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双头巨魔·合杀·平等
“哪里来的疯女人？小乖，把她咬死！”度利看了眼从虚空中走来的鸣绪，发出愤怒的嚎叫。
狮虎巨兽是他用无数人的血肉喂养起来的异种族巨兽，刚出生时战力就能匹敌一名1级魔术师，在几年的精心培育下，已然能和顶尖3级魔术师过招。
最可怕的是它那一身看似柔软，实则锋利无比的毛发，不仅可以充当武器，也能作为防御利器阻挡魔术攻击，即便是那些1级玩家，面对这个大家伙也会异常头痛。
听到主人的命令，狮虎巨兽咆哮着想要起身撕咬鸣绪，奈何鸣绪的手死死按住了它的脑袋，那股让人匪夷所思的巨力压得它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不住发出“呜呜呜”的愤怒吼声。
“你在干什么，小乖！”
度利瞥了眼心爱的宠物，连个疯女人都搞不定，他费尽心思养了那么久的意义在哪里。
咔嚓——
背后的长条形琴盒打开，鸣绪手里抓起一把充满恶魔风格的狙击枪，诡异而又华丽，优雅中透露着些许狰狞，长达数米的枪身上布满了极为精密的魔法阵列，只是一些零件就价值连城，更别说整把枪的造价。
这是李想这几天抽空重新改造了一下的重狙寂灭，更契合鸣绪现在的战斗风格。
轰隆！
震耳欲聋的狙击枪启动之声响彻小镇。
一朵绚烂的黑色花儿在狮虎巨兽的脑袋上绽放，它那引以为傲的皮毛防御在特殊子弹的威能下就和纸糊的一样。
随着黑色花朵的盛开，狮虎巨兽如遭重锤般猛地倒飞出去，浑身喷洒出温热的鲜血，这些血液刚接触空气就发出嗤嗤嗤的声响，竟是凭空燃烧了起来，浓郁的生机让周围的魔法粒子蠢蠢欲动，也让度利吓了一跳。
这攻击中居然蕴含着恐怖至极的生机气息，但那不是普通的生气，而是一种近乎于死亡和深渊的味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暗杀刺青才能散发出这种令人窒息的气味？
他不由得想起那时在灾厄长城，只身面对一群灾厄时的感受。
痛苦，绝望，恐惧......种种情绪蔓延上心头，让他突然变得狂躁无比。
一对冗长，沾满着各种血肉的肉翅忽然展开，度利冲天飞起，底下由野兽骸骨堆积而成的王座轰然崩塌，野兽召唤门一阵摇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李想用烬灭天堂斩杀了无数野兽，地上布满了各种残缺的尸体，但他的目光却是死死盯住那扇即将关闭的召唤门，还有陡然间陷入疯狂状态的度利。
另一边，鸣绪很耐心的和狮虎巨兽玩起了杀人游戏，让它逃，然后再追，周而复始，不断在它的身上增添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鸣绪，不要玩了，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冲出来了。”李想豁然抬头，度利身上挥洒着金色的血液，那些金血滴落在召唤门上，一道悠远而沉闷的巨吼穿透召唤门轰至庭院。
古树剧烈颤抖，树叶纷飞。
“死吧！死吧！死吧！”度利一边疯狂大喊，一边抛洒着那些金色血液，每有一滴洒落，就会让里面的存在怒嚎一声，他的气息也会随之减弱一些。
当整个召唤门都遍布着金色血液之后，度利的脸色发白，表情却是从疯狂转变为了惊喜。
“出来吧，万兽之王，双头巨魔！”
这是他用源血为代价，献祭而出的至高兽王。
随着他的呼唤，门里的双头巨魔发出震天般的咆哮，门扉颤抖，在即将紧闭上的那刻忽然被一拳轰开！
只有四根手指，每一根却比狮虎巨兽还要粗壮，单单这个遍布深蓝色鳞甲的拳头就差点把召唤门都挤碎了。
粗壮如铁柱般的手臂缓缓伸出，一直朝外伸出了数十米，还不见底。
这还只是它的手臂而已！
鸣绪将寂灭从狮虎巨兽那残破不堪的身体上移开，对准了召唤门处显现的巨魔手臂，轰然一枪。
退魔弹射出，耀眼的光芒过后，却只看到一颗小小的金属子弹散发着烟气卡在了手臂上的肌肉中，没有任何破损与伤痕。
“哈哈哈，等死吧。”度利狞笑着看向他们，“双头巨魔是巨魔一族的最强战士，战力可以匹敌4级玩家，你们两个1级，还想从它手里逃脱？”
足以匹敌4级玩家。
李想心头一凛，难怪鸣绪的攻势完全没有起到作用，那已经不是他们可以越级对付的敌人了。
不过那又如何？
他看向气喘吁吁的度利，肉翅扑腾，在空中盘旋。
“要死，也是你先死！”
那双头巨魔一时半会还出不来，清理完一堆野兽的李想和鸣绪却已经把手里的枪对准了度利。
“杀我？”度利冷笑，慢慢降落在屋顶上，扫视着两人，“我是吞天翼王大人的直系后裔，杀我就是在挑衅他，你们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李想嗤笑了一声，吞天翼王和双月领主那时对灯塔出手，就已经被他拉进了黑名单中，度利想用这个身份来压自己，简直就是找死。
轰隆！
烬灭天堂喷射出一道淡蓝色的光束，吓得度利赶紧闪开，光柱所过之处，一切化为虚无，屋顶就这么被穿透了一半，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能够轻易看到后面的光景。
“鸣绪。”李想继续扭动枪身上的钟表，将指针刻度调整到另一个罗马数字上，同时身旁的鸣绪也一头钻进了阴影里。
重狙寂灭的轰鸣声在耳畔奏响。
度利猛地跳起，肉翅扇动，不断有金色血液坠落，凝成一个个灿金色的符文，将轰杀过来的特殊子弹阻挡住，金色符文将子弹的冲击力削减，将其包裹住，慢慢溶解成了散逸的魔法粒子。
“我看你有多少源血可以用，今天你的命我收定了。”李想拔地而起，一拳砸向度利。
狂暴的拳势刮得度利脸颊生疼，他用手格挡，却愕然发现李想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这一拳直接将他的手臂砸得凹陷了下去，手骨折断，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跌落在地。
“怎么可能，你明明只是一个1级玩家！”度利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感，他的两只手在第一次交锋中就彻底报废了，一时间无法治愈，双手无力垂下，只能踉跄着起身。
度利骤然间升起无法形容的危机感，眼中的李想正在慢慢接近，没有幻象，没有虚无，只有那实实在在的脚步声。
此刻他清晰无比的看到李想身上一直令他恐惧的那道深黑色气息，仿佛一只荒古巨兽，即将崛起。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一声尖啸，掉头就跑。全力爆发下的速度，配合扇动的肉翅，他的速度一瞬间就攀登到了极致，背后的金色血液划出一道略带弧线的有形轨迹。
那一刻，杀戮也好，召唤门也罢，所有东西都不再重要了。
度利在李想的眼中切切实实看到了滔天的杀意。
他要杀了自己！
完全不顾及吞天翼王的面子。
那恐怖的眼神就和当初他在灾厄长城看到的那只嗜血灾厄一样，毫无怜悯之情。
砰！
庭院大门被一股巨力砸开。
冲进来的白弥茶被尸海吓了一跳，随后便看到了飞奔而去的度利，以及慢慢举起枪的李想和鸣绪。
“别！”
可惜她的劝诫声是在两声枪响后才迟迟响起。
烬灭天堂的蓝色光柱与寂灭的深黑色光束交汇缠绕在一起，将别墅直接轰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空洞，然后精准的轰射在了度利的后心。
那对肉翅一瞬间就被净化的力量化为虚无，随后包裹在蓝色光柱里的特殊子弹射入他的后心，如同一朵绚烂绽放的黄泉之花，以心脏为.asxs.，慢慢延展开无数的枝叶和根茎，如同魔术回路般在他的身体上一路铺展，直到覆盖了全身。
然后“啵”的一声轻响。
度利的身体就这么炸裂开，连带着灵魂也被泯灭。
无论是他引以为豪的吞天翼族血脉还是那坚韧的护甲都蓦然湮灭，大片肌肤在两种光柱下变作焦黑，又转化为灰白，最后灰飞烟灭。
李想收起烬灭天堂，笑着对一旁的白弥茶说道：“抱歉，你说晚了。”
“你这家伙......”白弥茶扶额叹气，这家伙每次做事都不让人省心，难道在他眼中，就没有不能杀的人吗？
“召唤门我来处理。”在白弥茶后面的是一名人类之光的4级玩家，担任着玩家导师，同时也是白家第四分家的一位前辈，他在暴乱的召唤门下建立起了一个新的魔法阵，开始布置符文咒印，然后吟唱咒文，很快，一个淡蓝色的法球就将召唤门给包裹住了。
刚伸出一只手的双头巨魔痛苦嘶吼，将手臂又缩了回去，淡蓝色法球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水晶球落在了他的手中。
“还好我来的及时，不然整个小镇都该给他陪葬了。”白弥茶看了眼化为灰烬的度利，心有余悸，“收到他屠灭领地申请负责人全家的消息后，我就担心你这家伙会不会找上门和他打起来，还真打起来了！”
“这样的玩家，在寒陆很多吗？”李想皱眉，看着一大堆黑衣人冲进庭院，迅速而麻利的收拾起残局。
显然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干这种活儿，动作训练有素，很快就将破败的别墅清理一空，后方还有建筑工程队，会将这个毁坏的建筑修缮好，然后入驻新的负责人。
那些尸体残骸也被拖了出来，惨不忍睹。
“多，很多。那些步入晚年的玩家很多会丧失本心，变得极度疯狂，如果没有一个约束他们的地方，可不好处理。”白弥茶点头，看着分家前辈指挥着清扫工人，不住叹气，“这就是你所不知道的人类世界。无论如何，玩家总是高高在上，这点无法推翻。”
玩家拥有人类最强大的力量，掌握着人类最核心的资源，是人类纪元发展文明的基础，也是一代代的积累成果。
他们是统治者，亦是传教者，不可能真的和普通人平等相处。
这一点，连白王都深信不疑。
“所以灯塔玩家的理念才会被疯狂排斥，那对玩家而言就是诛心之论。”李想点头。
人人平等，真的能做到吗？
“不过即便如此，白王大人也不提倡视普通人生命为草芥的做法，不管是人体研究还是奴隶贩卖，在亚陆都是绝对禁止的，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白弥茶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想和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或者说和大部分的人类都不一样。
他的思维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没有那种根深蒂固的玩家观念，也没有世家概念。
“再有不满，世界依旧要运作下去，人们依然要活下去，所以必须有人来制定规则，有人来维持秩序，有人来统御一切。”那名4级玩家走来，看着李想，淡淡说道，“灯塔和极夜的愿望美好却不切实际。既然玩家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不可以得到更多呢？”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不过就像弥茶说的那样，无论如何，这些都不是作恶的理由，我也相信大部分的玩家并不是这样的暴徒。”李想看了他一眼，点头表示赞同。
他想起了那次的终极排位赛，自己和姬晚晴的一战，护送人类最后的火种，列车之上，没有玩家，没有魔术使用者，没有世家，有的只是一群群彷徨无助的普通人。
这个世界上普通人最多，数量浩繁，也许灾难之下，也只有他们才能继续存活，然后慢慢发展出一个新的人类纪元。
所以在真正的大势面前，确实是人人平等的。
“那是自然，我们的敌人始终只有灾厄。”4级玩家笑了笑，“我们和灾厄绝对无法共存。”
“我只是听到一些传闻，想稍微劝诫你一番，你的思维在渐渐朝着邪首靠拢，要缔造一个新世界，就要先毁灭一个世界，这是不可取的。”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李想点头：“放心，我和她不一样。”
然后将视线对准了那些被搬运的尸骸，他叹了口气，举起烬灭天堂。
“走好。”
008 放逐·盾王·别离（第二十二集完！）
李想和鸣绪还是顺利得到了双子领地。
不过度利的死也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两人前脚刚回到人类之光，后脚就被传唤去了院长室，在那里已经有三名来自吞天翼族的玩家静静等候着他们。
凯特琳娜轻轻叹气，没料到自己的好心介绍反而坏了事，让李想在这个时节和吞天翼族对上了。
那名中年首领在担任领地申请负责人期间，一直以狡黠著称，她不曾想他会对李想和鸣绪特别对待，居然把度利觊觎已久的双子领地给了他们。
三名吞天翼族的玩家神色各异，他们在接到吞天翼王的命令后也是纷纷惊愕。
曾被当作重要后裔培育的度利在灾厄长城铩羽而归后精神崩溃，无法再和灾厄战斗，吞天翼王特意将这个钟爱的后裔放到寒陆，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恢复过来，重返家族。
可惜这度利在寒陆越来越不对劲，最后家族也索性不再管他，但吞天翼王一直保留有一丝念想，现在，这一份念想就被两名刚晋升不久的1级玩家给粉碎了！
即便精神受创严重，度利可是实打实的2级召唤类魔法师，而且是精英中的精英，居然被两人联手斩杀了，从现场痕迹看，还是一场碾压战。
说实话，三人在看过鸣绪和李想的资料后，更加不太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了，一个是冬零家唯一继承者，一个是邪首之子，新极夜组织的领军人，哪一个都不好惹。
可谁让他们投靠了吞天翼族呢？平日里得到那么多他们给予的资源，现在出事，当然也是他们这些外族外家来擦屁股。
“根据玩家法规第十二条，无任何特殊原因内斗......”一名玩家硬着头皮念着手上的那本《玩家法规》。
“直说吧，吞天翼王是什么意思，大家都赶时间不是么？”李想掏了掏耳朵，这《玩家法规》不过是做样子给外面人看的东西，真要定罪什么的，必然是通过五大王座和三大势力的联合审核才能定论。
“年轻人，说话注意点分寸。”另一名玩家瞥了眼李想，语气不善。
“吞天翼王和我们新极夜的矛盾人所共知，灯塔学院一战，他在极夜魔法师大人手下既失了面子又失了里子，和我们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呢？”
李想冷笑，打断了那名玩家的话。
“你这小辈！居然......”那名玩家正要发作，却被一旁的同伴给拦住了。
之前念《玩家法规》的玩家轻笑了下：“既然如此，那就开门见山吧，这次我们来人类之光，是为了传递吞天翼王大人的口谕。李想你杀了大人最钟爱的后裔，一定也想过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了吧。”
“责任？我为什么要承担责任。”李想眉尖一挑，“他死有余辜，我不过是早送他一步下去罢了。”
“吞天翼王大人已经向卡塔斯兆菲委员会提出申请，要求将你送往灾厄长城一年，以此将功赎罪。”那名玩家没有理会他的话，一字一句说道，“等你离开人类之光，就会有特殊部队过来押送你前往灾厄长城。”
“申请通过了？”李想神色不变，看向凯特琳娜，后者脸色有点难看，微微点了点头。
“那鸣绪不用去吧。”
“是，这件事和鸣绪小姐无关。”那名玩家点头，然后抱拳说道，“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请不要为难我们。”
“知道了，那就这样。”李想笑了笑，眼神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行！”一旁的鸣绪迈出一步，就要从长条琴盒里取出重狙寂灭。
那三名玩家立即做出防御姿势，鸣绪那一瞬爆发出的恐怖灾厄气息让他们误以为被某只凶戾的灾厄盯上了！
要不是亲眼看到鸣绪在前，三人都以为是灾厄入侵了人类之光。
好浓郁的灾厄气息。
领头的那名玩家微微眯起眼睛，好奇她得到的暗杀刺青究竟是什么，居然能封印住如此恐怖的灾厄。
“请不要为难我们，鸣绪小姐。”他再次重申。
鸣绪不退让，却被李想轻轻按住了肩膀。
李想表态了，鸣绪也只能鼓着腮帮子，收回杀气。
“既然说完了，那我们就告辞了。”三人不敢久留，除了鸣绪外，后方的凯特琳娜神情也不好看。
这可是在人类之光，在这里闹事，就是不给这位女祭司面子。
对方也是一名9级玩家，并不比吞天翼王弱。
三人走后，李想长吁口气，拉着鸣绪坐到了位置上。
他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知了鸣绪。鸣绪自然清楚凯特琳娜的塔罗牌身份，她有些神色不善地看着凯特琳娜，无声质问着她为什么不帮李想。
“这次你太冲动了。”凯特琳娜摇头，“无论什么理由，在这个节点得罪吞天翼王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知道，可不杀他......意难平。”李想叹气，他其实有很多办法解决这个矛盾，可一回忆起中年首领和他唯一的小儿子，还有他那战死在灾厄长城的孩子们，他就无法容忍放过度利这件事。
“你已经不仅仅是你自己了，你现在还是新极夜的领袖，极夜魔法师的继承者，有很多人需要你的支撑，一旦你出事，他们都会死！”凯特琳娜语气有些重，“你身上肩负着的责任，你有时候也要好好顾及一下。”
“那又怎么样？！”一旁的鸣绪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凯特琳娜怒目而视，“李想就是李想，凭什么要他承担那么多东西？新极夜怎么了，又不是孩子，还需要他一手带大吗？”
“李想为什么要为他们的生命负责？”鸣绪像是一只被触怒的小野兽，低声咆哮着，护住李想一步不让，“实力不济，活该被杀。”
凯特琳娜被一顿抢白，哭笑不得，没料到自己一句话却点燃了鸣绪这个炸药包，她看着这个较真的女孩，忽然一笑。
和鸣绪讲逻辑就太蠢了，她的眼里分明只有李想一个人。
“好了，不要再纠结这些了，既然都做了，我们现在更该考虑后续的问题。”凯特琳娜敲了敲桌子，安抚了下发飙的鸣绪，也只有这只小老虎敢为了李想直接和自己这名9级玩家对峙。
“说吧，我知道你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李想还不傻，如果去灾厄长城真是十死无生的情况，那他背后那些支持的玩家大佬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即便黑夜之影他们还凑不上这个层级，但既然冬零家能迅速将鸣绪从事情了摘出去，那就说明白家一样可以办到。
白家不愿意做，他相信冬零家、月家也会乐得伸出一只援手，再不济，威赛克斯那里，现在是塞西莉亚当家做主，那也是他的亲妹妹，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同意这种提议的。
既然通过了，那必然是许多大佬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糟糕，才不打算闹大。
“这个提议其实最先并不是吞天翼王提出的。”凯特琳娜犹豫了下，幽幽说道，“你杀死度利的事情传开后，落的是吞天翼族的面子，打的是他吞天翼王的脸，可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提出这个提议的是......盾王，他在五王议会上提出了这个决议，其他四王都保持了沉默。”
“盾王？”五王之中，这是唯一一个和他交集最少的王，但那时在五王裁决会议上，他也是第一个开口为自己说话的人，“他......这是为了保护我？”
“和你说话就是不费劲，这个点，我也是回了人类之光后才意识到的。”凯特琳娜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能从那么纷杂的事情里抽丝剥茧得出这个结论，李想的判断能力也远超常人。
这也多亏了机械之心的恐怖计算分析能力，让他能在任何时候都做出准确的判断。
“盾王保护李想？”鸣绪就有点摸不到脑袋了。
“你这个小迷糊。”李想轻笑了下，“如果是针对我，他既然都出手了，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去吗？和盾王做对，还是放弃一名后裔，我想即便是冬零王也会选择后者吧，五王的生命绵长，后裔总有机会再造，打破彼此间的平衡才是最不理智的。”
虽然听上去很残酷，但这也是事实。
“你看，我们两个人的身份都很敏感。你虽然是冬零家的血裔，可身上却留着我母亲的脏器，随时可能成为她复活的降临体，而我，就更不用说了。想我死的人一定比想我活的人多得多。现在我们又展现出了超强的越级能力，枭、孔牧、度利，一个接着一个被杀，我想他们极可能会等不下去。”
李想看了眼凯特琳娜，悠然说道，
“而且正好碰到了9级征召令不是吗？”
“是，这才是最关键的点，再过几天，我们就会被强制传送到新世界，那时，七大陆群龙无首，那些隐藏在暗中蠢蠢欲动的人一定会出手。”凯特琳娜看了一眼他，这也是近来她无比头疼的问题，没料到现在反而轻松解决了，“即便7级8级的玩家不动手，只要纪斩血那批人想你死，你也很难活下去，除非你一直待在蔷薇女仆团的总部。”
“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想必盾王看得更清楚，才会这么提议吧，干脆让我去谁也不愿意去的灾厄长城，有风险，但总比死在外面好。”李想理清了思绪，“就是不知道盾王那边有什么要求了。”
“一般情况下，放逐到灾厄长城是最重的惩罚，不过你的情况稍微特殊点，但也不容乐观。”凯特琳娜取出一份文件，解释道，“现在前去灾厄长城有这么几种可能，第一，作为玩家前去历练，这一般是家族提议，会有较高的保障性，也不会进入守夜人军团，运气好的，甚至只要守一守长城即可。但就算是这种，也有不少人出事，度利，还有最有名的纪山寒父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第二，永久放逐。譬如之前不得不离开的寇如海中将，他就是永久放逐到了灾厄长城，舍弃性命，舍弃一切成为守夜人，七大陆今后再也没有寇如海，最后只能战死在那里；第三，期限放逐。就是你现在的情况，所有待遇都和守夜人一样，在这一年期间里，你和被永久放逐的玩家没有区别。”
“这些家伙为了让我死，可真是什么手段都用啊。”李想嗤笑，不用说，期限放逐必然是他们让步同意这个提议的要求，否则吞天翼王这些人是不会答应盾王的提议的。
一年时间，变数极多，谁也保不准他会不会死在那里。
“所以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你的敌人将从人类阵营里的这些敌对玩家变成灾厄，更加棘手，却也更加磨砺人。”凯特琳娜点头，“这是他们最大的让步。”
“灾厄长城么......成为玩家后的第一站是那里，也不错，我正好有事情要处理。”他还记得那时在楼兰古都，姬家先祖留下的封印之物还藏在那边，正好过去寻找姬晚晴的三叔。
大概也只有他这样非土生土长的人才会对灾厄长城只有好奇没有恐惧吧。
对大部分人而言，灾厄长城意味着真正直面灾厄，随时都有死的风险，只有那些犯了重大错误的魔术使用者和玩家，或是政治斗争牺牲品才会被放逐到那里。
迄今为止，还没人能去那里后再回来，即便是期限放逐也没。
一年太漫长了。
“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们也有办法推翻提议，不过这样可能会得罪盾王，现在他还没发话，但如你所说，我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事情希望你帮手。”凯特琳娜说道，“也因为这个，我们才敢让你去，他既然出手帮你，自然不会送你去死路。”
滴滴滴——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想掏出通讯仪，盾王的简讯传递而来，他扫视了一眼，然后笑着对凯特琳娜说道：“我去。”
一旁的鸣绪安静看他，只要是他的决定，她都会支持，不过眼圈有点红红的，不知道这一别又要什么时候再见了。
两人回了房间，刚关门，鸣绪就猛地从后面抱住了李想。
“傻瓜......”
