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庚申猴票
那四年应该是万峰这一生里最快乐的时候了。
当年他和许美琳可能是属于那种欢喜冤家，经常打打闹闹的，好不过十天，坏不过五天。
期间经历过无数次无厘头般的分分合合。
分的时候恨不得咬对方两口，合的时候同样恨不得咬对方两口。
就是这样的打打闹闹、分分合合，两人竟然拉拉扯扯了整整四年。
最后终于还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彻底的分道扬镳，这成为万峰一生的遗憾。
多年后当两人再一次相逢的时候都已过了不惑之年，相对无语唯有泪千行。
想到这里万峰摇摇头，上一世的遗憾会延续到这一世吗？
看到许美琳怨念至深的眼睛，万峰叹口气在合社里花一毛六分钱买了两瓶小瓶汽水。
汽水对八零年农村的小孩来说是比糖更高级的奢侈品，小姑娘乐得屁颠屁颠的，拉着万峰的手飞蛾扑火般围着他转，比她妈还亲。
“大峰哥！将来你还能买好东西给我吃吗？”
万峰郑重地点头：“一定会买的。”
许美琳妈笑着说道：“干脆长大把俺家美琳给你当媳妇算了，你就管她好吃的就行。”
万峰当即就说道：“那可说定了，将来长大了我就来要你家姑娘当媳妇。”
此时才九岁的许美琳对媳妇根本就没什么概念，还问万峰：“什么是媳妇？”
这个问题万峰觉得有必要装糊涂了，毕竟他现在的人设是十三岁，这要是什么都知道别人一定会以为他是妖怪。
于是他假装挠头：“我也不太清楚媳妇是干什么用的，不过长大了就知道了。”
许美琳的母亲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做完今天的生意回到家里吃完晚饭，在无人的地方万峰整理了一下他所有的财产，他手里现在一共有近五十块钱的资产了。
其中有三十六元得自卖鱼，余下的就是从正月初五开始小人书带来的利润了。
不便于携带的钢他都在合作社换成了纸票，计有大团结两张，炼钢工两张，车床工四张女拖拉机手五张，余下毛票若干。
这笔钱足以让他进行一项投资了，一项长达几十年的投资。
他不知道这一笔长达三十年的投资到底划不划算。
划不划算他都要投出去。
喜成和铁匠自从开学后晚上几乎很少出来，他们家的大人已经不允许他们出来玩了，这让万峰孤家寡人一般地从姥姥家出来往西边走。
家里只剩下老两口的老李家就是东头这些半大孩子晚上聚集的场所，万峰当然是最受他们欢迎的人，这不但因为万峰的嘴里能说出他们听着新奇异常的故事，还有万峰会唱一些他们根本没听过的歌曲。
不过今晚上最开始说得主题和这两样都没有关系。
“你今天和你们班同学打架了？打赢了没有？”栾凤这娘们就这样不好，什么话在她肚子里保质期很少能超过三分钟的。
这样的事情万峰是不主张被多数人知道的，在班级学校里可以传播，但村子里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怎么说都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但是对这种话题感兴趣的人是大有人在，好几双眼睛都快瞪到天灵盖上去了。
“你知道？那怎么没去给我加油？”既然被栾凤提出来了，那就只能说了。
“我怕你挨揍没敢去看！”栾凤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我把他们打跑了，咱不说这个事情，从洼后到县里去该怎么去？”
“你要到县里去？”
“你还能再笨点不？我问问就是要去呀？问问不行呀？”
‘杨七郎’韩文海回答了万峰的问题：“最短的路途就是到小孤山去坐客车，上午去下午回。最省钱的去法就是走着去走着回，那你就得起早贪黑了。”
还是记忆里的那些东西，没什么新鲜的走法。
从洼后到红崖县城的准确距离是三十三里，包括从洼后到小孤山大约四里地，从小孤山走国道到县城边是二十九里。
如果用两条腿走还真的起早贪黑。
万峰才没那么笨呢，从小孤山坐客车到红崖客运站才一毛多钱，来回满打满算也才三毛多，他才不会为了剩三毛钱去劳累自己的双腿呢。
小孤山因为地处东丹市和渤海市公路线上，因此每天有很多车次经过这里。
万峰是早晨七点左右到的小孤山，仅仅等了十几分钟就有一辆白顶红裙窗户很小的老式客车过来了。
那时客车的速度真的让人无语，短短三十里地它竟然跑了快半个小时了。
客运站的斜对门就是红崖邮政局，万峰走出客运站就穿过马路走进了邮政局。
邮政局是那种老式的二层楼，一楼是办理邮政业务和报刊零售的地方。
万峰一进邮局就直奔报刊零售的位置，他没有去看那些报纸和刊物，而是直奔邮票专区。
“同志，有没有才发行的猴版票？”
万峰记得这一版邮票是八零年二月中旬发售的，具体是二月中旬的几号发售的万峰想不起来了。
像红崖县这样的偏远小城，邮票从bj发货到这里也得个十天半个月的，万峰觉得这里应该有才对。
售货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虽然长得很一般但是架子却不小，她正在摆弄自己的两条辫子连看都没看万峰一眼抬手就是一指。
很有射雕英雄传里南帝的遗韵。
难道这女人练过一阳指？
那时候不管是商店还是别的部门的售货员都是大爷一级的存在，非常的牛叉。
万峰没有管对方的态度，而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来到一个柜台。
柜台里都是整版的邮票，不过都是通用的大众脸邮票，其中一版红彤彤的整版票立刻吸引了万峰的注意。
这就是他要找的大版的猴版邮票。
这版代号叫t46的猴版邮票是由当时的bj邮票厂出品的，一共印刷了1600万枚。但排除其中的错版票后最后流通到市面上的也就五百万枚。
整版的邮票到了全国各地的销售部门分撕零售，流传下来的整版票就更少了。
八零年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整版的庚申猴票在三十年后会价值百万。
第三十二章 先制订一个小目标
万峰虽然前世没有集过邮，但是却看过很多集邮的书，基本上后世值钱的一些邮票他脑袋里都有点印象，像后世最值钱的祖国山河一片红的大票小票以及清朝时期的龙票。
但是那些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想弄到估计比登天还难，但是弄到一版猴票还不算很难。
“同志，就这一版吗？你拿给我看看可以不？”
“买不买？不买看什么？”
“我当然买。”
女售货员用一种看阶级敌人的眼光看万峰，脸上的青春痘都表达着一种意思：你买的起吗？
既然这女人瞧不起贫下中农，那万峰就不介意在心里叫她青春痘了。
万峰只好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在青春痘的面前晃了一下。
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鬼子不挂弦，青春痘看到万峰手里的那张大团结的票子，才终于把屁股从凳子上挪开，不情不愿地来到柜台面前，伸手从柜台里把那版邮票拿出来，啪地扔到万峰面前。
“今天才来的一共来了两版，你要买就快点，再晚点我们就拆开卖了。”
听说是两版，万峰心里一喜自动原谅了青春痘拒人千里之外的那张老脸。
好险！这要是拆开就不值那么多钱了。
确认无误是他心目中的货色后，万峰又从兜里掏出一张机床工人和一张女拖拉机手的票子。
“我都要了。”
青春痘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万峰，估计心里说这白痴买这么多邮票干什么？
在青春痘去找钱的功夫，万峰从书包里拿出提前制作好的牛皮纸袋，小心地把邮票放了进去。
这是他的第一笔长效的投资，投资的时间跨度长达三十年。
他不知道这三十年的时间里他能不能妥善地保管好这版邮票，如果能完美地保管到三十年后，他凭空就有了两个百万以上的财产。
他记得在2015年，整版的庚申猴票就达到了一百零五万。
就算中间出了意外也不过损失了十几块钱的投资而已。
这一版邮票如果他能妥善保管到2015年，那就是价值两百万的存在。
尽管中间的时间跨度太大，但他认为值得投资，这世界上毕竟没有几样东西能有十五万倍的升值空间。
上一世他到出车祸那天也没攒出超过三十万的钱财。
优点是它的投资小，十几块钱的投资。
缺点是保管的难度较大。
不过万峰有信心把这笔投资进行到底。
猴票虽然有超过十五万倍的升值，但那毕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眼下他的生意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
于是他的下一站目标自然就是新华书店了。
今天是个阴天，翻滚的云层时刻在提醒他有事儿要抓紧时间办。
从邮局出来他就直奔新华书店。
新华书店和邮局都在一条街上，相距也就二三百米的距离。
万峰脚步轻快地就走进了新华书店。
八零年的时候正是百业开放的前夜，文化方面是最先开始百花齐放的领域。经历过文革期间文化荒漠的人们像饥渴的人扑向面包一样扑进了新华书店，因此那时的新华书店简直是人满为患。
万峰去的连环画柜台前更是人山人海，小孩子都跑到这里过眼瘾来了。
看不到内容看看书皮也是一种享受。
万峰没有去人海里挤，他身上有才买的邮票这要是被挤成逼型可就得不偿失了。
直到天近晌午，柜台前的小孩散得差不多了，他才来到柜台边。
他对小人书没有什么挑挑拣拣的，只要是自己没有的就统统拿下，很快他就挑了八十多本连环画，这又花去了他十块钱。
当他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走出新华书店大门的时候，人家也正好要关门休息了。
中午十一点半有一趟经过小孤山的车，万峰就坐这趟车回家，到小孤山时是12点左右，当他气喘吁吁地走回姥姥家，已经是12点半多了。
回到姥姥家的第一件事儿他不是给那些连环画编号，而是装潢那一版猴票。
他把邮票用牛皮纸一层一层地包好然后夹在两块提前准备好刨平的木板中间，外面再包几层牛皮纸最后用细绳捆好。
这东西不能放在潮气大的地方，又得防备被老鼠咬了。
姥姥家有两口放衣服的柜子，这一版邮票就放在柜子里底层。
这也是万峰能找到的最妥善的保存方法了。
刚忙活完邮票，他就急匆匆地赶到小树屯为那些租书的小朋友服务。
包括新书在内，他现在有一百七十本连环画，虽然没有全部租出去但也租出去了一百三十多本。
经过评估，万峰觉得这些书应该够他周转一年的了，短时间内他不打算再进书了。
万峰寄读将威学校的第一个星期天就这么过去了。
自打和谭胜哥俩的这一仗打完，五年级出现了短暂的安宁，谭胜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了，整个人老实了许多。
万峰并不是好战分子，相反上一世还有些懦弱经常被别人欺负，这一世如果不是深谙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他也不会变得在打仗时穷凶极恶。
这一世重生他心里的愿望就是当一个富翁，当一个将来比比尔盖茨还牛的富翁，坚决不再过上一辈子生活拘谨的生活。
只是现在还不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一个是他现在还小体力上有很多问题他还适应不了。再就是现在才开始进行改革开放，一切都像黑夜刚散去的清晨，很多条件还未成熟。
不过万峰并不着急，就算高中毕业他要干什么都来得及。如果中间不出什么意外他应该是八六年的夏天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被分配到建设兵团里开拖拉机，一年后的冬天举家回到了红崖勇士公社。
