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梦魇-忘却了的，勇敢的心
程乾突然注意到孙家康跟平时不太一样。
“行了，学校马上校庆了，你赶紧去后勤领套军训服，然后去操场组织学生排队形，我先帮你盯着。”说完，孙家康就背着手，朝操场的方向走去。
“军训服……”程乾想了想，好像以前辅导员老师是要跟早操的，而且全校大一的师生都要穿军训服参加。
换好军训服的程乾，在教学楼里找了块镜子照了照，还不错，比十年前的自己帅多了，程乾的兴奋劲儿又回来了。
春城工大这一年的新生不多，也就两千人左右，操场很大，每个专业，每个班级跟着广播里的口令，一个接一个晨操项目的做着，倒也不是很乱。
正常情况下，这会儿早就解散了，因为今天要为校庆排队形，所以，现在是间休，自由活动的时间。
程乾站在操场上，迷彩色在绿色的草皮上窜动，“2009年真是太美好了”，程乾兴奋不已，这样的场景是他最怀念的日子。
“这是谁干的？”广播里孙家康的一声怒吼，打断了程乾回味美好。
孙家康站在操场主席台的旗杆下，怒吼着。
孙家康经常这样发火，是当年同学们最讨厌的，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不过高远他们还是很讨厌，因为孙主任的吼声，总是打破一厢情愿的高远和苏晴的清晨操场漫步，当然，还有叽叽喳喳得没完没了的陈小影。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主席台的方向，这时程乾也注意到了孙家康的异样，原来是孙家康的只穿了一件背心。而军训服却被挂在了旗杆上。
“怎么了？陈小影像个八卦记着似的，四处探望。”
“喏，孙主任的军训服被当做旗子，挂在旗杆上了。”高远指了指主席台的方向。
苏晴和陈小影都转头去看，忍不住笑。
操场上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
“我一定要找到凶手。”孙家康继续发怒。
可能是孙家康的表现太滑稽，也可能是平时学生处的这位孙主任对学生管理的太严格，这会儿终于有人出头了，所有人都在用“捧腹大笑”的方式，为这位勇敢的同学助威。
“不准笑！不准笑！”
“我看谁还笑？”
“全体同学！操场集合！”孙家康像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
所有人不敢耽误，赶紧各自找到各自专业的位置站好。
程乾和琳琳老师等众位大一的老师，站在孙家康的后边。
“身为刚入学的新生，竟然能做出这么不尊重老师的行为，真是令人发指，这样的学生是怎么进入我们春城工大的？这样的学生就是我们学校的耻辱！”
早操起的太早，几乎所有人都在打着哈欠，根本没人听孙家康发火。
高远见一只苍蝇正在苏晴的耳边绕来绕去，打扰苏晴的清静，伸手赶了赶，这一小动作，正好被怒火中烧的孙家康抓个正着。
“想跑操场是吧。”孙家康盯着高远。
“不想。”
“不想跑操场，就给我立正站好。”
苏晴心疼地回头看了看高远，高远笑了笑，笑容中满是温暖。
“都不承认是吧？”
“好！全体都有了，50个俯卧撑准备，要是还没人承认，再做50个。”
学生们面面相觑，无奈只好服从命令。
“都给我好好做，腰下去，你那是做俯卧撑吗？”孙家康东指指，西看看。
正懒散地躺在主席台角落的周扬被吵醒，信步朝主席台的方向走来。
“我最后问一遍，到底是谁把我的衣服挂在旗杆上的！”
“我！”周扬站在孙家康的答了一句。
程乾见周扬从主席台后走出来，就知道这事儿跟她有关，这下他这个代理辅导员要跟着受连累了。
“你看着这么多同学为你受苦，你就甘心当那颗老鼠屎吗？”孙家康并注意到身后的周扬。
“我在这儿呢！”周扬见孙家康没理自己，继续加大音量无所谓地喊道。
见孙家康没有反应，周扬又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学着孙家康的样子扯着嗓门，“孙主任，别找了，我干的。我就是那颗老鼠屎。”
所有人都停下了俯卧撑，从地上爬起，面面相觑。
“原来是他呀？”学生们议论着，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并为他暗暗点赞。
