。
“你我上官家的信誉”上官秀棋刚想抬出自己家族做背书,但突然想起来自己不过是二十几名普通家族炼器师中的一名小兵,甚至连前十都排不上,也就泄了气,她之所以想先拿到莲花,无外乎是想趁交出莲花时,顺便从老祖宗那里顺便讨要一件有屏蔽诅咒效果的法器,现在看来,这臭石头一样的家伙,叫什么来着,江小白,不像是能让步的样子。
“明日去哪里找你?”
江枫指了指对面的潇湘馆。
…………
潇湘馆,乙字六号房。
江枫原本的租约还在,这里并不能单日租赁,故此他灵石早已经缴纳,提前退房,并不能中途退还费用,故此他也和其他租客一样,懒得退房。这里的客人大多利用灵阵冲击和稳定修为,往往会出现中途灵材丹药准备不足的情况,故此,房间里没有人在,实数稀松平常,掌柜和管事,也只有在租期到达的时候,才会过来叨扰。
省了一笔钱,心中小有欣喜,但却隐隐发现,对于这间房,自己竟然有些心理阴影,每每打坐片刻,就好像楚安澜站在身后一样,无法静下心来。
嗨,也罢,他放出江城子,两人就当度假,在此安心享受起免费的灵食来,只是得刻意控制种类和数量,否则还会像某次一样,被人暗中盯上。
时间还有很多,江枫拿出那柄莲花法器,仔细端详,果然在一处粉色莲瓣下不显眼的位置,发现了一行小字:
“晚晴,勿忘我”
很有内容啊,有些像恋人之间的告别之语。江枫又隐隐有些技痒起来,借物化影技能,也同样需要多次练习方能提升等级,越想越是心动,最终他成功说服了自己,再次掏出一件一阶废法器,小心布置灵阵,心中默念口诀,将莲花法器置于身前:
“这件法器上,提及的名曰晚晴之人,现在的位置!”
灵石的灵气快速消耗,随着微不可察的爆鸣声,空中交织出模糊不清的散碎画面,最终汇成一幅阴暗的图画。
入目是锈蚀的碗口粗细的粗铁围栏,上面嵌有微光闪烁的各色符,仄仄不平的石头地面上,铺满了蓬乱的枯黄杂草,那些杂草潮湿,凌乱,但却并不算太过肮脏。在乱草之上,五个衣衫有些污渍的男子,勉力支撑的靠在栏杆之上,有些似乎已经昏睡,有的则枯坐着似乎在尝试恢复被符受限的灵力。他们面色普遍憔悴,身形枯槁,似乎经历了不少非人的折磨。几人之中,有一个面色俊朗的男子,此时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沉睡,而是半醒着,气色也略好。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悄无声息的绕过几人,来到粗铁围栏边,那里正有一个个子不高的灰袍人,遮掩着递给他一块看不清模样的物事,他似乎轻车熟路,看也没看,就塞入口中。
画面就快消失,江枫灵力鼓动,那画面随之放大,但见不远处,更多的铁笼依次排开,而在这座空旷的大厅入口处,一辆车盖上面有着血红色鹰爪标记的马车正停在那里,几名被
密密捆扎的男子,被推搡着,带向一个空空的铁笼。
血爪?
江枫一看到这个鹰爪标记,不由自主的想起在赤霞门遭遇墨丘泉前的经历,就是这个疯狂的组织,在一夜之间,将二徒弟江云奇满门屠灭,充作投名状,投奔赤霞门。
一阶法器转瞬间化作无用的废物,画面也随之消失,江枫没有楚安澜“燃灵术”那样消耗法相之力,提升视野的本事,故此无法知道,此处究竟在哪里,只能判断“血爪”的马车,在今天,恰巧到过这个地方。
只要依照这个时间点,仔细去查血爪,定然会有下文。
然而所见的画面,让江枫意识到,这个名曰“晚晴”之人,有些怪怪的。
上官博良既然是上官秀棋的叔父,那就是个男性,这名曰“晚晴”之人,自然十有**是个女的,从莲花法器的形制和属性来看,当是如此。受限于占卜技能的等级,细节看不清楚,只能分辨那个身影在几名奴隶之中,确实属于相对单薄的存在,故此,江枫推测,这人或许是女扮男装。
而且,同样困在囚牢之中,她与其他几名囚徒不同,待遇很好,似乎被人刻意照料,联想在赤霞门辉耀城的所见,这“晚晴”或许是某个组织潜伏在这些囚徒中的暗探。
女扮男装,某个组织的暗探,江枫心中计较了一阵,心想要不要把这些信息,告诉上官秀棋,或者,卖给她。
夜还未深,制止了江城子的胡吃海塞,江枫带上他,准备去光佑真武大街逛一逛,看看是否能找到合适的技能书,或者法器,从师徒关系上来讲,江城子和远在东湖郡的江云奇,都已经算是自己的正式弟子,而因为庶务繁忙,江枫也一直未能承担一个师者的职责传道受业解惑,倘若加上常常也由师父代为操办的首件法器和首种技能,江枫这个“师父”之名,合格程度更是让人汗颜。
他刚出门,却遇见了一个熟人,安斯年。
“江法师,稀客稀客。”安斯年热情的上来打招呼,他的身边,正跟着一名稍有谢顶的中年男子,和他的相貌有些相似,但颧骨略高,修为和安斯年相若。
“客气了,只是路过,不敢叨扰。”自从帮助萧家子弟觉醒法相后,江枫就再没有见过这位掮客,不过从其光润的神色来看,或许已经从交易中获得不少好处。
“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安斯缪。大哥,这位就是我和你提及过的江法师,新杰的法相,就是这位高人帮忙,才成功觉醒的。”
“哦?失敬失敬!”谢顶男子原本神态倨傲,闻之略有色变,脸上笑容瞬间堆起,仿佛就生在那里一般,“多谢江法师,您可是犬子的贵人,以后要常来我们这里做客,我定为您留好甲字号的上房。”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江枫赶忙客气,知道这多半是客套,你要认真的定一间房,反而是失礼之举,只能顺着话茬继续,“新杰怎么样,现在还好吧?”
“好好,很好的,斯年安排他进力宗了,现在积攒门贡,很快就要入内门,这都是江法师您的功劳。这不,这几天闹什么魔影,被门内长老带出去历练了,说什么看守霄云岭的寒玉池,我打听了,那里是座荒凉的石头山,有什么好看守的,不如回家来,帮我看守这潇湘馆。”
“大哥,新杰应志存高远,你就不要惦记让他在这里帮忙了。”安斯年有点尴尬,出言劝止,顺便带回话题,话说自己大哥别的都好,就是眼光差了点。
“让江法师见笑了。”
“哪里,哪里,这潇湘馆的产业,在真武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佩服,佩服。”江枫打着哈哈,和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借着还有约谈的借口,溜出了潇湘馆。
魔影,霄云岭,寒玉池。
江枫想起自己被余小正诓骗的那阵,还做过一个在此间收集“寒玉石乳”的力宗宗门任务,想不到此间,竟然与那魔影有些关联,那自己会不会有些被牵扯其中,不,无需仔细思量,他就否定
了这一点,当时,是以余小正的身份去的。
那余小正,会不会有麻烦?
想着想着,既然路过光佑真武大街,不妨去看看。
“黑驴张”已经打烊,江枫拍了好一阵门,才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厮。
“已经打烊了,你拍什么拍!”在真武城,是无人敢随意动手的,叫一声前辈那是尊称,但是晚上被叫起来,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而且,你还不能动手。
“余小正在么?”
“啊”小厮打了个哈欠,“你说我们少爷啊,哎,我认识你,”他突然眼睛光亮起来,“上次你去少爷的别院,我见过你,就是你,上次走了之后,少爷就去了力宗,这几天都没有消息,我听掌柜说,禁止下山,你可知怎么回事,少爷还答应我表弟过来帮忙呢,这他不在,可怎么办才好。”
“你睡吧,睡吧,会办好的。”江枫没心思搭茬,余小正也是事必躬亲,这种小事都要过问,不过从这小厮所言可以判断,余小正多半是被禁止离开宗门了,看起来寒玉池的魔影,或许与自己所做任务有一定关联。
算是害了他,不过想想余家的势力,他多半不会有事,只不过再次见面,或许会被吐槽罢了。
在光佑真武大街又逛了两个时辰,没什么收获。法器还好,有一件铃铛法器还算不错,属性上佳,价格只是偏高,但已经被预定出去;而技能书,未见合用的,相比自己只要“堪用就好”的要求,他给徒弟挑选的眼光,相对略高,只不过这还受限于干瘪的储物袋,故此很难达成意向。
月朗星稀,意兴阑珊的回转潇湘馆,静待明日的交易。
…………
上官秀棋来的不算晚,只不过看其嘟囔的两腮,似乎和谁人生了不小的气,两人只是交易关系,江枫也不愿多问,默默的掏出莲花,放在自己身前,却没有先递过去。
“小气,都是小气鬼!哼!”
上官秀棋看着谨慎小心的江枫,撇撇嘴,她平坦的胸部没有任何起伏,但却能看出她还在气头上。
她掏出一件白银色的手环,上面布满繁复看不懂的花纹,还有一行行米粒小字,竟然不像是妖族的文字,更不是人族的,扔了过来,入手极是冰冷。
“寒光簪魔手环,二阶中品法器,属性一【破魔】,对于携带者,可屏蔽受到的诅咒效果,但同时也不会被祝福效果影响;属性二【银盾】,在使用防御类符时,同时激发银色护盾,强化防御类效果,效果相当于二阶符和三阶符之间,每个时辰最多可激活三次;属性三【微视】,被动效果无需施展,如果你处在隐身效果之中,使你不容易被探视类法术察觉。”
“这东西比你的‘慈航水镜莲’品质要差一些,所以我额外补偿你二十枚二阶,如何?”上官秀棋没有占江枫便宜的想法,有板有眼的说道。
“不如补偿我一件普通的飞行法器如何?”
江枫昨夜在逛摊的时候仔细打听了一下,原来上官家是城内的炼器世家,虽然名声仅限于真武城的小圈子,但也算小有成就。故此,他打算购买一件真正玄级合用的飞行法器这点非常重要,盖因飞行法器要做到真正玄级修为适用,至少要有【降需】【抵耗】【稳流】三项属性中的至少两项才行市场上这样的法器很少,但对于炼器家族来讲,或许制作一件并不难,甚至本身就有存货。
有了飞行法器,他的活动范围,大可扩大很多,只需进入浅山宗边境,就可以随意飞行,前往浅山宗各地,对于后续需要料理的繁杂庶务,实在便利不过,虽然江城子也可以飞行,但他的修为限制了他的飞行速度,而且并不安全。
“嗬,你在开什么玩笑,最便宜的二手飞行法器,这个价确实拿的下来,但是你当我们上官家是做垃圾的么?即使做的残次品,也价值八十枚二阶!”