那个时候才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
现在他所做的也就是提前打个基础而已，最好是能存下到时候自己开始创业时的启动资金。
这个数目不用太大，他设定的目标是一万元。
到一九八八年他手里最低要有一万元的启动资金。
第三十三章 小蝌蚪找妈妈
现在学校里的事情算是摆平了，万峰也就可以全身心地考虑他的赚钱计划了。
单靠小人书也只是能维持自己的正常开销，不管家里要钱而已，就算有盈余离他的目标也差之千里。
而就这一条路也不会维持的时间太长久。
毕竟现在农村的状况就这样，学生身上也没有多少闲钱，这还是新年开学时期，他们身上多少还有点过年的压岁钱，如果这些钱花完了，他们也就没有钱了。
是应该拓展一下经营的门路了，但是一时之间干什么万峰脑袋里也是一片云雾。
今天是星期三，学校下午放假。
栾凤第一时间跑来了。
“听说你又买新书了，给我本看好不？”栾凤像一只猫一样在万峰面前卖萌，那样子如果万峰说个不字她就有可能在地面打滚。
“看一本书至于你拿出这种色诱的样子吗？只是书都不在我这儿，你要看也得等下午，等我带一本回来给你看。”
“你这次都买什么新书了，有什么好看的没？”
“有哇！我买的书有不好看的吗？我隆重向你推荐一本小蝌蚪找妈妈，绝对好看。”万峰面色严肃，宝相庄严。
“小蝌蚪找妈妈？是不是有这么一个动画片？”
“好像是吧。”
“不要！没意思。”
这个女人竟敢说小蝌蚪找妈妈没意思！她知道什么是小蝌蚪吗？这含义多深呀！
万峰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坏笑。
“你这笑容看着怎么让我心颤抖呢？”
你心颤抖就对了，如果你真正理解小蝌蚪为什么要找妈妈，你的心会更加的颤抖。
不过万峰没敢解释，怕栾凤挠他。
吃完饭的小姨从她居住的东间走了出来。
“你们下午不是放假吗？我带你去串个门。”
万峰狐疑地看着小姨，她有这么好心带自己去串门？再说她下午不上工了？
“你和我作伴去你二姨家一趟。”
果然好事儿临不到他的头上，万峰本打算是不去的，但一看小姨那包公一般的脸就把拒绝的话咽回去了。
二姨自然就是万峰母亲的妹妹了，她家离得倒是不远，就在洼后南面的崔屯，属于平山大队，翻过沟里南面的那道山岗就是。
平山大队在勇士公社和将威大队一样是公社里最穷的两个大队，甚至平山大队还不如将威大队呢。
姨夫在县水泥厂当工人，一个月领着二三十块的工钱，在农村虽然不算富余但也凑合。
二姨家有一个小女孩，叫小惠，当时六岁穿着破烂的衣服眼神怯怯地看着万峰。
“带哥哥到合社去溜达溜达好不？”万峰问小惠。
小姨和二姨不拉不拉不拉地扯着家长里短。
大人说话指不定会说到什么时候，万峰可没耐心听她们聊那些没用的闲言碎语。
“我妈不让。”
“别管她，我们偷偷溜出去就行了。”
小惠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点点头。-
两人悄悄地溜到大街上，然后就撒丫子猛跑。
从二姨家到平山大队的合作社可比从万峰的姥姥家到将威大队的合作社近多了，因为崔屯就是平山大队的队部所在地，合作社就坐落在崔屯小队的村头，面对着一条乡村土路。
因此，万峰和小惠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合作社。
平山大队的队部可比将威大队的队部气派不少，起码它有两排瓦房。前面一排是队部，从房子中间开门，后面一排房子就是合作社，四周被高高的院墙包围着。
当万峰领着小惠走进大院的时候，万峰听到了第一排房子的东边的那一半传来机器哗啦哗啦的运转声。
这明显是一个工厂才能传出的声音。
这个可是出乎万峰的意料了，在他的记忆里平山大队除了几年后办起了一个油坊外，似乎就再没有什么工业诞生，那这机器的声音是从何而来？
万峰探头从响机器的窗外向内张望。
平山大队两排瓦房，后一排瓦房就是平山大队的供销社。
前一排瓦房是平山大队的大队部，中间有一个门洞就把这排青砖瓦房分成了东西两部分。
发出机器声响的就是东边的那一半瓦房。
这一半房间大约有二十米左右长短，里面并排放着八台机器，机器高约一米七八左右，下面是一个宽度大约有七八十公分见方的底座。机器的最高处有一个平台，上面堆放着一些碎玻璃，玻璃被烧得通红变成了液体，向下淌出一道道的丝线。
万峰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是干什么的，他的记忆里还真就没有这机器的半点储存。
既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万峰也就没当回事儿，领着小惠就走进了合社。
在合作社里万峰给小惠买了一毛钱的糖块，买了一斤桃酥，然后就和合作社里的人攀谈起来。
“外面那个工厂是生产什么的？”
卖货的人之所以回答了万峰的问题绝对不是因为万峰在这里消费了三毛钱，而是因为商店里也没别人，估计是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态度回答的。
“拉玻璃丝的。”
“那拉出玻璃丝有什么用呀？”
“不知道，好像是给荣华山乡一个工厂用。”
玻璃丝也叫玻璃纤维，在农村好像没什么作用，但是万峰记得好像很多化工方面用得着这东西。
“这玻璃丝厂从哪儿弄那么多碎玻璃呀？”万峰随口就问了一句。
拉玻璃丝就需要碎玻璃，不知道这个拉丝厂收碎玻璃不？
“主要是用现成的胚料，但造价高因此也收一些碎玻璃，我们合社就收碎玻璃，五斤一分钱。”
二厘钱一斤！
万峰突然就感到心里一亮，心脏都忍不住加快了跳动的频率。
万峰没有再说什么，买了一盒蝶花烟领着小惠就出了合作社。
既然合作社是给这个拉玻璃丝厂收购的，那么中间是一定会有差价的，如果他能找到这个厂的领导谈谈，这个差价他不就赚了吗！
出了合社到了前面万峰就进了玻璃丝厂。
玻璃丝厂有个单独的院子，就在车间的后面，用石头在大队宽大的院子里垒出了一个有三四百平的小院子，还有几间简易的房子。
院子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左边墙边靠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外再无他物。
万峰领着小惠就走进了办公室。
第三十四章 更不简单的事情
办公室里有个人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正在翻报纸，万峰进来他只抬眼扫了万峰一下，连话都没说。
“叔叔！你们这里收碎玻璃吗？”
那人把脑袋拱在报纸后面，这回连面都不露了。
大概他以为万峰是这屯子谁家的小孩跑这里来玩儿来了。
万峰把在合社花一毛一买得蝶花烟啪地扔到他的面前。
他看到对方的嘴里还叼着旱烟呢。
那人手里的报纸扔到了一边，他的眼睛在扫过那盒烟的时候亮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像小苗出土般一点点冒了出来。
“小朋友你刚才问什么来着？”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就是至理名言呀。
“我问问你们厂子收碎玻璃不？”
那人诧异地看着万峰：“你要卖碎玻璃？我们可不收一斤两斤的。”
“我先问问价钱。”
“三斤两分钱。”
三斤两分钱，每斤合六厘多钱，这个价钱不低了。
碎玻璃这玩意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别说碎玻璃就是整个的酒瓶罐头瓶子在农村都扔得可那儿都是。
如果这里没有这么个玻璃厂这些碎玻璃在农村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除了崔屯供销社外其余地方的供销社收废品的现在都没有收碎玻璃的。
至于价钱，这个价钱在当时已经非常的不错了。
万峰还清楚的记得八三年那个秋天，他回龙江后神武县收购站到他们连队收废铁才给一分钱一斤。
“我可以直接到你们这里卖碎玻璃吗？”
看在一盒烟的面子上，那人的态度非常的好：“我就是负责收购的，你来卖没问题，但要是少就没意思了。”
“那我要是弄大批量的你们也收吗？”
“你能弄到大批量的？”
“不试过怎么知道弄不来。”万峰很自信地回答。
“哈哈！你这小家伙很有意思呀，你能弄来多少我就要多少。”
“给现钱不？不给现钱我可不来。”
那人没当回事儿，你一个小孩能有多少：“保证一把一咔嚓，不拖欠。”
万峰这回感觉放心了，他感觉自己的第一桶金就要来了。
走到门口万峰有转了回来：“不知道你们这厂子能开多长时间？”
因为明年冬天他就回龙江了，万峰还真不清楚这个厂子开了多长时间。
“这个就要看效益了，暂时还不错。”
离开拉丝厂带着小惠回到她家，小姨她们姐妹间的对话也完成了。
在回洼后的路上万峰最留心的就是路边沟沟坎坎里的那些破烂，主要就是和玻璃有关的东西。
一边走他一边心花怒放，沟坎田边到处都能看到这些玻璃渣子，可见他的计划根本就不缺货源。
回到家他就开始布置，当然是先从洼后小队开始，然后到洼前山后，以点带面向四周辐射。
他的做法很简单，谁要是收集够了三斤碎玻璃就可以在他这里换一本小人书看，或者是换一分钱。
拉丝厂收六厘六一斤，万峰给他们三厘三一斤，他还赚了一倍的利润。
当村里的孩子得知三斤不值钱的碎玻璃就可以换到一本小人书或者卖一分钱的时候，所有人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一时间所有的半大孩子都出现在田边、山顶、沟畔，到处寻找那些在阳光下闪光的东西。
短短几天的时间整个将威大队的小孩都知道了这件事，就连于与将威大队相连的黑礁公社黄辉大队、小孤山公社的大浦子大队也有人知道了这一消息。
反正所有能发现玻璃的地方都是小孩，让万峰始料不及的是最后就连一些大人都加入了寻找碎玻璃的行动之中，毕竟三斤就能卖一分钱，这对一个公分只有几分钱的农村来说也是很有诱惑力的收入。
万峰在自己姥姥家和许斌家各设了一个点，放学后基本就在这两个点收购这些碎玻璃。
看小人书就换小人书看，当小人书周转不过来的时候他就给他们现钱，十多天下来他竟然收购了一大堆的碎玻璃。
万峰把账本拢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收购了两千多斤碎玻璃了，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去拉丝厂出售一次了。
今天是星期天，太阳当空照，花儿对万峰笑是个好日子。
早晨万峰就跑了一趟拉丝厂，确认那个收购的家伙在厂子后就马不停蹄地跑了回来找到了洼后小队长张海。
“张海舅，我今天要雇队上一辆马车，你看行不？”说这话的时候，一盒握手烟被万峰顺手揣进了张海的兜里。
“雇马车？小机用马车干什么？拉媳妇呀？”
那个时候娶媳妇通用交通工具就是马车，再高档点就是手扶拖拉机，再高档点的就是骑自行车了。
万峰嘿嘿嘿地笑：“娶媳妇我还小，再说也没主呀。”
张海伸手在万峰的脑袋上拍了一下：“那你要马车干什么？”
“我有些碎玻璃要送到崔屯去，我给钱，拉一趟给一块钱你看怎么样？一上午就行了，以后说不定过几天就用一次。”
从洼后到崔屯充其量也就三四里地，在八零年一块钱的运费相当不少了。
张海稍一寻思就答应了，反正现在大车也不紧张，就派了一辆两匹马拉的大车带着板链子装了一大车。
赶车的车老板就是梁万。
当然一毛钱的烟万峰还是不吝啬的，别小看这一毛钱足以打惦的他们乐乐呵呵滴。
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马车上一边赶路一边扯闲篇，很快就到了拉丝厂卸车泡称。