001 降临·盾王·洛丽
人类之光修行的最后一个月，9级征召令终于正式启动，一个晚上，所有9级玩家便全部消失不见，被强制传送到了新世界。
没人知道这些9级玩家究竟去了哪里，但在临走之前，他们都已经将接下来数月的要务安排妥当。
每一次刷新都会是七大陆一次不大不小的内战期，从9级们离去到回归的这段之间，他们会默认许多事情发生，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底线，期间的争斗便不会被结算。
这一次突兀的9级征召令让很多人与势力猝不及防，征召令发布后，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李想的新极夜组织。
在上一次的争斗中，因为他的晋级，新极夜组织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白王也加大了保护力度。
但和枭的一战，也意味着新极夜与纪斩血彻底撕破了脸皮。
纪斩血作为中生代玩家里的代表人物，隐隐有着向高阶玩家看齐的势头，再过十几年，说不定就成功突破到了高阶门槛7级，而且他还掌握着黑王纪家的大部分权力，加上军部实权中将的名头，是许多人都不愿意触碰的对手。
新极夜组织当下的最强战力是7级魔法师黑夜之影，但她常年飘忽在外，连李想都很难联系到她。
两方的矛盾，加上这次和吞天翼族的争斗，若不是盾王出面调和，在这期间，必然会爆发一次大规模的战争。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期待李想会以什么方式解决这次的困难，他毕竟还是太弱了点，不够资格和纪斩血等老牌玩家叫板，这次盾王的插手，让众人惊愕之余也开始重新审视起李想的关系网。
他和盾王之间居然也有联系？
不过比起这个，那些暗中观察的人更加在意李想这次的期限放逐之旅会不会发生一些预期外的变化。
那可是灾厄长城，一旦进入到长城驻守范围，无论他曾经的身份是什么，有多大关系，都没有用。
被放逐，就意味着在那期间会舍弃之前的一切。
即便夜王和极夜大人关系匪浅，但在灾厄长城，李想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放逐者，绝对得不到任何私权。
李想将要被放逐到灾厄长城一年！
这消息在七大陆四处奔走，仇者叫好，亲者焦虑，但又无可奈何。
这是五大王座和三大势力的商议结果，连李想本人都没选择权，更别提其他人。
这一日，李想和鸣绪静静等在人类之光的雕塑广场中。
看着周围这九十七座9级玩家的雕塑，李想默然不语。
“记得在我走后，将整个新极夜搬移到双子领地，以后我们的领地就有三处了，这里的双子领地，翡翠之森，以及蔷薇花园。”李想忽然一笑，对着鸣绪说道。
鸣绪一只手抓住中聚集灭，一只手死死抓住李想的袖口，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纵横的杀气让周围窥伺的人都不敢轻易上前。
她在封闭一切，拒绝一切人上来和李想道别。
感受到鸣绪这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和杀意，连白灵都没敢迈出一步，去破坏他们的两人世界。
白弥茶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背影，不住叹气，只有在这种时刻，鸣绪才会表露出对李想的绝对占有欲，那是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态度。
广场周围还聚集着不少1级玩家，他们都是和李想同批晋升的玩家，但此刻看着场中两人的目光却都充满了敬佩和羡慕。
李想和鸣绪杀了2级玩家度利。
加上之前的枭和孔牧。
这已经是李想成为玩家后沾染的第三名玩家之血了。
和魔术使用者时期一样，他只要活着，就会不断制造杀戮和恐惧，让同一时代的人颤栗。
而且每次都能血祭等级更高的强敌，让人叹为观止。
玩家越级挑战的铁律在他这里根本不奏效，让人有种越级挑战其实很轻松的错觉，然而实际上，别说是越级，即便是让他们这些1级玩家去和老一批的1级玩家决斗，也难以获胜。
寂静的广场上忽然刮起炽烈的狂风，足以将普通人吹飞起来的风势在半空蔓延，然后慢慢往下沉。
一艘巨大的大陆级浮空艇从虚空裂隙里钻出，具备高阶虚空血脉的李想立即感受到来自浮空艇内部那名可怕神秘学魔法师的气息。
他是虚空魔法的好手，要不是能清晰分辨出各个物种不同的气味，李想差点就以为艾莉来了这里。
这艘浮空艇看上去气势不凡，蒸汽气囊上印着灾厄长城的徽章，也只有来自那里的浮空艇才能无视规矩，直接在这个广场降落。
除此以外，浮空艇里还有数道玩家气息，每一道都足以让他胆寒心惊，起码都是3级之上的存在。
在浮空艇的最里侧，有一道极其隐晦，却包罗万象的凝重气息，那名玩家从气场上镇压了其他所有人，光从气息李想完全无法分辨出他的真实实力，只知道那股气和别的差距极大，与众不同。
要不是自己的物种维度进化层次较高，还不一定能感知到这么隐晦的气息。
从在场其他人的表情就能看出，不少人连浮空艇里有几名玩家都不太清楚。
浮空艇降落，舱门打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从上面走下两人，一男一女，穿着卡塔斯兆菲委员会工作人员特有的制服，他们看向李想，然后目光落在了一旁神色不善的鸣绪身上。
“无关人员请退开。”男玩家面无表情，走近一步，气势陡然外放，就要不客气地将鸣绪驱逐开！
鸣绪似乎早就觉察到了这点，不退反进，一股恐怖的黑色气息从她身上蔓延，无数幽魂在她的身侧盘旋，嘶嚎，想要将一切生命吞噬，却又无法离开她的身体寸步，只能这么缠绕在鸣绪身上。
这种百鬼缠身的景象吓了男玩家一跳。
他是一名3级玩家，却被一名1级玩家给阻挡住了气势，而且还隐隐被压住住，让他惊骇之余有些恼羞成怒。
“你想妨碍卡塔斯兆菲委员会办事？！”
一声怒喝，将鸣绪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气魄给粉碎了。
能进入卡塔斯兆菲委员会工作的玩家都不是寻常人物，即便只是3级，也是那其中顶尖的存在。
被他一声恫吓，鸣绪脸色蓦然惨白，那些幽魂们纷纷尖嚎，忍不住要钻进她的身体逃逸，却被她用手扼住，不让离开。
“有趣，不愧是冬零爱大人的徒弟，居然能在1级时就可以驭使被封印的灾厄。”那名女玩家目露笑意，不住点头。
听到她的话，围观的新玩家们纷纷惊愕，原来缠绕在鸣绪身上的竟然是封印灾厄！
她居然将暗杀刺青里的灾厄具现化到身上，这简直就是不要命的举动。
同为暗杀者的玩家们都清楚这种做法的疯狂。
暗杀者以暗杀刺青为主要攻击手段，一般都是借助暗杀刺青里被封印的灾厄来修习特定的暗杀技。
由于这些灾厄的本体可能还存活于世，因此有极大的几率被反噬，所以一般暗杀者只会稍微借助一些暗杀刺青里流出的气息来帮助修行，在战斗时也尽力不解封超过80%，以免完全具现化后不受控制，反被灾厄夺走身体控制权。
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
为了力量而将封印灾厄完全解封，最后惨遭同化。
鸣绪如果是具现化，在他们看来，就和不要命没区别。
那是3级之上的暗杀者才有可能触碰的境界，1级暗杀者能掌握好暗杀技就很不错了。
他们不会知道，那也不是什么具现化的灾厄，而是真正的灾厄分身。
它们的本体刚从至高之母神体内钻出，分身复制到了鸣绪体内，要不是母神血脉，它们怎么可能这么安稳？
落在女玩家的感知中，那就是非常凝实的灾厄气息，她才会有这个具现化的判断。
然而这些突兀出现的灾厄是随机的，具体得看母神那边的情况，不过要是说开，恐怕会引起玩家群体的震动，因此李想要求鸣绪将自己的能力隐藏好。
“鸣绪，我没事，别担心。”用手轻轻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后，李想回头看向两人，“麻烦两位了。”
鸣绪嘟着嘴，犹豫了一下，最后慢慢收回了气息，将那些痛苦嘶吼的幽魂重新纳入了身体中。
“请。”女玩家对李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开了一个身位。
李想最后回头看了眼人群里的朋友们，又看了看鸣绪。
“记住我们的约定。”
“嗯。”鸣绪点头，几次强行压下了要冲上去厮杀的冲动。
李想随着两名玩家步入浮空艇中，浮空艇立即喷射出两道白色气柱，朝天际飞去。
一进入内部，李想就听到了最里面那名玩家的传唤。
“带他来我这里。”
两名玩家打了个激灵，想到里面这位的身份，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最里面的舱室，身材高大的盾王安坐在湛蓝色的王座之上，看到李想走进门，大手一伸：“入座。”
“是。”李想鞠躬行礼，坐在了早已准备好的位置上。
那两名负责押送的玩家恭敬行礼，慢慢退出舱室，关上门。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盾王，高大的中年男子模样，脸上有一条淡淡的刀疤，上次距离太远没有看清。
盾王的气势极足，只是坐着，甚至没有发出任何气息，都让李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让他惊骇万分。
以他的感知，即便五王级别也无法藏匿气息让他无法察觉，除非对方压根就没放出任何气息来。
可没有释放气息的盾王为什么能拥有压迫住他的气势？！
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中年人，不带一丝玩家气息，却以常人的气魄压住了他这名1级玩家！
什么东西在心里悄然破碎了。
这就是王者之势么？
“你心里怨恨我吗？”盾王开门见山，就和他的脾气一样，不喜欢拐外抹角。
“陛下是为了救我一命，哪里有怨恨之念。”李想淡笑。
“虚伪，不是没有，是不敢吧。”一个甜糯却语调冰冷的声音在盾王背后响起。
明明是个可爱的萝莉音，听上去却比鸣绪还没感**彩，生硬冰冷，像是机械生物一般。
盾王哈哈大笑，将背后的一只小萝莉给拎了出来。
他的身材太高大，而小萝莉正好相反，一身黑衣黑裙的小萝莉被盾王提着背后的领结，就像是只小猫咪般被提在半空，四肢垂下，可爱的脸庞上却是一个漠然的表情。
“我要下来。”小萝莉也不折腾，就这么说着。
盾王放弃了将她在手上提来提去玩的打算，轻笑着将她慢慢放回地上。
可以看出，连在外严肃无比的盾王都对她异常宠爱，目光每次掠及少女时会变得十分柔和。
这种铁汉柔情可很少见，更别说是在盾王身上看到。
“这位是......”李想不在意小萝莉揭穿自己的谎言，笑着问道。
“让你见笑了......”盾王哈哈一笑。
“洛丽·奥克斯，奥克斯家族最小的直系继承者，3级魔术师。”三无小萝莉直接抢白盾王，也只有她敢抢话盾王，后者还不怒反笑。
“洛丽是我最小的女儿，今年刚14岁，这丫头平时的修行都是我亲手指导，所以养成了现在这个目无尊长的性格，你多担待。”
居然是盾王亲手调教的后裔！
这分量不可谓不重。
要知道五王都是顶尖的9级玩家，和那些一般9级还有偌大差距，他们能活漫长岁月，在玩家之途上是走得最远的一批人，没有之一。
即便是直系后裔，也极少有能让他们亲自指点的资格。
五王中，白王只指点过白冬雪，所有后裔里只有野瞳得到过他亲自教导一段时间的殊荣；黑王则只点拨后裔里最强的那人；冬零王完全不管后裔，连鸣绪都几乎没得到过他的指点；月王最钟爱紫绯弦新四个女儿，但也没有多少亲自指点的时候。
据说盾王非常重视后裔培育，奥克斯家族早已有了一套完整的培训系统，不过盾王本人很少参与其中。
而这位洛丽年仅14岁就达到了3级魔术师的层次！
一般人都是十八岁才觉醒魔术回路！除非9级存在为其强行开辟魔术回路，提早修行时间。
这对盾王而言也是一件难事，需要耗费大量心力和资源，这些用在一名后裔的提前觉醒上实在得不偿失，还没听说过哪一个9级玩家为了钟爱的后裔做这样荒唐的事情。
但现在这个荒唐人就在眼前。
“不出意外，洛丽一年后就该去参加玩家考核了，所以我希望这一年时间里，你能在灾厄长城替我带着她修行。”
这就是盾王施以援手的原因！
002 委托·极夜之谜·混沌
“洛丽妹妹也要去灾厄长城修行？”李想诧异地看了眼盾王和一旁面无表情的小萝莉。
灾厄长城的凶险不用多说，关键是那里可是直面灾厄的第一战线，如果只是一名魔术师想要历练，完全可以选择危险性更小些的边境。
李想是被放逐，不是去度假，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完好地从灾厄长城回来，更别提还带上一只小拖油瓶了。
虽然洛丽自己并不觉得自己是只拖油瓶，但直面灾厄，没有玩家级实力就是个死。
“我才不是你妹妹。”洛丽呛了他一句，闷声问道，“你是嫌弃我实力太低吗？”
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了起来，只有十四岁的她一直在盾王的保护下长大，心高气傲，还从没有人不因她的实力感到赞叹，反而嫌弃她碍事。
眼前的少年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那股嫌弃感和麻烦感都快溢出身体了。
“是。”李想没犹豫，实话实说，“实力低还是其次，主要是我接下这个委托，就要护你周全，你看到谁上战场还带着一只小拖油瓶？”
“你说谁是小拖油瓶？！”
“这里还有第二只吗？”
“......”洛丽气鼓鼓看他，不过很快表情又恢复到了淡然模样，“我可以保证在战场上不会妨碍你战斗，如果我真的阻碍到你，甚至威胁到你的生命，你随时可以舍弃我。”
“如果是这样，你愿意带我去灾厄长城吗？”
李想被她突然一转的语气给惊讶了下，原来以为他这么一刺激，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就会拒绝这次委托，没料到洛丽居然会服软认输。
这意味着去灾厄长城历练可能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这种危险的事情盾王都愿意帮她实现，还千方百计的规划筹谋。盾王对这名后裔的溺爱程度让人惊诧！
“哈哈，看着你们，我就想起了许多年前，你母亲和洛丽差不多大，也总是跟着我身边，央求我带她去灾厄长城看看。”盾王轻笑着，眉尖一挑，思绪翻飞到了过往，“她和洛丽的性子很像，但比洛丽还疯狂。那时的她还只是一个普通人，竟然就想跟着我去灾厄长城看看，可见灾厄对她的吸引力之大。要是早知道她日后会走上这样的道路，我就不该带她去那一次。”
“陛下是指她汲取灾厄之力这件事吗？”
“没错。后来的她借助吸收役使灾厄成功突破了困扰我们无数年的9级，在她突破的那天，我们才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偷偷抓捕灾厄，而契机，竟然是小时候我带她去了灾厄长城的那一次。偌大的战场，只有这个小女孩觉得灾厄很美，很有趣，这话放到现在，听起来都足够让人惊悚。”
盾王无奈摊手。
他是五王中最年长的那个，成就玩家序列之时正好是灯塔玩家那一批老玩家辉煌时代落幕之初。
“该不会洛丽也是......”李想脑袋里弹出一个莫名的念头。
盾王惊愕一笑，旋即恍然：“哪有这么多凑巧。我和白莉莉只是普通的兄妹之情，不像他们一样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在到了9级之后，大部分玩家确实极其重视血脉传承的问题，恨不得通过创造后裔培育出一个玩家家族。这之中，尤其以冬零家的那个家伙最执着，而我恰恰是最无所谓的那一个。”
“我这一生妻子无数，有玩家，有魔术师，也不乏各种普通人。我娶她为妻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我足够爱她。洛丽的妈妈就是一个普通女子，早已过世几十年啦。”盾王唏嘘不已，说起这位妻子，他的脸上闪现难得一见的愁容，可见爱之深刻。
连他这样的存在依旧无法延长挚爱之人的生命，除了看着她渐渐老去，渐渐死亡外无可奈何。
这也是很多玩家不愿意找普通人做伴侣的原因。
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太短暂，那之后，你会看着另一半慢慢成为老婆婆或是老爷爷，看着他们老死，那太痛苦了。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但和她在一起的那几年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他们总是为了血脉纯度而放弃许多东西，连感情都变得无比稀薄，这在我看来，就是脱离人性的愚蠢行为。玩家也是人，不是机器，为什么非要将自己从人类群体中划分出来呢？”
盾王将一旁的洛丽轻轻提起来，放到腿上，洛丽很乖巧，靠在他的怀里安安静静。
“盾王陛下的所言所思，让我很敬佩。”李想由衷感慨，到了9级还能保留这种情感观念，确实让人敬重。
“虚伪！你明明就不喜欢大胡子。”洛丽小手指点着他，甜糯地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个委托，我接下了。”李想看着她，悠然说道，“不过你平时要负责我的衣食住行，帮我洗衣服做饭铺床，上了战场，我会将你绑在我的背上，寸步不离，如果必要，我也会舍弃你。”
“好！”洛丽没有迟疑，点头答应。
盾王看着两人，放声大笑。
即便不战斗，能亲身经历过灾厄长城的生活，亦是一种恐怖的修行。
很多人在直面灾厄后便再也无法进一步，譬如度利，但也有人在那之后突飞猛进，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陛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只是一具投影分身，我的真身早已前往新世界，同样的分身在各处都还藏着几个，以应对七大陆在这段中空期可能发生的大变故。”
盾王如实回答。
即便是被强行征召到新世界，他们这些9级玩家也不可能没有后手。
“所以即便我不提出这个建议，你留在七大陆，活下来的概率也不低。白师利也有分身在，说不定他们对你动手后，他就会出手帮你。”盾王收敛笑容，一字一句说道，“不过正如通讯仪内所说，只要你答应了我的委托，那我就会告知你一个重要机密。”
“愿洗耳恭听。”
“知道我们奥克斯家族的族语是什么吗？”
“极夜将至。”一旁的洛丽用古老的蒸汽语缓缓读出族语，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存在在极远处睁开了眼睛，好像她的这一句话沟通了对方的意志，将其唤醒。
那股战栗感和熟悉感让李想陷入一阵恍惚，旋即意识到这份感觉的出处。
他张开手掌，烬灭天堂的印记完好无损，散发着绝对的黑暗气息。
就是这股气息，在和洛丽所念出的族语遥相呼应。
“五大王座的族语脱胎于造物之书的第一章，那是王座塑造的法则，我们依据这个法则缔造了能传承自身血脉的家族，将其打造为七大陆仅有的五个王座。而族语，自王座诞生之初就被雕刻在座位后背上，被认为是我们五王自身的最高意志体现，也是家族所奉行的第一准则。”
白王无上。
黑王不朽。
极夜将至。
生生不息。
家族荣光高于一切。
五句族语现在还清晰印刻在李想的脑海中。
“自始至今，除了我们奥克斯家族的人，其他人还不明白我们家族族语的含义。很多人，包括一开始我自己都以为这句族语和你们极夜组织有关。极夜组织是极夜魔法师所创，他的这个称号广为人知，在七大陆都盛传已久，可以说只要提到极夜，就无法不让人想到你们。”
“但其实......真正的极夜源头，是我们奥克斯家族。”
李想屏住呼吸，安静听着盾王讲解，仿佛解开了新的谜团，离那真相似乎更近了一步。
“这句族语是我成王之后才有的，实际上，在我们去永恒之门前，极夜他并无这个称号，是在后来回归，五大王座出现，他退守边境之后才慢慢盛行起来的。到如今，在我有意的混淆之下，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而且奥克斯家族很少离开北陆，名气也不如极夜组织大。”
“为什么这么做？”李想看着他。
“这是我和极夜商谈之后的决定。因为那时我们两个都不清楚真正的极夜是什么东西，但必须要有这么一个信念，才能支持家族延续下去。刚才我说了，族语是我们五王的最高意志体现，也是我们培育后代的准则。白家以白王为荣，纪家以黑王为首，月家以繁衍为职责都是如此。”
“那我们呢，王座赋予了我无上的力量，但我的职责又是什么呢？没有答案。所以我们必须要创造一个答案。极夜提议将灯塔理念演化为他的极夜理念，人人平等，不分高低，为人类指引前行之路的灯塔。因此才有了之前的极夜，有了贯彻他一生的理念，有了他，极夜魔法师。”
李想和洛丽都听呆了。
原来极夜是这么来的啊。
“所以大胡子你和极夜伯伯都想继承灯塔老师的意志，让人类火种继续延续下去，才编织了这个谎言吗？”洛丽低声问道。
“是。既然要创造一个极夜理念，自然不能将人引入歧途。有了极夜之后，我也重新定义了我们奥克斯家族的族语，正如现在所传导的一样，极夜将至，指的是我们遵从某一位无上存在的意志，在他降临之前恪守信条，为守护人类的事业奉献一生。”
说到这里，连盾王都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
“我只是想编织一个守护人类的谎言，前面的东西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加进来的，而且这样的解读和定义，竟然真的有用。这么多年来，奥克斯家族人才辈出，顶尖玩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守护者，可见血脉传承的力量确实有延续下来。”
“可那还是你编织的谎言，时至今日，还有无数人将我们新极夜与你们奥克斯家族联系在一起，这一次事件后，恐怕他们会一致认定，此极夜就是彼极夜了。”李想心中感慨，也只有两名至高的9级存在才敢做这种事情。
一旦暴露，奥克斯家族的信仰都会崩塌。
五大王座的威严也会随之削弱。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极夜已经不在了，真正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我一个，等我也不在了，它就会成为我们奥克斯家族真正的族语，再也不会有人怀疑。”盾王看着他，声音洪亮，似乎完全不担心被人听见，“但在见到你之后，准确的说，就是那次五王会议时，我意识到，我们所等待的真正极夜，即将来临。”
“这就是那一次陛下为我说话的原因吗？”李想回忆起那次会议，盾王是第一个态度明确站在自己这边的王。
“一半，另一半是因为你的实力和天赋值得我帮助你。”盾王实话实说，“在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感知到了这股和王座背上族语一模一样的气息，洛丽，你也有感觉吧。”
“嗯。”洛丽微微点头，她是奥克斯家族后裔里最接近盾王血脉的一个，“很强烈，一模一样。”
这也是她愿意跟着李想去灾厄长城的原因。