“但是我有一些消息可以交换,有关晚晴的消息。”
第一百一十三章 错误解读
江枫最终得偿所愿,当然,他为此支付了六十枚二阶灵石,储物袋进一步掏空,这个价格,足以换取不错的飞行法器,但上官秀棋提供的飞行法器更好,基本上属于有价无市。
“逆风如意飞舟”
三阶下品法器,属性一【降需】,降低使用者的修为需求,玄级二重即可使用;属性二【抵耗】,驾驭飞舟所需要的灵力,降低六成,并在初期的半个时辰内,额外降低两成;属性三【稳流】,在灵气潮汐和乱流中更容易保持平衡,在前者中飞行时,可以自行少量吸纳灵气降低驾驭所需。
虽然没有任何其他额外属性,比如快速飞行所需要的【急行】,以及在空中有一定防御作用的【护罩】,但三个属性,全是江枫所需,毕竟他一个玄级修士,倘若飞行法器不合适,灵气消耗过大,只能飞个把时辰,实用性就会大大降低,之前曾经得到过的飞行法器“铁木燕形纸鸢”,就是因为只有【降需】,令江枫不得不将其便宜卖给多宝阁。
“哼,别让我再见到你。”上官秀棋嘟着嘴,恨恨的说道,虽然拿到了莲花法器,也得到了有关“晚晴”的情报,但这场交易,明显是她吃亏了,不过主动提出交易的一方是她,为了达到目的,她不得不在关键环节让步。
“来日方长,说不定我们将来还会做交易。”
“鬼才和你做交易。”上官秀棋临别狠狠的踩了江枫一脚,先一步出了乙字六号房,江枫既然已经如愿得到防御诅咒的法器,以及飞行法器,他方才杀价是有点狠,只能无奈笑笑,跟上去,迎面却再次遇到了安斯年。
然而他的笑容,却凝固在脸上,甚至有掩面而走的冲动。
“江法师,秀棋姑娘。”安斯年无法避开,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似乎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情况,他躲躲闪闪的举动却让江枫整个人都懵住了,直到上官秀棋轻哼了一句,离开潇湘馆,江枫才拉住安斯年,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问我,你不知道她是谁么?”
“上官秀棋,不就是炼器世家上官家的姑娘么?”
“你知道还……你知不知道她还有个身份?”
还有个身份?是说是那家“九星坊”店铺的房东?这个应该不算吧,江枫正想作答,却听见安斯年小声的说道,“她是楚弈鸣的未婚妻。”
“楚弈鸣?”江枫想起了冒牌货,以及原主反对的那幢婚姻,心中释然,难道楚弈鸣是看不上这个身材么,下次去楚府,一定要问问,他这么想,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微笑,在安斯年看起来,反而更加担心。
“你泡什么姑娘不好,你泡楚家的儿媳妇!”安斯年道,“江法师,咱们是有交情在,我劝你一句,悬崖勒马,这个姑娘虽然没入楚家门,但是楚安澜和上官霸霜可还是认这门亲事的,你可不要搅在其中。”
他不顾江枫在场,推门进入乙字六号房,发现屋内还算整洁,并不凌乱,没有不可言状的事情发生,这才放下心来,他其实并不担心江枫和谁搅在一起,重要的是,潇湘馆和自己在其中要保持清白,纵使自己也是有背景的,但涉及两名地级修士及其背后的家族,可不是好惹的。
“这事你一定要听我的。”安斯年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是喜欢那样的姑娘,我可以介绍给你。”他伸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你误会了……”江枫发现
,没有上官秀棋在场,自己确实解释不清。
…………
江枫将“寒光簪魔手环”带在右手手腕,冰冷的感觉瞬间萦绕心头,体内一片清明,有了这个手环,他的心绪好似得到了安抚,不再躁动不安,他也知道这大多是心理作用。
按照“九星坊”的神棍周老头所说,自己身上的诅咒,发现的还算早,故此效果并不明显,等到后来,“莽言咒”的效果强化之后,会经常做出“作死”的冒险之举,直到身陨,当然,如果运气好的话,作死也能带来收益,毕竟还是有气运加持的修士曾经步步化险为夷,获得过大成功。
江枫自问自己并非大气运之人,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一步步来吧。
因为有了飞行法器,江枫不再走官道,而是出了真武城,急速飞掠,经过半日,就抵近了力宗和浅山宗的交界,祭起飞行法器,一路向东,很快就进了浅山宗境内,经由暖谷郡上空,再直飞西北,等到夜半时分,便已经飞抵罗川上空。
安稳的收起灵气下降,不留一点声息,默默的回到掌门内府,没有打扰任何人,安心休息直到第二日,才着手处理宗内的一众庶务。
因为距离宗门议事会还有一段时间,故此几位长老的奏事法信,还没有到来,只有丁宝箴的一份,安静的贴在门楣上,泛着幽蓝的光。
丁宝箴恳请严加惩戒丁灵芸,此女因为畏惧困难,中途逃跑,给宗内带来了不少损失,故此,他建议将丁灵芸处死,以儆效尤。
少见啊。
丁灵芸逃跑,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丁宝箴一直也未提及此事,就当没有发生一样,对于这个凡俗女子,江枫倒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偷跑确实有失体统,毕竟作为掌门的侍女,这属于背叛的行径,但处死就有点过了,事情并不是发生在战场之上。
细细思虑了片刻,江枫觉得这应该算是自己一招击杀岳溪山的余波,在杀人立威之后,自己的威望,在宗内达到了历史的最高,郑鲁达,吴全忠已经被折服,周星因为招纳的原因,天然是自己阵营,原始家族中沈峻茂在病愈后也加入自己一方,剩下的就只有覆海门背景的魏家,以及一直不肯表态的王显道。丁家,皇甫家这种中小家族,经由此事,也大抵认清了形势,和赵文君这个墙头草一样,不再为王显道摇旗呐喊,这个处理丁灵芸的请求,无外乎是一件投名状而已。
嫁人吧!也不差这一个侍女!
江枫批示了一行短句,叫来王乙,让其送到丁家,算是结束了此事。又让其将庶务长老郑鲁达约来,商讨赤霞门浦江镇的事情,郑家掌管庶务多年,要说开个药草铺或者医馆,他们一定在行。
…………
“掌门,您说要去赤霞门开设医馆?”郑鲁达听了江枫的要求,心中莫名的看不清对方的意图,不过想想,从宗内走到宗外,这事情好多年都没有发生了。
“没错,这个配方你拿着。”江枫递给郑鲁达“四灵润魂丹”的丹方,炼成丹药后可以滋润神魂,治疗重度失眠,对于走火入魔的修士,无论人族还是妖修,也有修复的功效,对于妖族来讲,要求灵级及以下,对于人族来讲,要求练气及以下,但身体残缺者不可用。
这个丹方,自从获得之后,就被雪藏在储物袋中,江枫原本想用来与郑鲁达进行利益交换,博取他在某些问题上的全力支持,因为这
丹方所需,与他家族的“养魂花”法相颇为契合,在种植和炼制过程中,一定会有所加成,故此实乃赚钱上品。
“多谢掌门。”
郑鲁达甫一看到丹方内容,就已经认定,这东西几乎是为自己家族定制的,制作起来毫无困难,心中欢喜的同时,对江枫的感激又多了一重,难不成是要借助此丹方,开拓赤霞门市场,进而将来……不得不说,他考虑的有点远。
“我需要一个弱效版本,要同时带有沉睡三日左右的效果,然后去这个叫‘浦江镇’的地方开设医馆,具体的店铺名称,人员遴选都由你来操持,务必做到低调,不要引起赤霞门的注意。”摘取法相的事情,江枫自然不方便和他详说,只能将摘取法相的后遗症,一并合并到药效之中。
“我懂,我懂,一次治愈以后就没有钱赚。是不是起初不要放置情报人员?要和全忠长老商量么?”
“第一步不需要。”江枫知道郑鲁达错误的解读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这是一个情报收集站,不过这个不重要,如果将来这个医馆的确能顺带起到这个作用,那更好不过了,赤霞门,从他的所见所闻来看,浅山宗想要崛起,必然是最强劲的对手。
当然,提及这个实数尚早,七盟最差的凌云山,也比浅山宗境况好上许多,除非自愿吃掉灵笼商会投给自己的“毒丸”,否则,想在短期内与七盟境内现有宗门比拼,实数痴人说梦。
…………
在暖谷郡,东湖郡,以及伏元镇和大邑郡之间,最终江枫还是决定先去大邑郡看看,先帮助侍女郑可仪继续拆解残法相,北部的情报工作,相比南部和西部,更为重要,盖因东部的金城派,与浅山宗尚属交好,而赤霞门则不然,和平的外衣之下,总是感觉危机重重,倘若郑可仪能够早一天觉醒法相的话,那么对于自己初步布局北部的情报网,诚然是个不错的助力。
在人选的问题上,浅山宗面临两大困境。
一方面,缺少足够有实力或者特长的修士,比如暖谷郡的镇守,蒙教司的执事,至今空缺,甚至原本都应该是修士的各镇镇守,都还由凡俗担任;
另一方面,缺少可信任的心腹,比如各地的情报工作,比如收集商贸信息的工作,都还无人操持。这两者,他希望在前往遗迹之前,至少都有个眉目。
丁家竟然出人意料的送来了新侍女丁灵雨,一个八法相的凡俗,相比丁灵芸长得更加出落大方,更为饱满,笑起来也更甜美。
丁灵芸,已经被火速嫁出了浅山宗,据说送往遥远的西南,嫁给南宫家族的一位灵级修士。南宫家族的领地上,拥有浅山宗为数不多的货品卖往南陆的唯一出海港,目前也有少量的浅山宗人员驻守。如此远的距离,堪称“流放”,也让江枫深深的感觉到,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算了,不见就不见吧,反正也从未想念。
不过见丁灵雨,八法相的资质也够差的,既然你们误解了我的意思,送来了“替代品”,那就安心收纳就是,自己一个掌门,还用在乎这些细节?