现在万峰已经知道拉丝厂收购的人叫宋元成了，他家在刘屯住，就是挨着将威大队卧虎屯和卧虎屯就隔一条三米宽河沟子的村子。
不值钱的握手烟自然进了他的腰包。
宋元成对万峰能弄来一大马车的碎玻璃表示吃惊不小。
“小家伙，看不出来呀，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碎玻璃？”
“收得呗，我家又不产这玩意儿。”
宋元成好好看看万峰自言自语道：“你这小机不简单呀。”
收点碎玻璃有什么不简单的，以后我还会干更不简单的事情呢。
第三十五章 长舌老爷们
老式的台秤上放上一个用铁筋焊制的四方大筐，马车的板链子一打开，梁万用铁耙子把碎玻璃哗哗地扒进了筐里。
这一筐能装四五百斤左右，一共泡了五筐，一共是两千一百五十六斤，宋元成大笔一挥就写了两千二百斤。
这额外多出的四十多斤价值三毛钱，万峰今天送出去的烟钱就从这里出来了。
当然万峰并没有把这三毛钱揣进自己的怀里，而是又给了他一盒烟。
这些玻璃一共卖了十四块多，除了收购成本运费后在纸面上万峰还赚十块多钱。
几十年后这十块钱还不够普通人一包烟钱，但在八零年这绝对算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了。
看看天色还早，万峰和宋元成扯了一会儿闲篇。
“宋叔，你们厂子拉这玻璃丝然后卖给谁呀？”
“渤海市在荣华山建了一个化工厂，这些玻璃丝就是送到那里的，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光明山离勇士公社中间隔着好几十里，在八零年走路基本靠脚的年代这个距离不算近了。
离这么远建个原材料小厂，这是什么情况？
和宋元成告别后，万峰和梁万坐车往回走。
梁万问万峰往拉丝厂送碎玻璃有什么用。
这就是当时典型的农民思维，他们从心里看不起做买卖的人自然也就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了。
“赚钱呗？”
“这怎么能赚钱？”梁万迷惑地问。
万峰天真烂漫地一笑：“这个不能告诉你，属于商业秘密。”
梁万不乐意了：“小样还商业秘密，看把你能的，那你这次能赚多少钱？”
“也是商业秘密。”
“好小子，我将来说不定可真是你丈人，和我玩心眼将来不把女儿嫁给你。”
我也没打算要呀！
不过万峰觉得既然梁万问了，他不说这似乎有点不尊重长辈，再说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嘿嘿！既然这样那就偷偷地告诉你，不许和外人说呀，我连我小舅小姨都不告诉的。”
“我保证不往外说。”
“直接的利润是五块钱吧，要是间接利润也算在内大概有**块吧。”
万峰说的间接利润就是碎玻璃换书产生的利润，如果把这些间接的利润算进去，他的利润超过十块。
“多长时间赚**块钱？”梁万甩了一下鞭子，这些马也知道偷奸耍滑，一时不挥鞭子它们就开始磨蹭。
“八天吧。”
梁万的手哆嗦了一下，八天赚**块钱！平均一天赚一块，这个数目有点把他吓到了。
他在生产队一年辛辛苦苦出工超过二百五十个，年景好才能分到三四十块，要是年景不好只能领口粮烧草家去。
但是这小子轻轻松松八天就赚了**块！这一年下来怕是要赚三百多块，可以盖一栋新房子了。
这都是那些国家职工的收入了。
现在他家大儿子加上两个在他家寄宿的小姨子，四个劳力一年还没有这小子半年赚得多，这世界他有点看不懂了。
“卧槽！你这一次买卖够我在生产队干两三个月了，我什么时候能一年挣三百块钱呢？也不知这穷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梁万唉声叹气。
反正离到家还得一会儿，万峰抱着消磨时间的想法和梁万瞎唠。
“其实现在来钱的道儿很多，国家已经开始改革开放了，就看你们能不能发现和抓住了，要是抓住了完全可以发家致富。”
万峰知道三中全会过去已经快两年了，一些政策已经开始落实到农村，现在在农村只要你胆子大眼睛毒抢先富起来根本不是问题。
“可是我怎么看不到有什么道道？”
“慢慢你就会看到了。”这个万峰就没法向对方解释了，梁万现在还是一个传统的农民，多少年形成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
自己就是累得口干舌燥他也不一定理解的了。
还是让时间和环境慢慢地改变他吧。
回到洼后后，万峰和梁万分别。
事实证明，梁万对保守秘密的承诺一钱不值，万峰他们回到洼后没超过一个小时，万峰八天赚了**块钱的消息就被他扬扬的满队皆知。
“你拿碎玻璃换小人书看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脑袋被彪子摸了呢，老想你换那么多碎玻璃干什么，原来能卖钱呀。”四点多钟，万峰从许斌家回来往姥姥家走，在经过栾凤她姥姥家门前的时候，栾凤花枝招展地从她姥姥家飞了出来。
彪子是本地一句骂人土话，就是傻瓜二百五精神病的意思。
“这么快你就知道了？”万峰回到洼后和梁万分开到现在也不过就一个多小时栾凤就知道消息了。
“我刚才去我姥爷那里，听梁万说的。”
这个长舌老爷们，肚子里装不住二两屁。
“你这春风满面的什么情况？”说话间万峰把一块奶糖塞进了栾凤的手里。
“今晚刘屯演电影，去不？”
从栾凤的表情分析，电影保证比她妈都亲。
看电影其实对万峰没什么吸引力，但是这个年代也确实没有什么可消遣的了，这时的娱乐是怎么都绕不开电影的，万峰记得电影几乎贯穿了整个八十年代人们的娱乐生活。
通常这个时期像万峰这个年龄的人都会问演什么电影，是不是打仗片，但是画风在万峰这里就变了。
“不想去，没意思！”
栾凤是个直肠子，脸上根本就不会隐藏表情，笑容立刻就退潮了，马上就换上一副哀怨的表情。
“你必须得去，我需要你的保护。”
保护你？给钱不？
“鬼扯！你像个胡漏风一样，谁敢惹你。”
“不吗。”
想不到这娘们竟然会撒娇了，把个不吗两个字生生地扭出了山路十八弯的劲儿！
万峰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明天弄不好得下雨。
看到栾凤的表情万峰无奈地说：“好吧，吃完饭我找你。”
回到姥姥家的时候，姥姥已经做好饭了，小舅和小姨也放工回来了。
吃完饭后小舅破天荒的主动要带万峰去看电影。
一定是未来的小舅妈给他点爱情了。
万峰一撇嘴：“我才不跟着你去当电灯泡呢，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去。”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第三十六章 小花
小舅看电影明显是和铁匠他姐在一起，他夹在中间算怎么回事儿。
刘屯属于崔屯大队和将威大队的卧虎屯就隔了一条小河，离洼后小队大约三四里地的样子。
万峰来到栾凤她姥姥家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同村的小伙伴等在那里，栾凤早已经等得抓耳挠腮了，见万峰来了便急忙忙出发。
从洼后小队到刘屯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洼后经洼前小队到小树屯再到卧虎屯最后到达刘屯。
优点是路比较好走，缺点是路程较远。
另一条路是从洼后经洼前小队沿着一条田间大车道直接到刘屯。
优点是近，缺点是不太好走。
靠两条腿走路当然是选近的了，这几乎是大人小孩一致的选择。
于是，大人一群小孩一帮经由洼前小队从田间穿越奔向刘屯。
当万峰一群人走到洼前小队生产队队部的时候，一群洼前队的小孩涌了出来，为首的赫然是杨海。
这是万峰在初二那天和杨海在因呐河的冰上发生冲突后第一次看到他。
两人不在一个小队，各自形成自己的朋友圈平日很少交集。
这货不爱上学，去年就辍学不念了，在学校里自然也见不到他。
杨海看着万峰，万峰也看着他。
两人盯视了有几秒钟后杨海带着他那一群小孩呼啸而去。
穿过刚播下种子的田野，天擦黑时万峰一干人来到了刘屯。
农村演电影非常的简单，选择一块宽敞的地方支起两根木杆中间挂上布幕，在屏幕的正前方放一张桌子上面假设上放映机，一个简易的放映场就算大功告成。
今晚的电影屏幕就挂在刘屯中间的场院里，现在到场人数最多的就是小孩。
看电影最兴奋的就是小孩这个群体了，那些七八岁的孩子围着挂电影银幕的杆子转来转去，嘻嘻哈哈地当成了乐景。
年轻的放映员趁着电影没开演的间隙正在抓紧时间用手摇倒带机倒片子。
那时的电影胶片和录音带有异曲同工之处，一场电影演完下一场再上映的时候必须把片子倒回来。
放映员一边倒带一边逗身边的小孩玩，胶片在他的手摇下像风车般旋转，发出哗哗哗的声音。
一个小孩问演什么电影，放映员笑着逗他到演的时候就知道了。
天色慢慢变黑，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四面八方不断有人涌进了刘屯，场院里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了，叽叽喳喳的像市场一样嘈杂。
那些成家的男人女人几乎都带着小凳马扎端坐在银幕下。
而未结婚的年轻的女人们则聚集在一起勾肩搭背，不时的往年轻的男人们的方向暗送秋波。
未婚的男人们则凑在一起一边吹牛比一边喷云吐雾。
万峰发现不论生活富余还是贫困，男人们吹牛比的毛病从来就没改变过。
万峰意外地看到自己的同桌袁益民，这家伙整得像特务似得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他的右手握成空心拳状，脑袋三百六十度巡视一番然后把拳头送到嘴边，接着就有淡淡的烟飘渺出现。
再四处扫视一番确信没人注意他后悄悄地从两个鼻孔里喷出两股烟雾。
这货原来在偷着抽烟。
游击战的真谛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万峰发现袁益民是抽一口换一个地方，待一口烟吐出一转身就挤进了人群里。
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他父亲是县里一个什么厂的工人，据说好像还是小头头，家里有工人的家庭在农村来说条件都相当不错。
万峰估计这货是把他老子的烟偷出来了跑这儿过瘾来了，就不怕他老子知道打烂他的屁股？
不过这不关他什么事儿，人家抽不抽烟和他没一分钱的联系。
万峰把目光从袁益民挤进人群的背影上收回来，却又意外地看到一个人正在看自己。
在他左边十几米外一堆石头旁有一群半大小子，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人正在向这边张望。
那人看个头大概足有一米七五了，一副大人模样。
刘胜安！
刘胜安在学校里可是有名的人物，用电影古惑仔里的行话来形容，他就是将威学校的扛把子。
随后万峰就发现刘胜安并不是在看自己，通过对刘胜安眼神走向的分析万峰确定刘胜安在看自己右边的栾凤。
万峰捅了捅身边的栾凤。
“刘胜安在看你。”
栾凤一眼扫过去然后便往万峰身后缩了缩。
能让栾凤这么一个整天空起空落的疯女人都害怕的人，可见刘胜安确实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万峰把他这种过人之处理解为脑袋里进屎了。
一个十五岁的学生在八零年就敢传纸条要和别人搞对象，这种行为除了脑袋进屎也没别的词语可以形容了。
男女关系在当时可是要被划归到作风问题的范畴里，属于非常严重的问题了。
万峰记得他七八睡的时候还有因为这种问题而被游街的，男的脖子上挂一白色牌子上面写着黑色的大字：流氓犯xxx。