“那股气息源于造物之书的第一章，但实际上却来自与造物之主同样强大的一位远古存在。在灾厄长城外是浩瀚的星海，而星海的尽头，据说有着无数至高存在，它们才是执掌所有世界的神灵，比起它们，人类和灾厄不过是漫长历史河流里的一朵小浪花。”
“极夜，指的是你李想，极夜玩家，被那位至高存在选定的传承者，我们奥克斯家族便是侍奉那位至高存在的眷族们的后裔，继承着先辈们的意志，将其贯彻到底。”
“这恐怕才是这句族语真正的含义。”
盾王看着他，幽幽说道。
“只要你还站在人类阵营这边一天，我们奥克斯家族就会是你最忠实的盟友，与你的意志并行。”
“原来如此。”李想感受着身体里混沌气息与盾王和洛丽之间的联系，盾王没有乱说，冥冥之中，三者的气息时而交汇，混合在一起。
如果那位混沌一般的存在就是给予奥克斯家族力量的支持者，那他们确实是最可靠的盟友。
不过在李想的体内还有两种不弱于混沌气息的至高气息。
他隐隐觉得，自己的进化还在继续。
003 身孕·灾厄长城·冰痕城
交代完一切后，盾王的投影分身便在舱室内化为了虚无。
整艘巨大的浮空艇内遍布着大大小小各种舱室，最外围的一圈里都是卡塔斯兆菲委员会的工作人员，而往里面来，那些舱室的主人俱是从灾厄长城赶来，特地过来接李想和洛丽的守夜人。
虽然他们没有露面，但是潜藏的玩家气息却弥漫了整个空间，充满着杀戮血气的味道，根本不是寻常玩家能比拟的。
洛丽扁着嘴坐在一旁闷声吃着甜点，只有十四岁的她身体都还没彻底长开，为人处事却老气横秋，有着同龄人不具备的冷静与细心。
舱室门忽然被人推开。
李想猛地睁眼，这可是盾王休憩之地，还有人敢擅自闯入？
走进来的人穿着一身黑袍，斗篷遮住了面容，从身段上依稀能看出是个女人。
她关上舱室门，摘下兜帽，居然是姬晚晴。
“晚晴？”李想看着她，旋即恍然，姬晚晴在海陆第一玩家大学进修，已经确定进入卡塔斯兆菲委员会下属机构工作。
“嘘。”姬晚晴朝他摇了摇手，低声说道，“我是偷偷过来看你的。”
“坐。”李想为她收拾了一个新位置，两人席地而坐。
洛丽好奇地打量着姬晚晴，默不作声。
“稍等，还有一个人也来了。”
姬晚晴喝了口茶，长吁了一声，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不到片刻，舱室门又被推开，看步伐，李想就知道这是陈凡来了。
“李想！”陈凡大大咧咧，上来就给了他一个熊抱，被姬晚晴接连瞪了好几眼后，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好啊，你这小子，一段时间没见，不仅成了玩家，还把枭都宰了！还记得当初为了整他，我特意动用宪兵队的权力，没料到整个宪兵部都是他的巢穴，唉。”陈凡盘腿坐到了洛丽身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咦，你和鸣绪的女儿？”
“莽夫，愚蠢！”洛丽白了他一眼，懒得解释，不过很快小小的好奇心又被勾动了，“鸣绪是谁？”
“是你师母。”李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是你老师，我的妻子当然是你的师母了。”
“呸。”洛丽轻轻啐了他一口，却也没有反驳。
“你们怎么来了？这太危险了吧。”李想看着两位好友，叹气，“这个时期，和我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唉，听到你被放逐到灾厄长城，我怎么可能坐得住！妈的，我就知道纪斩血没那么容易放过你。”陈凡一脸气愤又无可奈何，他现在还在第一军部大学读书，未来也得去军部供职，很长一段时间怕都得是纪斩血的下属。
在军部非常讲究辈分和上下级关系，即便他是校级，也和将级差了一个大档次，根本没有对话资格。
“笨蛋，这件事恐怕是特意安排的。”姬晚晴扶额。
李想笑了笑，将事情解释给了他们听。
不过特意略去了奥克斯家族和极夜的辛秘，倒不是说他不信任两人，而是因为洛丽在场，妄议人家族中秘密是大忌。
听完这一切，陈凡的脸色才稍微好转点，但也没多少改变。
毕竟那里可是灾厄长城，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玩家生命的第一险地。
虽说李想每一次遇险都能化险为夷，可这一次，连他都没多少信心。
姬晚晴默不作声地偷偷给李想递了个眼色，这是在提示他有关灾厄封印卷轴的事情。
李想点头，表示知道。
三人又先闲聊了一阵，极夜同期毕业生中，李想、鸣绪和白弥茶走在最前列，已经成为了玩家，而陈凡、姬晚晴、天草烈、八云爱、俞白和利蔚蓝紧随其后，也借着几次试炼成功晋级到了魔术师行列。
不出意外，他们将是李想这一辈中最早接触玩家考核的人，可惜有着造物之书的限制，他无法将玩家考核的内容告知两人。
“这次过来，除了见你一面之外，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说到这里，一向英姿飒爽的姬晚晴脸颊忽然泛起几点红晕，声音竟然弱了好多。
她瞪了陈凡一眼，陈凡干笑着摸脑袋，半响才说道：“那、那个......晚晴有了身孕，我们打算在这个月完婚。”
“啊，恭喜！”李想愣了下，旋即发自内心的道喜，两人的爱情也算多灾多难，不过在他悄悄透露给陈凡和姬晚晴有关陈霏是卧底的信息后，这份感情终于没了最后的阻拦。
“可惜我要赶往灾厄长城，不能到场祝贺。”李想神色一暗，难怪两人冒着危险也要来见自己一面，在陈凡心底，恐怕自己无法到场的婚礼总是一种遗憾吧。
“世事难料，我们早就定好了婚期，想到时候吓你一跳，没料到你会出这种事，我和晚晴是打算拖延一年再婚......”
“不必，一年后我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趁现在还很太平，尽早完婚。”李想立即拒绝，他知道，要是自己赞成，这两人一定会为了自己延期婚礼，但这没必要，对他们也不是好事。
“唉，不知不觉，连我都要成为人父了，感觉还是在那个去往训练营的卡车上一样，一眨眼，就到了现在。”陈凡叹气，举起一杯茶，以茶代酒颈了他一杯，“一定要平安归来啊，我还等着让你的小侄子认你做干爹呢。”
“放心，一年之后，你可以带着晚晴和小侄子一起来参加我和鸣绪的婚礼。”李想笑着回答，两人相视大笑。
......
沉重充满着血气味道的浮空艇飞离了寒陆，一站站停靠，直到战舰上的所有卡塔斯兆菲委员会工作人员都离开，才一头扎进了虚空隧道内。
能操纵浮空艇在虚空隧道里航行，说明那位作为驾驶员的魔法师在虚空魔法一途上不比虚空生命体差多少，那得无数年的积累才能达到。
守夜人中果然是什么样的人才都有。
战舰进入虚空之后，一直冷静的洛丽也开始紧张了起来，她小手手心里都是汗水，不由自主地朝李想这侧靠了靠。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真正要到传说中的灾厄长城，连他都无法淡定，更何况这样一个小女孩。
李想轻轻握住洛丽的手，她轻轻反抗了下，最后还是乖巧地缩进了李想的怀里。
温暖的胸膛让她的不安稍微减弱了些，小小的身体不住颤栗着，差点就要打退堂鼓了。
这不是她的问题，而是越接近灾厄长城，就越靠近灾厄所在的星海，那里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已然渗透进了空气中，意志不坚定，毅力不够的人，光是这种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就能将其彻底击溃。
洛丽脸色发白，小身体颤颤巍巍，终于有了小女孩该有的样子。
“不用怕，我在。”李想抱着她低声说道。
安抚了一阵，洛丽的脸色才稍微有点好转。
即便是玩家，李想也能感受到空气里越来越浓厚的负面情绪，不愧是与灾厄接轨的第一线，这股压抑的气氛就是七大陆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的。
随着战舰舰身一阵莫名抽搐，外面的光景猛地一暗，浮空艇已经从虚空隧道里穿梭而出，来到了一片灰暗如夜的天地。
天空中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灰蒙蒙的云雾和寂寥的星火，时而有雷霆在云层里翻涌，时而有流火一闪而过，坠落大地，激起狂暴的火球。
尘埃悬浮在空气里，颗粒极大。半空还有一个个状若陨石的重型石块，慢慢漂浮移动，要是浮空艇不慎撞上去，可能就会发生重大故障坠毁。
他听说过，灾厄长城由于接近星海，世界法则都产生了一定的扭曲，能在这里看到许多七大陆都无法见到的奇景和天观。
这里有大地，有山河，有平原，但所有空地都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物生活的迹象。
冗长的灾厄长城像是缎带般环绕在七大陆的外侧，将这片天地包裹其中，那是一条由城墙和无数堡垒杂糅而成的战线，墙体陈旧，却是由最坚硬的黑石精矿构筑而成，即便是高阶玩家的攻击也无法损坏。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据点，据点处有一名孤独的守夜人，静静点燃狼火，驻守在其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整条灾厄长城一共有十九个大型据点，六十七个中型据点以及七百二十一个小型据点。
大型据点便是能在高空都一览无遗的堡垒，里面生活着守夜人和前来历练的年轻人，以及一些实力不到玩家层次却被放逐到灾厄长城的可怜虫。
篝火升起，炊烟袅袅，显然是到了饭点。
咚咚咚！
舱室的大门被用力捶打着，外面的人似乎很不耐烦。
“到了，快出来！”
李想应了一句，抱起还在瑟瑟发抖的洛丽走出舱室。
外面站着一个全身裹着黑袍的男人，仔细看，黑袍上印有一片六角形般的雪花，这代表着十九个大型据点里的其中之一——冰晶雪堡。
这件黑袍显然是由特殊材质制成，完全遮蔽了男人的气息，连李想都只能感知到细微的玩家气息，其他一概不知。
他扫视了一眼两人，然后又将目光定格在洛丽身上。
“这样的孩子，活不过一个晚上。”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想轻笑。
男人不再说话，领着他朝外侧走去。
外面还站着来自各个据点的数名守夜人，他们站的笔直，就和机械一样。
男人打开舱室门，点了点下面的灾厄长城：“从这里跳下去，背包里的仪器会随意带着你降临到某个据点，到了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归宿。有关你的一切证明都在背包里，不要遗落。”
“是。”李想点头，在守夜人面前，他保持着敬意。
男人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提醒你一句，不要使用你的机械能力去干扰仪器运作，如果被发现，一落地就是你们的死期！”
“明白。”李想笑了笑，对方看来还是挺了解自己的。
灾厄长城的十九个大型据点各不相同，自然也有好坏之分，要是能到相对安全的据点，一年的放逐之旅就会轻松点。
他背起背包，将洛丽紧紧抱在怀里，然后纵身一跃！
李想坠落后，那名守夜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好一阵，才默然对同伴说道：“你们怎么看？”
“第一次见到这么强的1级玩家，如果不是资料里写的明明白白，我还以为站着的是一个3级玩家。”一名守夜人如实回答，“希望他能活过这个冬天吧。”
“嘿嘿，3级和1级又有什么区别？要是挑的据点不好，他还是个死。”
“不用推测了，夜王大人已经下了吩咐，李想必须去冰痕城。”男人冷冷回答，“背包里的仪器已经动了手脚，他也不会去干涉仪器。”
“这......不妥吧。”一名女守夜人突然说道，“守夜人的分配是随机的，这个制度百年来没有变过。”
“蠢货，别忘了，我们只效忠于夜王大人，她活着，守夜人军团的规则随时可以修改，毕竟那本来就是她亲手定下的规矩。”男人冷声回应。
其他几人不再说话，背起背包纵身一跃，朝着灾厄长城而去。
李想在半空中感受着凌烈刺骨的寒风，又是一年冬天，这里的凛冬还格外寒冷，怀里的洛丽咬牙坚持，脸颊嘴唇上却是已经遍布了冰晶。
太冷了。
这里的气温比他想象的要低太多。
整个灾厄长城就是在严冬下，一年四季不会改变，而随着背包里仪器的指引，他似乎在往最寒冷的地方而去。
那名守夜人质疑洛丽能不能活过第一个晚上，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温度再低一点，她3级魔术师的体质也不一定能完好抗住。
洛丽说是3级魔术师，其实体质只是刚刚触摸到标准，仅仅是这样的严寒，也不是无法抵御，问题是灾厄长城的负面情绪能量太浓厚，这才是瓦解一个人意志的关键。
李想只能用力抱住她，两人急速坠落，终于看到了一个大型据点。
那是一座由冰霜覆盖的城堡，城堡周围还有不少部落，每一个活动的人身上都披着厚厚的黑色皮袄，天地肃杀，天寒地冻。
两人砰的一声轰入雪地里，李想释放气势，将周围的积雪融化，还没来得及探头，就有无数刀剑枪矛从四面八方刺来！
004 丽塔司令·预备团员·霜冻之主
数把造型奇特的长矛穿透空气精准地架在了李想的脖子上，这一群战士只穿着兽皮制作的皮衣，露出精壮的肌肉，一个个气息中蕴含着极浓郁的杀戮味道，目露凶光，全部死死盯着雪地里抱着洛丽的李想。
“你是什么人！”
这些战士都是魔术师，并没有玩家特有的气息，可一个个凶悍无比，在明知李想是玩家的情况下依旧没有丝毫退让，只要他稍微动一下，那些锐利的长矛就会刺破他的喉咙。
李想抱紧洛丽，怀里的小萝莉还在不断发抖，这里的冻气太可怕了，要不是这些常年居住在这里的战士，一般魔术师根本承受不住。
他抖动了下身体，将积雪扫开，甫一动作，那些长矛就又紧了几分，但李想完全没有在意，只是一侧身，将背上的背包甩落在他们面前。
“都闪开吧，他是新放逐而来的旅祸，就凭你们的实力，给人家提鞋都不配。”一道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穿着守夜人黑袍的老者一步步走来，从容貌看，他起码也有七八十岁，估计真实年纪还要往上，背后是一把两米多长的黑色大砍刀，在雪地里拖行时留下了一条冗长的黑色刀痕。
“杰奥男爵，守夜人军团第七据点冰痕城警备三队队长。”老人一步步走向李想，那些战士见到他后纷纷立正行礼，然后恭敬地让到一旁，“你的名字，旅祸。”
“李想，她是洛丽。”李想和杰奥对视，这位老人是名玩家，气息内敛，分辨不出真正战力，但已经给了他一种隐隐的危险感。
“年轻的旅祸，你的年纪看上去不大，这个小女孩是怎么回事？还是魔术师就被放逐了？”杰奥惊叹，引得周围一群战士纷纷低呼。
虽然猜到李想可能是名玩家，但是当杰奥真的点出，他们还是异常惊讶。
这个年纪，如果没有进行易容，那也太年轻了吧！
杰奥弯腰捡起背包，里面除了一个破旧的机械仪器外，还有几份密封的文件，他撕开文件，迅速浏览后神情未变，只是转身对着他说道：“跟上我，如果你不想你妹妹就这么死掉的话。”
“是。”李想起身，跨出雪坑，那些战士还是十分警惕，不过看待他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点。
杰奥的步伐很快，李想抱着洛丽紧随其后，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雪中。
“小子，一会儿我会带你去见我们冰痕城的守备司令丽塔大人，记住，无论你之前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身份，做过什么事情，来到守夜人军团后，一切清空，全部归零。”杰奥提醒了一句。
李想点头。
冰痕城虽然以城为名，但是并没有像编号城市一样有着完善的城市建设，只有一个伫立在冰天雪地里的风雪古堡以及环绕在其周围的许多中小型部落。
整个冰痕城坐落在这一块灾厄长城的内部，不知道是不是风雪的缘故，外围的城墙表层都结满了冰晶，视线被漫天飞雪阻隔，根本看不清长城外的情况。
两人的目的地是那座风雪古堡，城堡样式老旧，还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却能一直屹立在这种风雪里而不倒。
临近城堡，气温才稍微回转了点。
怀里的洛丽冻得嘴唇发紫，小脸惨白，咬着牙齿竭力不昏厥过去。
她根本没想到一来灾厄长城就会遇到致命危机。
现在全靠以前磨砺而出的意志强撑着。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到底犯了什么罪，那么小年纪就被放逐到了这里？”杰奥忍不住摇头叹气，不过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惊艳，“你妹妹还没16岁吧？居然已经是3级魔术师了。”
“她来自北陆奥克斯家族，是随同我来历练的。”李想解释了一句，“并不是被放逐的......旅祸。”
“都一样，既然她没走上面的通道，而是选择和你一起，那就只会被当作旅祸处理。”杰奥摇头。
两人来到古堡前，守卫的两名战士伸手拦住了他们。
“我是杰奥，警备三队队长。”老人从怀里取出一块黑铁制成的令牌抛给他们，守卫检查了一番后就放行了。
这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而已，没什么人会来冰痕城这种鬼地方。
古堡里的气温骤然升高，回廊两侧都是炽热的火把，不仅将寒意驱散，还能将外面的风雪阻隔。
没一会儿，三人身上都变得湿漉漉的，那些积雪全部融化，身体也暖和了不少。
洛丽的小脸终于变回了红色，扁着嘴小声喘息，一对大眼睛充满了迷雾，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整个冰痕城就这里的气温是正常的。”杰奥发出一声舒服的感叹，要不是有这种好差事，他现在还得继续在外面守卫值班。
古堡里没有什么守卫，里面的装修也十分简单，除了这些炙热的火把，没有其他装饰，但比起外面的天寒地冻，这里就和天堂一般。
“古堡是丽塔大人的住所和办公地，也是平时召开守夜人会议以及守夜人用餐休息的地方。”杰奥解释了一下，然后领着李想越过了餐厅，来到一条回廊，回廊两侧都是房门，上面挂着铭牌，应该就是守夜人们的房间。
最里侧只有一个房间，就是守备司令丽塔的住所。
杰奥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谁？”
声音中性，干练用力，让他想起了虞静。
“警备三队队长杰奥，还有两个新来的旅祸。”
“进来吧。”
推门而入，这是一个只有三十平左右的小房间，房间一侧是数个高大的书柜，上面堆满了各种书籍，另一侧是一张简易的单人床，床上堆满了各种女人的私人衣物，脏乱不堪。
正中间是一张破旧的桌子，一个穿着守夜人黑袍，头戴军帽的女人正伏案奋笔疾书中。
她头也不抬，杰奥立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不过和军部士兵不同，他的军礼是用拳头狠狠擂在心口。
“冰痕城已经有半年多没有新旅祸来了。”丽塔写完最后一份文件，慢慢抬头，双眼殷红，如鹰隼般，浑身杀气爆炸般弥漫开。
不是她故意释放杀气给两人下马威，而是在灾厄长城的时间太久，杀的敌人不计其数，让她整个人就像是浸润在血池里一般，浑身都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意和血腥气味。
“文件呢？”她伸手，杰奥立即递过背包，丽塔翻开文件仔细阅读了好几遍，脸上罕见得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
杰奥查看时只看了他能看的部分，只有守备司令可以看的他根本没瞧，因此不知道丽塔司令的表情是什么含义。
但能让她都有些诧异，可见这对兄妹旅祸的不一般。
“李想，原来你就是李想。”丽塔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灾厄长城消息闭塞，或者说这里的守夜人也懒得去了解七大陆的事情，毕竟一辈子都和他们无关了，因此自报姓名后，李想并没有让守夜人感到吃惊。
但丽塔显然不同，她听说过自己。
“还有这个小家伙，盾王将她安置到我这里，就不怕出事吗？”丽塔轻笑，随后拿出一张表格，招了招手，杰奥立即跑过去接住，“你来写，我来问。”
“是。”杰奥恭敬点头。
“接下来是守夜人军团入团申请的例行询问，你们要如实回答，不能有任何隐瞒。”丽塔再次敲了敲桌子。
恢复了气色的洛丽忍不住问道：“我也要入团吗？”
“守夜人军团入团要求，玩家级别。”丽塔冷笑，看着她，“你的话，只能进入警备队、狩猎队和巡逻队历练，不过你也是以旅祸的身份来了冰痕城，我会暂时将你安置在李想的身旁。”
“旅祸李想，犯了何罪来到灾厄长城？”
“杀人，杀了三名玩家。”
“玩家等级，玩家职业。”
“1级，暗杀者和神秘学魔法师。”
“放逐时间一年，是否提起诉讼？”
“不。”
“是否有过和灾厄的战斗经历？”
“有。”
“是否有过灾厄化？”
“有。”
“好，将这份记录公式到冰痕城的公告栏。”丽塔问的问题不多，但每一个都足够让人震惊。
尤其是他的双职业以及杀了三名玩家的“光辉战绩”，足以让不少人震惊。
“接下来杰奥会给你解释有关守夜人军团、灾厄长城的各种事宜，全部给我记牢了。没有问题就下去吧。”丽塔继续低头，在文件上盖了公章，便下了逐客令。
杰奥再度行礼，然后带着李想两人出了房间。
“从现在起，你就是守夜人军团的预备成员，你的妹妹这段时间会跟着你一起，我暂时不会将她分配到任何队列中。”杰奥领路，低声说道，“第一个月，你要作为预备队员努力体现价值，只有通过了第一个月的考核，你才能正式成为一名守夜人。”
“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询问我，现在跟我来，我带你去警备三队，这一个月你就在我的队中试炼。”
三人离开了古堡，周围的气温瞬间下降，洛丽咬紧嘴唇，继续用意志抵挡寒冷。
“冰痕城的对面便是星海，那里栖息着无数灾厄，而这些年，最让我们头疼的便是那只复苏后始终盘踞在战线外的君主级灾厄。”杰奥将视线投向远处，“它名为【霜冻之主】，这里的气温之所以那么低，终年处在天寒地冻中，就是它的缘故。”
“君主级灾厄。”李想心中一凛，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灾厄他还没见过，费钰景和那个小女孩灾厄都想迈出那一步，一旦成功，就有匹敌9级玩家的战力。
这些君主级灾厄活了无数年，不少都见证过数个人类纪元，它们经常陷入沉眠，或是只在深渊之门里活动，很少现身在人类眼前。
否则单单是君主级灾厄倾巢而出，人类阵营就完蛋了。
“那只灾厄一直盘踞在外，似乎是以本体栖息在星海的方式进行沉眠，并没有进入自己的深渊之门。因此你们应该能明显感受到，这种寒冷彻骨，并非体质强弱就能抵御，而是来自于灵魂和精神的双重压迫。”
杰奥看了眼不管怎么裹紧衣服都冻得瑟瑟发的洛丽，又看了看没事人般的李想。
其实无论是玩家还是魔术师，都会受到相对应自己等级的严寒，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去适应，对人的心智磨砺很强。