不收下,他们或许还会有新的错误解读,至于她有什么长处,什么性格,到底未来是否忠诚,这些都可以慢慢观察,慢慢培养,想到这,他祭起飞舟,一把将丁灵雨扔在上面,卷起飞舟,没去管她初次飞行的惊呼尖叫,向大邑郡的方向疾飞而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万全准备
合并了孤寒镇的大邑郡,还是春寒料峭。
初融的雪水汇成条条泛着冰花的小溪流,向南汇入白水江的干流冷溪,这段水路受季节的影响很大,并不能通航运货的大船,但相对于连绵起伏的群山北麓来讲,这里已经颇受上苍眷顾,至少在温暖的晚春,万物复苏之时,凡俗的农夫们即可播种希望,而无其他生计的渔民,也可泛着一叶小舟,养**只鸬鹚,勉力维持一家老小。
大邑郡的设立,提供了不少机会,至少对于年轻人来讲,挑幡林立的店铺,商旅纷冗的官道,到处都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纵使薪俸很低,但也远胜之前光景。
江枫到达大邑郡的时候,郑可仪恰巧在余小正的店铺中帮忙,见到因长时间飞行而脸色泛白,花容几近失色的丁灵雨,并没有多问,只是细致的将其安顿下来,并静待江枫休息两个时辰,才过来汇报最近的情况。
“到处都在流传着怒风峡谷宝物现世的消息?”
“没错,不少散修,都经由大邑郡,赶往落英门和赤霞门,想必都是为了此事。”
“没有生乱吧?”
“沈长老来了之后,因为诸事有人主持公道,情况相比之前好了许多,不过原本因为余家有一位玄级修士,坐镇新设立的拍卖行,这里并没有人生事,大半属于正常的纠纷,随便找个中人即可化解。”
“给你留的奴隶用的如何?”
“已经有三名可以帮忙,余下的还在培训中,掌门,如果方便的话,我请求独立开设一座小型店铺,虽然可能不会赚多少钱,但对于我们收集情报,更为便利。”
“准了,你着力去办就好。”江枫掏出三十枚二阶放在案前,开店必然需要费用,在地价已经再上新高的大邑郡,这些钱不算太多,但也还算堪用。独自开设店铺,确实也有很多便利,自己也不可能一直寄居在余小正的店铺。
“谢掌门。”郑可仪收了灵石,她就是这点好,从不矫情。江枫也相信她能将事情办好。
“掌门,还有一事。”郑可仪掏出那枚巴掌大的麻布布袋,小心的呈上来,“上面的暗语我看不懂,是一个挑着扁担的陌生男子,看见我之后,扔在门口的。”
“好。”
江枫收了起来,瞟了一眼,就已经知道来者为何人所派,在离开寒山派时,他曾经将郑可仪的画像和大概所在交代给马太吉,周星和周家人的确是两人联系的一个纽带,但江枫并不想在没有特别需要的情况下,将周家置于这个特殊功用。
另者,在谍报方面,江枫有自己的考虑,就是必须托付给足够信得过之人,周星本人没有问题,但他本身拥有玄级修为,眼下应该承担更重要的职务,比如自己刚刚委派的东湖郡镇守,而留下来的家族成员,还未有人进入江枫的视野,或许会武八强的周旭尧可以,但这种拥有战斗法相的苗子,还是留待在将来的修士战阵中发光发热吧。
“这个情报是寒山派送过来的。”江枫并没有隐瞒郑可仪,“现在是单线联络,不必惊慌。准备一下,明日继续帮你觉醒法相。”
“是。”郑可仪应声退下,去细心侍弄早已准备好的客房,只是,她转身忽然想到,那个叫丁灵雨的女孩,今晚安排在哪里才好,想再去问问,却觉得这并不是太大的问题,无需再去叨扰掌门。
她心中轻笑,旋即有了决定。
…………
周星和几位新收的子弟正在议事堂中商量最近发生的事情,说是议事堂,实则为东湖郡的一处荒废多年的破庙,倒塌早已失
去光彩的塑像,勉强能看出应是“地果神君”,此处流传甚广的传说人物,据说是个得道的鹿妖,曾经成就地级,庇佑过这里多年,但最终云游出行,不知所终。周星和几位弟子到来时,看这里地势和位置都算不错,可以鸟瞰东湖郡大半,故此将这里收拾出来,简单修葺,就成了议事堂。
除了周旭阳和周旭明两名亲眷,以及陈信和卫哲两名修士弟子之外,参与议事的还有此间原本的凡俗管事仇大年,一个六十余岁,须发皆白的老头子,他的家族在此地的威望甚高,故此原本的各项庶务,都由他负责。
对于周星这一众修士的到来,仇大年是举双手赞成的,还委派了两名家族小辈,过来帮忙,不过周星婉拒了他将侄女嫁给自己的想法,毕竟自己还刚刚成亲,也并不想那么快纳妾。但是出于笼络地方势力的考虑,他还是指定子弟周旭阳,和仇大年的一位孙女结亲,只是需要年满二十方可操办,这点作为管事多年的仇大年,自是知晓这个六司去年新设的“女十八,男二十”规定,故此宾主相处甚洽,很快就鱼水交融。
周星商量的事情,无外乎是最近出现的苗头,就是有“渔霸”和“路匪”出现,与吓人的名号不同,其实这些都是本地户,空有些武力,并不是修士,由于外来凡俗的涌入,东湖的渔场,以及野外的山泽,都出现了不少的纠纷,这些“渔霸”和“路匪”就是这种背景下涌现出的民间豪强,仇大年虽然有着家族的影响力,但一介凡俗,也无力弹压,只能任由其滋生壮大,直到最近越演越烈,发展为原住民和新入丁口的大规模械斗。
周星决定将规矩一一厘清,也象征性的抓几个带头者,对于他,甚至几名徒弟,都是简单不过的事情,这就是凡俗和修士的差别,纵使几位没有什么过人的法器,但胜过凡俗,实数不能再容易的小事,当然更重要的是,怎么能调和这其中的矛盾,投入灵石,拓展更多的渔场和山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打算调研一下,东湖郡还有什么生计可以发展,毕竟仅仅囿于传统产业,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这一点,他也有了一些思路,比如利用渔场饲养一些低级灵兽,这点比售卖渔产获利要丰厚得多,也能支撑更多的人口,诸如此类,他打算最近多走走看看,争取至少拿出三条以上的对策来。
周星已经将这里的情况整理清楚,并认真誊写,准备上报给掌门江枫,大邑郡已经有他人镇守,自会和自己一样勉力弹压,而暖谷郡是否有类似的苗头,还需要掌门派人预防,做好万全的准备,迟则生变。
…………
摘除法相进行的十分顺利,此次摘取的乃是一枚“细脉灯芯草”,至少以江枫的急匆匆补充了几本书之后的见地,应是这种勉强可算作灵植类的法相无误。经历了多次施展分相术的锻炼,江枫的身体,已经能适应这种灵力微操的消耗,日上三竿时,他已经恢复完毕,出了门依照线索寻找马太吉留下的暗探,也静下心来,思考最近流传在大邑郡的“峡谷之内有重宝现世”的消息。
江枫怀疑这个消息的散播者,就是灵笼商会。之前墨丘泉曾经求取过仿造的藏宝图,这说明他们原本就有意搅乱局面,浑水摸鱼,在遗迹探索中分一杯羹。而墨丘泉已经被自己击杀,原本以为他们只有这个方案,现在看来,他们或许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多种手段齐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一个伪天级遗迹,到底能有什么呢?
伪天级,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江枫从字面上揣测这其中的意思,听起来是个极大的
机缘,从冰荒雪女的委托来看,她是想借机复活,重新称霸一小方天地,以她古妖的实力依马太吉在典籍中所查阅,至少也能达到地级大圆满的层次确实可以这样,加上自己最近收集到的三大古妖传说,或许很快就会一窥真相。
如果能进一步查出“元楚尊者”的事迹,那就更好不过了,诸事如同抽丝剥茧,即可一一理顺,对于自己进入遗迹的安全,也多添了一分保障。
但一个伪天级大佬的消息,并不是那么好打听的,江枫思量了好久,发现这个消息,至少要余家或者萧家,或者楚家,或者御风宗的凌家,才有可能知晓,而这几位大佬,以自己已有的途径,暂时还无法亲见。余小正姐弟地位不高,萧明真已经开始“天罗风清舞”的特训不在真武城,楚弈鸣这个冒牌货还在假装昏迷,至于凌少,一面之缘能算关系么,至少江枫不认为是这样。
还是要静待时机,这个消息层次太高,无法探听,也属自然。
依照马太吉留下的暗语,江枫在大邑郡的商业街闲逛片刻之后,就去了北部,在新设立的一处伐木场附近停留片刻,很快就感到身后有人缀了上来。他于是专走僻静小道,直到接近荒野,才停了下来。
“江掌门!”宽大的罩袍摘下,竟然是马太吉本人。
“你怎么亲自来了,这很危险。”
“事情重要,不敢委托他人。”
“什么事?”江枫拉他进入一株百年雪松旁,茂密的树冠足以遮挡两人。
“我有几个人,要委托给你,放在浅山宗。”
“你有危险?”
“没有,只是我将来要和你去峡谷,我隐隐觉得或许有生命危险,倘若陨落其中,家族之人无人照料。”
“你不是姓马么?”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马艾都为了抵挡拓跋图的压力,不得不拉拢所有的亲族,现在他当了掌门,事情就不一样了,说实在的,我最近,最近混的挺差。所以,想做点万全的准备,一旦我死在谷中,我这一支也不至于绝后。”
“马艾都有那么狠?”
听马太吉这么说,江枫对于马艾都的观感,又变化了许多,之前印象中,他只是个不愿意在合议上签字的长脸长臂玄修而已。
“一言难尽,江掌门,我叫你一声兄弟,看在我们即将同生共死为雪女大人办事的份上,将我门下的一名修士,三名凡俗,安置在浅山宗,如何?”
“这个自然没话说。”听到马太吉提及雪女,江枫想到了自己身上的诅咒,“太吉,你最近有没有感觉特别,我就是说,感觉自己变化了很多?”他说的隐晦,一方面诅咒确实不方便描述,更不便让人知晓;另一方面,他也不清楚,冰荒雪女是否会对自己的遗族后代出手。
“变化?”
马太吉听到这个词,身上僵硬的痛感再次传来,憔悴的眼神中尽是茫然,“要说变化,我最近老爱做梦,也可能被马艾都折腾的,总之,有点患得患失,之前大道无望时,都没有这么焦虑过。”
这个就无从法判断了,江枫暗忖,隔行如隔山,想要看清,必须要懂得解咒之人才行,可惜“九星坊”的周老头不在大邑郡。
两炷香之后,商业街角落的一间空旷的房屋内。
“你们从今天开始,就留在浅山宗!”