而女的脖子上则挂着两只破鞋，站在解放卡车上各个地方转悠。
每当游街的出现，小孩们就像过年一样，起哄吐口水跟着卡车能跑好几个屯子。
后来这种事儿就慢慢的少了，到八零年时这种游街已经基本被取消了，但是作风问题依然深受重视。
上一世的很长时间，万峰都不明白作风问题和耍流氓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即便现在他重生了对这个问题依然分得不太清楚。
分不清楚就不清楚，反正自己不会犯那种问题，毕竟自己现在还小，等他到了会犯作风问题的年龄时，作风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
夜幕降临，电影终于开场了。
首先上映的依然是纪录片《新闻简报》，内容不外乎某国领导人到我国进行友好访问；某省某地又建了一座小水电站，解决了若干地区缺电的问题；某地春耕工作如火如荼等等。
待十分钟的新闻简报演完后正片终于上演，今晚上映的是一部当时在农村来说算是一部新片的《小花》
第三十七章 败家娘们
这部片子在当时的国内战争题材类片子当中非常的另类，它以一种在当时有别于国内电影的新颖创作手法让当年的全国观众眼前一亮，随后以潮水之势红遍全国，并且在八零年的百花奖中囊括四项大奖。
陈冲因为此片一举成名，成了第三届百花奖的影后，同时成名的还有刘某庆。
据说派发选票的《大众电影》当年一共收到了二百六十多万张选票里，有近一半的票数都投给了小花。
这部电影当年还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原本这部片子最初电影厂的定位是黑白片，摄影师心有不甘，自己跑到片库里翻出了三大盒外国彩色胶片和十几小盒富士彩色胶片，摄影师硬是用这些彩色胶卷混着黑白胶片拍出了一部黑白彩色混合的经典片子。
小花的上映日期是七九年的下半年，半年多的时间后，现在拷贝开始流入农村。
所有的观众都看得如痴如狂，栾凤都看傻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就靠在了万峰的身上。
但就是这样的电影也有人没被电影吸引而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换片子的空隙间，一个和万峰差不多的小孩来到了万峰和栾凤的面前，准确说是来到了栾凤的面前。
“你叫栾凤吗？”
“对呀！”栾凤懵比地回答。
“有人叫你！”
“谁叫我？叫我干嘛？”栾凤不解地问，这个小孩她并不认识。
“我哥叫你，他说找你有事儿。”
“不去！我又不认识你哥哥。”
“你见到他后就知道他是谁了。”小孩不死心。
“那也不去。”
那小孩还要说什么的时候，放映员已经换好了第二盘片子，电影重新开演了。
小孩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自始至终万峰都没有出声，不过他大概猜到这是小孩是谁派来的了。
栾凤看电影的时候嘴也不闲着，经常问一些弱智的问题。
“你说真小花能找到她哥哥吗？他哥哥会认她吗？”
“假小花能找到她父母吗？”
对这种智商不在线的问题万峰选择沉默不予回答，看完你不就知道了吗。
这些都还是常规问题，最后奇葩问题出现了。
电影正好演到赵永生要出院回部队，瑛姑来看他的时候。
“你说要是翠姑看中了赵永生，最后知道是自己的哥哥怎么办？”栾凤小声来了这么一句。
女人果然是奇怪的动物，这种问题她都敢问出来。
这简直是乔太守乱点鸳鸯谱。
万峰扭头看怪物一样看着栾凤：“能闭嘴不？”
栾凤没有闭嘴继续发表自己的高见：“那你说假小花后来知道她哥哥不是他哥哥，会不会…”
栾凤的话说到这里不说了，因为万峰的眼睛又转过来了。
万峰认为每个女人都是练八卦掌的天才，因为她们心中有永不熄灭的八卦之火。
什么事情她们都能往男女之情上扯。
就在万峰准备对栾凤做出教导的时候，一个人黑灯瞎火地来到栾凤的面前。
“栾凤！你出来，我找你有点事儿。”语气非常的霸道，有不容置疑的气势。
来人往万峰和栾凤面前一杵直接就把电影屏幕档得严严实实。
栾凤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来人是谁，动作利落刷地就躲到了万峰的背后。
来人还能有谁，当然是刘胜安了。
万峰感觉到栾凤在自己背后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后背，她的手在微微发抖，手指都掐到肉了，疼得他发出了嘶的一声。
五月份身上穿的衣服相当地单薄，就是薄薄的一层布。
“你听到了没有？”刘胜安又追问了一句。
“喂！你到一边去好不？你挡着我看电影了。”这个时候万峰觉得自己该说话了，刘胜安当自己是木偶呀。
刘胜安没动地方，却仔细地看着万峰。
“你谁呀？”
“不管我是谁你也不应该挡在我的前面。”
“我找别人不关你的事儿，少比比。”
这口气让万峰相当的不爽。
“我送你一个字：滚！”万峰压低声音吼了一声。
刘胜安楞了一下，然后仔细地看着万峰问道：“你让我滚？”
“我面前还有别人吗？就是说你！”
“你是不是将威学校的学生？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租小人书的家伙，五年级的吧？”
在此之前刘胜安和万峰并没有任何的交集，如果不是万峰出租连环画，他怕是对万峰不会有一点印象。
“是！，我就是那个租小人书的，我叫万峰。”万峰回答的很干脆。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不过我知道你是谁有卵子用呀？”
刘胜安玩味地看了万峰半天最后说道：“好！既然你是将威学校的学生我相信你跑不了，今天就放过你，咱们走着瞧！”
吓唬谁呀！走着瞧就走着瞧，从南桥到北桥谁怕谁。
待刘胜安走出很远，栾凤才从万峰的身后转出来。
“我说你不至于那么害怕吧，他能吃人咋地？”万峰鄙视道。
“人家不是女生吗，害怕是正常的。”
“你是女生？我怎么感觉你比男生还能上天，给你个金箍棒你都敢耍猴了。”
“去你的，别人说可以，你不许说我是猴子，哎！你不怕他吗？”
“你看我像害怕的样子吗？”
栾凤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地看着万峰，说出一句让万峰有揍她冲动的话。
“哎！我发现你好像从来没有害怕过，好像不知道害怕是什么，通常彪子就不知道害怕，你是不是缺心眼呀？”
“你才缺心眼呢！这叫勇敢勇敢勇敢，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记住没有？”
栾凤咯咯地笑了两声。
“我还有一个发现，你发现没有，怎么咱们两个凑付到一起就有麻烦事儿出现，你说这怪不怪。”
万峰细细回想了一下，栾凤好像所言不虚。
第一次去孤山合作社买小人书就和肖军发生了冲突。
第二次去大浦子看电影就差点和人家打起来，幸亏跑得快。
今天又是在一起看电影，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万峰用调侃的口气说道：“这说明你是个败家娘们。”
栾凤伸手在万峰手臂上打了一下：“瞎说。”
第三十八章 恶心死你
电影里刘某庆饰演的何翠谷找到了她的哥哥，假小花也找到了她的父母，栾凤期待的关于男女方面的故事却没了下文，这让她很是失望。
电影散场了，人们像放羊一样向四面八方分散。
电影散场通常是最热闹的时候，甚至比看电影还有意思。
人们一边走一边在谈论刚才的电影，大人们关心的是电影里的谁和谁将来有没有可能搞对象，电影本身有没有意思。小孩大多关心的是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因为很多小孩看完还分不清里面的好人和坏人。
这一路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
**部分就是歌唱家的出现了。
“妹妹找哥泪花流哦…”一声高亢的声音在人群某处蓦然响起，如响雷掠过长空，让人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是刚才电影小花里的主题曲，当年也是流行于大江南北的存在。
别说还真有人听了一遍就学会了，只可惜就会了这么一句，这一嗓子冒完再无下文。
这一嗓子唱完就泥牛入海了，但是栾大小姐心里的馋虫似乎被勾动了。
“喂！你会唱这首歌吗？”栾凤小声问万峰。
万峰马上摇头，这个必须否认，他若是有一点犹豫这货一定会让他高歌一曲的。
“看你头摇得这么快，你一定会唱。”
万峰脚下一个趔趄，这是什么逻辑？合着否认快了也不行！
不管栾凤怎么生磨硬泡，万峰就是紧闭着嘴一个音符也没往外漏，气得栾凤又是咬牙又是跺脚。
两人正在较劲的时候，几个洼后的大人从后面赶了上来。
“小鸡，大舅找你有点事儿。”说话的是洼后队长张海。
这货也是经常到梁万家赌钱的主儿，万峰和他见过几次也算是认识。
万峰有点纳闷，你一个臭老爷们找我有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呀？”
“今天太晚了三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明天再说吧。”
“明天我还要上学。”
“明天晚上吧，晚上让你小舅带你到梁万家。”张海把这些没头脑的话扔下后就大步流星地远去了。
万峰挠头百思不得其解，这家伙找他有什么事儿？
“队长找你干什么呀？”栾凤问道。
“我也不知道呀，他找我做什么呢？”
“我知道，他一定是要把他闺女给你当媳妇。”
栾凤的脑袋里究竟都是由什么物质构成的？怎么一转眼就联想到这上面去了。
“还能再扯点蛋不？滚一边去！”万峰对着栾凤小声吼了一声。
“开什么玩笑，张海家闺女才特么五岁，还穿着开裆裤呢，当童养媳呀！”
栾凤像狐狸一样咯咯地笑。
回到姥姥家的时候，提前回来的小舅诸平正像个老鼠一样蹲在灶坑边啃烤红薯，见万峰回来又从灶膛里扒拉出一个烤好的红薯给万峰。
于是，舅甥两人都蹲在灶坑边吭哧吭哧的啃，把嘴啃得黑漆漆的。
“张海明天晚上让你带我到梁万家去，说是有事儿，小舅你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诸平有点诧异：“不知道呀，张海没跟我说起过。”
“那估计明天他就会跟你说了。”
第二天早晨，万峰精神抖擞地背着书包就出门了。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这么早我特么有病呀！”
现在是早晨六点，薄薄的雾气在村子里弥漫，大大小小的孩子睡眼朦胧地背着书包打着哈欠从各自的家出来，一听到万峰的歌声都发出一阵笑声，睡意全无。
当万峰和小伙伴们走到洼前小队村边那条通向沟里和山后的道路汇合处时，恰巧看到梁华和她两个妹妹也走到这里。
“万峰！你站住！”
让万峰想不到的是梁华竟然喊他，不过他没站住。
她说站住他就站住，那他的脸往哪儿搁？
“我要上学校，天天净迟到…”刚唱到这里，衣襟被人家从后面拽住了。
梁华拽着万峰的衣服就把万峰拽到了道边。
万峰火了，甩开梁华的手：“别拉拉扯扯滴，成何体统，你现在还不是我媳妇呢！”
梁华的脸红了，眼珠子瞪得铮亮：“你昨天和我爸说什么了？”
昨天？和她爸也就是梁万说什么了？
昨天他坐梁万赶得马车到崔屯去卖玻璃，都说什么了？
“我和你爸说什么那是大人间的事情，你个小黄毛丫头打听啥？”
“我爸回家就一个劲儿夸你，说你会赚钱。”
梁万就是这么承诺给他保守秘密的？
“我会不会赚钱和你有个屁的关系，你这一大早拽着我急赤白脸的什么意思？”