但这个少年，自从降落至今，从未表现出过任何的不适感。
即便是那些玩家旅祸，很多时候都在刚来时难以承受这股严寒！
“难怪，待得时间越久，越觉得这寒冷不可思议，怎么说洛丽也是个3级魔术师，她受过的培育比这里的战士要好不少，怎么会这么不经冻，原来是这样。”李想恍然，一旁的洛丽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她确实感觉到自身产生了一定的严寒抗性。
这得归功于她那惊人的遗传天赋和血脉威能，是无数人羡慕不来的先天条件。
杰奥带着他们来到一个长城边界出的部落。
“这里就是我们警备三队的根据地，所有队员都在这里生活。队长和副队长是玩家，其他人都是魔术师，大家都是放逐而来，既然舍弃了过往和一切，那么在这就是从零开始。如果看到你们曾经的朋友和敌人，也不用太过惊讶，必须将他们当做另一个人对待。”
杰奥着重提点了这个。
所有来到灾厄长城的人，无论有什么功绩还是过失，都在来这里后彻底一笔勾销，要是敢在这里内斗，守备司令必杀扰乱秩序者。
“等你成为一名真正的守夜人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团队，你要为他们的一切负责。在这里，我们的所有资源都是自给自足，看到没，这些魔术师上不去战场，就负责卫生，种植，食物，装备修缮等杂活。大家在这里只有两个目标，一，杀光一切敌人；二，活下去。”
李想点头，看着漫长风雪中的战线，一股史诗感和肃穆感油然而生。
005 新任务·修理装备·血战
在冰痕城，昼夜交替的时候漫天风雪会更加狂暴，尤其是在零点时分，仿佛整个世界都将被暴雪掩埋了一般。
警备三队根据地只有寥寥无几的帐篷，但那不是给人居住所用，而是用来保护他们种植的雪麦和一些特殊谷物，即便是能够在风雪里存活的一些植物，也无法在这种暴雪下捱过一个晚上。
要是谷物在晚上被摧毁，那么他们警备三队就不得不四处借粮，搞不好就得挨饿。
杰奥反复强调过，在灾厄长城，无论是守夜人还是守城战士，全部只能自给自足，没有任何支援，没有任何后勤团队。
灾厄长城作为抵御灾厄的第一线，却是和背后的七大陆彻底割裂。
七大陆视这里为隔绝之地，这里的人也不把自己当做七大陆的一份子。
即便是像新极夜这种亲近边防的组织，支援的物资也最多只能送达边境，再往前就不行了。
唯一会经常来灾厄长城的团体是一些带有特殊任务的玩家支援小队，不过他们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几乎不在这边过夜。
十九个大型据点里，冰痕城的环境条件之恶劣能排进前三，连玩家支援小队都很少涉足。
李想通讯仪里的玩家支援小队群组一直静悄悄的，大家就当做没事发生一般，应该是背着他建立了一个新群吧。
谁也不想和灾厄长城扯上关系。
冰天雪地里，一簇簇篝火格外亮眼。
警备三队的守城战士们各司其职，盘腿围坐在属于自己的篝火前休息。
李想身上披着一件巨大厚实的兽皮大衣，将他的整个人都包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来，今晚的任务是守护背后的谷物，他不能睡，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状态。
白天干了一天的铲雪拔草，清理城墙的活。即便体质强悍如他，都有些疲乏的感觉，彻夜未眠，精神萧条，非极大的意志力不能坚持。
怀里的洛丽缩成一小团，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李想的衣服里取暖，实在太冷了。
清醒的时候还能依靠意志抵御严寒，睡着以后，身体机能减弱，只能依靠本能来抗衡寒冷，对她而言还是太困难了些。
李想宛如老僧一般静坐在地，双眼泛出一丝淡淡的黑芒，紧盯着长城之外的风雪，仿佛在窥伺着什么。
一夜无话。
次日早晨，风雪稍歇。
洛丽被冻醒了，打着喷嚏从他的大衣里钻出一个小脑袋，被日光下融化的雪景给惊住了。
“好漂亮......”见惯了各种美景的她也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日轮之下，昨晚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虽然寒冷之感没有退散，但是雪融之景却格外美艳。
“别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了。”杰奥不客气的声音传来，他快步走来，丢来两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大瓷碗，“赶快去吃饭，吃完还有很多活要干。”
“是。”李想没有抱怨，抄起不情愿的洛丽放到自己肩头，然后拿起大瓷碗跟着杰奥走向长长的队列。
“我们警备三队包括队长和副队长一共有七十六人，算上你们现在是七十八人。主要负责这一带的日常工作与防御工程，你有什么拿手的本事？”杰奥走到木桶前，里面盛满了热腾腾的米粥，他将瓷碗往里面一舀。
李想也舀了两碗米粥，随着他来到空地蹲下。
米粥入口香甜，味道很浓，对于一整天没进食的两人而言就和美食一样。
洛丽小口喝粥，先一步回答：“我会治疗类和驱逐类的魔术，还有家族秘法。”
“那你今天就去医疗处报到，医疗处在巡逻一队，要是他们收了你，你就要去医疗处工作。”杰奥低头喝粥，花白的胡子上沾着米粒，完全不像是一名实力极高的玩家。
他这个级别，放在七大陆，都得是各个世家抢手的大人物，一般到了他的年纪，很多玩家早就没了战斗意志，绝大部分都退休或是跑去寒陆养生了。
可现在，杰奥就和一个普通的老头一样，和他并排坐在地上喝粥，穿着脏乱的黑袍，过着人不像人的生活。
“是！”洛丽捧着大瓷碗立正点头，捱过了第一天，她适应的很快，有了一个守城战士的雏形。
“我......机械方面比较精通，战斗的话，也能做点治疗的事情。”李想犹豫了下，这么说着。
在灾厄长城，他的战力只能算是普通。
“机械......说起来，我记得你的履历上写着是机械大师，正好那边武器装备部说缺人手，我帮你联络好。没活的时候，你就在我们这里干活，有活你就去帮忙。”
杰奥嘿嘿一笑，机械师在哪里都很吃香，要不是李想还在第一月的考核期，光凭这门手艺，他就能在灾厄长城过得稍微舒坦点。
吃过早饭，李想又被喊去清理城墙，检修各个防御工事，而洛丽则是小跑着去医疗处报道。
在灾厄长城，给李想最大的感触便是这里的人都如杰奥所说，拧成了一股。
大家都是为了抵御灾厄和活下去，内部一致团结。
在来到这个世界前，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以前一样，干着普通人才会做的活，过着安定而充实的生活。
风雪之下，他挥动着铁锤，将那些坚硬的积雪砸开，免得将城墙里的机械冻住。
一旁的守城战士们纷纷退让到一边，看着他就和看怪物一样。
这些积雪可不比一般的积雪，由于常年累月的积攒，有些早就和城墙一体固化，想要用铁锤砸开，必须有着过人的蛮力，是最累最脏的活之一。
可李想就这么一锤又一锤，一直到中饭点，他都这么机械化的工作着，直到将所有的积雪都清理干净为止。
这一下，再也没有人因为他是新来旅祸而有些轻视他了。
作为一名新人，李想得到了最“优厚”的待遇，杰奥几乎是将队里最难的活儿全部交给了他。
一整个下午都在忙碌中度过，随后在晚饭点，他才看到远处跑来的洛丽。
洛丽换了一身制服，纯白如同雪中精灵，背着一个医药箱，满脸疲倦却很充实。
她回到根据地，一屁股坐在李想的身旁，大口喘气，身上有淡淡的汗味，味道很杂，看来是在不断流汗，不断风干这个循环中交替了无数次。
灾厄长城的苦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第一天洛丽就有了深切的感触。
自己那点砝核积蓄根本不够使用，要救助的伤员太多太多，医疗处本就人手紧缺，每一刻她都能看到有人因为痛苦而死去，然后在同伴的默哀声中尸体被丢下长城。
她很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这样冰冷的尸体。
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白天洛丽还有说话的力气，现在就是闷头喝粥，结束后便要继续跑去医疗处值夜班。
李想起身，看着缓缓落下的朦胧日光，总觉得一天时间过得格外快。
杰奥快步走来，让他跟着去往武器装备部。
武器装备部在古堡附近，说是一个部门，其实只是一个搭建而起的简陋帐篷。
帐篷里坐着三名机械师，看装束都不是守夜人，显然只是普通魔术师。
他们在一堆机械零件中忙活，一旁还有叠得如山高般的武器装备等待维修。
“灾厄长城最重要的便是武器装备，玩家们使用的魔化武器，魔术使用者们的源质武器都需要经常修理，新武器需要兑换功绩点获得，高昂的功绩点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天文数字，所以武器装备部是最吃香的部门。”
杰奥给他科普着常识，
“十九个大型据点都缺机械师，被放逐过来的机械师不少，但很多实力太差，活不过几天，像你这样的玩家级别机械师，屈指可数。”
别说是在灾厄长城，就是在七大陆，玩家级别机械师都是各个势力和实验室哄抢的对象。
他们拥有可怕的资源，也是当下各类魔化武器和源质武器的主力设计师和生产商，谁会脑子出问题将这样的人放逐到灾厄长城？
如果这样的人才大量流逝，每个势力每天所需的大量武器装备就会断源。
因此纪斩血针对李想的行为遭到了不少中小型势力的排斥，他们是绯红重工的下游客户，极度依赖绯红重工的武器装备，要是因为李想的缘故导致绯红重工停产，这些势力极可能在近期覆灭。
他们不懂什么大势，不懂什么上层纷争，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听到杰奥带来了一名玩家级机械师，在工作的三人顿时眼前一亮。
这些活儿太多了，让他们觉得自己就和机械生物一样，根本走不开。
“这里的活我包了，你们去别的地方干吧。”李想大手一挥。
三人疑惑又有些惊悚，旁边小山般的武器装备是冰痕城三分之一的工作量，他一个人干？
李想没多解释，召唤出了白弥茶模样的机械式神，这具机械式神不仅有着3级魔术师的战力，还能配合他工作，是比较完美的机械生物。
看到他召唤出的机械式神有条不紊的开始修理起武器装备，速度和准度比自己还好，三人立即识趣地让开位置。
李想坐上位置，用幻化出的神秘金属操作台开始修缮这些武器装备。
“神秘学魔法师，还是机械相关，这样的人怎么会被放逐到这里来！”三人忍不住惊叹，放到五大王座恐怕都是最抢手的人才吧。
“因为他杀了三个玩家。”杰奥冷笑，催促着三人回到自己的岗位去。
听到李想杀了三个玩家，三名魔术师立即缩了缩脑袋，惊恐地跑开了。
“这些工作不难，以后可以把魔化武器装备也送过来维修。”李想一边修理，一边思考着月影白霜的进度。
这是他制作的第一把灾厄武器，进度慢无所谓，不能有任何纰漏。
听到他可以修理魔化武器装备，杰奥心头一颤，忽然从怀里取出一副陈旧的拳套递给他：“你看看这个，有没有办法修好？”
李想接过拳套，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能修好，但估计只能发挥出全盛时期七成左右的战力，如果能再给我多点时间，我可以修复到八成左右。”
“足够了！”杰奥狂喜，看他就和看怪物一样。
这副拳套是上次血战时损毁的，对他战力影响颇大，他问遍了冰痕城的机械师，都没人能修好。
“我会向丽塔司令申请，让你以后负责守夜人军团的武器装备修理。”
“有劳了。”
李想继续埋头工作。
在七大陆时，由于太多俗事缠身，让他不能静下心来专攻机械一道，现在反而有了机会，风雪中的静谧和机械零件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他一下子陷入了忘我的状态。
不到半日，冰痕城来了一名能修理魔化武器装备的机械师的消息就传开了。
无数人上门找到李想，一个晚上过去了，他身旁的小山没有变少，反而又高了一些。
第二天杰奥就带来了丽塔的任命，李想将暂时作为特聘机械师在这里工作，一日三餐有专人负责。
没人有任何怨言。
因为一名高级机械师可以救他们的命，谁也不愿意得罪灾厄长城少之又少的机械师。
李想在处理这堆武器装备时，也将自己的一些心得和想法用在了上面，将其加固或是加强了一番，这一晚，他第一次见到了灾厄长城外爆发的血战。
无数如同蝗虫般的异种疯狂涌来，悍不畏死的爬上城墙，想要越过灾厄长城往七大陆而去。
这种情形在边境也时常发生，但和这里相比，就和过家家一般。
数量和战力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无数守城战士第一时间冲刺到城墙，和那些异种轰杀在一起。
号角奏响，火光漫天。
当战斗走向白热化之际，云层中翻涌起了一个模糊的黑影，那是一张诡异的女人面孔，她在不断嘶嚎尖叫，尖锐的音波穿透耳膜，将那些实力较差的守城战士直接震死。
女人面孔在天空盘旋，朝着冰痕城的上方呼啸飞来！
这是一只真正的灾厄！
006 战场·直面·湮灭
这样的战斗随时随地都会打响。
只要血战的号角一吹起，那么所有守城战士和驻守在冰痕城的守夜人都会第一时间赶到长城城头，和那些如同蝗虫般的异种厮杀在一起。
李想从工作台前站起，看向随处可见的恐怖血战，人和异种交织，一方誓死捍卫城墙，一方拼命朝里面挤进来，此时只有最血腥，最原始的搏杀手段，比的便是谁手里的武器更锋利，速度更快，谁的身体更耐揍。
一个又一个守城战士被杀，尸体从长城上翻落下去。
有的可能之前还刚将手里的武器与装备交给李想修缮，有的和他有过数面之缘，也有他熟悉的警备三队成员，就这么被格杀在墙头，即便被利刃贯穿，被触手分身，也没有一步退让。
咚！
一道沉重而炽热的心脏跳动声在他的胸口骤然响起。
这道声音穿过胸腔，传递到外面，比那战鼓之声还要浓重，狠狠敲击在众人的耳畔。
浑身的鲜血开始沸腾，战意开始凝聚。
他猛地抬头，直视那在天空中飞舞盘旋的恐怖女人面孔。
每当她尖厉嘶嚎一声，底下的异种就会更加狂暴几分，双眼通红，恨不得将这些守城战士给生吞活剥了。
这边的防线在溃败。
头顶上的灾厄能给予这些异种一些狂暴的增益加成，守城战士们的战斗越来越艰难，一开始基本没有异种可以突破防线来到城头，现在已经有一些能冲刺到冰痕城内部，然后迅速被无数刀剑枪戟格杀。
李想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看戏，他深吸一口气，嘴里轻声吟唱着冗长的咒语，【神秘学·符文强化】这个魔法有极为漫长的前摇，这是所有神秘学魔法的通病。
但只要完成吟唱，就能爆发出比一般魔法更强的威能。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地，一道灿烂的符文金光在李想的身上绚烂开，他用脚尖挑起一把地上沾满血肉的斩骨刀，对着一只呼啸而来的蠕虫异种狠狠一斩。
狂猛如浪的刀罡直接将蠕虫异种一分为二，鲜绿色的汁液四溅开。
那名差点被它吃掉的守城战士一抹脸上的血和雪，对着李想感激一笑，随后翻身再度投入战斗。
这一次，他的运气不再那么好，没冲出几步，身体就被一个大胖子撕裂了吞入腹中。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
李想默然不语，一步步朝前，只要有异种冲来，他就是看似轻柔的一刀，但斩骨刀落在它们身上会立即炸裂起恐怖的雷霆和火焰，将那些异种直接毙命。
一刀一个，无有例外。
随着他的推进，这边防线的压力顿时少了许多。
数十名守城战士纷纷侧目，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个猛人。
他披着黑袍，宛如星夜中的死神，一步一杀，直到斩骨刀都碎裂，地上遍布着各种尸骸，终于来到了城墙墙头。
“妈的，这次夜袭的强度高了不少啊。”有守城战士嘴里骂骂咧咧，拼尽全力阻挡着眼前那些杀红了眼的狂暴异种，“那只灾厄的增益效果太强，这些混蛋原来根本没有这么强力！”
“小心！”一旁的同伴突然惊呼。
一只如同巨大螃蟹般的异种从城墙处攀爬而来，无数根节肢牢牢吸附在墙体上，速度极快。
当他看见时，螃蟹嘴已经要咬向这个说话的守城战士。
来不及了！
那名战士感觉到了背后炽热的呼吸和腥臭的味道，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死定了，他的眼中只闪过一瞬的恐惧，随后大笑着举刀继续捅向一个即将翻越墙头的异种，完全不理会背后的敌人。
“老子杀的世家崽子不计其数，还会怕了你们这些没有心智的蠢货？！要死，也要拉几个当垫背。”
他狂吼，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身上泛起好几道符文咒印，那是强化体质和巩固防御的魔术，但那显然挡不住背后巨大螃蟹的猩红大嘴。
长刀穿刺过那只异种的身体，将它高高挑起，背后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厚。
他等死。
但那一刻却迟迟没到。
再回头，愕然发现一个面容较好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柄长枪将大螃蟹给穿了起来，恐怖的力量甚至将靠近的几只异种一并震飞。
大螃蟹的尸体坠落，女人高高跃起，朝着另一侧那个黑袍少年跑去。
“好猛，是哪个小队的人？”他吞了口口水，喃喃问道，“怎么有点像那个刚来的机械师？”
“就是他，还有他的机械式神。”旁边的同伴抹了抹脸上的血水。
“什么？那个女人是机械式神？！”
那是魔法和机械结合而制成的活动假人，是魔法师们最喜欢的战宠。
守夜人军团里也有一些魔法师能制作机械式神，但没有一个可以像这个女人般如此逼真，仿佛就是一个真正的魔术师！
李想从这边的防线一路清扫过去，冰痕城所包括的范围无比辽阔，一眼望不到边际，每一处烽火台前都有一名真正的守夜人驻守。
一般都是某支部队的队长。
他们指挥着守城战士奋勇阻敌，自己也身先士卒，和一大堆异种血战在一块。
要是以前，李想绝对不信异种能靠数量围杀一名玩家。
毕竟那是一个层级的差距。
要多少3级魔术师才能杀死一名1级玩家？没人做过这样的试验，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因为人是有情绪的，是会害怕的，是会逃跑的。
所以不存在这种可能，也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但理论上的可能依旧存在。
蜜梨曾经在一次研究中提及过这个问题，在她的设想里，那些3级魔术师必须悍不畏死，即便下一秒就将毙命，也会拼尽全力要在那名玩家身上撕下一片肉。
这样的车轮战，围剿战下，才有可能将玩家的心力和体力尽数耗尽。
这还只是一名1级玩家。
这种模拟实验，蜜梨得出的结论也是个天文数字。
数字恐怖到两人直接觉得不会发生这种事。
可现在，她需要的条件全部符合了。
就在这里，异种的战力不比魔术师弱，它们悍不畏死，它们的数量根本不会减少，就这么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城墙。
一旦被数十只围住，那名守城战士必死无疑。
冲在第一线的守夜人也不是安全的。
李想记得这个最近的据点是狩猎一队的根据地。
此刻尸山如海，几乎找不到一个活人。
在根据地的最前方，还有无数异种爬上城头，在天空中那只灾厄的激励下朝这里奔跑。
狩猎一队的队员尸体几乎全部七零八落，他们坚守到了最后一刻，但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太多。
现在唯一还站着的是一名守夜人，也是一队的队长。
形容枯槁的老人摘下兜帽，干瘦得像是一具骷髅，他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汪浑浊的血浆，浑身被密集的铁链禁锢着，每动一下，这些铁链就会发出阵阵响声。
“年轻人，你来自哪里？”老人背对着李想，血浆双瞳看着天空中那只灾厄，低声说道，“还没加入守夜人军团？”
“刚到灾厄长城两天，被放逐了一年。”李想如实回答，他看不透眼前老人的战力，即便年纪已到了风烛残年，他的血气依旧浑厚。
看样子是一名暗杀者。
老迈，刀子却未迟钝的暗杀者。
“那你可真不走运。”老人嘿嘿一笑，拖动着身下的锁链，“我们必须将天空中那只聒噪的家伙干掉，我一个人还不够，加上你，也许就够了。但同样，我们都回不来了。”
“好。”李想没有犹豫，走到他的身边，背后的机械式神则是被他派去警备三队的根据地，至少要保护好洛丽那个丫头。
老人回头看他，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愕然的表情。
他也没料到，李想会不假思索的答应自己。
天空中的那只灾厄可不简单，他们两人联手，也是败多胜少的局面，可要是不对付它，那么在这种无限度的增益之下，异种极可能突破冰痕城的第一道防线，那时就必须出动守夜人军团了。
到了那一刻，灾厄阵营也会发动更强的力量，连锁效应，也许就因为这一次小小的夜袭，再度爆发灾厄长城处大规模的血战。
这种战争对人类阵营尤其不好，人类的消耗速度远比异种要快，人数也不够多，能在一次次战斗中活下来的守城战士都是精英里的精英，全部都有3级魔术师巅峰级的实力，死一个少一个，补充的速度不够，就可能引发更不了的情况。
所以他必须出战。
谁让对方就在自己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呢。
“我叫卡萨，曾经是一个超级世家的外家家主，但我被背叛了，我杀光了那个世家的所有年轻后裔，一条锁链就代表着一条人命，这是卡塔斯兆菲委员会给我的裁决，我将在这里赎尽所有罪恶，如果我将它们扯下，那么生命就会燃烧，但也能得到赎罪的机会。”
“我想，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卡萨朝前走了一步，双手用力，一条铁链崩坏，他的气息猛地又厚重了几分。
随着铁链一条条碎裂，卡萨的手里渐渐幻化出了一柄幽绿色的短刃。
轰隆！
他的双脚有力地轰击在雪地中，随后身影便钻进了一片阴影之中。
这是难得一见的阴影秘术高手！
他的战斗亦是在将自己的战技、经验以及一切进行传承。
李想紧随其后，手里幻化出了烬灭天堂。
当湛蓝色的狙击枪显现的时候，天地为之色变。
“灾厄武器？现在的小家伙们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卡萨从阴影里探出头，随后一刀斩下。
那嘶吼的恶女面孔一阵扭曲，无形无体的面颊居然渗出了鲜血。
这一刀从本源上斩伤了它。
阴影秘术来自最神秘的阴影世界，还非常克制虚空世界的生物，阴影物质据说是至暗物质衍生出的本源物质，能伤到这种虚无缥缈的灾厄也能理解。
在后方的李想没有迟疑，烬灭天堂对着它也是一枪。
万物净化。
炽烈的蓝光笼罩住整张恶女面孔，吓得它不断朝后逃逸。
灾厄各有各的奇妙之处，有的并无真正的战斗力，但却对战局影响很大，眼前这个就是这样的存在。
它的攻击性一般，可那尖啸传递而出的增益效果却比恐怖的攻击还要让人难受。