马太吉指着一名长着副俊美坯子的垂髫童子,还有三名打扮成护卫家丁模样的两男一女,宣布这个决定。
第一百一十一五章 忠人之事
冯既明今天九岁,一头金发,肤色白皙光滑,水润吹弹可破,一点也不似寒山派的敦实和黝黑,与江枫曾经试图拉拢的孟鲲截然不同。而与自幼养尊处优的江云奇相比,多了一分洞明世事的早熟,礼数周到完备,但就修为来讲,只有灵级二重,许是被寒山派耽误了,法相“崩山飞星刀”,属于不上不下的战斗类法相,但在浅山宗同阶修士中,也算上乘,算是个好苗子。
“从此以后,你就是浅山宗人了,你可明白?”
“是,谨遵掌门教诲。”
“和马前辈告辞。”江枫忽然兴起,想要故意捉弄下马太吉,也顺便考验少年的心性,却听这俊秀的少年鞠躬行礼,郑重的说道:
“前辈,请多保重身体。倘若无事,多来浅山宗做客。”
“你也多保重!”
马太吉竟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江兄,那就拜托了。”他倒是爽利,抱拳示意,仿佛还有急事,几步飞掠,消失在旷野之中。
马太吉走了,江枫倒是犯了难。
倘若在会武之前,他倒是可以让江海或者王乙登记造册,将冯既明随意的挂靠在同姓凡俗之家,借着会武遴选人才的时机,将他的身份遮掩一二,顺便录入门墙,如今会武已过,就只能按照外来凡俗的方式来处理。
门派之内,能够收徒的只有三人:魏家外请修士魏若光,兵争司执事皇甫润生,东湖郡镇守周星,此三人算是“精于”的战斗类玄级修士,虽然这里面后两人有“矬子里面拔将军”的嫌疑,比如周星,单打独斗也就勉强略胜自己一筹,但总比几位长老要强得多。
会武八强大多在魏若光门下,余下少数分配给皇甫润生和周星,更多的或留在家族之中野蛮生长,或者无依无靠的滞留在罗川,挂靠在蒙教司混日子,顺便赚钱维持苦修,偶尔接受魏若光、赵文君、丁宝桢的兼职教导。
江枫曾经想过是否设立内门和外门,以改变这种松散的局面,但两者,仍然需要玄级修士来管理,内门好说,魏若光或可以临时兼任,而外门,则缺少一个既懂些庶务,修行上又可以指点一二的人。
冯既明还真没地方去,留在大邑郡是不可能的,这里距离寒山派太近,而江枫自己也无法再收徒,想想江城子和江云奇,都没有足够闲暇管教指导,属于散养状态,再增加一人,只会徒有师徒名分,实则误人子弟。
信手写了一封证明身份的书信,交给随同冯既明来的三位凡俗,令他们前往罗川,找江海安排一切,他原本想再去售卖奇珍和假货的“宁丰小店”看看,但带着冯既明,行动颇有不便,只能改变计划,回转“黑驴张”大邑分店,等不及侍女郑可仪醒来,留下一封短信交代一二,便匆匆带着丁灵雨和冯既明,御使飞舟,一路向南飞去。
丁灵雨虽是凡俗,但经历过一次飞行,此次已经适应了许多,静静的坐在飞舟之上,费力的读着江枫扔给她的几本道书。而灵级二重的冯既明,虽然出自寒山一隅,却没有半点受到惊吓的样子,他静静的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一路欣赏着沿途的景色。
定力不凡啊,此子将来必有成就。
江枫不禁暗忖道。
“江掌门,这就是浅山宗?”冯既明突然出言问道。
“没错,下面的就是浅山宗。”
“浅山宗开宗立派有多少年了?”
“七百
多年吧,你对这个感兴趣?”这孩子的问题,让人有些看不懂。
“我只是随口问问。”冯既明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这里的自然风貌,保持的挺好。”
…………
江枫此行的目的是伏元镇,这里有不止一件事情要做。
第一件事有关萧家,萧明葆和本宗的任晓龙曾在这里发现神秘的洞窟,并且萧明葆因此法相受损,任晓龙虽然逃逸,但也在本宗内引起过不小的风波,这件事情原本因为时过境迁,与自己和浅山宗并无进一步的关联,但有了蒙教司执事的潜在人选楚文茵的问题,倘若能将此事调查清楚,并且有机会治愈萧明葆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博得楚文茵的加入,解决蒙教司执事因为无钱雇佣而空置的问题,并且,因为楚文茵不仅善于蒙教,还有“灵植”的本领在身,对于浅山宗的发展,无疑是个不小的助力。
可惜这女子有点冷啊,江枫回想起在真武城楚家的初遇,并不愉快。
另一件事,则是在寒山派时,御风宗官员李煜风的委托,有关御风宗叛徒李贤午的事情,虽然只拿了一幅秦无元的“碧海拾贝图”作为报酬,并且还未卖出变现,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事还是需要仔细去办的。江枫料想,这李煜风官位不至于太小,未来与御风宗打交道,或许还有用,总比那个笑面虎古传福要好的多。
凌少?这个一面之缘的地级修士,恐怕已经忘了自己吧。
伏元镇位于浅山宗中部偏西,暖谷郡的北部,风貌与每一个还未变郡的镇子一样没落,萧索,缺少生气,甚至还因为三镇变郡和罗川开放凡俗迁入的缘故,有些原本生活在这里的富裕之家,已经迁走,或者只留一些家小眷属,看守着空荡荡的宅院。
野草已经吐绿,早春的气息,相比寒意未退的大邑郡,要浓厚得多。江枫收起飞舟,与丁灵雨和冯既明缓缓落下,顺着乡间窄仄的石头小路,进了伏元镇。
远处高山巍峨,泉流呜咽,风水上佳,但没有灵脉分布,葬着浅山宗几位先代掌门,据说这里原本是没有镇子的,只是因为历代守墓人的后裔聚集,才有了伏元镇的今天,而今荒草丛生,山色苍茫,先代掌门的守墓人已经换了几代,甚至忘了自己的使命,要不是因为还有墓碑和封土,或许早就找不到那些先辈曾经留下的痕迹。
只余一黄土而已。
江枫望着远山外变幻的云端,不禁心生感叹。
与空中和野外所见不同,镇子里还算热闹,跑来跑去的孩童,蹲在墙角沐浴阳光的老汉,都给这里添了不少生气,江枫首先要找的就是伏元镇的镇守李河,在宗内登记造册的各地镇守之中,这个名字不算显眼。
然而李河不在家中,问了几名闲聊的老汉,方知今日上午,镇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早都去山上祭扫先贤了,还未回来。
这是什么情况?
原本以为诸人已经忘却浅山宗的历代掌门,难不成是自己错怪了他们?心中颇有惭愧,正想着,却见远山的狭窄石路上,来了一支穿戴整齐,步履一致,甚至有些庄严肃穆的队伍。
这是祭扫的队伍回来了?
江枫飞掠到近前,找了几人询问,才发现队伍中人,如自己所料的都是本地人,黑红褶皱的脸,多是耕种为生的农人,至于脸上有些光泽的,则是有头有脸的乡绅,特制的黑青色袍服,遮在每个人或破旧或簇新的短袄之上,让整个队伍
看起来整齐一致,要不是因为缺少鼓乐,江枫还真以为这是正儿八经的祭祀队伍。
“你是李河?”经过几个人的指认,江枫很快就找到了正主,白发苍苍,脸上布满岁月的沟渠,身体略有佝偻的老头一名,担任伏元镇的凡俗镇守已有二十余年。
“正是小人,见过掌门。”见了江枫的掌门印鉴,李河赶紧跪下行礼。
“这祭扫的队伍,是你组织的?”
“嗯,这个,算是吧。”李河支支吾吾,似有隐情,还不住的向队伍后面遥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却没有找到。
“说实话,恕你无罪。”
虽然祭扫先人是忠孝仁义之举,但也是要看日子的,这是礼数,一直由礼务司负责,因为开支用度的问题,自从九代掌门以来,原本每五年的祭祀,已经改为每十年一次,自从江枫接任掌门以来,因为宗门大库空空,更是一次都没有主持祭祀。民间私自举办仪式祭奠先代,说白了,算是逾越之举,罪当罚没所有,贬为奴隶,只是在浅山宗历史上,并没有人做过如此荒唐的事,自然也无人被治罪。
“这个,其实大家是被新来的富户李贤午雇佣来的,费用由他出,但凡参与祭祀者,都可以拿到三枚灵石。”李河颤颤巍巍的拿出三枚火系一阶灵石,捧在手心之中,示意给江枫查看。
荒唐!
这是江枫的第一印象,之前李煜风提及此人时,交代过自己给他找些事情做,否则就会惹事,他还以为是官面上的客套话,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这祭祀先贤是自己浅山宗的事,他一个外来户,雇人操办这种事情,是为何意?通过教化凡俗不要数典忘祖,祭奠先代掌门,打自己这个浅山宗现任掌门的脸?
想想这个概率不大,看这队伍中人,脸上毫无悲戚之情,甚至还有点隐藏的赚到钱花的欣喜,就知道和自己一样,对历代掌门,没什么真正的感情,更不知道祭奠有何意义,凡夫俗子,能看到眼前收益,就已经足矣了。
“他还做过什么?”
“这,李贤午来了之后,帮助镇里修了私塾,清理了六口淤塞的水井,雇佣修士帮村里开辟了三百亩荒田。”
“每逢婚丧嫁娶,都可以从他那里领两枚灵石的贺礼。”身后的一名中年汉子补充道,他一身力气,正值壮年,竟也混在队伍之中领钱,他和这里的大多数凡俗一样淳朴,见过的修士不多,对于掌门江枫,不像有职务在身的李河那么尊敬谦恭。
“他的家丁治好了我家瘸腿的耕牛。”一个队尾的声音高高喊道。
“我家的房子,是他找人帮着修理的,漏雨都五年了,多亏了他这个好人……”
“我媳妇难产那天,他帮着请了医士,还送了几身新衣裳。”身后的人七嘴八舌的补充道,“对,掌门,你可别治他的罪,我看了,那孩子长得像我,不可能是他李贤午的。”
“瞎说,你再这么说,我非打你,王二愣!”先前的那人急了,想要动手,却被众人嬉笑间拉开了。
“不行,要治他的罪,他抢了我未过门的媳妇。”后面一个大眼少年急了。
“屁,翠花根本没看上你,他爹都不让你进门,你也不找个水坑自己好好照照。”众人的吐沫,很快将他的声音淹没了。
这都什么事啊,难道我遇到了一个爱惹事的善人?江枫瞬间头有点大,必须要赶紧见见这名御风宗的叛徒才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以德服人
李贤午的形象与江枫想象有较大反差,就连所居之所,都与江枫预想的豪奢不同,他原以为,李煜风口中的这位不差钱的御风叛徒,会住在宽大华丽的三进三出的宅邸之中,享受众多仆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侍奉,然而眼前是一座仅仅能称为“整洁”的小院,并且前后忙活的仆役,仅有四人,且有一名为临时雇佣的本镇人士。
李贤午大肚腩,甚至可以说略有肥硕,天庭宽大而饱满,在江枫进入这间院落时,他正半靠在一把半新的太师椅上晒太阳,光头之上,盖着一块用来防止日晒的灰色麻布方巾,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也算惬意。
“你就是李贤午?”