“我爸说将来要我给你当媳妇！”梁华恶狠狠地说出了实情。
“呵呵！原来是这样呀！那你惨了，再过三年我就让我姥爷到你家提亲，然后就是定亲结婚，你这辈子是别想跑了，就老老实实地等到二十多岁跟我回家吧。”
麻痹的你看不上老子，老子恶心死你！
“呀！我要和你拼了！”梁华变身母老虎看样子是想吃万峰的肉。
万峰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我今晚就去你家和你爸商量事儿。”
他这一句梁华更火了，万峰也就跑得更快了。
万峰一阵风般一口气跑进了学校跑进了班级。
教室里不少学生都来了，万峰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呼呼地喘气。
他的同桌袁益民已经来了，看到万峰这个样子问：“你这是怎么了？被鬼追了？”
平日万峰和袁益民的交集并不多，这货仗着他老子是工人有点瞧不起贫下中农，平时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势。
不过他这句话还是很受听的。
“可不，被鬼追了，还是女鬼一直追到学校，马上就追到班级里了。”
万峰的话音刚落，梁华就小脸通红地进了教室，狠狠地瞪了万峰一眼。
万峰后面的安波拍了拍万峰的肩膀：“有新书没有？”
“哪来的新书，我又不是在印刷厂上班的。”万峰没好气地怼了安波一句，这货一天到晚问有没有新书，万峰的那些旧书他也没看完呀。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不是骂人吗？”袁益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第三十九章 友谊地久天长
万峰丈二金刚就摸不着头脑了，我说什么就骂人了。
他疑惑地看着袁益民：“我说你没发烧吧？你抽冷子冒出这么一句是怎么回事儿呀？”
“我爸就在印刷厂上班，你这意思你是我爸！”
万峰前后左右的邻居们都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万峰没笑而是无语了。
怪事儿年年有，好像今年比较多呀。
这世界有捡钱的捡物的甚至还有捡老婆的，可这怎么还出来一个捡爹的！麻痹的我知道你老子在印刷厂上班呀？再说就算你老子在印刷厂上班，老子不过打了个比喻你就以为我占你便宜，你想给老子当儿子你经过老子同意了没有？
“呵呵！袁益民，你这联想也太丰富了吧，我就打个比喻你都能联系到骂人上，做人心里不要太阴暗，别说我不知道你爸在印刷厂上班，就是知道了说这么一句你也不能往你老子身上联系吧，再说你就是想让我给你当老子，我也得同意算。”
袁益民想想也是，也就没了声音。
“你爸在印刷厂干什么的，厂长？”
袁益民摇头：“不是。”
“工人？”
“也不是。”
“那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
回答的干脆利索。
“把你作业数学拿来我抄抄。”万峰把自己的作业本拿出来，准备动笔了。
袁益民眼珠一转：“要抄我的作业可以，以后抄一次作业一本小人书。”
呦呵，这货竟然敲诈到老子头上来了。
万峰对着袁益民一声冷笑：“袁益民，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咱们可是同桌，你这样做会影响同学友谊的。”
“少扯蛋，干就干不干拉倒。”
这小子平时仗着自己是工人的后代就经常瞧不起他们这些贫下中农子弟，看来今天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同桌，你猜昨晚刘屯演电影我看到了什么？”
后面的安波把脑袋伸得像长颈鹿似得，他就爱听万峰天南海北的鼓狼烟。
“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有人鼻子会冒烟，而且还是冒两股。”
安波一屁股就坐回去了：“切！抽烟的人鼻子都会冒烟，冒一股的那是瞎鼻子，这又什么好奇怪的？”
“你觉得不奇怪？如果是一个学生鼻子冒烟呢？”
安波挠头：“要是老师不知道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喝喝喝喝，老师知道了顶多罚站批评几句，但是如果要是鼻子冒烟的学生他老子知道这事儿会有什么后果。”
“挨揍！估计会叫得像杀猪一样。”
安波这小子这么会来事儿呀？以前咋没看出来？
万峰转向袁益民：“同桌，好像听你说过你爸爸星期天休息，这个星期天我准备到你家和你爸爸谈一笔生意，你家有狗没有？到时候你可得给我看着狗，我这人就怕狗了。”
没想到昨晚看到袁益民抽烟的事儿竟然在这里发挥作用了。
袁益民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又绿一阵，弄得像雨后的彩虹一样，从课桌里掏出作业本摔在万峰的面前。
“这就对了，男人吗就该大气一点，小肚鸡肠什么的最不可取了，从今天开始我的作业就拜托你了，愿我们合作愉快友谊天长地久。”
袁益民鼓着腮帮子生气。
万峰才不管他生不生气呢，甩开手臂刷刷刷地抄作业，一边抄还一边说风凉话。
“作业我不是不会做，是懒得做，如果以后你表现好，我可以考虑借几本小书给你看看。”
万峰抄得春风化雨、志得意满，耳边蓦然传来袁益民的声音。
“我昨晚看电影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有人可是要收拾你的。”
万峰的生花妙笔停顿了有一秒钟随后就有一江春水向东流了。
“谁呀？”
“不告诉你！”
“星期天你家的狗…”
“我就一个提示，咱们学校的。”
这就不用问了，要收拾他的人自然就是刘胜安了，这没什么奇怪的。
万峰以为刘胜安今天能找他麻烦，但是直到下午放学也没有什么动静。
这让他深感不解。
不过他没有天真地认为刘胜安会把这事儿撂下，提醒自己要时刻保持警惕。
吃完晚饭，万峰就跟着小舅来到了梁万家。
当他一走进梁万家的门梁华看到他的时候像被猫挠了一样嗷地叫了一声：“你来干什么？”
“我说梁华，有你这么招待来客的吗？”
“你算屁的客人。”
“嘿嘿！是你爸找我来商量些很重要的事儿，你懂的！”说完还冲着梁华来了一个飞眼。
于是梁华的脸开始由白转黑再由黑转白，然后歇斯底里：“你出去！”
万峰当然不出去。
“我为什么要出去？”
“这是我家！”
“喝喝！将来也是我家，说不定还是咱家我更不能出去了。”
“你这个混蛋又逗我闺女玩，过来，到里屋来。”在梁华要疯发的时候梁万从里屋伸出脑袋招呼万峰。
“看到没有，你爸叫我了，你就等着我们胜利的消息吧。”
万峰对梁华做了一个鬼脸走进了里屋，背后留下捶胸顿足的梁华。
里屋的炕上摆着一张炕桌，张海坐南面北坐在炕里，他的下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
万峰认识他是洼后小队的会计。
加上梁万，这就是洼后队的领导阶层了，按理说还应该有一个保管，就是栾凤的姥爷，但是他没在这里。
别看梁万在小队的职务只是一个赶马车的，但是在洼后他还是相当有威望的。
万峰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三个大人，怎么看都像是鸿门宴。
“你们不会是三缺一让我顶数好骗我的钱吧？我首先声明我不赌钱的。”万峰一本正经地发了个声明。
张海呵呵一笑：“这小子挺有意思的，我们找你可不是赌钱，是要问你些事情。”
“你们有事儿要问我？我是不是听错了？”
“上炕坐下再说。”
“上炕坐？这桌子上连碗水都没有坐着什么意思。”
“哎呀！小样，你还想弄三个碟子两个盘的？”
“那敢情好了。”
万峰嬉笑着脱鞋上炕坐到了张海对面。
第四十章 出谋划策
“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张海清清嗓子：“前两天大队召开了一次会议，传达了一些上面的精神，意思就是鼓励各个村子搞搞副业开拓一些发家致富的路子。”
万峰有些疑惑，虽然三中全会已经开过很长时间了，但是真正的全面开放到农村好像还需要些时日，现在就出现是不是早了点？按照他的记忆真正包产到户和各个区域开放应该是八三年开始才对呀！
难道时间上出现了混乱？
可是上面鼓励他们发家致富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呀？
“这似乎和我没什么关系吧？这是你们大人的事儿，把我叫来做什么？”
“是这么回事儿，昨天梁万说你卖碎玻璃的事儿，你到洼后所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从你出租小人书到换碎玻璃卖，觉得你这小很有经济头脑，想让你帮我们出出主意。”
给他们出主意？
万峰确定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问题了，要不就是张海的嘴出问题了。
这不扯起来了吗！你们一些大人让我一个小孩出主意，这蛋都能扯到太平洋上去了。
不过张海这老小子倒是挺有眼光的，老子一块金子埋在这么深的土里你都能看见。
“你们让我帮着出主意？这确定不是一个馊主意？”
“说句实话吧，我从去年当上队长，我是很想带着洼后人过上好日子的，去年好歹把倒拉钱的帽子摘了，我就想再干点什么让我们的日子更好一点。可是洼后自然条件就这样了，地不多也算不上肥沃，我感觉在土里实在是刨不出什么食了，但因为大脑的局限又实在想不出什么点子。”
张海的话说得很诚恳。
“这就联系到我身上了？”
“我看好你，我总感觉你这小子的脑袋里有货，你就帮着想想办法吧，就算不为别人为你舅舅吧，他明年可是要结婚的，没钱拿什么给你娶小舅母，我们整个洼后队的人可都看着你了。”
这深度，把万峰的小舅母都拉出来了，还有这高度，把整个洼后人都扯上了。
既然深度高度都有了，他似乎不整出点什么就对不起整个洼后的人。
这帽子似乎大了点。
再说他们怎么就能相信一个小孩的胡言乱语？
万峰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不就出出主意吗。
“你们有什么有利的条件？”
张海摇头：“你在洼后也是待了两三个月了，洼后什么样你也看到了，也没啥条件呀。”
万峰又想了一下解释道：“我所说的条件比如贷款、人员、场地什么的？”
问题一具体张海就豁然开朗了。
“洼后最大的资源就是人力，我们有充裕的劳动力也有空闲的场地，至于钱可以到信用社贷到一定的款，上边支持一定额度的贷款。”
有人力有场地也能贷到款，最主要的三个条件解决了。
就剩下项目了。
万峰的脑袋开始运转。
村办企业的规模开始阶段不亦太大，秉承投资小见效快的基本原则，产品要实用还要制造简单，最主要的是要适合洼后村现有的自然条件。
一个个项目在万峰的脑子里跑火车般掠过，很多项目都是不合时宜的，经过几分钟后有三个项目停留下来。
万峰在脑袋里重新整理了一下后要了一个作业本和一支笔，在作业本上写下了几个字：水泥瓦、红砖、饮料。
然后万峰就开始介绍：“我给你们选了三个项目，都是投资不大见效较快的项目，下面我从首选开始一项一项介绍。”
张海三人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拿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第一个项目是水泥瓦厂，水泥瓦这东西在未来的几年会有一个相当大的市场，虽然不足以赚取大钱但让洼后队的人一年每人多分几十块钱应该问题不大。”
张海和那会计已经梁万面面相觑，眼下他们对石棉瓦还真就没有什么印象。
“现在农村的房子都是稻草苫得，换瓦这成本能换的起吗？”