周扬个性张扬，长得又高又帅，而且还会跳街舞，早在军训的时候，就在新生中小有名气。
孙家康见是周扬，无奈到了极点，放下喇叭，走到周扬跟前，收起怒火，“你怎么回事？一边站着去！一会儿再处理你！”
孙家康拿起喇叭，“一会儿各班级老师组织好各班学生，排队形！”说完，便拽着周扬离开。
“老娘，刚做完50个俯卧撑。”陈小影小声嘀咕着。
单个班级的队形好排，但两千多人在一起排队形就乱了套了，主席台上的几个体育老师，指挥的那叫一个乱七八糟。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温度已经有些高了，所有人都还没吃早饭，场面越来越乱。
孙家康越看越着急，把几个体育老师赶到旁边，自己亲自指挥，结果更乱了。
被罚站在主席台一旁的周扬忍不住大笑。
“笑什么笑，去办公室等我！”
高远见苏晴和同学们已经有点坚持不住了，终于看不下去了，“孙主任，你这样指挥不对啊。”
“谁？”孙家康讨厌被人质疑。
高远大步走向主席台，“孙主任，照您这样的方法，排到晚上都排不完呐。”
“高远？怎么又是你，学校一直都是这么排队形的，有什么不对！”
“那就说明一直都是错的，要是换我来，不出15分钟，队形马上排好。”高远自信地看着孙家康。
“想做俯卧撑，还是想绕圈？！”
“我认真的！要是我不能按时完成，别说做50个俯卧撑，就算是100个，我也认！”
程乾拼命地回想，他不记得19岁的自己还有这么豪气冲天的一段。
程乾看着高远能勇敢地向孙主任提出质疑，不禁汗颜，虽然自己也看出了排队形的方法有问题，但介于孙家康是自己的领导，习惯了服从的他便没敢吱声，相比于十年前的自己，29岁的高远真是半点儿都不比不上。因为他敢于质疑领导，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也勇于承担责任。
高远回头看了看，苏晴担心地看着他，像是在对高远说：“你怎么能质疑孙主任，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高远给苏晴回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程乾知道，不管是19岁，还是29岁的自己，内心里都充满了勇敢，只是有那扇门被他自己用铁链一圈一圈的绑住，越来越难打开。
“孙主任，要不让他试试吧，我看您也累了，正好也休息休息。”程乾上前帮腔。
“好！那我就给你15分钟，要是完不成，你给我做500个俯卧撑！”
“那要是按时完成了呢？”高远追问道。
“那……”
“那就取消明天的早操，让我们自由活动。”
孙家康完全不相信自己会错，就跟高远打了这个赌，背着手离开，径直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高远拿着喇叭，“大家先休息五分钟！”
全场欢呼。
高远先给每个班级编号，再把对应的位置编号，然后，把既定的队形按照班级和对应位置的编号排列好，所有人只需要记住自己班级的编号和每个队形的编号就可以，迅速变换队形。
陈小影和馄饨帮高远把对应编号告诉各班的辅导员。
五分钟过后，高远一声接着一声的发号施令，队形演练完毕，接下来又巩固了几遍，坐等孙家康回来检查。
孙家康提前五分钟的回来，看着自信满满的高远，问道：“排好了吗？”
“就等着您回来呢。”高远自信地回答。
“真的？”孙家康看向站在后边的老师。
老师们点头。
“怎么做到的？”孙家康好奇地看向高远。
高远把方法给讲给孙家康。
“来！我看看效果！”孙家康依然不敢相信。
“好！”高远拿起喇叭，“第一个队形！第二个队形！三！四……”
所有人按照编号对应，迅速变换队形，把孙家康看得目瞪口呆。
高远看了看表，“不多不少刚好15分钟。”
“啊……这个……啊……任务完成的不错，值得表扬，但下次不能跟老师谈条件。”
高远点点头。
“好了！下不为例，明天早操取消。”
全场又是一阵欢呼！
苏晴为高远松了一口气，包括陈小影在内的很多女同学都两眼冒光地看着高远。
此时的孙家康表面很生气，但心里去乐开了花，为能有一个敢于直言的学生而高兴，因为他知道，在成年人的世界，越来越多的人，已经不敢说真话了。