“是啊,”胖子勉强从太师椅上坐直,小眼睛瞄了一会儿,看清了来者,发现不认识,但身边的老头李河他是知道的,他自打来了这伏元镇,没少和对方打交道。
“李前辈,这位是我家掌门大人。”
“掌门?”李贤午听到这个字眼,连忙郑重的站起身来,指间多有肥肉的双手抱拳行礼,“失敬,失敬,江掌门乃是稀客,碰壁生盔啊!”
“是蓬荜生辉。”身后的一位书生模样的方脸年轻人小声善意提醒道。
“哦哦,蓬荜生辉,让您见笑了。”李贤午并未因年轻人的提醒而尴尬,自从江枫表明了身份,他的眉眼间一直都闪耀着异样的神采,“江掌门之前有见过家兄了吧?”
仆役搬来一把半旧的藤椅,对方看上去是个粗人,和想象中的御风宗出身有明显区别,江枫也就不客气,示意李贤午一同坐下,对方同属玄级修为,只是在浅山宗客居,并非寄人篱下或者投奔,两人自然以道友互称。
“李道友,我在寒山派见过贵兄,他有和我提起过你的事,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地方?”
事实上这里的一切都让江枫感到奇怪,普通形制的茅草屋舍,半旧不新的家当,穿着朴素的仆役,连同主人也只是略有富户的模样,是李御风所言失实,还是对方在赶往浅山宗的路上,出了意外的变故,导致生活变得如此困顿?
“我想当官。”
李贤午向前倾斜身体,想要做出一个恭敬的姿态来,肚腩却限制了他的礼数,“做梦都想做官。我和你讲,在御风宗,我就花了不少灵石,一路买买买,直到坐上中阁理事这种位置,但还是不过瘾,你知道,中阁管理外事,都是和一帮老狐狸天天打交道,做不得实事,还不如去下阁,甚至去八都,都比较踏实。所以我就心痒痒,到处送礼,结果触了霉头,才丢了官。”
身后的年轻人清了清嗓子,李贤午仅仅是回头看了一眼,却没理他,右手岔开五指,比划着继续说,“亏我送了五十枚三阶,这钱不少啊,他们竟然举报我行贿,大家都不干净,他们竟然专门举报我,江掌门,我是个粗人,不瞒你说,我原来名字的‘午’字,乃是排行第五的‘五’,后来觉得没文化,才找人改了这个文绉绉的名字,就是为了方便当官,御风宗这帮家伙,肚子里没有墨水被他们歧视,就专门挑我的毛病,但我是个实在人啊,我量雅高直……”
“是雅量高致。”身后的方脸年轻人再度提醒,江枫也不禁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倒也俊秀,与李贤午在眉眼之中略有相似,只是没有吃到脑满肠肥,模样应是位读书人,灵级修为,见江枫目光投射过来,他反而有些怯场,脸色隐隐发红,不禁向后挪了一小步。
“没关系的,江掌门不是外人,”李贤午说得兴奋,有点唾沫横飞的迹象,“所以我就跑了,跑到这里来,帮着这里的人做点实事,我喜欢帮人的感觉,不信你问李河,我不喜欢做那些虚的,更不喜欢动用武力,一直是以德服人。”
“我听说了。”江枫知道对方话这么多,也是憋
在这伏元镇无处施展的缘故,这镇上都是凡俗,长于辞令之人甚少,多半还要为生计奔波,哪有空和他吆五喝六的,要说闲的,也就李河一人。好在李贤午虽然闲的要命,主动找事情做,但做的大多数事情,都在江枫的承受范围内,甚至举双手双脚赞成。
“你不能操办浅山宗祭祀仪式。”
“这?”李贤午愣住了,“哈哈,我没有想那么多。李河过来说,想给镇里的闲散人找点事情做,顺便赚些家用,正好有件白事,我就说,不如顺便祭奠下浅山宗的各位先贤,纯属顺便哈,没什么别的意思。江掌门,这个很,很过分么?”
“不知者不罪,下不为例。”有之前李煜风的招呼,江枫不可能为难这个号称以德服人,爱做好事的李贤午,但必要的警告还是需要的。
“当然,当然,以后大事我会上报您的,怎么样,能不能给我个一官半职?我这人不图俸禄,不缺钱,更不贪钱,你看这院子”
他肥硕的大手擎在身前,挥挥洒洒,指点着院子中的一切陈设,似乎在琢磨措辞,“我生活要求也低,有肉吃就行,这些我自己的钱就足够吃上几千年,我对女色虽然有些要求,但从不用强,以德服人,我就喜欢做善事,就是自己花钱,看见别人对我大恩大德的样子,我就打心眼里高兴。”
“是感恩戴德。”年轻人又提醒了他一次,他还偷瞧了一下江枫,发现对方并不是很介意,这才放下心来。
“对,友德说的对,感恩戴德,感恩戴德。”李贤午拍了拍身后的方脸年轻人,“这是我侄子,李友德,读书人,要和我一样,广交朋友,以德服人。”
“你愿意自己花钱,帮助做事情?”听到李贤午的这句话,江枫似乎抓到了解决事情的关键。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贤午脱口而出,见身后年轻人没有再次出言纠正,知道这次自己用词正确,脸上油彩更亮了一分,双手比在胸前,诚意满满的说,“给我个官做,我不差钱。”
这是个好人啊。
江枫甚至有立即答应他的冲动,李贤午此人虽然有些粗俗,也并非真正如他理解的,是以德服人,而是“以钱服人”,但品质其实还是不错的,按照他所言,对钱没兴趣,对女人不用强,只在乎官声和做官的优越感,那自然不用担心他做事有欠公允,或者中饱私囊。
作为一个玄级修士,身边还有一个,不,应是两个修士,那名一直在庭院中故意找事情做的老头,似乎也有玄级修为,甚至比李贤午更高,他身上隐隐暗藏的气息,倘若用灵力探视的话,颇有深邃不可见底的感觉,或许是隐藏的高手。不管怎么说,作为一股实力不容小觑的势力,的确可以招纳他们为自己效力。
问题在于,这种行为和买卖官爵有什么区别,纵使是为了公事,用人也算妥当,但说起来,终究还是不合乎常理的,一旦开了这个头,未来如何服众?你说他道德还算高尚,那低一点行不行,总是缺少固定的衡量标准,浅山宗没有这个先例。
用人的权力一直在自己这个掌门手中,就如同六司一样,如果不是为了改革,六司的任何职缺,理论上讲都可以由江枫来独自操刀,这自然也包括各镇的凡俗镇守,以及新设的三郡修士镇守,但这些人选,前者是当地宗族举荐德高望重者,后者为宗内诸长老所认同的能力出众者,自然不会有人出言反对。
但这李贤午?
“儒雅”肯定是没戏的,连遣词造句都有些问题,这也是他在文修遍地的御风宗混不下去的主要原因,他充其量只能算是有钱人,或者夸张点,如他自己所言,有德之人,代替李河,任命其为伏元镇的镇守,这种小职缺,倒是问题不大。
但伏元镇明显不是能满足李贤午的
,君不见,花钱都没地方花,这地方最多几百镇民,能有什么前途?
有点浪费人才,不,有点浪费财力啊。
“你能出多少钱?”江枫决定直白点,他在考虑一个问题,对方出的钱是否能“说服”几位长老,开这个先例。
“多大个官?”李贤午的小眼睛更明亮了几分,知道有了门路,问的更直白。
“暖谷郡镇守。现在浅山宗有三个郡,大邑和东湖,都已经有门内玄级修士担当,只余暖谷一郡空缺。”
“一郡的镇守?”李贤午撇撇嘴,两手交错,粗壮的手指揉搓了片刻,显然已经意动,“这一郡的所有凡俗事务,以及与修士沟通的事务,都由我负责?”
“没错,但是与修士沟通的事务,以及重大事宜,每三个月,都要上报宗门一次,也就是上报给我。”
“也要上报?”李贤午似乎吃过这样的亏,“能代笔么,不需要亲笔写吧?”
“可以。”江枫不由自主的望向他身后的年轻人,想来代笔一事,就是他这个侄子李友德来做。
“那没问题,两枚三阶一年。如何?”他试探性的开了一个价。
这个价钱不错,这是江枫的第一感觉,甚至有点欣喜。相比另外两个郡的投入,这里不但不需自己出钱,还能赚上一笔,当然这笔钱自己不能拿,只能归宗门大库所有,否则,自己开这个买卖官爵的头,各位长老还不上行下效,宗门秩序就一团糟了。
“可以,不过还有两个条件。”
“要加钱?要法器?加钱咱们可以谈,法器可没有,我跑得快,都丢在御风宗了。”李贤午两手一摊,坦白的说道,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难过。
“其一,你得改个名字,形象也要略改,我不想让人认出你是御风宗的跟脚。这对你我,都是麻烦。”
“没问题,没问题。我换一个……”李贤午刚想说我换个发型就是了,右手无意识的摸到光秃的头顶,才发现这个主意毫无可操作性,“我来想办法,能当官,这都是小事情。”
“其二,我要放你这里几个人,由你来指导修行。”很明显,李贤午并不是个修行大道畅通之人,但江枫故意没有点破或过问院内老年隐者的身份,他断定李贤午能够跑出御风宗活到今天,定然不是靠“有钱”和“以德服人”就行的。
江枫首先要安置的,无非是刚刚被马太吉送过来的少年冯既明,至于其他人选,他打算等此事告知几位长老后,李贤午顺利走马上任暖谷郡,熟悉情况后再做定夺。此间有免费的师父可用,可不能浪费了。
“这好吧!”后面这个条件,李贤午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
过膝的枯黄荒草间,江枫带着丁灵雨,并没有乘坐飞舟,而是一步一步沿着山路,向山上勉力前行。既然到了伏元镇,不去拜祭下先贤,实在有失体统。
别人可以,但江枫是个掌门,十代掌门。
三代掌门林百呈,四代掌门江子澄,五代掌门任飞,六代掌门沈爱龙,共有四任掌门,都葬在这伏元镇的群山之间,足有千步见方的封土,早已因岁月轮替,风雨消蚀,变小变得平坦,空留下字迹还算清晰,耸立于荒野之上的功德石碑。
“俭以养德”
在四代掌门足有一人高的功德石碑上,江枫赫然发现了这样一句话。
江枫一边摩挲着清理石碑上的尘土,一边默念着这句话,内心苦笑,我这个十代掌门,现在因为太穷还缺少合适的镇守人选,收了灵石请了一位“德”回来,不知道你们在九幽泉下,是否为我高兴?