看到天空中突兀出现的两名黑袍人，底下的守城战士信心暴增，再度奋起。
“是守夜人！守夜人出动了！”
卡萨和李想一左一右，李想的等级虽然比不上卡萨，战斗经验也很匮乏，可真到了战斗时刻，那恐怖的战斗天赋完全能抹除这些劣势。
烬灭天堂对这只灾厄的杀伤力比卡萨手里的幽绿色短刃还大，若是被蓝色光柱擦到，那恶女面孔的一部分就会烟消云散，彻底散开！
“好恐怖的武器，这是直接将灾厄给抹除吗？”卡萨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可以真正湮灭灾厄本体的武器，眼中满是惊愕。
他陡然绕道那恶女面孔背后，然后双刃齐出，宛如一名嗜血死神，狠狠钉在了那虚无物质的上方。
恶女面孔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就是这个机会，开枪！”卡萨怒吼，由于去除了铁链，让他的气血暂时恢复到了年轻时的巅峰状态，但这种状态不能持续很久，还会因为过度消耗而渐渐疲乏。
生命在一点一滴流逝。
灾厄和玩家的战斗往往在一瞬间就分了胜负。
持久战，玩家必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抓住时机，一击必杀，将其源火轰灭，至少也要让它们的本体陷入长时间的沉睡。
“我的枪会连你一起杀了的。”李想对准恶女面孔，却没开枪。
这太疯狂了。
“蠢货，你是没杀过玩家？还是没宰过灾厄？”卡萨在嘶吼，在咆哮，骨瘦如柴的身体仿佛随时都可能散架，“开枪！废物！”
轰隆！
湛蓝色的光柱轰射而出。
将恶女面孔和卡萨同时净化，化为虚无的烟尘散逸在空气里。
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随后继续投入到永无止境的杀戮中。
007 老师·结束·欢迎
那一枪的风华彻底惊艳了底下无数守城战士。
李想轻轻握着烬灭天堂，第一次感觉手里的这把狙击枪有着千斤之重。
他亲眼看着卡萨和恶女面孔一起消失，连带着本体和灵魂都在净化之光下化为虚无。
守夜人只会在必死时刻将自己入团前的一切重新叙述，希望能让世人稍微记住一下他的身份，而不是作为一个无名无姓的人死去。
在出战之前，卡萨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觉悟。
悸动只是一瞬，守夜人的死在战场上也不算什么新奇事，守城战士们继续投入到漫长的战线里，四周的暴雪越来越大，倏忽间就将长城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雪块。
那只灾厄一死，底下的异种攻势骤然变缓，失去的阵地在被逐渐夺回，涌上城墙的异种大批大批死在各种魔术之下。
李想从空中坠落，重新回到墙头，就这么踏着城墙朝警备三队的根据地跑去。
一路所过，各种残破尸体横亘在地，有战士的，但更多都是那些不知名异种。
前方有几头狂暴化的食人魔异种疯狂撕扯着碎尸，将一个又一个想要冲过来的战士撕裂，咬碎，手里拿着巨斧，每一下劈砍都有一声惨叫随之而起。
这种类人化的异种最难对付，就和当初鬼无岐用温床豢养出的异种一样，具备初步的意识，不再是愚蠢的杀戮机器，随时可能通过战斗进化成更高阶的临界异种，甚至是巅峰级临界异种。
在灾厄长城的战斗，就是一场进化的比拼，不能变强，那么总有一天会死在这里。
而要是能从魔术师阶段获取玩家考核资格，也可以暂时离开灾厄长城，如果进阶成了玩家，甚至有希望脱离这块是非之地，重回七大陆。
不过那些在灾厄长城进阶的玩家，最后无一例外都选择了回来，重新加入守夜人军团，继续奋战，直至死亡。
不是他们不想继续生活在七大陆，而是不能，也适应不了。
终日的杀戮早就让人麻痹了，锻炼出来的一身杀人技艺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发挥出全部功效。
他们仿佛因此而生，为此而战。
最原始的战斗，最惨烈的进化之途。
李想一拳轰出，爆裂的拳罡将沿途路径上的所有异种全部掀飞到了天上，那几只食人魔异种猛地扭头，将撕咬了一半的人体抛飞，举起巨斧嘶吼着冲来，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一道刚烈至极的拳罡轰碎了胸口。
它们惊愕的低头，发现整个胸腔空荡荡的，竟是被一拳轰碎了身体，在正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空洞，可以清晰看到后方的人影。
轰鸣声回荡在这块区域，地面、城墙、建筑都在震动，这一拳的余波远超众人的想象，连带着内部的许多魔法阵列都因此激活，焕发出各种绚烂的魔法光图，交织在天空上方。
李想没有顿步，一路飞奔，凡是被他撞见的异种没有一个能捱过一击，看得许多守城战士们惊呆了。
这么强悍的攻击方式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玩家职业有三种，魔法师、暗杀者和守护者，没有一个是这样狂躁的战斗方式！
仿佛他的一切都只是辅助，职业也好，魔法也罢，都是用来击杀敌人的方式，什么有用，什么高效，就用什么。
警备三队的根据地终于显露在了眼前，漫天风雪里，视线受阻，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观察。
一样残暴的战斗画面，不过因为杰奥在，这里的情况比其他战线要好很多。
寒风中，机械式神白弥茶护着洛丽在和一群异种厮杀，洛丽是盾王最钟意的后裔，学到了不少辛秘的禁术，对付这群异种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萝莉脸色煞白，虽然战力不错，但是一看就没经历过这么恐怖的战争，一身战力只能发挥出六七成，不是机械式神在一旁守护，恐怕早就负伤下场了。
在这里，一旦战斗打响，没有人会在意你，如果死了，也只会被当作尸体丢下城墙，就是这么残酷。
深知这点的洛丽成长速度极快，李想看在眼里，快步跑去，期间和杰奥的视线交汇，后者默默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不为别的，就是刚才那一枪，极大缓解了各个战线的压力。
他和卡萨敢上去和那只灾厄拼命，就足以让人敬佩。
毕竟对方不知道是什么等级，也许就这么一去不回了。
李想微微点头，伸手扭断了一只挡路异种的脖子，来到气喘吁吁的洛丽跟前，对着她淡然说道：“怎么样，还能继续打下去吗？”
“呕！”似乎是因为看到他来了，洛丽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忽然倒地就是一阵狂吐。
积蓄在肚子里的恶心感全部倾泻而出。
这些画面和战斗对于一个才十四岁的女孩确实冲击太大了。
吐了一阵，洛丽抹嘴，煞白的脸色有些回转，倔强的抬头看他：“能！我也要变得和你一样强！”
在天空中的那幅战斗画面让洛丽彻底沦陷了。
她不是没见过玩家出手，但刚才的李想才是她朝思暮想，作为目标一直努力奋斗至今的玩家该有模样！
能和真正的灾厄交手，毫不畏惧，还能将其斩杀。
那才是人类玩家该有的风姿。
她只是和那只灾厄对视，就差点精神崩溃，被负面情绪淹没，两相对比，洛丽无比挫败。
虽然自己才十四岁，但眼前面容坚毅的少年也不过二十岁不到。
“那就跟在我身边，继续杀过去。”李想点头，转身背对着她，“看好我的战斗方式。”
李想起步，一边和异种厮杀一边教洛丽战斗技巧，很多东西得靠无数经验积累，并且需要极高的悟性来将其消化。
一路而来，李想因为过人的机械天赋和父母赋予的天资而被人羡慕，但实际上，真正支持着他走到这一步，让他从同龄人中脱颖而出，现在甚至能越级挑战的东西，其实并不是这些。
他真正让人惊恐的实际上是那种与生俱来的战斗天赋。
不需要花许多场战斗就拥有了经验，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战斗直觉，加上自从训练营开始就一次不断的战后复盘，现在的李想，每一场战斗都像是精密的仪器在运作。
一丝一毫都不会出错。
“你是在杀敌，不是在炫耀。在这种漫长的战斗中，更考验的是一个人的意志和战斗经验，而不是实力。”李想将一只异种狠狠砸在地上，对着它的核心就是一拳。
“战斗要干净利落，你不是在炫耀，而是在拼命。砝核容积有限，每一滴都要用在该用的地方上，拿大炮轰蚊子，就算打赢了，也是失败！”
“什么样的敌人该用什么样的招数，面对异种，它们致命点只有藏匿起来的血核，粉碎它，你就赢了。”
李想将一只长发女妖狠狠扼住脖子，提到了洛丽的眼前。
嘶吼的怪物，腥臭的气味以及恐怖的模样让洛丽想立即逃跑，她忍住恶心感凑近看。
“看到了吗？这只异种，和人一样，但它是怪物，你如果以为头颅和心脏是它的致命点，那就大错特错了。”李想猛地折下它的脑袋。
长发女妖依旧嘶吼，咆哮，没有死去。
洛丽心剧烈跳动着，她一直以来的战斗确实都是以人类的思维在思考，看着长发女妖蠕动的身体，她知道，头颅不是对方的致命点，贸然攻击那里，只是浪费时间和力气。
那血核在哪里？
“注意观察，血核的好处是让它们只要没被破坏血核，就能无限再生，极难杀死，但坏处就是必须费尽心思藏匿。”
李想拽住它头颅上的长发，长发女妖终于变色，抵抗的更加凶猛，可在他的手里就和一只小鸡仔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是头发！”洛丽恍然。
杀死长发女妖后，李想继续带着她战斗。
跟随着他，洛丽只觉得每一刻都过得无比充实，不是在学校里可以学到的知识。
数个小时后，风雪里的战线继续收紧，已经很少再有异种悍不畏死的冲上城墙，它们的攻势停顿了，如同蝗虫般的异种遍布城下，潮水一样的退散。
欢呼声响彻灾厄长城。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又扛过了一次。
十九个大型据点是灾厄长城最主要的防御力量，也是第一线。
百年来，它们有过不下万次的全军覆没情况。
杰奥在这里当守夜人，就见到过两次冰痕城的覆灭。
杀到最后一刻，几乎没了生气。
他们几名幸存的守夜人倚靠着城墙，看着遍地的尸体，退去的敌人，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空间吧。
苍茫，寂寥，孤独。
等到第二天，日光重新降临，也会有新的一批人来到这里，继续驻守。
而原来的人们会被丢下去，被忘记，连一块墓碑都没。
在人类长河中连一小撮水花都激荡不起，可他们却觉得活得很值。
还有什么比战斗更让人热血沸腾吗？
放眼望去，大家都在拥抱，在欢呼，喜极而泣，全身的疲倦感蜂拥而至，也有人靠着城墙就这么睡去了。
在无数尸体，血肉，还有难闻的气味里，有的就这么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
“干得不错，新人。”杰奥朝他抛来一袋酒，这是他珍藏的佳酿，味道辛烈，只有在每次战斗后活下来，才会取出喝一小口。
李想打开酒袋，酒味冲天而起，他陶醉的抿了一口，喉咙在灼烧，一股巨大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袖口被人轻轻拉动。
洛丽眼巴巴看着他，李想犹豫了下，将已经没力气动的她慢慢提起来，将酒袋轻轻搭在她的嘴边。
洛丽贪婪地喝着，很快就被呛到了，满脸通红，随后便醉得睡了过去。
如果不是这口酒，她很难从亢奋的状态里解脱出来。
李想在洛丽慢慢放下，神情漠然的机械式神走来，将洛丽抱起，走到后方，让她睡在自己的腿上，像是一个忠心守卫公主的骑士，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的风雪，这么坐在雪地里。
这是机械式神自己的行动，李想有些好奇，看来一场战斗，让她也有了一定的蜕变。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我们要抓紧清理掉这些尸体，然后才能有一口喘息时间。”杰奥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凑过来低声问道，“小子，你真的只是1级？”
“如假包换。”李想看着老人疑惑的脸颊，哈哈一笑。
“真有你的！”杰奥也随之一笑，然后暧昧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今晚你有艳福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催促着还活着还醒着的战士开始收拾残骸。
一具又一具残破的尸骸被丢下灾厄长城，下面是什么，李想不知道，但尸骸留在这里，就会腐烂，会发臭，会产生瘟疫。
“你就是李想？”
很快，杰奥嘴里神秘的艳遇就来了。
一名战衣近乎完全破碎的女魔术师走来，挺着姣好的身材，毫不在意周围炽热的目光。
“是。”李想点了点头，继续手里的工作。
她从破碎的胸衣里取出一根皱巴巴的烟，递到他嘴边。
李想张嘴，性感女魔术师凑近他，用一个小魔术将烟点燃，他吸了几口就被对方又抢了回去。
烟味很浓，里面掺杂着兴奋药剂，是军部常用的刺激物，能让战士延长战斗时间。
女魔术师贪婪地大吸了几口，然后忽然转身抱住他，柔软的嘴唇贴了上来。
浓郁的烟味混在里面进入李想的身体。
许久她才放开他，满足地砸吧了嘴，对着他笑道：“今晚，就在这里，我等你。”
**裸的邀请，热情而奔放。
被放逐到这里的人都会相互找乐子，灾厄长城也不干涉这点，但仅限于男女之事，至于其他赌之类的娱乐，都是严令禁止的。
每当大战过后的晚上，灾厄长城各处都有许多男女幽会，尽情释放心里继续的压抑。
“我考虑下。”李想笑了笑。
“有什么考虑的？我不需要你负责，想怎么玩都行，我很崇拜你，那一战之后。”她指了指天空，将烟给了李想，然后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我喜欢强大的男人，各种意义上，不见不散！”
说完她就扭着腰肢离开。
刚走不久，杰奥就从一旁走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小子，年轻人不能活得太过压抑。她叫瑟琳娜，天生媚骨，因为特殊体质，在那方面能给男人最大的满足感，也因为这样，在七大陆时，被她曾经的上司盯上了。”
“后来呢？”比起她的身体，李想更好奇她的过往。
“后来什么，你今晚自己去问她啊！”
杰奥又拍了拍他，抢走了他嘴里的半截香烟：“欢迎来到灾厄长城，新人。”
008 巨汉·任务·完胜
类似瑟琳娜的邀请，李想在协助清理长城战线的时候一连收到了十几份，周边的守城战士投来艳羡的目光，却没有任何嫉妒之心。
在这里，实力代表着一切，而且他们的敌人永远都是外面的那群嗜血怪物，而不是在这里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其他人。
虽然很好奇瑟琳娜在七大陆的过往，但是李想整个晚上都守在醉醺醺的洛丽身旁，没有离开半步。
在这里，谁没有一些让人好奇的过去呢？他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更不是一个**的家伙，有了鸣绪，有了心里最爱的女孩后，他对其她女人是能拒则拒，拒绝不了便拔腿就跑。
其实在来到这个世界时，他也曾有过像许多小说主人公那样开遍后宫，成为种马之王的小小念头，可在遇见鸣绪，和她深深相爱后，这些念头早就化为了虚无。
实际上，这是一个现实无比的世界，哪有他看过的小说中那么美好，女孩们也许会爱上你，但优秀的那些几乎都无法容忍和其她人分享一个爱人。
这是极致爱情之后自然而然产生的占有欲，如果只是贪恋**，那并不是爱情。
而到了他们这个层次，真要谈情说爱，必然是奔着寻找一生伴侣的想法而去，绝对无法忍受这种情况。
至少白弥茶是忍不了的。
即便她多次，亲口承认自己对李想的好感，但依旧没有迈出实质性的步伐，因为她清楚，谁也不可能从鸣绪手里抢走李想，反之亦然。
她也不愿意成为第三者，成为不被祝福的那一个，因此才会希望自己以机械式神的方式陪伴在李想左右。
每个女孩的想法都不一样，感情都有区别，哪有那么完美的人能控制好每一份感情，和每一个人相处的融洽呢？
李想感觉想到这个就头疼，对他而言，这可比修行难得多了。所以他坚决不在外面欠下任何风流债，即便是在灾厄长城这种无关责任的情况下，也拒绝。
这一晚，也出现了冰痕城难得一见的盛景，许多俏丽女郎伫立墙头等待着某一个人的到来，然而寒风凛凛，她们互相对望，一直到天亮都没能看到那个人走来。
大家都惊呆了！
杰奥却是深深看了眼一直盘腿坐在洛丽身旁，复盘了一晚战斗的李想。
无欲无求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能克制住**的人，这样的人做什么事情，无论碰到何种情势都能保持最冷静的状态，在战斗中，遇见这样的敌人是真的倒霉。
清晨的雾霭逐渐散去，洛丽揉着眼睛起床，整个晚上她都死死抱着机械弥茶绝对不松手，就像是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一样，昨天的战斗现在还清晰印刻在她的脑袋里，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她猛地起身，对着雪地就是一阵呕吐。
来灾厄长城不到几天，她就把一年份的呕吐量都交出去了，等吐完，胃里好受了一些后，洛丽才愕然发现李想就坐在旁边，静静看着自己。
洛丽的脸颊瞬间通红！
自己这么恶心的一面全部被老师看在了眼里！
“昨晚你喝了酒后睡着了，这是我特意让你休息的。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战斗，如果不借助一些外力，你可能会睡不着，不休息你的体力就无法恢复，这样下去，是在灾厄长城活不下去的。”李想一字一句解释。
洛丽听得直点头，确实，要不是那口酒，她怕是现在还没入眠。
一闭眼睛，那些画面就涌了出来，挥之不去。
不过过了一晚就好多了。
身上还是很酸，可必须要投入到新一天的工作中了。
“谢谢老师。”
“不用谢我，下次战斗之后，你就没那么轻松了。要想锻炼自己，要想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不犯类似的错误，你必须在第一时间将所有战斗清晰复盘，反复推敲！”
这是李想的经验之谈。
洛丽睁大眼睛看他：“难、难道老师你一个晚上都在复盘昨天的战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李想疑惑看她，“所以我也希望你能这么做，这是非常好的提升方式。”
“是......”洛丽看他就和看待怪物一样，一旁偷听的杰奥也是不断咂舌。
这小子是怪物吗？！
众所周知，每一次艰苦战斗，人就会产生难以抗拒的惰性，想发泄，想休息，想大吃一通，如果这种时候再不发泄情绪，可能会积郁出很大的心理阴影。
没什么人能在这样的时刻继续压制自己，强迫复盘战斗。
这是在训练营时期李想就有意开始自我培育的习惯，在前世，他也一直这么做，因此才能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绝对的冷静。
两世为人，无数次的经历才造就了这样的习惯，在他看来稀松平常，在其他人眼里却是惊为天人。
不再纠结这些，李想起身为她打扫呕吐物，洛丽则是带着机械弥茶跑去医疗处报道。
新的一天开始了，意味着新的工作也将展开。
李想环顾四周，昨天一战死了不少战士，可看人数，倒是没太大变化。
七大陆人口无数，在没有灾厄骚扰的情况下繁荣昌盛，要输送点犯人来这里轻而易举。
就在他默然扫地时，杰奥忽然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跟我来，有个刺头需要你来处理。”
李想放下扫帚跟着他来到冰痕古堡。
大厅里站着一群守夜人，全部黑衣黑袍，看不清容貌，在正前方的王座上，头戴军帽，身材窈窕性感的丽塔守备司令单手撑着脸颊，歪着头看向地上被压着不能动弹的巨汉。
巨汉还在咆哮，声音响彻大厅。
“混蛋！我凭什么要听你们的话！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管得着？”
“丽塔司令，人带到了。”杰奥重拳捶胸，行礼后进入到守夜人序列里。
“见过丽塔司令。”李想弯腰鞠躬，单膝跪地。
在冰痕城，丽塔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就算是七大陆的大佬来这里，见到她也得盘着。
“起来吧，我正头疼呢。”丽塔揉着脑袋，有些无语地看着底下还在咆哮的巨汉，然后拍了拍手，“给李想看看这个人的资料。”
一名守夜人出列，将手里的大份文件递给李想。
资料上注明，这个巨汉是刚送来的旅祸，本该送往大型据点斗兽场，不知道是里面的仪器出了问题还是他做了什么手脚，最后阴差阳错降落到了这里。
巨汉一落地就开始大吼大叫，完全不服从安排，震伤了一些守城战士后，才被姗姗赶来的守夜人制服。
信息上写着1级暗杀者，所犯之罪琳琅满目，要不是因为玩家身份，每一条都足够他去黑石囚徒镇蹲一辈子，也不知道是招惹到了哪一位大佬，这一次审判，他再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被直接放逐到了灾厄长城。
和李想一样，一年期限。
巨汉还在嚷嚷不休，之前的肆无忌惮生活让他完全不惧怕这里的守夜人，丽塔听得心烦，让人堵住了他的嘴，这才感觉到了一丝清静。
“按照灾厄长城的规定，旅祸必须由所管辖的据点守备司令处理，我们无权处置他。在灾厄长城，规则就是一切，即便是我也要遵守。”
丽塔的脸色不好，她完全有杀了这个蠢货的心，区区1级玩家，在这群守夜人中都是最垫底的存在，大概是七大陆的好日子让他以为这里也会一样。
不过深刻的教训届时会由那边的守备司令官来给他，不是她的职权范围。
“现在的问题是，斗兽场距离我们冰痕城路途极远，一来一去就要近半个月时间，按照规定，任何守夜人都无法擅自离开坚守岗位。”丽塔头痛地看向他，“他好歹是名玩家，如果派一队守城战士，估计压不住他，可守夜人又走不脱。我估计等斗兽场的人来，至少要一个月，这一个月，我们要管他吃住......太麻烦。”
“所以我希望让你护送他去斗兽场，我这里已经写好了派遣文件，也盖了司令官印章，你拿着去找斗兽场的司令官，把这个蠢货给送过去。”
一份文件轻飘飘的落下。
李想伸手接住。
“完成这个任务，你就可以正式加入守夜人军团，我亲自做你的举荐人。”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守夜人们纷纷震动。
一名司令官作为举荐人，一般都是用来提携预备司令。虽说李想昨天一战十分惊艳，但也没让他们觉得能有成为一名据点守备司令的可能。
据点守备司令是除了夜王外，灾厄长城的一批最高指挥官，可以说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千的玩家，在七大陆时期都是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是抵御灾厄的最中坚力量。