现在农村的房子大多都是草苫房，能把屋檐那部分弄成瓦的就已经够牛笔的了。
“商品这东西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在你眼里它没有市场却有可能大卖，百货迎百客这个道理你们都知道吧？”
三人点头。
“你认为造价高换不起，但一定有人能换得起，再加上厂矿企业，这就是一个很大的市场。我们只要把这部分生意做下来就足以有可观的盈余，随着时代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后的房子都会变成瓦房的。”
作为一个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人，万峰可是知道后世农村的真实生活的，别说瓦房就是小楼都比比皆是。
当然暂时你还不能指望农村，主要是做那些厂矿企业的生意，它们才是大头。
“办瓦厂占用的场地和前期的投资都不大，水泥瓦用的材料就是水泥和沙子，水泥县水泥厂就有现成的，沙子因呐河边就有的是。我们只需要做一套制瓦模具就可以，模具公社机械厂完全能生产出来。”
张海点头表示赞同。
“下面我再说第二项，就是开砖厂。”
“我觉得这个行！”那个李姓的老会计在万峰话音未落的时候就附和了一句。
砖这个东西可是生活的必需品了，不管是盖新房还是翻新旧房抑或是盖厦子都能用到砖。
“我说的不是现在你们用的青砖，而是红砖或者是水泥砖。”
当时的农村大多用的都是青砖，红砖出现的还真不多。
“红砖我们都知道，这水泥砖是什么东西？”张海疑惑了。
水泥砖自然就是用水泥和沙子做的砖，这和做水泥瓦区别不大。
万峰记得在2010年左右国家明令禁止烧砖后，水泥砖就应运而生成为建筑市场的主流。
“水泥砖和水泥瓦一样也是水泥制品，它比青砖和红砖都结实，而且最大的优点它可以和水泥瓦在一个场地出品，区别只是使用的原始模具不同。至于红砖我就不多做介绍了，我想洼后队的地盘上不缺粘土地吧？”
张海挠挠头：“粘土地倒是应有尽有，但是造红砖起码得有砖窑吧，那投资似乎就大了。”
“这个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先建造一个只有四五孔的小窑洞，我所担心的是烧砖用的煤炭问题。”
八零年的煤炭市场还没开放，起码在这里是没有开放，一切都要按计划经济分配，这才是头疼的地方。
“煤炭的问题可以解决，咱们有亲戚在煤炭公司管事儿。”老会计不紧不慢地冒出一句。
“那就好办了，公社机械厂可以为咱们设计生产一套制砖模具，余下的就是人力的活儿了。”
接下来张海和老会计以及梁万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趁他们讨论的间隙万峰来到了外屋，一扫发现梁华并没在屋内。
第四十一章 说个价钱我买了
“你大姐呢？”万峰问梁万的二闺女梁红。
梁红十岁左右歪着脑袋看万峰：“不告诉你！”
万峰变魔术般从兜里掏出两块糖：“看到没有？告诉我就有糖吃，不告诉我就只能干看着。”
一眨眼梁红就很没义气地把她姐姐出卖了：“她在西间屋子里生气。”
万峰把糖塞到梁红的手里，出了这屋经过灶间进了梁万家的西屋。
梁华正爬在炕上生闷气，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我和你爸都商量好了，秋天就给我们定亲，等咱们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就结婚。”
梁华像被电过了一般噌一声就窜了起来：“谁让你进这屋的，不知道这是我们姐妹的屋子吗？”
“切！你又没光屁股有什么害怕的，再说就算光了我是你将来的男人，看看怕什么也不是外人。”
梁华哭得心思都有了，这怎么出来这么个没脸没皮的东西。
“万峰！你到底想怎么样？”
“呵呵！怎么受不了了？这才哪到哪儿，你要是老对我摆脸子我保证你会活得非常憋屈。”
梁华对着万峰怒目而视。
“别用那种表情看我，我可是连你衣襟都没碰一下，我主要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老对我有意见？我好像没抱你家孩子跳井吧？”
“谁让你老说长大让我给你当媳妇！”
“这不是你老子先挑得头儿吗？我又没这个意思，放心将来长大了我和你也没什么交集，你现在可以对我露出笑脸了吧？”
“真的！将来你真的和我没什么联系？”
万峰无语了。
“我说梁华，我就算长得不好看但也不难看吧，至于你对我这么大成见吗？都说男大十八变说不定将来我就是美男子了呢？”
“呸！不要脸，人家是女大十八变。”
“什么逻辑，就兴你们女得十八变，我们男得就不能变几变了？孙悟空还有七十二变呢！”
万峰的话把梁华弄笑了。
“你这家伙说话有时真恨人。”
“恨人！那是你和我处的时间还短，长了说不定你还想打人呢！好了，我的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你不用再看着我不顺眼了，以后看到我要面带笑容听见没有？再拿出那副眼睛望天的样子看我不恶心死你，给哥笑一个先。”
在确信万峰的话不是开玩笑后，梁华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尽管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万峰也不愿意以后看梁华那种苦大仇深的表情，被一个女人天天敌视他心里犯膈应。
摆平了梁华万峰重新回到了梁万家东间里屋。
张海他们显然已经讨论出结果了。
“万峰！你不是说你有三个项目吗，把最后一个说说。”
前两个项目还不够你们忙活的吗？
“最后一个就是饮料，就是合社里卖的那种像汽水的东西。”万峰怕他们不清楚饮料的意思，后面还加了一个做比较的商品。
八零年在农村市场能看到算饮料的东西也就只有汽水了。
张海的眼睛一连眨巴了十几下：“饮料！喝的？”
万峰点头。
“这个好像没什么前途吧，合社里卖得汽水我一年顶多喝一瓶，在农村渴了喝凉水，谁舍得花好几分钱卖汽水喝呀。”
饮料这东西确实不是生活里的必需品，尤其在现在的农村它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张海的担心不无道理。
“有些商品你不能这么想，不能因为你觉着它没用它就没有市场，你不喝自然有喝它的人。不过这一项我列出来也不算主要的，只是个参考，因为它的投资条件可比水泥瓦和水泥砖复杂多了，首先要有灌装搅拌机什么的，这东西应该比较贵，其次要有配方和原材料。这些东西现在比较不好凑齐，你们只是听听就行，知道有这么个项目，过两年说不定条件成熟了再干也不迟。”
饮料的市场是大的惊人的，但做饮料的灌装机以及原材料在八零年确实不太好找。
灌装机估计两年后才能在市场上看到，而那些原材料，比如糖蜜素和色素什么还得退后一年才能在市场找到。
如果洼后能把万峰说得这两个项目做好，两年后它们一定会有一定的积累，到时候再投资也不晚。
可口可乐真正在国内铺开的时候都是八七年的事儿了，这还有很多年的时间呢。
“我的任务完成了，选什么项目就不关我的事儿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但是我不能白出主意，将来你们分钱的时候我可是要分钱的。”
白帮忙他没那个义务。
“要不我们请你当顾问吧，这样到时候你分钱会没有麻烦，否则社员里难免会有小肚鸡肠的人会有反对意见。”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张海他们有什么不懂的问他天经地义，而他到时候领钱也光明正大。
双方一拍即合达成了共识。
三十多岁的张海有一股年轻人的冲劲儿，他确实是想带着乡亲们过上好的日子，一旦项目选定他就开始忙活起来。
选厂址跑贷款设计厂房，忙的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是谁了。
张海忙的脚打脑后勺，万峰却优哉游哉，上学，收书租书收碎玻璃，这一回一个星期不到他就又凑够了一车玻璃渣子。
依然还是梁万赶车去送碎玻璃渣子，依然是宋元成收货。
过称付钱后万峰和宋元成扯闲篇，三扯两扯就扯到了墙角那辆破自行车：“宋叔，你们墙边那辆自行车是谁的？不要了呗？”
听闻万峰问起那辆自行车，宋元成苦笑了一下：“在这里放着还能是谁的，我的呗。”
“它什么情况？报废了？”
“去年有一天我骑它上街，为了躲一辆大板子一头拱到一辆客车底下了，被客车轧了，前后车圈都瓢了大架子也弯了，就变成那模样了，修不了了。”
万峰走过去把那辆变形的自行车扶起来，仔细的观察。
从车标上面前能看出这是一辆申阳出产的白山牌自行车，前后车圈已经严重变成，上面的车胎都烂光了，大架子也像扭麻花一样扭了几个劲儿，车链子已经锈得不成样子。
车圈可以平过来，里外车带得换，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大架子了，这车若是修不好一定会跑偏。
“卖不？说个价钱我买了。”
第四十二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你买它干什么？换前后轮胎和大架子，几乎等于买辆新车了。”宋元成不解地问。
一辆新的白山牌自行车当时的售价是一百零五元，就他刚才念叨的那两样东西全换成新的估计也得六十元，这也是他把这辆车扔在这里的原因。
“这你别管了，它不能当自行车骑我还可以把它改成别的，比如玩具什么的。现在你这玩意也就值个废铁价，按照现在废铁三分钱的价钱它多说能卖两块钱，我给你五元卖不？”
说话间万峰就数出一张炼钢工举到宋元成的面前。
“看你这小家伙这么会来事儿，我也不收你五元，就给三元吧，反正你这小也不能亏待我。”
宋元成接过万峰手里的钱反手找了两块给万峰。
聪明人办事就是简单，他就是不收那两块钱万峰以后也会给他找回来。
万峰没有接这两块钱，反而掏出一盒大前门揣进了宋元成的兜里。
大前门当时可是三毛一盒，绝对的高档烟，远不是一毛一一盒的握手和蝶花能比的。
“宋叔！我希望你们玻璃厂以后只收我送来的碎玻璃，你明白吗？”
他趟开了路说不定后面就有乘凉者，这样他就形成了垄断。
宋元成脑袋回味了一下后笑了：“你这小子真特么鬼。”
“放心！这个决定不会让你白做的。”
“没问题！本来我们也不收个人的原材料，你算个例外。”
有这句话万峰就放心了，回头对梁万说：“梁万舅，麻烦你把这自行车扛到马车上拉回去。”
梁万弯腰拎起自行车就放到了马车上。
和宋元成告别后，万峰和梁万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说小鸡，你买这么辆破车干什么，虽然便宜但它没有修理的价值了，就是修出来等于买辆新车了。”
万峰一撇嘴：“买新车？就算你有钱买新车但票上哪儿去弄？”
那时候买什么东西都是凭票的，买布有布票，买粮有粮票，买肉有肉票。
在城市里甚至还有饮料票，买自行车当然得有自行车票了。
没票有钱也没什么卵用。
“没票你也不能买这破玩意呀，你这不是败家吗？”
败家？老子现在字典里还有败家一说，过些日子你就会看到我把它变废为宝了。
梁万用马车把这辆稀里哗啦的破玩意送到了万峰的姥姥家，还给拎到了院子里。
姥姥家除了有一把就螺丝刀外什么工具也没有，万峰想把这车拆了都办不到。
不但姥姥家没有，就是左邻右舍也不一定能找出一把板子。
万峰把自行车放到一个角落里，用一块草苫盖上就不管了。
暂时先放在这里，等他有功夫的时候再摆弄它。
在那个贫瘠的年代，虽然生活清苦，但贫穷并没有抑制人们的想象力。
虽然没有多年后的孩子们那些各种精美玩具、动画片、游戏机但八零年的孩子们照样玩得没心没肺。
滚铁环、打方宝、过电、撞拐...