山风吹过,空留下倦怠的呼啸呜咽,和摇摆飒飒的经年枯草。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惴惴不安
李贤午出钱买位置一事,以及上任暖谷郡的一众事宜,还需要等几天回归罗川之后,方能最后定夺,江枫本来料想对方在神秘老年玄修和青年书生李友德的帮助下,一定能想到一个万全的新名字,并改头换面使用一个新形象,但对方的决定,还是让江枫叹为观止,不得不服。
李友德?
“你确认要用这个名字?”望着一头褐色长发,如马尾般洒落身后的李贤午,江枫不禁疑惑的问道,“这不是你侄儿的名字么?”他指了指李贤午身后那名满脸写满无奈的方脸青年书生。
“我还是觉得这个名字符合我的大道,广结好友,德行天下。所以这个名字归我了,至于我侄儿,我已经帮他想好了,李友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从善如流。”
“对对对,从善如流。”
对什么对啊,江枫心中吐槽,你这没发现,你和自己侄儿都一个辈分了么?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劝服了他把名字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你,肯定不是以德服人吧?想到这,他动用玲珑宝光,赫然发现青年书生腰间新添的玉带上,的确有蓝紫色宝光显现,想必至少是用了一件至少二阶上品的法器才成功“说服”的,之前还说法器因为跑路都丢了,这所言不实啊。
知道李贤午,现在的李友德,不差那几个钱,江枫也就干脆没给冯既明留钱,只是扔给他几本之前浅山宗编纂的启蒙道书,比如“九玄道经’和“恩威录”,算是尽了一点师长的职责,虽然有些担心,但想起之前在灵舟之上冯既明的镇定自若的神态,让江枫相信,他适应这里的环境,完全不成问题。
“你在这里好生锻炼,行德积善,勤学苦练,也要和李友善多学些经学,我有空会过来考校。”江枫本想叮嘱几句,但又觉得似乎有些多余。此时,院子角落里,已经第五次修剪那棵枯树的老年修士都开始注意到自己,他自然不好再说出什么“有事情找借口回罗川汇报给我”诸如此类让其额外监视李友德的话。
算了,这之前是叔侄,现在已成兄弟的两人,应该不会把事情办得太差,江枫安慰自己道,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就这么扔在了地上。
江枫打算先去找找任晓龙提及的冰冷洞窟,寻找些线索,倘若能顺利治好萧明葆的病症,蒙教司的人选或许就水到渠成,顺利解决。至于楚文茵脸色过于冰冷的问题,不在江枫的考虑范围内,况且从楚文茵对待孩童楚弈光的态度来看,她也不是个内心也如脸色一样冷峻的人。
人才稀缺,也就别要什么脾气温暖如春了,好歹是个女蒙教。
…………
御风宗,垂拱城。
凌飞度矗立在刚刚建好的“折梅雪落亭”上,看着初春将至,渐渐有融化迹象的皑皑冬雪,这片雪原范围极广,如玉石般纯净无暇,因为专供他一人欣赏,一直严加看守,上面连个野兽的足迹都没有,却也因此少了许多生气。
这座六十步见方的三层亭台,是因为他偶然的一句想要赏雪的话,匆匆在凛冬季节建成的,动用了六名从海鄢城远道赶来的玄级筑造修士,还冻死了八名奴隶,这些数字,他根本不关心,还是偶然听侍女们谈天讲到的。
可他一点也不开心,最近甚至有些焦躁易怒,他之所以想要赏雪,是想起了他和周静茹初次相拥,一同赏雪的那个初冬。
力宗余家已经应约,送来了长汀君张天漠炼
制的“辟寒火云晶”,至于代价,他也一样不关心,只是想来就价值不菲。但他暗中尝试过,此物对于解救被“北冥玄冰”冰封的周静茹,几乎毫无用处,只能暂缓“北冥玄冰”在她体内的蔓延,略微延缓生机消逝而已。因为急于求成,他还拒绝了一次与慕芊雪携手出席泰老寿宴的机会,也就错失了与慕家和解的最佳良机,为此,家中的不少长辈,已经不止一次含沙射影的批评,某些子孙似乎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恣意妄为,要断了那些人的月俸云云。
凌飞度并不担心这点,他有自己名下的产业,并且,古传福也有足够的运作能力帮助自己经营,他只是有些惴惴不安,倘若失去了凌家背后的支持,自己会失去很多解救周静茹的机会。
“少爷。”
古传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凌飞度的身后,“已经得到明确的情报,慕芊雪刚刚得到泰老的首肯,拿到进入峡谷遗迹的名额。”
“这很不妙。”凌飞度微微抬头,眼球微动,静思了片刻,“那整个御风宗,就只剩下一个地级名额,有谁和我争么?”
“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只要家主张口,他们都会知难而退。但是,家主那边?”
“福叔,这个我去谈。”
“一定要去么?”
“我已经炼化了蚁后毒囊,就是那个叫什么的掌门送我的那枚。”
“浅山宗掌门江枫。”
“对,应该就是他,在毒囊之中,蕴藏着一丝三大古妖残留的气息,我因此颇受启发。”
“天雷木贼,冰荒雪女,巨盾蚌精,是哪个?”
“都有。但冰荒雪女给了我希望。”
“还是?”古传福有所指,两人也都明白所说之事,无外乎是为了解救周静茹,凌飞度此生最爱的女人,没有之一。
“对,所以我必须要去。”
“倘若少爷您要去的话,那么玄级的名额,恐怕就无法落到我们手里了,必须要让出来,李家和宁家恐怕……”
“无妨,几个玄级,还不能把我怎么样,而且,想我死的人没那么多,他们多半是更想让我变成一个废柴和笑料罢了。”
古传福默然不语,凌少这个位置,或许有无数人羡慕,敬畏,仰望甚至崇拜,但也有不少人,想要把他踩在脚下,享受蹂躏的快感。
“破阵定在五月初七,少爷要提前准备下,现在已经有人放出了重宝现世的假消息,峡谷内或许会十分混乱。”
“是谁这么无聊?”
“还在查,表面上应是一个叫灵笼的商会。”
“福叔,不要在上面浪费时间了,不如炼化我给你寻到的内丹和丹论,早日更进一步。”
“呵”
古传福心中喟叹,不论凌飞度如何恣意妄为,但对于自己,还是颇重情义的,这枚内丹,辗转波折死了不少人才弄到,不止其前主人修为达到了地级四重,丹论也偏重主流大义,并不会过多妨碍自己后续的修炼,得来算是煞费苦心。对于内丹的前主人,他倒没有半点同情,只是觉得凌少如此冒险,太容易授人以柄,故此,他也迟迟不敢修炼,生怕被人盯上,妨碍凌少的前途。
杀人夺丹,毕竟属于人神共愤的不义之举。
“定将尽力,此事不急。”
古传福悄然退去,心中却早已放下了内丹的事情,思索起如何能确保
凌飞度在峡谷遗迹中安全的问题。一个伪天级遗迹,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多半还有李家,宁家以及邱家玄级修士的暗箭,倘若真的不幸落入险境,不知道地级的慕芊雪,是否会念旧情相救?
他隐隐有些惴惴不安,或许应该去趟邱家,他们与凌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仇怨,或许可以提前通过交易化解一二。
不过那个叫江枫的,真是该死啊,倘若不是献上什么狗屁毒囊,凌少也不会兴起念头,去峡谷遗迹中找什么解救周静茹的机缘。
…………
伏元镇虽然荒僻,但因为三面群山环绕,平地稀少,反而在划分所辖之地时占了便宜,算是浅山宗六十余镇中较大的一个,先代的陵墓坐北朝南,位于风水峻秀的伏元镇北部,而西南和南面,则沟壑遍地,丘陵遍布,多有溶洞,裂谷和陷坑,江枫据此判断,萧明葆和任晓龙遇险的地方,多半位于此地附近。
因为有潜在的不明危险,江枫将凡俗仆役丁灵雨也暂时留在李家,自己独自上路,待到僻静处,江城子也被放出来一同寻找,作为一个天生化形的妖族,江枫猜测,或许他的直觉,能比自己更早有所发现。
然而事与愿违。
两个时辰后,太阳偏西未落之时,反倒是江枫率先发现了一处可疑的所在。这座洞窟位于一片茂密得几乎无法通过的灌木林中,四周均有经年的藤蔓缠绕,此时万物复苏,仅有些许绿意,在藤蔓下方滋生,乍看上去,与周围并无显著区别,肉眼很难发现。
“这附近有少量寒气泄露。”江城子原身乃玄火鸦一只,对于寒气,颇为敏感。
两人一同打出灵符,将可疑位置的藤蔓尽数打散,却有数十枚粗糙的石头,堵住了疑似洞窟的入口。
有人来过这,这是江枫的第一感觉,任晓龙只是提及两人仓促的逃离了这处洞穴,但并没有说,两人曾经堵住洞口,也就是说,如果这洞窟没错的话至少从这外泄的丝丝寒气来看应是所寻之处那么在两人之后,定有陌生人来过,并封住了洞口。
“慢,先别动!”
江枫止住了想要挪开堵路石头的江城子,“我先探探究竟。”他放出影子,虽然此时尚未入夜,影子无所遁形,但周围又没有其他修士在,无需防备,而洞窟之内,必然少有光亮,拥有夜视的影子行动起来,再方便不过了。
黑影透体而出,江枫随之一阵战栗,那影子抵近石块,从细小的缝隙中钻入洞窟,江枫令江城子护法警戒,闭目专心操控影子,侦查洞窟里的情形。
里面堆满了散乱的碎石,仅比入口处的要小上一些,但数量足有百十枚之多,看起来,后来者想要彻底封住这里,避免他人发现。
走出乱石堆,随着向内推进,寒意渐渐笼罩影子周身,这一点,他同江枫的感觉相连,只是并不会受到冰寒伤害,他只是惧怕蕴含灵力的闪光和冲击而已。
这里空旷而宁静,只有点点滴水的声音不断回荡,但不知源在何处,地面由散乱,破败到整洁,平坦,渐渐有不似天然洞窟的痕迹显现,萧明葆没有说错,这里的确寒意逼人,但他没有说,这里有修士来过的痕迹,而这并不难发现。
因为在不远处,江枫的影子就瞥见了一堆几近风化的白骨,主人似乎已经逝去多年。江枫令影子缓缓的飘过去,却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困缚之力,将影子定在当场。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真灵圣者
影子一直与江枫共享视野,也同样共享每种细微的感受,就在一瞬间,似乎有无数带刺的枝蔓从地下破土而出,如蛇类缠绕绷紧一般,从脚踝一直蔓延到腰间,困缚周身,要不是知道这仅是感觉共享,并非实际的效果,江枫或许真的以为自己被困住了。
救不救?