那名巨汉还在唔唔唔，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听得丽塔心烦，她挥手，示意扯掉堵塞物，听听他又要说什么。
东西一扯，那巨汉就狞笑道：“想送老子走？除非你们能把老子打趴下！”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李想，满足他。”丽塔轻笑了一声。
正午。
被解除了束缚的巨汉活动着身体，从腰间拔出两柄短刃，难以想象这么庞大的体型居然会是一个暗杀者。
短刃在他手里跳跃，脸上笑容逐渐扭曲，透露着无法形容的疯狂与狰狞。
守城战士们纷纷退散到远处，却没有一个不在关注这场战斗。
旅祸刺头很多，但作为玩家的刺头还是第一次见。
一般都是那些魔术师仗着自己实力不够，觉得守夜人不会降低身份对付自己，来到这里后不断惹事，又觉得自己能打过守城战士，最后往往得到了血的教训。
而玩家刺头，守夜人是有资格管教的。
在这些战士心目中，寻常玩家的战力根本无法和守夜人们相比，这样挑衅就是找死。
他们自然不清楚这家伙是来错了地方，一个个好奇为什么会让李想出战对付他，而不是守夜人们亲自出手。
巨汉眼中杀机一闪而过，突然大吼一声，双刀如闪电般飞起，庞大的身躯竟是一下子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他看似粗犷，实际上心细如发。
一出手就震惊了不少人。
“阴影秘术？”李想看了眼他消失的方位，阴影秘术和虚空秘术是暗杀者最喜欢修行的两种秘术，配合暗杀技很容易上手，实战效果惊人。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天赋。
除了观战的几名守夜人外，其他人根本找不到巨汉的身影。
可惜李想在阴影和虚空上的造诣早就超过了这个级别的所有玩家，阴影秘术从鸣绪身上也学到了不好，他第一时间挥拳，刚猛的拳罡轰击而出，让人想起了昨天他一个人从城头杀来的样子。
巨汉大叫一声，从地上的一处阴影里被轰击了出来，他双刃回收，身体弹起，就差一点点，拳罡就轰到了他的脑袋。
他低估了李想，原以为看似瘦弱的少年会走技术流，没料到他和自己一样，走的都是暴力流暗杀者。
李想随意从地上挑起一把斩骨刀，沉重的刀身挥斩而下，速度竟然不下于他的短巧双刃！
更可怕的是，他的身影也同时遁入了阴影之中，但巨汉却完全判断不出他的去向。
“这孩子已经在阴影秘术上有小成了，每看一次他的战斗，都让人惊叹一次，即便是双职业，这样的1级玩家也太强了点。”一名守夜人喃喃自语。
他也是押送李想过来的一员，在见识过几次李想的战斗，又看过他的履历后，心里难免升起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无奈感。
巨汉大吃一惊，眼角的余光中终于瞥到了李想的身影，来不及反应，只要将双刃横在身体前，和冲刺来的黑影撞击在了一起。
砰！
一团黑色烟雾消失在空气里。
那道黑影居然只是一个分身！
真正的李想此刻才刚从他的背后走出虚空裂隙，手里的斩骨刀缓缓剁下，却仿佛将时间和空间都一起斩碎了般。
巨汉大骇，猛地回头，双刃齐出，却在交接的刹那犹如炮弹般被轰飞了出去。
一条撕裂般的刀痕粗壮地印在雪地里，厚实的积雪被干净利落的一分为二，雪花升腾起两块巨大的雪幕，一左一右，中间则是冰火交接的恐怖刀痕，似乎将大地都切碎了一般！
巨汉飞出去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久久无法起身。
只一刀，他就将同级玩家战败！
无论是战斗意识，技巧，能力，速度，力量，都远超巨汉。
而最可怕的是，他们都知道，李想最精通的可不是贴身战！
那一抹绽放在天空的湛蓝色光柱至今还回荡在众人脑海里呢。
009 密信·记忆·孤儿院
李想收起武器，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哼哼唧唧，不断哀嚎的巨汉，从守夜人手中拿起一条黑色的锁链，将他猛地捆住，在地面上慢慢拖行着，划拉出一条雪痕。
他先是回警备三队的根据地，嘱托机械弥茶照顾好洛丽，和杰奥辞别之后，才踏上了前往斗兽场的征程。
灾厄长城的十九个据点，每一个都相隔极远，必须穿过一个个封锁地界才能到达彼此地块。
由于守夜人和守城战士实力都极强，因此赶路往往使用的都是脚程，而不是交通工具，况且在灾厄长城，什么交通工具都不好使用。
贸然飞在天空，还极容易成为被袭击的目标。
带上两人份的干粮和清水，李想便拖着巨汉朝交通要塞走去。
灾厄长城城墙内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根据地，这些根据地作为第一防御战线联合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城市版图。
而在根据地的后方则是一个又一个风格迥异的城镇。
这些城镇由该据点的守夜人军团控制，七大陆的豪门世家等入股，为灾厄长城提供必要的物资支援，原本这里有着不少消遣娱乐用的酒吧酒馆、修缮武器装备的店铺、贩卖各种特殊物品的黑市等，但随着七大陆的人越来越不愿意来到灾厄长城，被派来这些城镇的人大多是势力中被放弃的成员，他们兴味索然，也没有为势力或是家族谋利的打算。
久而久之，这些城镇形同虚设，有些甚至空荡荡许多年，只有寥寥无几的居民，根本没有任何支援能力和生产力。
就像冰痕城，现在守城战士和守夜人的食物都需要自己去种植，武器装备也得自己的机械师去修理，后方的这几个支援城镇空无一人，走在路上就和走在鬼城一样。
唯一欣慰的是这里曾经无比繁荣，因此城市基建情况可比灾厄长城好多了。
李想心里不由得发出阵阵感慨。
明明是人类阵营抵御灾厄的第一线，七大陆的人却下意识将这里视为不祥之地，连提都不愿意提一嘴。
就像冰痕城，本是一个超级据点，却因为没有对应的人才，连根据地的基建都没能好好完成，整个就是一原始部落。
后方的城镇由于没有势力入股，废弃已久，但频繁的夜袭让那些守城战士根本不敢来这里休息，否则一觉睡醒，城墙也许就满是异种了。
这样的艰苦情况下，若不是视死如归的心态和坚韧不拔的战斗意志，如何死守那么多年？
灾厄长城的现状比李想预期的要糟糕太多，夜王不会不清楚，但就这几次接触看，她和七大陆的矛盾根深蒂固，让她放下身段去央求五大王座和三大势力帮助是绝不可能的。
迄今为止，还在持续支援灾厄长城的也只有威赛克斯一个巨头。
五大王座和其余两个巨头只负责源源不断运输旅祸和罪人来这里驻守，不管死活。
在如此艰险的条件下还能一次次守住战线，不得不说，守城战士和守夜人的战力已经远超七大陆同阶的魔术师或是玩家。
“要是长期待下去，必须将灾厄长城的现状改变，物资支援、城防基建、生活条件，一个都不能落下。”李想喃喃自语着，见识过一场血战后，他对那些死去的战士感到心疼，原本他们能发挥出更大的战力，不必这样以血肉去阻挡敌人的步伐。
这些牺牲都是可以规避的。
巨汉有些疑惑地看他，之前还有些狂暴的态度此刻早已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灾厄长城一直都是七大陆的眼中钉，他们不敢舍弃这里，又不敢太过支持，否则万一这里的势力真正崛起，可是有着威胁到五大王座根基的可能。”
现在的巨汉哪里还有一丝莽夫的模样，思路清晰，评价中肯。
李想没有感到诧异，只是接话道：“人类的一大特征就是在灭亡之前永无止境的内斗。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连奥克斯家族也不援助灾厄长城，看起来盾王是偏向这边的一方。”
而且盾王现在和他关系匪浅，也是五王中唯一一个固守北陆，毫无发展念头，对家族之人也极度约束的王。
从和他的对话看，盾王有着与极夜、灯塔他们一样的理念，因此才会一起创造出之前的极夜理念来。
“少主出生的晚，没接触到这些陈年旧事，所以才会有这种疑问。”巨汉也不再隐瞒，干脆表明了身份，“五王之间有着另外的契约，他们互相制约，虽然暂时以白王为尊，但是各自忌惮，早些年冬零王和黑王还曾和白王有过一战，冬零王追求天下第一，黑王追求至高无上的权力，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顿了顿，他看了下李想的脸色，继续说道，
“边境的极夜魔法师和灾厄长城的夜王是当下唯二能打破这个局面的人物，另外的三大巨头，威赛克斯掌管机械，时计塔掌管研究，卡塔斯兆菲掌管秩序，无论谁做七大陆领头羊，他们三者的地位都不会产生变化和动摇，只有个别委员会委员有参加到五王纷争的意愿，他们都在等，等一个契机。”
“大难临头了，还在思考这种事情吗？”李想脸色有点阴沉，他比谁都清楚，兰斯洛已经作为君主级灾厄复活，白莉莉的重生也随时可能发生，再加上外面虎视眈眈的灾厄阵营。
人类阵营可以说是在夹缝中生存，居然还有心思搞这些东西？
“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们可不这么认为。极夜魔法师大人的陨落给了一个契机，也给了一个缓冲时间，现在唯一能改变格局的就是夜王大人，只要她被死死捆在灾厄长城，那么谁都无法发动战争，因此，灾厄长城在接下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苦。”
巨汉恭敬行礼，然后对着他笑道，
“塔罗牌愚者派，太阳牌持有者麾下第一亲信秦虎，见过少主。”
“你也是秦家人？秦幽恒大哥为了联络我，不惜将第一亲信送往灾厄长城？”李想在战斗时就认出了巨汉的身份。
他一定是自己人。
尤其是他越表现的凶猛，李想越是肯定这些是假象，他在做给其他人看。
没有玩家真会傻到来挑衅守夜人军团。
也许丽塔也早就看穿了这些，看破不说破而已，大家都是在对着无形的制度演戏。
不管事实如何，秦虎的首要任务就是见到李想，然后将秦幽恒的话传到。
“我哪里能算秦家人？不过是幽恒大人麾下的仆从罢了。”秦虎态度谦卑，完全没有刚才的盛气凌人，能做到一名超级世家二把手的第一亲信，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莽汉。
只不过李想也没料到一个堂堂的1级玩家居然甘心当人家的仆从。
即便秦幽恒是3级玩家，那也夸张了。
“你貌似前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和我探讨七大陆格局问题吧。”李想笑了笑，能让一名亲信准确找到自己，并且暗中操纵了据点选择，这份能量，不知道秦幽恒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办到。
他必须瞒过太多人，稍有不慎，秦虎的命还不算什么，他的塔罗牌大阿卡那牌持有者身份曝光才是大问题。
秦家现在是白家的得力助手，正处于蒸蒸日上的时刻，虽说白王还没对塔罗牌有什么举措，但自己的重要附庸里有绝对高层是塔罗牌的高层，那秦家一定会完蛋。
什么事情，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这里有一封幽恒大人的密信，我随身携带，确认无人看过，请少主过目。”秦虎双手递上一封密信。
采用密信形式，而不是通讯仪的简讯，光这点就足以耐人寻味。
“少主亲启......”
秦家还保留着蓝星时期的许多文化，语言文字中让李想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秦幽恒的信很长，叙述的东西杂乱，看似没有章法，但李想敏锐的觉察出了其中的不少异象。
第一，他在怀疑灾厄女神出问题了。
这是李想早就得出的结论，几乎实锤，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曾经帮助人类渡过最艰难时刻的天降系统似乎发生了一些未知的变故。
她的态度变得暧昧，最近的一些举措也让人疑惑。
只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恐怕只有这次前往新世界的9级玩家们才会发现，关于这件事，他有偷偷拜托过女祭司去暗中观察。
第二，他怀疑愚者兰斯洛没死。
这也是李想刚从白雨涵处得到的讯息，不过秦幽恒是在一次边境的异种清扫事件中看出的端倪。
有机械和异种的合体生物出现，对于机械的敏感度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兰斯洛。
能做出这种实验体的人，在七大陆只有两个，兰斯洛和西洛公爵。
第三，他确信邪首派会有极大的动作，就在近期。
原因无他，女祭司在邪首派安插的眼线陈霏是和他进行单线联络的。
女祭司被征召离开后，秦幽恒就是陈霏唯一的联络人。
他们同是军部大学的同学，关系匪浅，认识的时间也久，秦幽恒从不主动联系陈霏，后者一有情况就会汇报给他，同时禀告给女祭司。
根据陈霏的情报，自从上次邪首分身显现，安抚了所有人后，似乎看穿了她的伪装，因此那之后陈霏行事更加小心翼翼，很多情报都没再回馈。
可这次不同，她直言邪首派将会有大动作发生，然而现在和邪首有直接联系的人是奥西里斯，自从费梓澜死后，她似乎也从邪首最宠爱的亲信一座上跌落。
她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这次动荡的起源极可能是被邪首赐予新力量的费钰景。
提到费钰景，李想就忍不住苦笑。
亲眼看着她走向疯狂，走向没有退路，自己却无能为力。
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拒绝她费尽心思得到的京北学府名额，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会不会有可能在最后时刻成功劝回她？
这是那样一来，就没有了现在的李想，也不会碰到鸣绪，那时的他，真有能力和费钰景并肩吗？
李想摇头苦笑，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陈霏此次还带回了另外的消息，第一便是邪首非常关注于芷桐这个女孩，第二便是她曾赐予给费钰景力量，并扬言谁都无法阻止她的复活，她只是给费钰景一次新的机会。
和鸣绪再度竞争一把的机会。
天空王那一战，费钰景没有成功吞噬天空王遗骸，但还是顺利躲进了某一扇深渊之门，只是不清楚她和哪一位苏醒的君主级灾厄取得了联系，现在又在哪里。
要是这次她重新回到七大陆，会不会是以灾厄的方式？如果灾厄要入侵七大陆，必然会通过灾厄长城，这也是秦幽恒担忧的地方，他迫不及待让秦虎来通知李想，就是怕万一真到了那种时刻，李想还不清楚前因后果。
这些消息都挺有用，尤其是有关于芷桐的那条。
她是枭的女儿，也是自己孤儿院的同伴，那一次离开孤儿院后，听说她放火烧了那里，一场大火后，孤儿院也没了，里面的伙伴也四散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的记忆都是从孤儿院开始，但是仔细回忆，有一点很奇怪。
之前不愿意去回想，那是一份不好的记忆，李想下意识选择遗忘，就一直没有发现这里面的端倪，此刻秦幽恒重提于芷桐，又提到了邪首一直很关注这个女孩。
他才再度回忆起这些。
于是，一直被他忽略的这个问题终于冒了出来。
“那个孤儿院究竟在哪里？”李想感觉浑身蹿上了一丝冷气，随后又拿起通讯仪，想不顾一切发了讯息给于芷桐。
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
他重新拉回思绪，开始思考，分析。
无论是他还是野瞳，都没有孤儿院之前的记忆，他们一醒来就是在那个黑黝黝的世界里，和大家一起，作为孤儿生活在那里。
由于长期的不愉快待遇，孩子们过得都很不好，都想离开，以至于后来他带着野瞳逃跑，放火烧了孤儿院。
在前世，离开之后，他再也没有听闻过那些小伙伴们的下落，只有后来成功将收养自己的家族颠覆了的于芷桐找到过在塔罗牌任职的他，两人翻滚了一天一夜的床单，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
在今生，于芷桐说她在他们走后不久就放火烧了孤儿院，她是怎么离开的，其他人的下落，都没提及过。
仔细回忆，孤儿院当初非常让他们难受的地方很多都很奇怪。
譬如频繁的健康体检，譬如难以下咽的食物，譬如那些看上去就不像是护工的看护者们。
只是年纪小，记忆又下意识去拒绝回忆，才一直没有深入思考过。
于芷桐说她还留着一张合照，之前和嘉尔对谈，她提及过自己调查了孤儿院，遗迹早已风化，其他孩子也很普通。
“但问题是，为什么我们离开了孤儿院会来侯城？这中间的记忆去哪里了！”李想冷汗直流，越想越惊恐，“那个孤儿院的位置究竟在哪里？是侯城吗？那为什么我记得我是年满十八岁后带着野瞳离开的孤儿院......”
记忆，不对。
到了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重大问题。
有两份记忆，第一份记忆告诉自己，他带着妹妹离开了孤儿院，一把火烧毁了一切过去。
第二份记忆告诉自己，他是因为年满十八岁离开的孤儿院。（这一段很前面有说起过）
李想再度整理思绪。
可以肯定，自己有两份记忆，而且因为不喜欢这段过往，他下意识忽略且不在意。
重新回想，理清思路，前世，自己生活在孤儿院里，同时在孤儿院的资助下读书，和费钰景是小学同学，青梅竹马，后来年满十八岁，离开孤儿院，这期间也一直在侯城中学读书！
后来高考失利，十八岁的他也带着妹妹离开了孤儿院，放弃复读四处漂泊，因缘际会加入了塔罗牌组织。
而这一世，他很早就带着野瞳离开了孤儿院，来到侯城生活！
自己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
“秦虎，有些事需要拜托你帮忙。”
“少主请说。”
“请务必通知李野瞳和于芷桐去调查这两件事情。第一，我的私人档案文件；第二，我们之前生活的孤儿院的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抓到了遗失许久的钥匙。
010 白王之谜·厚重枷锁·下定决心
“秦虎领命！”秦虎是秦幽恒的第一心腹，他能从一介平民成为一个1级玩家，同时还能在排名前列的超级世家混得那么好，放到各处都是妥妥的天之骄子版本。
能达到这个程度，就在于他看待问题和做事都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态度，不思考太多，不顾虑太多，在还弱小时就跟随着同样没有发迹的秦幽恒，紧跟其步伐，不离不弃，无论什么命令都严苛执行，不问对错，因此才能走到现在的位置。
孤儿院的事情不算大事，在此之前，估计嘉尔和纪斩血都有调查过，毕竟于芷桐就是在那里走出，她的母亲白芷桐畏惧被奥赛罗大将知道秘密，偷偷将她送去了孤儿院，一场大火，连于芷桐现在存活与否都不清楚。
但奇怪的地方就在，两名玩家的调查结果惊人一致，他们并未对那个孤儿院有任何怀疑，但恰恰如此，让李想感到困惑。
仔细回忆，之前是白雨涵寻找预言之书的认主之人，也只是将范围锁定在了侯城，白珊珊误打误撞看见了野瞳。
在这之前，可以肯定她们不知道野瞳在侯城，换言之，当初白莉莉是如何将这对儿女送到孤儿院，又如何瞒住白家人，这点非常不自然。
在亚陆，能骗过白王，让他都无法找到两人藏身之所，白莉莉究竟动用了什么手段？
其次，从白王对野瞳的溺爱，爱屋及乌对李想的关照，就可以看出他并不排斥他们兄妹，那为什么不将他们从孤儿院接回来呢？
如果仅仅是因为预言之书认主，白王为什么会对野瞳变得如此喜爱？
这都说不通！
要是他们两人一直生活在白王的注视下，预言之书认主之时，为什么白王没有第一时间下令直接带回他们兄妹？
嘉尔等级太低，被瞒住李想能理解；纪斩血一心放在如何从奥赛罗大将身上谋取更高的利益，因此下意识忽略了这个普通的孤儿院，也勉强能说的过去；
可白王也始终表示沉默，那就很奇怪了。
“曾经是七大陆第一的天之骄子，喜欢自己的妹妹却眼睁睁看着她堕入灾厄阵营，去过永恒之门，却似乎因为怯战而葬送了兰斯洛的命，之后发起夜雨行动，将他视为已经疯狂的白莉莉亲手斩杀并分割后封印起来。”
“这之后彻底带领白家走向巅峰，五王之首，第一玩家，白王无上，极度痛恨灾厄的一切事物，对边境、极夜大人、灯塔学院等都不友好。”
“黑王爱权，冬零王追求极致力量，盾王坚守人类阵营，月王为帝族世代孕育后裔，那白王呢，他到底想要什么？”
李想越思考越头疼，很多细节都缺失了，无法连接上，但又仿佛能结合在一起，要解决这些问题，首先得挖出孤儿院的秘密，其次只能靠和白王面谈才能知道很多答案。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冰痕城地界，行走在漫长的风雪道路上，空无一人。
这里气候条件恶劣，地理环境极差，鲜有人影，若不是为了将据点通通链接在一起，这里的道路恐怕都不会修建起来。
不过还好两人都是玩家，脚程快，离开了冰痕城，没有那只君主级灾厄的压制，这些风雪也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困扰。
“斗兽场的现任司令官是寇如海大人，据说上一次血战中，斗兽场差点倾覆，上一任守备司令以生命为代价封印了一只强大无比的a级灾厄，才让他们幸免于难，被放逐到那边的寇如海大人顶替了这个位置，暂代司令官一职。”秦虎解释着。
他的意思很明了，寇如海也涉及到了这次的事件里，秦幽恒自然不可能真的放弃这个下属，将他安排在寇如海身旁，也是为了保护他，同时加深自己这边在灾厄长城的人手。
只是他和寇如海合作，恐怕是以新极夜合作伙伴的身份出面，寇如海并不知道他是塔罗牌的大阿卡那牌持有者。
白雪皑皑。
翻越过这座山头，原本阴寒的气温瞬间提高，气候影响只在冰痕城附近区域有显著体现，离开了这一带，他们就像是重回了人间，秋高气爽，深秋时节落叶飘飘，风景美如画。
半个月后，两人顺利抵达了斗兽场。
比起风雪交加的冰痕城，斗兽场据点像是一个古老的人类部落，到处充满了原始的气息，无论男女，都穿着兽皮兽衣，将大部分肌肤暴露在外，农耕气息浓厚，在这里几乎看不到任何现代化的机械装置，只有城墙处竖立的一排排机械大炮才让他记起自己是在一个机械行业高速发展的时代。
“很惊讶么？斗兽场是大型据点里唯一一个专职农耕和畜牧的地方，据点的肉食都是从这里运输出去，能在灾厄长城吃到一口肉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同样披着兽皮的寇如海慢慢从他背后走来，气息浑厚，本来这个年纪早该退休的他却一次次奔杀在战场上，如果当初没有答应黑夜之影来极夜当总教官，那他现在可能早就以军部名誉上将的身份退役了。
也许能在寒陆得到一大块封赏的领地，远离纷争，安度晚年。
然而出任总教官后，他就注定无法再过上那种生活，作为保护新极夜的代价，他自愿放逐到灾厄长城，且终生无法回归。
结局只有战死一途。
看着这位昔日的总教官，李想眼中慢慢浮现一丝雾气。
他为了自己，为了极夜承受了太多太多。
“好小子，双职业，还将新极夜也治理的井井有条，说实话，就你当总教官那几天，比我当的那些年都要好太多。”寇如海一脸欣慰，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懂经营规划，唯一自豪的便是带出一届届优秀的毕业生，但你却做到了将他们物尽其用，人尽其事，厉害！”
“总教官......”