各种土玩法层出不穷。
万峰此时就在学校的广场上和同学们撞拐。
这几乎是那个时代每一个孩子都玩过的游戏。
一条腿呈金鸡独立状，另一条腿盘将膝盖曲起互相撞击，以把对方撞倒为胜负规则。
这种游戏适合团战，十几个人分成两帮画出一个大圈，在圈子里你撞我我撞你，以把对方撞倒和撞出圈为目的。
万峰也在参加这种在他心里感到有点好笑的游戏，总有种哄小孩的感觉。
尽管他的身材在同学中间不算高，但他经验丰富，用老奸巨猾来形容应该非常的贴切。
因此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把三个人撞出了圈，战果辉煌。
但就在他准备把第四个同学撞出圈的时候，背后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脚踹在他的支撑腿上。
万峰哎呀叫了一声，他的身体瞬间就失去了平衡，向前一跤跌倒。
学校操场的地面是沙土地，稀稀落落地还有一些小石子。
万峰的脸就非常不幸地呛在地面上，左边颧骨被蹭掉了一块屁，摸一把火辣辣的。
万峰从地上爬起来疑惑地四下张望。
他看到身后除了参加撞拐的同班同学外还有一个不是他们班级的学生，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刚才那一脚因为是从身后踹过来的，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自己受外力影响而摔倒的，他还以为是被撞拐的同学撞倒的。
他背后没长眼睛不等于他的同学没带眼睛，安波偷偷贴到他耳边：“是六年级于晓踹你的，他是故意的。”
六年级的？于晓？老子也不认识他呀。
万峰的眼睛看向那个把他踹倒的叫于晓的家伙，这家伙已经施施然地向六年级的班级走去，在六年级班级门口，刘胜安和几个同学正倚着教室的墙壁瞅着万峰这个方向笑。
笑容非常的诡异。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几乎就一转眼的功夫，万峰就把责任推到了刘胜安的身上。
这家伙的报复还是来了。
“你的脸都磕破了，去告老师！”有同学给他出主意。
告老师？告老师有用那还要警察干嘛！
万峰抬脚就准备往六年级走，恰在这时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
万峰深吸了一口气，随同学走回自己的班级。
下午第二节课原本是音乐课，因为音乐老师临时有事儿没来，第二节课就变成了周小文的数学课。
周小文的个子比较袖珍，同学们背地里给他起了一个土豆的外号，非常的形象。
个子小的人通常精神头都足，周小文走到讲台上眼睛在课堂上一扫就看到了万峰脸上的伤势。
万峰这家伙在周小文的眼里属于比较懂事的学生，原因是他念二年级的女儿红弦经常受到这小子水果糖的恩惠，因此周小文对万峰的印象不错。
而万峰之所以这么做是知道过不了几天周小文就取代肖永成会成为五年级的班主任，他这也算是提前投资了。
“万峰！你的脸怎么回事儿？”
万峰卡地起立：“报告老师，下课时候和同学撞拐，摔倒磕的。”
“有没有事儿，要是有事儿就到山下的大队卫生所包扎一下。”
还有这等操作？这岂不是说下午他就可以不用再回学校了？
万峰想起一句古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第四十三章 谁欺负老子未来的媳妇
今天东边黑礁公社黄辉大队有个大人来卖碎玻璃，昨天这个人提前来和万峰打了个招呼，说他有大批量的碎玻璃。
万峰告诉他下午三点左右来，那时学校就快放学了。
现在趁着这机会他干脆去等那个人来，剩得放学后他又得租书又得收玻璃的忙不过来。
“老师！若是去大队卫生所包扎，这节课我怕是上不了了。”
周小文很和蔼：“没事儿，这堂课只是复习昨天的内容不讲新课。”
“可是我担心卫生所人多耽误时间，弄不好连下节课都耽误了。”
周小文想了想：“如果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你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回家吧。”
传说里周小文马上就要接替肖永成成为五年级的班主任，所以他才有敢放万峰假的底气。
“谢谢老师！”
万峰像个乖孩子一样背起书包，在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室。
出了学校下山，万峰来到了将威大队供销合作社。
这个时候才两点多钟，那个送碎玻璃的人显然还来不了。
合社里的人稀稀拉拉的，一个眼睛玻璃花的吕社长胳膊肘拄在水泥柜台上正在和人扯闲篇。
和他聊天的是一个身上有少许油污的中年男人。
将威大队有一台22马力的四轮拖拉机，这个男人明显就是开拖拉机的。
不要小看八零年在农村开拖拉机的，他们可是比现在开轿车的人都牛笔。
就从他五月份还戴着白手套你会认为他不牛逼？
在农村别说五黄六月，就是十冬腊月也没几个人戴手套的，这货的手上就戴着一副白线手套。
万峰终于想起他是谁了，他同学杨秀的老子杨宏，在洼前队住。
杨宏自始至终都在大队开拖拉机，后期单干后买了一辆28拖拉机跑运输，他老婆在五年后得病去世，他就一个人带着一双儿女过日子。
万峰记得这家伙将来和周家小队一个叫孙玉莲的女人有一腿。
孙玉莲是洼后小队的，现在和万峰的小姨岁数相仿，在小队里务农，几年后她嫁给了将威大队周家小队一个农民。
他们俩个相差二十多岁，将来他们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杨宏将来怎么和孙玉莲勾搭上的，现在显然是找不到答案的。
万峰和杨宏存在明显的代沟当然不会有什么交集。
万峰到合作社是来买酒的。
从山上的学校下来许美琳家的门口是必经之路，他刚才从许美琳家门口经过的时候看到他姥爷和许美琳的老子一起进了许美琳家。
许美琳的老子和万峰的姥爷都在山顶的大队果园干活，这俩人都好喝点小酒也算是臭味相投，这个时间点这俩人凑到一起明显是要喝点的。
万峰的姥爷和许美琳他爹将来的结局都是酒精中毒，最后不约而同地都死于脑溢血。
万峰虽然反对他们喝酒，但他的意见对大人来说连屁都不如，说了也没用。
既然这俩人凑到一起要喝点，万峰觉得自己出酒钱是天经地义的。
合作社里的瓶装酒都是什么什么大曲，什么什么白干。
当时茅台七元钱一瓶，五粮液三元多一瓶，普通的白酒也就五毛六毛一瓶，散白酒三到四分一两。
万峰花了四毛五分钱买了一瓶当地产的云山白酒，这种酒是他姥爷和许景民比较爱喝的。
买完酒万峰走出了商店来到许美琳家。
诸贤雨一看外孙拎着酒瓶子来了，和许景民乐得屁颠屁颠的。
酒万峰是弄来了，至于他们弄什么下酒菜就不是他负责的，那怕他们干拉也不关他的事儿了。
许景民家的大街上挨着他家草垛清理出了一块地皮，这里就是万峰堆积那些碎玻璃的地方。
平时那些换书看的小孩几乎都在中午上学时把收集到的碎玻璃送到这里，万峰就记在本子上，到下午放学的时候这些小孩会取走他们要看的书。
许美琳的母亲抄了一个花生米，万峰的姥爷和许景民就着花生米兴致盎然地开喝了。
万峰从许景民家出来的时候大约是下午三点多钟，一辆驴拉的驴车拐进了这条街。
车上拉了一车碎玻璃，正是昨天黄辉大队那个要来送碎玻璃的人。
一驴车的碎玻璃有五百五十多斤，万峰给了对方一块七毛钱，那人满脸笑容地去了。
待万峰收完玻璃，已经接近四点，学校已经放学了。
他把这些碎玻璃往中间归拢一下，有这一驴车的碎玻璃，用不了两天他就又可以往玻璃丝厂送一车了。
“啊啊啊！啊啊啊！”
远处传来一阵哭声。
这是谁呀哭得这么嘹亮？
万峰循声望去，意外地见到许美琳两手抹着眼睛从学校方向哇哇大哭而来。
这是谁欺负老子将来的媳妇？
万峰扔下手里的铁锨，迎着许美琳走了过去。
“美琳！谁欺负你了？”
“哇！哥哥被人家打了。”
“谁打的？在哪里？”
“是刘胜光，在前面的小山沟里。”
刘胜光是谁万峰不太清楚，全校三四百号人他不可能都叫出来。
“带哥哥去看看。”
许美琳拉着万峰的手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出了小树屯往东就是上山坡，左边就是果园，在果园边有一条通向山顶的简易路，这条路就是通向学校的。
小树屯和学校的距离大约有五百米，中间有一个深沟，深沟上有座石桥。
在这石桥下大约五十米的山沟里，十几个学生聚集在这里。
出乎万峰意料的是，下午那个一脚把他踹倒的于晓也在这里。
学生中间几个小孩似乎正在打仗，其中一个被打的赫然正是许斌。
有三个和许斌年龄相仿的学生正围着许斌拳打脚踢。
其中一个一边动手一边嘴里还嚣张地喊着：“叫你躲叫你躲，看你还犟嘴不？”
许斌两手抱着脑袋不停地躲闪。
“住手！”万峰一声吼，低头对许美琳说：“在这站着别动。”
许美琳眼含泪花点头。
万峰大踏步向人群走去，但还没走到人群边于晓一闪身拦住了万峰的去路。
第四十四章 扇他
“滚！”万峰阴沉着脸看着于晓，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滚字。
于晓嘴角飘起一丝冷笑，但是就在他的冷笑刚刚凝聚出来的瞬间，万峰突然一拳已经结结实实地拍在他的脸上。
打仗时候论什么君子那就是白痴，古人早就说了先下手遭殃…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万峰这一拳直接封眼，于晓瞬间石化。
这货在操场上背后下黑脚万峰还没找他算账，现在竟然还跑到他面前蹦来了，他以为万峰会惯他毛病。
既然动手了，万峰就没打算给于晓一点喘气的机会，在一拳封眼后下面一脚就踢在于晓的腹下三寸。
出手不留情，这个时候万峰要的是在最短的时间打倒对手。
于晓嗷地叫了一声，两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裆部。
万峰最后一个勾拳打在于晓的下巴上，于晓仰面朝天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没有十分八分钟这货是起不来了。
万峰以迅雷之势打倒了于晓，极大的震慑了四周的学生，就连围殴许斌的那三个学生都停下了手。
万峰黑着脸来到人群中间，伸手就把一个碍事的学生扒拉到一边来到许斌面前。
许斌看到万峰嘴一咧：“哥！”
“谁是刘胜光？”
许斌的眼神有点游移。
“说！”万峰一声怒吼。
许斌的手哆哆嗦嗦地抬起来指着一个还瞪眼的男生。
“扇他！”