答案是无疑的。
影子已经无法移动半步,就定在那里,虽然暂时看似没有什么危险,甚至还能旋转头部,观察几近风化白骨附近的情况。这副白骨的主人,生前保持着背靠石壁的坐姿,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动作自然而安详,不像是被害的样子。点点微光从他的完整肋骨之间飘逸四散,好似夏日夜晚的清冷萤火,这也是他为什么被影子首先发现的原因。
不知在洞穴何处传来的水声,仍在有节奏的点点滴落,这里孤冷,安宁,在仿佛凝固了一般的黢黑之中,光阴缓缓流逝,整个影子,似乎也融化在这片静籁之中,就像石子投入水塘激起的涟漪渐行渐远一般,消散了来时的痕迹。
江枫无心体会这种安宁,他第一时间就打算深入洞穴,影子固然没有任何战斗能力,但却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侦查手段,尽管在地级修士面前,这种手段和小儿舞剑没有什么区别,既防不了萧不厌,对楚安澜也形同虚设,但在同阶玄级之中,还算无往不利。
寒光簪魔手环,自从上官秀棋交给自己,就因为对抗冰荒雪女诅咒的缘故,一直带在身上,灵光扳指也一样套在指间,一旦事有不利,可以立即激活“绝影一闪”,逃遁到五里之外,白玉飞针也掐在手中备用,防止可能的魅惑或短暂迷乱。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将带有“银羽箭”技能的松石项链也戴上,好在此间无人,不会有人看见自己戴了一根女式项链。至于防护,两道二阶的水盾符弹指间祭出,看着寒光簪魔手环上,浮现出的淡淡光晕,以及随之自动激活的银盾护罩,江枫心中微定,至于三阶的非制式符“水元龙鳞符”,他也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方便随时取用。
几种可以利用的手段齐出,来防止潜在的危险,手中的蓝焱大剑,腰间的银灵匕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刚刚扫荡了小镇外垃圾场的拾荒者。
呼,深吸一口气。
江城子已经将洞口的巨石悉数处理,江枫一个眼神,他便化作一道流光,重回手臂之上,那处光斑,也因为紧张情绪的影响,而缓缓颤动,反而黑蛇之灵,倒是慵懒的腾挪了几下,在吸纳神秘黑色石头鳞片,以及沈峻茂濒死前释放的黑蛇残灵之后,它变大变粗的体形已经隐隐压制了江城子的光斑居所,对于江枫灵气的抽吸,也变得更浓烈了一些。
洞口碎石嶙峋,江枫小心的钻入洞内,附近的格局影子之前早已探明,他只需要循着先前的路径,找到影子,并解决困缚影子的神秘力量。他隐隐觉得秘密就在那风化白骨之中,但地面的变化,却率先引起了他的主意。
地面并不像影子所见那样,由粗糙变得平整,反而仄仄不平,仿佛并未有人开凿过,他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蹲下身,仔细触摸感受地表的变化,自然成型的碎石边缘,似乎并不是先前所理解的人工打磨,而是生来如此,这里更多的是一个天然的洞穴。
早已备好的魂火宫灯擎在左手,此番被放满了灵石,但激发出的亮光,仍然不足以照亮周身十步,这里的
黑暗似乎粘稠而深邃,就连玲珑宝光探视过去,也无功而返,这种现象,只在面对厚重的铁壁或者被阵法保护的屏障时,才会出现。视野之中,没有任何宝光,就连自然环境中偶尔会出现的绿色微光都不存在。
触感是刺骨的冰冷,如同任晓龙之前描述萧明葆所遇一样,即使有水盾符护住周身,能够略微防止寒气的侵袭,但寒意,仍然如同想要拼命钻入体内的水蛭一样,在噬咬,吞咽着体表散发的每一分热气,久久挥之不去。
呼!
哈气成霜,化为细微的粉尘落下,这里是个冰冷酷寒的世界,但为何还会有水声滴落,这严重违背了常理。
压下心中的种种疑惑,江枫绕过一块挡路的狰狞石柱,远远看见了那处散发着微光的风化白骨,这股带有丝丝暖意的微光,竟然比自己手中的魂火宫灯释放的光亮,更具穿透性,仿佛要硬塞给自己看一般,在兀自闪烁着,点点金光,飘舞着螺旋上升,直到通向不知有多么幽深清冷的高处。
江枫止住了脚步,从腰间掏出一枚光幕符,想要破碎这片黑暗,那光幕符却如燃尽的黄纸一般,迅速灰化,从手心间片片散落。
这就完了?
再次试验,仍然是同样的效果。江枫不禁有些慌乱,好在魂火宫灯并没有熄灭,他能看见周身十步之内,仍然空荡荡的,了无一物。
影子距离自己更近,似乎有了力量的源泉,影子周身的困缚松懈了很多。江枫感受到这样的变化,又不禁向前迈进了几步,随着一声轻微的爆响,影子倏忽间脱困,快速向江枫飞掠,迅速融入体内,随着一阵熟悉的战栗,江枫成功收回了影子。
就这么简单?
江枫几乎不敢相信,就如同不敢相信那件充满灵力的光幕符变成飞灰一般,他原本以为需要依赖蛮力解决的事情,仅仅是走近后一个念头,就轻松化解,这完全不合理。
江枫向后挪了一步,他能感受到寒光簪魔手环在抵抗某种力量,这种力量应该源自冰荒雪女,在驱使他,向前去冒险探视那堆风化白骨,有了抵抗‘莽言咒’的法器,果然不一样,安全第一才是遵从本心,萧明葆在这里的遭遇,他可不想同样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先到洞外,再做打算。
“为什么?”
江枫刚刚打算离开,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他不敢回头看,向后急退了几步,靠在方才路过的石柱上,才用余光慢慢窥视声音的方向。
“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那声音再度响起,却见那副骸骨之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光影,渐渐交织成一副老者的面容,他慈眉善目,银发飘飘,仿佛得道圣者一般。
“你是谁?”江枫这次没有拈取任何符,方才的经历告诉他,这东西或许没用,他在掌心中暗自凝聚灵力,银羽箭在手掌的遮挡下,渐渐成形。
“我是真灵圣者,正在寻找合适的衣钵,年轻人,你不愿意么?”
“没听说过。”似乎没有额外的危险,江枫也在拖延时间,他掌中的银羽箭,也还需要时间凝聚。
“你和我有缘。你身上的残影,曾经是我的真灵法身之一。”
嗯?
江枫愣住了,差点因此断了灵力的供应,赶紧静心凝神,他打算一会儿就使用白玉飞针,避免受到对方的影响坏了心智。
“残影?什么真灵法身?”
“你过来,我和你讲。”
“你说吧,我听着就好。”
“年轻人,你很小心,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已经是一缕无力的残魂,就要消散在这天地间。”光影之中,不断传来慈祥温润的声音,“”只是最后心有余念,想要留一分传承而已。”那光影随着爽朗的笑容飘忽变化,继续说道:“我生前曾达到天级境界,修炼了九个真灵法身,分别是影,蚀、云,龙,封,幻,壁,霜,心,故此自称真灵圣者,你身上的影,就是我的法身之一。”
“你要收回去?”
“不,我没那个打算,既与你有缘,就送给你吧,你愿意接受我的其他法身传承么?他们各有所长,不需多少时日,你就能一飞冲天。”
听起来像极了神话,而且很诱人。
江枫手中的银羽箭业已凝成,他右手一甩,随着一道急速的银光,那羽箭直奔那副残骸而去。天下没有那种好事,有缘继承你的衣钵?多半是个陷阱,随着一声轰隆巨响,银羽箭击中那副残骸,破碎无数山石,整个洞穴也随之摇晃起来,趁这间隙,江枫转身飞掠,想要快速离开此地。
声音也戛然而止。
江枫循着刚才的记忆,快速来到入口处,却发现这里的光景,与之前所见,竟有明显的区分,除了寒意仍在外,原本的出口,竟然变成了一处经年凝聚的冰瀑。
迷路了?
还是幻觉?
白玉飞针果断施展,中级醒神的效果立即触发,他见到眼前的冰瀑似乎渐渐融化,消散在视野中,代之以嶙峋的碎石,没错,就是这里,他身形还未来及动作,浓重的黑暗再次席卷而来,眼前的景物随之变化,此番,更是变成了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
周围死一般寂静,他蹲下身,检查距离自己最近的尸体。这人全身粗布袍服,入手的感觉真实得没有半分虚假,七窍流血的脸上,眼睛圆睁布满恐惧,一个低档的储物袋还挂在腰间,江枫一把捡起来,瞬间抹灭了上面残存的灵级印记,掏出一大把低级灵符来。
上面竟带有灵笼商会的独特标记,灵力微动,那一堆符再次如飞灰般溅落,不给人一点施展的空间。
“你惹怒我了!我真灵圣者,不是好惹的!”空荡的山洞内,再次传来老者的声音,原本慈祥的音调,已经变成了充满了杀戮的愤怒。
哼!
江枫反倒静下心来,这才是正常的逻辑,萧明葆,还有眼前这些疑似幻觉,但又真切的尸体,才是来此地最应该有的际遇。不过对方认出自己影子的事情,倒是有几分真切,影子的来历,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记忆深处,似乎记得曾经跌落到某个洞窟,难不成,就是这个洞窟?
不,伏元镇,自己印象中似乎不是这里,记忆深处,似乎有些东西被触动了,但还模糊不清,就好比十步之外那些幽深的黑暗一般。
既是个残魂,而且一开始没有出手,就不用担心对方,江枫原本担心遇到萧明葆一样的事,但细观法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事钻进体内,于是静下心来,感受到寒光簪魔手环的颤动,擎起蓝焱大剑,再次向原本停放神秘风化白骨的地方走去。
既然归路不见,那么那堆风化的白骨,似乎才是离开此处的关键。
第一百一十九章 洞外小镇
记忆中原本风化白骨的位置,被银羽箭击碎的石壁散落一地,但当将江枫小心翼翼走过来的时候,风化白骨已然不见,他左右四望,却见更幽深的黑暗之中,另一团点点星光猝然显现,穿透异常粘稠的黑暗,扑入自己的视野。
耳边响起纷纷扰扰的呓语,仿佛刚刚掏空双耳,就被扔进极喧闹的集市,每一个声音都听得懂,每一个词汇都在记忆中,但却无法抓住具体的内容,随着他离开这处散乱的石堆,向着那团星光进发时,呓语又突然消失,回归死水般的寂静。
在这片寂静之中,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竟然袭击我,不可原谅!”