“你才是总教官，叫我老师即可，你和你的师父黑夜之影一样，是我最钟爱的弟子。”
“是，老师。”
“哈哈，这次辛苦你了，秦幽恒那小子居然愿意帮助新极夜，这我倒是真的没料到。他们秦家不仅是白家重要的左臂右膀，亦是军部中极有分量的家族，这样的话，纪斩血要对付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虽然身处灾厄长城，但是寇如海还是有自己的渠道获知有关七大陆的消息。
他始终无法真正做到和其他守夜人一般，舍弃过往，投身到守夜事业中。
他的一身都奉献在了极夜，又怎么能忍受的了失去极夜的消息？
“我杀了孔牧和枭，等于是断了他的两条手臂，这次又杀了度利，彻底得罪了吞天翼王，只能希望他们现在不会疯到出手对付我。”李想苦笑，可他不做，那么那些死在孔家的毕业生就白死了。
那些死去的人不会被人铭记，新极夜也会被人看扁。
“杀得好！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叫你什么吗？”
寇如海拍了拍手，看着他。
“极夜玩家。就和当初的极夜大人一样，以极夜冠名，但他也不过是极夜魔法师，而你双职业，且已经被所有人认可为极夜的新领军人物，这个称谓，当之无愧。”
“我会对得起这个名号的。”李想郑重点头。
“好了，秦虎送到，不过按照之前和秦幽恒的约定，下一次血战，这个人就会死在战场上，然后我会安排人送他回七大陆。”寇如海幽幽说道。
李想闻言大惊：“这......守夜人脱离岗位，是极大的罪责，其守备司令以及夜王大人都会被连带问责啊。”
“正常情况是这样，可秦虎被放逐到灾厄长城这个文件本身就是假的。这其中政治问题居多，你不用太过理会。”寇如海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守夜人军团，由夜王大人成立，数百年来始终抗击在灾厄第一线。每一个成员，之前都是七大陆赫赫有名之辈，是有着无法抗拒的因素才会被送到这里，真正加入了守夜人军团，那就必须遵守团规，至于不是守夜人的守城战士，自然有很多通融的地方。”
“秦虎并不是守夜人，也没有资格加入进来，等你入团后，你就会明白。”
李想只得点头，不然他还在头疼怎么让秦虎将自己的消息传递出去，现在问题倒是解决了。
看到斗兽场这原始的生活，李想脑袋里又冒出了改造灾厄长城的念头。
听到他的话，寇如海也只是一阵苦笑。
“问题大家都懂，可是现在边境也是一团混乱，顾及不了这边。七大陆，你看看有什么势力愿意铤而走险来协助这边？问题是还没利益！你资助灾厄长城有什么回报吗？守夜人离开不了，毫无回馈，只有付出。”
“现在我们的最大支援来自于威赛克斯、时计塔和玩家支援小队，威赛克斯现在移交给了塞西莉亚小姐，她的态度尚不明确，作为唯一掌握着源质提取技术的超级巨头，没人能逼迫她干嘛。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不愿意继续资助灾厄长城，我们的严冬才会真正到来。时计塔这边，因为我们源源不断提供异种尸体，才得到了不菲的资助，还算稳定。至于玩家支援小队，那是偶尔执行任务的合作伙伴，对抵御灾厄完全没有太大帮助。”
这就是灾厄长城的现状。
“新极夜虽说还在起步阶段，不过负担一部分这边的物资也不是问题，我的想法是要重修灾厄长城，这样的生活条件不行。”李想叹气，“至于塞西莉亚这边，我有办法。我只是难以相信，他们就不怕灾厄长城倒了吗？”
“倒了，再造一个就是了，再不济，固守自己的大陆不行吗？五王中，只有盾王一直支援边境，以前还经常派遣后裔来灾厄长城历练，但随着奥克斯家族的壮大发展，那些安逸了许多年的家伙又怎么愿意再来身陷险地？”
寇如海回头看远处的星海，双眸里满是哀光。
李想完全不能理解这种思维，但仔细一想，也符合常理。
换做是你，愿意为其他人奋不顾身的来到这里抵御灾厄么？灾厄长城号称十死无生之地，不是吹出来的。
见识过一次血战，他深刻意识到，来这里，和死了确实没多大区别。
那些在七大陆生活的人怎么会愿意来这里呢？除非被逼无奈。
可这样一来，不主动御敌，甚至故意忽视，只会让这里的情况雪上加霜。
“我会书信回去，让新极夜将未来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灾厄长城，这里不能倒。”李想看着他，许久才缓缓说道。
寇如海深深看了他一眼，默然不语。
......
深夜，被安排在城堡内休息的李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才来灾厄长城不久，这里的厚重感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一世，他一开始只是想得到更强大的力量，让谁都不能轻易分开自己和野瞳。
现在他成为了双职业玩家，成为了新极夜赫赫有名的领军人，并且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真正回归白家。
眼前的一切阻碍都没了。
他也有自己深爱的女孩，如果他愿意，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自己与野瞳、鸣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一起，直到死去。
这样的生活不就是前世的自己梦寐以求的日子吗？还多了一个值得自己深爱一生的鸣绪。
可以说，这段人生虽然经历坎坷，但是却十分完满。
唯一的遗憾大概是没有组织费钰景堕入灾厄阵营，但只要她再度出现，李想愿意去再尝试一下。
但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有了太多羁绊，太多无法割舍的人和事，以及目睹了极夜等一批批先贤和战士对人类阵营的守护，说没有一丝动容那是假的。
他背负着更沉重的使命和责任，逃避也许不错，但他于心难安。
极夜玩家。
极夜将至，黎明可期。
自己对他们的承诺，必须兑现。
想到这里，李想翻身而起，点亮蒸汽灯，开始落笔写信。
鸣绪亲启......
写下这四个字，他涂涂写写，又在前面加了一句“亲爱的”，又删除，随后下笔行云流水，月色照耀而下，将他的脸颊染得霜白。
011 神庙·地图·谜团渐开
将一封长长的书信写完，李想长叹一口气，自己临时决定为灾厄长城建设选择长期逗留，这样的抉择不知道鸣绪会不会支持自己。
可一想到这些英勇无畏的守城战士为了人类阵营一次次战死，却连全尸都没，看着这艰苦的生存条件，他便怎么也无法狠心离开这里。
一年的放逐，不出意外，他既能磨砺自己，又能躲避七大陆的纷争，说不定还可以提升自己的玩家等级。
但一年之后呢，这里的天和地不会改变，但见识过这里的一切后，他绝对无法释怀。
极夜玩家肩负的不仅是极夜一系所有人的命运，更是从极夜和灯塔两位传奇玩家手里接过了守护人类阵营的那面大旗。
将书信好好密封，然后放到了一边，李想再也无法入眠，干脆披上衣服往城堡外走去。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稻谷的香味，这个季节，雪麦就要成熟了，微风中，那些麦穗随风摇曳，象征着希望和明天。
他走在外面，因为穿着守夜人黑袍，没人敢阻拦他的脚步。
那些守城战士和冰痕城的一样，直接席地而卧，固守在城墙旁，随时可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大战。
上一次血战，斗兽场的守夜人军团都快全军覆没，如同末日般的景象深深镌刻在那些幸存者的脑海里，但时间能麻痹冲散一切，只是遗留在心底的伤痕却再也难以愈合。
经历过一次覆灭之战，即便侥幸成为幸存者，那些人也必须接受心理治疗，完成初步治疗后，一个个眼中也没有丝毫高光，只会依照本能进行杀戮。
李想百无聊赖地在城墙般漫步行走，一墙之隔，对面就是灾厄齐聚的星海，听过夜王和极夜的描述后，他对那片由大气层破碎后构筑而成的星海世界十分好奇。
可惜现在的等级不够，不然他一定会尝试过去看看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走了一会儿，前面微光渐起，李想好奇地张望过去，在灾厄长城的夜晚，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随意点亮火光的。
这可能会吸引到沉睡的异种，如果因此引发一场大规模的夜袭，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阵微光随着他的接近越来越亮，直到走近那座庙宇建筑，绚烂通明的灯火让他的双眼都有些不太适应。
那是一座古朴的庙宇，不知道里面供奉的是什么，居然能在灾厄长城这种地方屹立不倒。
庙宇破旧不堪，却散发着一股威严之势。
灯火之光就是从庙宇里散发而出，李想甫一走近，就感知到了一股古老而凝重的气息，居然有种和他身上的混沌气息相似之感。
他迈步进去，发现这个庙宇的内部装束十分眼熟，仔细回忆，赫然记起，这分明就是当初深海国度试炼时他和姬晚晴被姬家先祖带去的那个神秘侧殿。
破败的佛像倒在一边，蜘蛛网密布，一名全身黑衣黑袍的守夜人静静跪坐在佛像前，似乎是轻声呢喃着什么。
听到有人走来，他的吟唱声骤然终止，如同机械般的脑袋嘎吱嘎吱转动，回头看向李想，双眸一片漆黑，里面全是死寂。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我终于等到了你。”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金属在剧烈摩擦，听得李想耳朵一阵生疼。
“你是......晚晴的二叔？”李想愣了下，旋即低声问道。
听到晚晴这个名字，那人死寂的双瞳里才稍微流转出一丝生气，不过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晚晴......那个孩子，现在还好吗？”他毫无生气的提问，周身被一种死寂之气缠绕。
那股气息几乎凝为实质，连李想这种体内具备灾厄血脉和源火分身的人都觉得压抑得难以自已。
姬晚晴说过，她的二叔因为当年偷偷修习异种功法，被家族驱逐出去，放逐到了灾厄长城。
姬家先祖说这是他的安排，不过看二叔的样子，修习这类功法是没跑了。
而且还是非常恐怖的那一种。
佛像下传出的气息能和他体内的三种至高气息匹敌，可见这份记载着封印秘术的卷轴来自和造物之主同阶的存在。
“姬家在你离开不久后就被塔罗牌毁灭了，如果没有记错，整个姬家现在只有你和晚晴还活着。”李想如实回答。
听到这个消息，二叔的肩头微微耸动，随后黑斗篷下枯瘦的面颊露出一个干瘪难看的笑容。
难以想象，眼前这个比老头子还苍老的男人竟然是姬晚晴口中风流倜傥，被家族一度当作接班人的人物。
“大哥......原来你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吗？”他苦笑，黑袍里伸出的手脚都干枯瘦弱，几乎没了人形。
“请节哀，至少晚晴现在过得不错，而且她有了身孕，姬家，有后。”李想叹气，古武七脉为了人类阵营誓死守卫秘密，一个又一个纪元，都是最忠烈的战士。
楼兰纪元，楼兰王带着古武七脉先祖反叛人类阵营，姬家先祖以赎罪的方式让家族后裔一代代承受痛苦和骂名，但却保留下了这份最重要的辛秘之物。
他们的隐忍和远见让人敬佩。
“原来当初那个跟在我后面的小跟屁虫也已经身为人妻了吗？”二叔咧嘴轻笑，情绪稍微好了点，随后定睛看向李想，“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不会有错。”
“或许是，或许不是。”李想摇头。
二叔猛地起身，对着他坚定的说道：“不会有错，一定是你。这座神庙一直屹立在斗兽场处。我接到先祖托梦，来到这里后才相信梦里的一切都不是虚假的，为此我才甘愿一直蛰伏在灾厄长城，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十年时间，我从3级魔术师进阶为1级暗杀者，经历了无数次守城之战，甚至加入了守夜人军团，但这座神庙从未被我之外的其他人进入过。久而久之，大家只当这里是一个远古遗迹，即便是守备司令，也没有能力进到这里。”
他看向那个破败的佛像，说是佛像，其实供奉的神灵李想从未见过，既不是前世那些神佛，也不是现在七大陆流行的信仰。
非要说，倒像是一个剃了光头，披着古怪长袍的正常人类。
看他的服饰，长袍款式倒是和李想所经历过的蓝星时期有些类似，那是一些宗教特有的制服，他在电视上看到过许多次。
“这座神庙有一种至高气息缭绕，即便是高阶玩家也无法进入，除了我这个拥有先祖令牌的人之外，就只有真正被等待者才可以走进。”
他说的很慢，没有丝毫激动感，漫长十年的经历早就消磨了他的所有情绪，即便意识到一切都将结束，他也高兴不起来。
只是一份使命完成了而已。
为了这份使命，他忍辱负重了十年，被家族之人辱骂了十年，被遗弃在这里十年，甚至连姬家被灭也没能赶回去，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当初大哥狠心将他逐出家门，未尝不是希望他能真正肩负起姬家的责任，为古武七脉的反叛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让大家都从罪人后裔的身份中解脱出来。
现在终于做到了。
可他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
这份沉重感，让李想也感觉到万般压抑。
“跟我来，卷轴就在佛像之下。”他拖动着身体缓步来到倒下的佛像旁，伸手掏出了一份泛黄的卷轴。
“这就是卷轴，我没看过，交托给你了。”他了无生机的表述着，将卷轴递出去的刹那，终于有了点生气。
使命，终于完成。
李想恭敬的接过卷轴，意识到这里别人无法窥伺，便索性打开了卷轴。
“这是？”看着眼前的卷轴，没有预料中的符文印记，没有任何魔法气息，或是一些深奥的咒语，只是一张普通至极的地图。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先祖让我守护它，等到你来取，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他摇头，连看的兴趣都没，“希望你回到七大陆，可以为我们古武七脉洗脱罪名。”
“放心。”李想点头，看到他就这么木然又跪坐了回去，这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人性。
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
“其实你可以回七大陆去，晚晴的丈夫是一个军部的军官，也是我的同期，他们应该能在几年能成为玩家，届时重新建造起新的姬家不是问题。如果你愿意回去，晚晴也会很开心吧。”
“回去？这十年，作为守夜人，我的身体已然被灾厄侵蚀的体无完肤，即便回去，也随时可能化身为异种，害人害己而已。”他眸光暗淡，摇了摇头，“既然你拿走了卷轴，那我最后的使命就是战死在这里，不必多说，快离开这里吧。”
“那......保重。”李想知道他心意已决，恭敬鞠躬，然后快步离开了神庙。
这份卷轴里的地图并不晦涩难懂，但路径却让人第一时间不得不佩服构思者的奇思妙想。
借助虚空世界和阴影世界将真正的一块区域藏匿，如果没有相应的魔法阵和开启手段，那谁都无法找到那块区域的真正所在。
这么精妙的设计，光是理念都领先了现在的七大陆好几个纪元。
只是姬家先祖明明说卷轴藏匿的是人类封印灾厄的封绝之术，为什么会是一份地图，而他没来得及说出的使用方法，估计就是启动那些隐匿魔法阵的方式。
没办法，只能找机会将这份卷轴送给蜜梨研究一下，放在他这里恐怕没有什么进展，而开启魔法阵的方式在姬家先祖消散后便没了知晓的可能。
他在最后时刻忽然放弃说出这个秘密，而是转头让他们小心“灾厄......”
后半句一定有话，但是没有说完，那就不是灾厄。
如果是灾厄阵营，没必要拖那么长，灾厄二字足矣。
那就是说要小心和灾厄相关的一些东西。
李想能想到的只有灾厄化和灾厄女神两者，现在他更倾向于灾厄女神这个可能。
后者越来越有问题，姬家先祖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个秘密也是有可能的。
“等等......”李想忽然顿住脚步，然后飞快跑回房间，取出笔纸，将所有疑惑都写在了上面。
假设姬家先祖不愿意让灾厄女神得知地图魔法阵的开启方式，这个地图和封印灾厄有关，于人类有利，可能对灾厄女神不利，所以他才停止叙述。
换言之，灾厄女神也许知道这个辛秘，才会设计那次古怪的学院杯，包括后面的天空族遗迹，简直就是为费钰景的晋升量身定做的试炼。
将所有线索与灾厄女神相连接，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了。
最开始，自己在极夜的二期训练，余毅说是接到一个特殊任务，最后没想到会碰上临界异种，那之后他去寻找任务发布者，对方却取缔了帐号，连查询的可能都没。
即便他通过极夜的渠道也一无所获。
那之后他似乎又找到了什么线索，继续调查过程中被灾厄女神拉去进行了刷新，出来以后被安排了一个任务，直接死在灾厄手里。
要是幕后黑手是灾厄女神，就能说的通了。
他发现了什么，才会被灭口？
另外，从李想经历的终极试炼开始，灾厄女神的反常举动层出不穷，包括对自己的特别优待，好几次都有悄然联系自己。
痛苦女王那次天空竞技场，也是灾厄女神横插一脚联系进来的。
还有他和晚晴的终极排位赛。
自己被强制送去刷新，然后丧失了那段记忆。
按照夜王和极夜他们的说法，灾厄女神藏匿在新世界中，是帝族用来掌控七大陆的终极手段，以前一直都是有效的，但后来便渐渐失控。
这些年，据说帝族都不再出现联络，他也从弦月等人那里隐晦得知帝族许多年没有派人接月家人去生孩子了......