许斌没敢动手。
想不到那个叫刘胜光的家伙反倒嗷一嗓子：“扇我？你知道我哥是谁不？”
万峰没看刘胜光，看着许斌又说了一句：“扇他！”
“哥！我…我…”
“我叫你扇他！”万峰猛喝一声抬脚在许斌屁股上踹了一脚。
许斌看看刘胜光又看看万峰，牙一咬上去对着刘胜光就是一耳光。
“啊！王八蛋你敢打我，看我不告诉我哥揍死你！”
许斌一耳光扇完明显有点后怕，回头看着万峰。
“继续扇！扇到他不敢说话为止。”
“可是…”
“扇！”万峰的话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许斌心一横，闭着眼睛抡起手就是一阵啪啪啪。
三巴掌过后，许斌心底里淤积的压抑似乎得到了爆发，一边动手一边大声咆哮。
“麻痹的，叫你在学校天天欺负人，叫你抢我东西，叫你今天欺负我妹妹。”
耳光不要钱一样往刘胜光的脸上落。
在和谭胜哥俩一战后，万峰在将威学校还是留下了一些威望。
因此现在当许斌抱着豁出去的想法猛扇刘胜光的脸的时候，他的那几个帮手一个没有敢上前的。
“好了！”看到刘胜光已经鼻青脸肿了，万峰终于出声制止了。
许斌虽然停了手，但是他的眼睛里却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嗜血的光芒。
完了，这货该不是也像栾凤一样体会到打人的乐趣上瘾了吧？这可不是万峰想要的结果。
万峰看着用手捂着脸的刘胜光：“你就是刘胜安的弟弟吧？回去告诉你哥，想干什么就冲着我来，有什么武术就都拿出来，我随时奉陪。”
说完面向许斌：“好了，我们回去吧。”
在远处观看的许美琳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飞一般地跑过来，紧紧地拉着万峰和她哥的手下山回家。
待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许斌小心地说：“哥！你千万别告诉我妈我打架的事儿，她会揍我的。”
万峰一撇嘴：“你要担心的不是我，是你妹妹，你把她的嘴缝上保证什么事儿你妈都不会知道。”
“我的嘴可严实了，只要有糖就能封住。”许美琳在一边不蔫不语整出这么一句。
麻痹的小小年纪就会提条件了，这可不是八零年小孩该做的事情呀！
牙膏的味道到底是不如糖呀，她就算忘不了糖块了。
水果糖一分钱一块，一毛钱能买一大把，对万峰来说是小意思。
有了糖许美琳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回到家里嘴相当的严实地充愣卖傻。
万峰收书租书后，给了许美琳的母亲一毛五分钱。
现在有碎玻璃在她家需要他家人的照看，因此万峰就在以前八分钱的基础上加了七分钱。
这一毛五分钱在八零年的农村足够他一家四口人一天过上不错的生活了。
万峰办理完书的事情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左右了，他该回去了。
姥爷和许景民两个人已经有点不知道东西南北和春夏秋冬了。
万峰好意地要搀扶姥爷回家，不想被姥爷轰苍蝇一样的轰走了。
万峰一边往家走一边担心姥爷回家的时候会不会把路边的水沟当家。
万峰姥爷的脾气相当的火爆，用万峰私下里形容的就是属驴的，年轻时也曾经当个官，后期因为犯了错误回乡务农了。
与姥爷的暴躁脾气相比，万峰姥姥的脾气就好的出奇。
如果用火来形容姥爷的脾气，那他姥姥的脾气就是水，这样的两个人能在一起生活几十年也不算容易。
万峰回到姥姥家告诉姥姥姥爷在小树屯喝酒，不用等他吃饭了。
姥姥什么也没说，就收拾饭让万峰和收工回家的小舅小姨吃饭。
万峰不得不佩服姥姥对姥爷的了解，当他们吃完晚饭的时候，姥爷晃晃荡荡地回来了，什么话也没说进屋往炕上一倒，那架势就是外面天塌下来也不打算醒了。
“晚上我带你出去玩呀？”小舅撂下饭碗破天荒头一次主动要带万峰出去玩。
打从万峰用百雀羚加花纱巾帮着小舅把小舅母忽悠到手以后，诸平对万峰的态度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想到还没等万峰答应，姥姥那边就来了个正义的审判：“玩什么玩，他明天还得念书。”
小舅马上据理力争：“明天是星期天，上什么学。”
有了这句话姥姥就不做声了，万峰得以跟着诸平到了西沟里。
目的地依然是梁万家，这里已经成了洼后队的娱乐中心了，不过今晚上它摇身一变成了政治中心。
今晚没有打扑克的，在梁万家聚集的全是洼后队的德高望重之辈，足有一个班的兵力。
万峰一看到一群大老爷们围坐在炕上就感到头疼，这种场合把他叫来干什么？这不是闲得蛋疼吗！他觉得还是去逗梁华比较有意思。
第四十五章 我们一定行
只是他的如意算盘没有得逞，他刚要转身潇洒离去就被张海老鹰抓小鸡一般抓住了。
“别走！就指望你是盘菜呢。”
没奈何万峰只好留下来和古董们推杯换盏。
其实连杯盏都没有，他只能和这些人大眼瞪小眼。
万峰像一朵小白花置身于古迹之中一样坐在一群中年抠脚大汉中间，表情迟缓楚楚可怜仿佛待宰羔羊。
这几个人在洼后都是多少有点威望的人，张海把这些人找来这是要干什么？
与上一次张海找万峰诸平被轰到外屋不同，这一次诸平竟然也获得了一个位置。
张海开始致开场辞：“我先说说今天我把大家找来的目的，咱们将威大队在勇士公社是最穷的大队之一，而我们洼后小队又是将威大队里最穷的小队之一，仅仅比土地面的最少的周家要强一点。我觉得要过上好日子就不能全指望那一亩三分地，我们得自己想想办法，现在呢上边的政策出现了一些松动，有点鼓励农村人自己寻找出路的意思，我们决定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大家说说我们该干点什么？”
冷场，没有人发言。
不是他们不好意思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张海见无人发言只好唱独角戏：“前几天我问一位能人，他给我们出了几个注意，今天是和大家商量一下。”
万峰吓了一条，自己这就成功升级为能人了？不过回头一想自己确实是能人。
“他给我们出了个开砖瓦厂的主意，我这两天在农村信用社跑贷款，公社挺支持我们开队办企业，已经答应给我们三千元的贷款，这两天贷款就会下来，但我心里老是感觉不踏实，这可是三千块呀！就找大家来群策群力商量一下。”
有了具体的投资项目，这一回到会者就踊跃发言了。
你一句他两句，吐沫星子在灯光下飞舞，什么云山雾罩的话都飞出来了。
万峰听得昏昏欲睡，这样的会议把他叫来干什么？这和他有关系吗？
这些人虽然胡言乱语的半个小时，但总得来说对砖瓦厂的态度还是很积极的。
于是接下来就进入把理论变成实践的阶段。
“外甥！主意是你出的，你说说咱这砖瓦厂该怎么具体实施？”
上下眼皮像一对偷情狗男女一样黏在一起的万峰猛然听到这么一句，眼皮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啊？为什么问我？”
“我们都没干过砖瓦厂，主意是你出的不问你问谁？”
这嗑唠的，好像我干过一样。
万峰当然没开过砖瓦厂，不过他上一世当过拉砖装卸工，干过水泥装卸工，对砖瓦厂的工作程序倒是不陌生。
“首先需要选一块合适的场地，水泥砖瓦方面倒是没什么特殊的要求，有一个可以遮风的厂房和一块平整的场地就可以。但是红砖场地还是有要求的，最低砖窑附近得有充足的粘土地吧？总不能隔着好几里地去取土吧。”
“这不是问题，场地我心里已经有地方了，明天上午我们就去现场看看。”
哎呀我去！还有明天上午？老子一个星期就放一天假容易吗？这显然是要被挤占呀。
“硬件条件除场地外还要有配套的道路，你总不能有了产品却运不出去吧。”
八零年别说农村，就是省一级的公路很多都是沙土的，农村里就更没什么像样的公路了。
洼后这地方又地处偏僻，北方是hn方西方都是山丘，有是只是当时只能走马车的田间路。
这种路用马车小规模运输倒是没什么问题，若是有机动车，冬天还好说，夏秋就是问题了。
“路到时候再说，不行可以修，你还是先说说砖瓦厂需要的设备吧。”
设备这问题要说起来话就长了。
粘土烧砖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秦始皇时期，在华夏有着悠久的历史，其手工制作方法倒是没多少技术含量，但是产量就是问题了。
粘土砖烧结是一方面，砖坯的压制晾干也是重要的环节，它直接影响的就是产量。
要想产量上去，机械化是必需要走的道路，用手制作砖坯那可完犊子了。
北辽当时是国内的重工业省，几乎国内能生产出的机械设备北辽省都有，当然会有制砖设备厂。
至于水泥砖瓦就不能再买了，一个是预算不够，再一个是当时不一定有制造这种机械的。
用制作红砖水坯的机械制造水泥砖似乎有些行不通。
水泥砖是2010全国正式禁止粘土砖后才走上历史舞台的，那些设备现在还不知在哪里睡大觉呢？
那么就只能靠模具手工制造了。
“首先需要压制水坯的设备，咱们省内一定有厂家，难度是找到这些厂家的所在城市，然后把设备买回来。”
张海眨巴眼睛想了一下：“我记得东单市好像就有这样的工厂，我听机械厂的采购员讲过。”
东丹市离红崖四百离地，在北辽省的最东南角，对面就是另一个社会主义国家c县。
“那就尽快落实，这是烧结红砖需要的设备。水泥砖瓦咱们暂时就只能靠手工模具生产了，先期水泥砖瓦的销量不会太大，凭手工模具足以应付了，等销路开了需求上来了咱们再想办法，至于模具咱们公社机械厂或者孤山公社机械厂都能设计加工生产，但我估计需要关系。”
勇士公社机械厂的产品是老式锤片粉碎机和三相异步电动机，一个乡镇企业能生产这些东西在当时也算是比较有档次的工厂了，生产几套砖瓦模具应该不是问题，关键是人家肯不肯做。
大概的方针策略制订下来后，这事儿就算是定了，下面要做的就看张海的工作能力了。
“外甥！你说咱们开砖瓦厂能行吗？咱们县可是有好几个砖瓦厂的。”有人还是显得信心不足提出了疑问。
当时的红崖县确实有几个砖厂，尤其以红崖县以西的高阳砖厂最为有名，这疑问提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为什么不行？别人都行我们就不行？我就不信！砖瓦是农村必需的用品，一两个砖厂根本就满足不了红崖县这么大市场的需求，为什么高阳的砖厂会那么红火？就是因为没有竞争对手，所以，只要我们的产品质量保证就不愁没有市场，一定会供不应求的，我们一定行！”
万峰的话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