“你想怎么样?”江枫干脆与之对话,想要借助声音来定位对方,虽然这在地形复杂,回音袅袅的洞穴之内甚是困难,但也好过没有,他发现,魂火宫灯的光亮再度回到十步之内,仄仄不平的地面再度显现,这里似乎有些凌乱的脚印,但分辨不出到底是进是出,没有一点规律可言。
“到我的身边来。”对方愤怒的情绪,似乎渐渐平静。
光亮的风化白骨再度映入眼帘,江枫距离它,保持了大约五十步的距离,就停了下来。魂火宫灯的照亮范围,似乎减少到八步,距离这处神秘所在越近,光亮就越是受限。那么,他突然想,方才在那堆疑似灵笼商会成员尸体旁,五步左右的光亮,岂不是距离风化白骨更近?自己本来循着道路,甚至偶尔贴着石壁行走,本以为选对了道路,难不成一直在莫名其妙的在某地绕圈子?
再走近十步,光亮减少到七步,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他知道不能再近,否则可能会有性命之虞,想了想,影子从身体中分离而出,渐渐向那团光亮靠去,他想用这种方法,确定一个安全的距离。
“残影?你放这个已经失去灵智的残影,是想让我念些旧情么?”神秘的存在似乎能轻易发现影子,“无需如此,只要你还愿意继承我的衣钵,我就原谅你。”
“怎么继承?”
“走过来。”
“给我说说残影。”
“你先走过来。”
“给我先说说残影的故事。”
那声音停了一会儿,直到星星点点的光,似乎有要熄灭的趋势。
“影是我的兄弟,你可以叫我‘心’,我们都是真灵圣者生前炼制的九道分身之一,圣者陨落在这里,我们却残留在天地间,直到有一天,‘影’先消失了,不知所终,然后是‘云’,之后是‘龙’,直到最近的‘蚀’,这里只剩下我,我独自在这里,守护着真灵圣者的遗骸,希望有人能继承他的衣钵。”
“继承衣钵有什么用?”
“重新成为强者,你不渴望这种力量么?”
“我渴望,但我不喜欢借用别人的力量,会被你控制么?”
“控制?不,虽然我是圣者用自己的心脏炼成,但我自己的思想很简单,不会妨碍你。”
“我不信。而且按你所说,真灵圣者的九道分身,仅剩下你,那还有几道哪了去了,似乎刚才并没有全都罗列出来,为什么说仅剩下你独自守护?”
声音再度沉默了很久。
“我无法解释,或许这是圣者的安排,你只要与我融合,就能获得圣者的一半实力,过来吧,圣者还有一件法宝。你看!”
一道蓝光从风化白骨之中穿出,悬浮在半空之中,绽放出湛蓝无暇的光,那是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但比常规的尺寸要大得多。
“这枚戒指名曰‘吞海’,在真灵圣者还是少年之时,就得到此宝,自此开始一路披荆
斩棘,直通大道巅峰,它可以轻易吞掉修士的法宝。”
“哦?”听起来令人神往,但玲珑宝光却真切的告诉自己,这法宝根本就不存在,那里只有另一团幽深浓重的黑暗。
“不错,那有关‘影’,你知道多少?”
“影曾经是我们的一员。至于它的能力,你我融合之后,你自会知晓。”
“除了你,真的没有其他分身在这里么?”江枫想起了这里无处不在的深寒,即使身在白骨附近,他也能感受到那分刺骨的冰冷。
“没有,你放心,而且我是最强的,只要你拥有了我,早晚都能找到其他分身,成为真灵圣者一样的存在。”
简直是胡说。
江枫心道,他记得之前这神秘存在曾经提及一个名曰“霜”的分身,顾名思义,想必‘霜’也在这里,至于无处不在的幻觉,则至少有‘幻’存在,这还是自己的简单臆测,而这洞窟,不知道有多么幽深,内里是否存在其他圣者的分身,还未为可知。
黑影如之前一样,在距离遗骸十步时,再度被禁锢,而只要江枫再度向前,黑影就会再度脱困,就像一个漩涡吸引着进入其中的船只深入一样,这神秘的遗骸,一步步将江枫拉到近前,直到仅有十步之遥,而此时魂火宫灯的光亮范围,仅仅剩下两步。
“好了,走过来,我好释放残存的灵力,与你融合。”
“那法宝呢?”江枫知道这必然是陷阱,但他已经料定,对方并没有直接杀死自己的能力,这里面一定有些伎俩是自己不知道的。
“融合之后,法宝自然是你的。”
“我不需要祭炼么?”
“不需要,有我在,一切都好办。”
“好。”
江枫并没有向前走,而是坐了下来,虽然地上冰冷刺骨,但触摸实地的感觉,给他一种安全感,借着魂火宫灯被限制在两步之内的光亮,他掏出几枚灵石,小心的布置法阵。
“你要做什么?快过来啊,我的灵力所剩不多,再晚了,恐怕就没法继承圣者的衣钵,这种机缘,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我马上,等我一下,我需要虔诚的祷告一番,感谢上苍的恩赐。”
江枫随意的胡诌了一句,手中多了一件品质低劣的一阶法器,心中隐隐默念业已熟悉的口诀,撕碎一小块衣衫,低声说道:
“这衣衫主人的位置!”
灵石绽放出朵朵各色光芒,渐渐在空中汇聚出散碎的画面,最终交织成一幅图画:
在一处山崖之上,静坐着一个带着银白兜帽的男子,他腰间挂着一把匕首,膝上还有一把蓝焱大剑,他的眼睛深邃,黑色眼眸中充满着对未知的恐惧,迷茫甚至疑虑,此人正是江枫自己,而他坐在不知道有多么幽深的山崖之旁,距离掉下去,仅仅有五步之遥。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圣者遗骸,更没有什么法宝存在,只有光秃秃的石壁,以及无法找到去向的凌乱脚印。
“怎么样,你还是什么圣者么?”
“想不到你竟然有这种手段,不过,你也别想离开这里。”那声音断断续续,似乎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而那晋升两步的光亮,而陡然加长,照亮了眼前的悬崖,不止如此,真实的感觉也再度回归,江枫甚至嗅到了崖底飘散上来的臭味。
那个自称圣者的家伙,似乎跑掉了。
江枫起身,将已化为废料的法器,一脚踢下了山崖,很久之后,才听见一声轻微的闷响,看起来下面不是裸露的的石块,而是存在着略微松软的东西,比如,灵笼商会成员的尸体,空中弥散的臭味,多半
是尸体腐烂造成。
此处凌乱又戛然而止的脚印,说明不止一个人,曾经从这里,期待着各种奇遇,拥抱着“梦想”幸福的坠落下去。
自称圣者的家伙跑掉之后,加上魂火宫灯光亮大小的指示,江枫沿着可能的道路,借着影子的侦查,向更深的洞穴,但也更可能是出口的方向走去,那个自称圣者的声音,再没有出现,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失去了兴趣。
由十步到十五步,再到二十步,洞穴内的幽暗以及刺骨的幽寒,都在渐渐如潮水般退去,叮咚的响声越来越近,江枫知道那是地下暗河汇集水源的所在,整个视野内,真实的存在接踵出现,下垂的钟乳石,呜咽的泉眼,偶尔发现的地下甲虫,生命的迹象一旦出现,就说明这里距离地面,已经很近了,但江枫明确知道,这里不是自己来时的地方。
一道自然的光亮从不远的狭小缝隙投射进来,那光亮温暖而无力,似乎出自一抹残阳,估测自己来时的时间,刚刚好对上,江枫放出江城子,连同影子一起,左右侦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东西跟上自己,才蹭着缝隙,勉强的钻出洞穴。
这里竟然一处未名的所在,回头望去,狭窄的缝隙遮掩在散碎的藤蔓和荒草之间,不细心查看,根本发现不了半点踪迹。而眼前的山脚下,则是一处与伏元镇大小差不多的镇子,从这里,能看见那里透出的袅袅炊烟。
这是那里?
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未有过,但却真实存在,他忍不住寻找下山的路,却发现这里是一处荒蛮的断崖,没有任何上来的路,好在距离不远,江枫也就没有祭出飞舟,江城子会意,直接化为原形,载着江枫顺风直下,须臾间落到地面,这才看清了这镇子的模样。
镇子入口有几处斜仄的老榆树,此时嫩芽吐绿,几个孩童正在上面攀爬嬉戏,更有几个老年闲汉,在树下闲聊,江枫走上前,正想要触摸那似乎有些熟悉的苍老树干,却发现自己的手,无形中穿透了那树干,而几个孩童和老人,也倏忽间不见了踪影。
再望向远处,原本上升的袅袅炊烟,屋檐下纷飞的燕雀,也如同瞬间凝滞了一般,再无半点生气,再无半点神采,就像一幅静止的画卷,原本视野中那几个走向村口的身影,也同突然中断的笑声一般,瞬间定格在原地。
江枫忍不住奔跑起来,他发现他能轻易的穿透一栋栋房屋,一排排栅栏,穿透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灵,却无法真正触摸到任何事物,就好似他们原本就不存在一样。环顾四望,江城子和影子都已经不见,只看见一口捆扎着不少粗重铁链的古井。他有点心慌,奔向来时的道路,奔向镇外那棵来时看到的老树,却冷不防被一处石碑绊倒了。
这是此处,第一个他能够触及的所在。
他站起身,袍服上竟然违反常理的没有沾染任何尘土,向着那处半人高的青灰色石碑望去,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三个大字:
“大荒镇”
这名字他从未听过,但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碎了他脑海中的一团不知道积存多久的记忆,而那刚刚浮现出的画面,却如同一把干燥的细沙,刚想用力去抓,却在指缝间纷纷落下,不留下一点痕迹。
此处有古怪!
他匆匆祭出飞舟,向那处来时的山崖急飞,穿透层层若有若无的白雾,再度落下,却发现江城子和影子都在此处。
“师父,你去了哪?”江城子问道。
江枫回望,只见山崖下那袅袅的炊烟,再度飘飘扬扬,连同那个叫“大荒”的古镇,再度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