另外，失控之后，刷新效果大不如前，灾厄女神还特别喜欢模拟人类和灾厄的战斗场景。
还故意通过试炼将灾厄圈养人类，毁灭了一个个人类纪元的事情告知给更多的人。
这一次的9级征召令也恰好卡在他出事不久，种种迹象让人不得不怀疑。
“最主要的是，灾厄女神失控是从白王他们从永恒之门回来后逐渐发生，准确说，极夜大人记忆的第一个点，是在白莉莉死后不久！”
012 成长·疑惑·机械战争
无论有何种猜测，没有得到证实依旧只是无根浮萍，只能说灾厄女神一定有猫腻，而帝族内部恐怕也发生了巨大的动荡和变化。
李想现在只希望这些事情不会和秦幽恒担心的白莉莉近期可能的大动作有关，现在陈霏怀疑自己的身份泄露，已经取消了单向联络，从这点更能看出事态的紧急。
身在灾厄长城的李想分身乏术，只好寄希望于秦虎能将消息传递给鸣绪和于芷桐，然后借由她们的手去调查孤儿院的谜团，然后想办法将这份卷轴地图送到时计塔给蜜梨。
次日清晨，他一大早就辞别了寇如海，独自返回冰痕城。
有关灾厄女神、孤儿院和卷轴地图的事情，他安排妥当就没什么事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将灾厄长城进行改造了。
回到冰痕城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一来一去确实消耗了他一个月的时间，奇怪的是被征召离开的9级玩家们现在仍然没有准信，留存在七大陆的魔法分身无法和本体取得联系，毕竟新世界不知道在哪里，他们的魔法分身与本体的联络也一样被阻隔。
没有夜王在，灾厄长城倒是依旧运作的井井有条，每一个据点的守备司令同时负责人力、资源、战斗等所有事宜，看上去权势很大，其实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多弄几个分身来处理事务。
他回到冰痕城那天，正好刚结束一场血战，就他离开的这一个月，冰痕城就经历了十几次规模颇大的夜袭血战，好几个根据地接连失守，据说是守夜人军团出动才稳住了局势。
能惊动大批量守夜人军团的战斗十分罕见，说明对面不仅来了灾厄，而且来的不只是一只两只，可惜自己没能看到这样的盛况。
李想朝警备三队的根据地飞快赶去，短短一个月，守城战士的面孔就发生了轮换，他认得的熟面孔几乎没有，这些战士看到他身披守夜人黑袍，即便看起来年纪很轻，也没人敢拦路阻挡。
警备三队根据地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气，十几次大战之后弥留的血腥味还没散去，连带着外围城墙都被染成了棕红色，看上去触目惊心。
不少战士三三两两搬运着货物，在进行一些简易建筑的重建，还没走近，他就听到了洛丽那长长的萝莉音，在这个地方显得格外清脆显眼。
“快快快，绷带、麻醉针、兴奋剂，火钳，手术刀，针线，用浓酒精消毒，我要在这里给他截肢。”
洛丽穿着一身白色制服，编制已经归于医疗处的她在十几次大战中成功脱颖而出，成为医疗处的一名在编医疗队长，身旁有七八个医疗队员协助，此刻正围着一名战士。
那名战士的大腿几乎完全烂了，伤口深可见骨，浓郁的黑气缭绕其上，伤势无法复原，不知道过了几天，都开始生蛆虫了。
懂治愈魔法的守夜人极少，实际上治愈这块一直是七大陆的弱项，治愈魔法属于辅助类，但必须在晋升魔法师时融合治愈系魔法符文才能学会，这一类玩家载体性质特殊，极少见。
而寻常的治愈魔术大多用于医疗场所，针对的是普通伤势和病情，被异种和灾厄伤到，那些缭绕的死气不能驱逐，伤势就无法愈合，果断点，只能进行切除手术，弃车保帅。
那名战士大吼大叫，一群医疗队员都按不住他，显然他不想将一条大腿直接截掉。
“蠢货！不截掉你再过三天就会化为全身腐烂的异种，你想用那种身体活下去？恐怕还没异变，你的脑袋就被我们给打烂了。”洛丽身体娇小，语气却不弱，她一边怒吼一边指挥医疗队员按住那名战士，就打算直接动手。
那战士挣扎得更凶猛了，李想立即走过去，拍了拍几名医疗队员。
他们回头看到是一名穿着守夜人黑袍的年轻人，连忙躬身行礼，然后退散开一条路。
“让我来。”他淡淡说道。
“老师，你回来了！”洛丽抬头看他，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血丝和疲惫，却溢满了喜悦和兴奋。
“机械式神呢，你怎么一个人？”李想蹲下，一只手就按住了那个挣扎不止的战士，他惊恐万分，可怎么动弹都无法脱离李想的掌控。
这个年轻人手上的力气比好几个医疗队员合起来都大。
“她去协助城墙修复了，按住他，不能动，我给他注射麻醉药和兴奋剂。”
洛丽调整状态，开始动手。
看着小萝莉熟练的手艺还有成熟了不少的性子，李想叹气，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受。
她这个年纪，本该在学校里和同学们无忧无虑的为未来畅想和拼搏，却早早进入了魔术师世界，现在还被送到灾厄长城，先一步见识到了真正的残酷。
很快，截肢手术就完成了，洛丽吩咐医疗队员们将他安置好，就带着李想去洗一洗身上的血污。
当一刀下去，浑身被鲜血浇注到的刹那，她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冷静，没有丝毫变化，可见一个月的磨练，让洛丽彻彻底底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也变得无比成熟。
李想扫视了下根据地，却发现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警备三队的成员，包括队长杰奥也是不知所踪。
那个老人是他的引荐人，也是第一个见到的守夜人，这个忙碌的时候居然没在自己的根据地？
李想将疑惑说出，听到这句话，洛丽冲洗的双手忽然一滞，然后麻利的脱掉身上的衣服，娇小白嫩的**上居然多了不少疤痕，看得人心疼。
她也没顾忌太多，就这么冲洗起了身体。
这样的画面在灾厄长城很常见，无论男女，都没有再在意这些细节。
“杰奥队长，还有所有警备三队的队员，在最后一次守城战中尽数阵亡。”
李想洗刷的手轻轻一颤，低头询问细节。
原来最后一次夜袭，灾厄阵营那边发动了惊人的攻势，光是出动的灾厄就十几只，洛丽甚至一度以为到了末日。
她和机械弥茶一起在这个根据地固守，那时有一只灾厄异常接近这边，但守夜人军团还没赶到，眼看这里就要被摧毁，杰奥队长直接跳出城墙，和那只灾厄进行一对一搏杀，最后不幸被吞噬。
“那是据说已经晋升为a级的灾厄，千齿虚影。”洛丽无法描述那个场景，光是谈及这种高阶灾厄，她的幼小身体就不住颤抖，恐惧感和绝望感蔓延上来，多亏李想温暖的大手才缓过来。
太可怕了。
其他队员也在那一战尽数战死在城墙上，有机械弥茶的保护，她才撑了过来，等到大队守夜人赶至，将那些灾厄驱逐出了长城。
这种战役虽说发生的次数也不少，但很不合理，一般大规模夜袭会有征兆，也不会如此拼命，因此针对这种反常现象，最近丽塔司令一直在召集守夜人开会。
这边根据地的新指挥官没到，但是守城战士倒是陆续就位了。
没人记得警备三队的过往，他们这一批人就和黑夜里绚烂的烟花一样，转瞬即逝。
消弭在了这堵城墙之外。
“机械式神应该也破损了不少，等她回来，让她来找我，我会进行修复。”李想收拾心情，往冰痕城堡走去，准备先向丽塔司令复命。
刚走出几步，袖口就被洛丽给抓住了。
他回头，看到一脸羞红，赤身**的小萝莉忽然从衣服堆里掏出了一包皱巴巴的烟盒递给他。
“这是那个叫做瑟琳娜的姐姐留下的遗物，据说她异种吃掉前将这个丢出来，希望同伴交给你。”
大家都知道那晚李想没有赴任何火辣女郎的约，现在灾厄长城还流传着他喜欢男人的传言，那次事件后，瑟琳娜的反应尤其大，她又多次有意无意，明里暗里向李想表明了爱慕之心，可惜全部被李想忽视了。
在灾厄长城，想和瑟琳娜共度**一晚的男人可以从城墙这头排到那头，她却始终只盯着李想一人，一度成为不少战士漫长夜晚的谈资。
没料到这一个月的血战，她也没有扛下去。
李想捏着那包皱巴巴的军供烟，浓郁的香味从里面散发出来，是那天她给的味道。
他叹了口气，将烟放进兜里，摸了摸洛丽的小脑袋，飞速跑向冰痕古堡。
古堡议事厅此刻正在激烈讨论着这十几次血战背后的关联，丽塔站在沙盘前，军帽斜带，一只眼睛上罩着黑色眼罩，看上去有点像海盗般。
她一眼就看到了李想，立即招手：“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幸不辱命。”李想行礼。
其他守夜人的视线纷纷投射来，他们知道最近就会有一名年轻的成员加入军团，而且那一次战斗，他和卡萨联手的一幕让不少人永生难忘。
那一枪的风情，让人惊叹。
“很好，今晚我就安排你的入团仪式，然后你立即接替杰奥，担任警备三队队长一职，这群该死的怪物，这次居然阵亡了七名守夜人。”
丽塔脸上满是气愤，最后时刻她的出手才缓和了局势，为了逼退那群灾厄，她也付出了一只眼睛的代价。
“司令，我还是觉得这几次夜袭很蹊跷。”一名守夜人上前一步，固执己见，“以往也有不少这种大规模袭击，可高阶灾厄批量出动的情况却极少。灾厄阵营外面的情况，相信只要去过那里的玩家都明白。”
“没错，灾厄阵营的实力虽然比人类阵营强大不少，但是它们之前没有同伴概念，只有领地和厮杀，同为灾厄，只要侵犯了其他灾厄的领地，就会遭到嗜血反扑，它们之间内耗的战斗远比和我们的作战次数多的多。”一名守夜人点头。
那名提出异议的守夜人继续说道：“这代表着，高阶灾厄的联手可能性几乎为零，异种受到这些灾厄驱使，反复攻击城墙很正常，但灾厄的出手，每次都无任何规律，然而这十几次，它们明显在联手，似乎受到什么人的指示一般！”
他言下之意是怀疑这些灾厄上面还有指挥者，才能让十几只互不关联的灾厄联手进攻，这样才造成了冰痕城如此大的损失。
李想立即想起自己到之前斗兽场的覆灭之战。
他连忙将斗兽场的现状讲出。
众人悚然，一个大型据点连带着守备司令覆灭，这可不是小事。
“这样说来，之前黑石门求救恐怕也是遇到一样的问题了。”丽塔沉吟，话音一落，众人俱皆沉默。
“难道大规模的长城之战又要来了？”有守夜人低声说道。
在场的守夜人有的是新人，有的是老人，更老的，譬如丽塔这样的守备司令，便经历过规模更巨大的长城之战。
那时候所有据点都将被无数灾厄和异种攻击，可以说是真正的末日，到最后，人员死伤殆尽，夜王等9级出手才击退了灾厄浪潮。
守夜人军团也死伤过半，守城战士更是所剩无几。
那之后是漫长的休整时期，人类靠着繁殖优势以及系统化的培育，才勉强弥补了这些亏空。
每一次长城之战，处理不好，就会城破人亡，蔓延到七大陆，就是最恐怖的劫难。
只是距离上次的长城之战已经过去几十年，人类总是健忘的，只有到那时，七大陆的世家联盟才会恐慌吧。
“说是长城之战还太早，不过这种情况确实蹊跷，我要上报，然后派出守夜人和玩家支援小队去查看星海情况。”
听说要派人去对面，守夜人再次默然。
这种差事等于送死，离开长城，进入星海，等于是到了灾厄的大本营，就算是9级玩家也不敢肆意行走，一般的玩家，那就是羊入虎口，十死无生。
但他们必须用自己的生命来为人类阵营争取情报。
这种时候，往往会派遣一些年老体衰的玩家和守夜人。
商议完后，李想便回了根据地，机械弥茶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不过看样子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让李想惊异不已。
一问才知道，机械式神其实那时都濒临破碎，但几天的修养后，居然开始自愈伤口！
“机械生物不惧怕灾厄的死气。”李想恍然，他这个等级制作的机械式神已经非常接近人类，比不过西洛公爵的唯一一点便是在智慧上。
机械弥茶归根结底还是只有简单智商的机械生物，和痛苦女王不一样。
除此以外，她拥有着人类难以企及的恢复力以及体力，确实是作战的好帮手。
只是西洛公爵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制作白莉莉和灾厄女神，完全放弃了这方面的研究，没有他，谁也无法将机械生物投入到战争中，发展因此停滞。
013 入团·提议·起航
机械弥茶的高修复性让李想看到机械生物参战的可能，目前七大陆，自兰斯洛不在后，真正在机械生物上有研究的只剩下他和西洛公爵。
现在看，要西洛公爵出手就是天方夜谭，得找机会和塞西莉亚和谈，商议一下合作制作机械生物的事情。她掌控着机械教会，是当下最负盛名的私人机械组织，只是之前因为她的一些研究让这个组织名声很差，不过在她接手威赛克斯后，机械教会便已经开始洗白，不再进行强制化的人体试验。
思考了一阵，他将机械弥茶差遣到洛丽身旁，继续代他保护这个来自奥克斯家族的掌上明珠，自己则是整顿了下警备三队，同时顺带考察了下根据地的现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根据地的情况非常糟糕。
在上次血战末位，一只灾厄的攻击差点将根据地彻底湮灭，之前种植的谷物全部毁坏，包括供战士们栖息的临时营地也都烧毁了。
此刻天寒地冻，战士们要一边挨饿一边加紧速度修复长城，根本没有时间修理根据地，累了就席地而卧，渴了就喝一点雪水，条件艰苦，也没地方求援。
其他根据地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食物帐篷等物资方面，整个冰痕城都极度紧缺，大家都难，他也不好开口去问别人要。
没料到灾厄长城这边已经到了这么窘迫的地步，李想皱眉，打算对丽塔司令提出求援申请。
就在他打算动身之际，有两名守夜人正好走来，邀请他去冰痕古堡进行守夜人入团仪式。
三人重返古堡，知道李想即将入团，另外两名守夜人的语气好多了。
每一名守夜人都舍弃了一切留驻在灾厄长城，守城战士经常轮替，不过守夜人却久而弥坚，时间一长，互相间都有着极深的感情。
穿过大厅，三人先是来到后方的一片空旷墓园。
每一位在冰痕城任职的守夜人都会在此入团，所谓的入团仪式很简单，就是为新团员竖立一块属于他的无字碑。
等到某天那名守夜人战死，就由当任守备司令亲自为其在墓碑上刻写姓名，留下最后的痕迹。
此时墓园里已经围聚了不少守夜人，一袭黑袍，性感身姿凹凸有致的丽塔正好将这次阵亡的守夜人墓碑镌刻好，她起身，曲线窈窕，长长黑袍也遮盖不住动人风情。
丽塔的脸颊有些苍白，看着那些墓碑沉默不语，随后对着它们默默鞠躬，如同潮水一般，周围的守夜人也纷纷低头鞠躬，为这些同伴送最后一程。
加入守夜人军团后，过往的一切都会被抹去，那个人在七大陆的痕迹将消失，只作为一名守夜人而活。
不过很多人至死也难以忘怀曾经的一切，这才有了卡萨那样临死前的呢喃，要将自己的过去保留下，不想因此无名无姓的死亡。
李想是一种特例，同时保持守夜人身份和七大陆的过往，放逐时间也只有一年，如果期限到，他可以离开守夜人军团重返七大陆，也可以一直留着。
这样的特列极少，而能真正挨到放逐时间结束的人更少。
即便是守夜人，在灾厄长城的阵亡率也极高。
祭奠完同伴后，丽塔朝李想招手，独自带着他来到了一块空白的崭新墓碑前。
“今夜起，你就是灾厄长城守夜人军团的一员，隶属于冰痕城，任职警备三队队长，守夜人准则已经通过通讯仪发给你，要牢记，绝不能违背任何一条。”
丽塔的声音很低沉，她迎风而立，看着满眼的墓碑深深叹了口气。
每次来到墓园，在迎接新同伴的时候她总要送走一批老伙计，时间一久，连她都有些忘记冰痕城究竟加入过多少守夜人，只有这满眼的墓碑铭记着这一切。
“司令大人，我看到冰痕城的守城根据地情况都很糟糕，我们下一批物资什么时候能到？”李想忍不住问道。
丽塔看了他一眼，旋即无奈一笑：“你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啊。最近和我提及物资问题的守夜人很多，大家都非常辛苦，但七大陆那边......你也清楚，下一批物资还得半年左右才能送来。”
“还要半年？！远水解不了近渴。不用半年，最多一个月，我们的战士就要撑不住了。”李想愣了下，虽说物资支援只有奥克斯家族、威赛克斯和时计塔三方势力，但半年时间也太长了点吧。
不说别的，第三根据地的谷物全部损毁，要重新种植和培育，起码得一个月时间，那这一个月他们都吃什么，啃树皮，吃虫子？
即便魔术使用者的体质远超普通人，但基本的休息和营养补充依旧必不可少。
这么紧缺，就离谱！
“李想，事情没那么简单。首先，灾厄长城是一条非常漫长的战线，十九个大型据点，上千个中小型据点，情况比我们更糟糕的据点多了去，物资资源必然先照顾他们，冰痕城虽然也很难受，但比起那些朋友，我们的这点苦就不算什么了。”
丽塔闷声回答，
“其次，从七大陆赶到灾厄长城需要大陆级战舰，还要大批量的战斗人员随行，运送物资一来一去消耗极大，他们没有什么便宜可占，是纯粹的消耗，没来过这里，他们就不清楚这里有多苦，因此在他们的视角，拖延，推辞，很正常。毕竟三大势力负责这边物资有专门部门，那些人要是推脱，我们也没办法。”
“最后，9级玩家随同征召令离开后，七大陆将会自动进入一级戒备状态，那时所有的交通要塞都将被军部的人把持，军部，呵呵，你有多少对头，我们有多少敌人在那里，你难道还不清楚？”
这样无数细节堆砌起来，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
灾厄长城一天不倒，七大陆就一天不会真正重视起来。
顶尖的9级玩家们只会在真正大难时出手，寻常时候也很少关注和帮助这边。
道理也十分简单，无论对灾厄长城是否友好，和这边接触，就要顾虑到很多很多因素，不是一个人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说到底还是人性。
和灾厄长城有仇的势力不必说，巴不得这里天天血战，维持不倒就行，想过得好，没门！
和灾厄长城关系还不错的势力，实力不够，光是赞助物资，一来一去就是消耗极大的亏本生意，根本没能力承担，实力够的也会遭到多方阻拦，无法尽心协助。
他们更多的也只是提供源源不断的守城战士。
说白了，这里就是个垃圾场，以供七大陆之人丢弃垃圾的场所。
“不该是这样的。”李想冷声说道。
丽塔叹气，看着他的眼睛幽幽说道：“我理解你的想法，刚来这里，跟随着夜王大人，我也很不理解为什么灾厄长城会是这副样子。但时间久了，我就释然了。我们认为抵御灾厄是人类阵营非常重要的工作，可实际上，有了安稳生活后，来这里能有什么好处呢？”
“退一万步说，你在这里，即便一次次战胜灾厄又怎样？除了增加的年纪和越来越混乱的情绪，还剩下什么？”
“说实话，听到了你的一些想法和念头，我很佩服你想为灾厄长城做事的心，但李想，你就算为这些人守住了灾厄长城又如何？！他们会感激你吗？他们会因此对我们这些被放弃之人好些吗？他们在喝着美酒，上着美人的时候会念你一下好？”
“别傻了，等你一死，落井下石倒是有可能。”
这番话放出去全部都是大逆不道，反人类的话。
但却真实的令人感到无助。
他们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是那些手无寸铁，那些作为人类最后火种的普通人，那些心里还有着人类阵营存续之心的人，可偏偏现在把持着资源，占据着力量的是那些妄图用他人之血来为自己建造防御城墙的混蛋。
“你说的没错，可这些守城战士，还有生活在七大陆的普通人类都是无辜的。我确实做不到像极夜大人，灯塔大人他们那样为整个人类阵营奉献自我，甘愿牺牲，但我也不能随意舍弃这些人的生命。”
李想不想做圣母，也不是圣母，但他得对得起极夜玩家这四个字，对得起先贤和至高存在对他的信赖。
“我会安排新极夜组织对灾厄长城进行援助，同时希望丽塔司令能上报军团高层，能让我和三大势力对接，劝服他们加大对灾厄长城的援助，同时我也要将这里的一切，我们的战斗，我们的信念，我们的坚持传递到七大陆去。”
李想将视线投向那些无名墓碑以及已经被放上鲜花的墓碑，深吸一口气，淡然说道：“誓死而战是我们的宿命，但我们也有权利让世人知道这些，在这里战死，足以洗刷我们在七大陆曾犯下的所谓过错。”
“好，我会去安排的。”丽塔深深看了一眼李想。
这个少年不仅天赋卓绝，战力惊人，还精通机械，拥有可怕的背景和新势力支持，也许他真的能走出一条新的道路。
这样下去，守夜人也好，守城战士也好，灾厄长城也罢，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需要新的灯塔进行指引。
夜王也曾透露过口风，她对李想十分欣赏，尤其在极夜事件之后，似乎颇为认同极夜大人对他的评价。
夜王战力卓绝，在9级玩家中也是最顶尖的存在，不过她的经营领导才能实在差，可灾厄长城又不放心给其他任何人插手，才导致现在这种局面。
得到允诺，李想长出了口气，想要将七大陆对灾厄长城的观念进行改变太过困难，除非让他们一个个来这里体验下血战的感觉。
但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将灾厄长城经营的更好却是很有机会的。
回到根据地，李想先让战士们放出消息，他愿意以修缮武器装备为代价换取粮食，甚至提供武器强化等高阶帮助。
在灾厄长城，第一重要的是武器装备，第二是食物和水。
十几次的血战，大家的武器装备早已破旧不堪，大部分守城战士使用的还是比较低层次的魔化武器装备，有些用的还是更低层次的源质武器，要不是材料紧缺，他一个人甚至都能批量生产低层次魔化武器装备。
消息一放出，许多守夜人便带着自己队伍里的大堆武器装备过来找李想帮忙。
一名机械师在哪里都吃香，他又是这一类的神秘学魔法师，整个冰痕城只有他能完美修理魔化武器装备，甚至加强一些，短短几天，警备三队就成了冰痕城的香饽饽。
一连好几天，李想都没时间离开操作台，拼命工作才勉强换取了自己部队的食物，那些战士们看得感动不已，也拼了命工作，修理城墙，重塑根据地。
在他的指导下，新的谷物种植场很快完成，根据地也变成了一座小型钢铁堡垒。
李想发现这些机械工作也能提升一些他在机械上的领悟，量变引起质变，原本还担心很长时间不碰月影白霜的制作会让灵感消失，没料到反而起了裨益作用。
这一晚，整理好工作的他再次立到城墙前，抽出那包特供香烟，烟壳内还残留着一个殷红的唇印，然而原主人已经香消玉殒在这里。
他点燃一支烟，慢慢吸着，排解着这些天的疲倦。
就这几天的工作量，都快抵得上他在灯塔学院两年的工作量了，这地方，果然能逼出人的极限。
战士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他派人送去新极夜的信应该到了。
李想让王博暂停一切研究和工作，全力对接到灾厄长城，如果顺利，应该很快就能建立起第一条贸易线。
守夜人军团内部也通过了丽塔的提议，不仅将谈判工作全权交给李想，同时聘任他为机械顾问，通过了他的机械化灾厄长城的提议。
事情在往好的一面走，过几天等蜜梨来这里，亲手将卷轴地图交付给她后，自己就能全身心投入到灾厄长城的建设中了。
“兜兜转转，我居然又成了一名‘建造师’。”前世在塔罗牌，后期他也在做类似的活儿。
看着对面的星海，李想吐出几个大小一模一样的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