程乾激动地冲上前去抱住高远，“高远，我为你骄傲！”
高远还从来没被男的抱过，而且还是自己的老师，高远感觉浑身不自在。
“谢谢你！谢谢你！是你告诉我，原来我还有一颗勇敢的心！”
“老师……你在说什么？”高远试图推开程乾。
“哦……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你让我想了我曾经的一个最好的朋友。”
高远尴尬地“哦”了一声。
程乾站在主席台上，看着高远、苏晴、陈小影、蓝雨、馄饨，看着曾经的同学们，看着这群年轻的面孔，他们充满热情，充满活力，对未来充满希望。
此刻，程乾的心态，已经开始慢慢地受到十年前的这群年轻人的影响。
随着我们大学毕业，走进社会，慢慢地我们会发现，我们开始慢慢地没了主见，越来越少发表自己的意见，最后，我们变成了领导身边随声附和的小丑。
第十七章 梦魇-程乾不解，母爱伟大
孙主任虽然为拥有高远这样的学生而感到高兴，但脸上却不表现，毕竟他还是在大一新生面前丢了人。
“程老师，跟我来一下！”孙家康背着手朝操场的主席台下走。
程乾仍处在兴奋当中。
“程老师！”孙家康满脸严肃。
“你刚才跟着起什么哄？”孙家康责怪着程乾，“在危机时刻，没有出来救场，给我这位学生处主任搭个台阶，反而还跟学生一起起哄。你怎么想的？你也要跟着学生造反不成？”
“孙主任，我认为高远的做法是有些唐突，但我们学校能有这样的学生，我这个当老师的，是真的开心！”程乾激动地说道。
“那有什么用？这样的性格，将来是要吃大亏的，我们都是过来人，我们不仅要教他们读书，更要教他们做人，毕竟他们未来面临的，不再是只靠成绩取胜的高考，而是要靠情商取胜的社会，他们未来面的将是血淋淋的竞争！”孙家康意味深长地讲着。
“孙主任，难道我们不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吗？现在的他们，是最纯粹的他们，难道您不怀念，敢说敢做的青春吗？”
“唉……”孙家康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心里是认同程乾的说法的，但作为老师，他认为更重要的是教会学生懂规矩，但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太过于懂规矩，将来只会唯唯诺诺地度过一生，虽然安稳，但却会像行尸走肉一般，毫无活力，他自己不就是这样吗。
孙家康心里也很想，痛痛快快地表扬高远，可怯懦却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放弃，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样做了，就会助长学生当面对抗老师的风气，将来进了社会，就会对抗领导，对抗公司，那他们的职业生涯就彻底完蛋了。
“不说了，你还年轻，以后你就懂了……”
程乾欲言又止。
“高远的妈妈一会儿就来了，你去接待一下。”
“怎么刚开学，就有家长过来？”程乾不解地问道。
“高远的入学考试成绩和高考成绩严重不符，学校怀疑高远，在高考中可能存在作弊行为，所以叫家长过来谈谈。”
程乾很清楚，自己虽然成绩很差，但那年高考确实没有作弊，之所以分数能接近二本线，全是因为文综得了300分的满分，而春城工大的入学考试，没有文综，只有语文、数学、英语，语文自然是没问题，可就是这数学和英语，尤其是英语，差得要命。这也是后来高远在大学开始拼命学习时，花费了大量时间攻克的重点科目。
“孙主任，高远没有作弊！”程乾坚定地说道。
孙家康扶了扶眼镜，疑惑地盯着程乾；“你怎么知道他没作弊？”
“我……”
程乾当然不能说，自己就是高远。
“行了！别说了！我知道你喜欢高远这个孩子，我刚才就看出来了，程老师，我们不能因为个人喜好，而去忽视一个学生作弊的客观事实。”
“快去吧！跟家长好好聊聊高远的情况，话说回来，学校也只是猜测，不要跟家长讲得太直白，我们和家长谈话，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
程乾被孙家康一套一套的大道理讲得哑口无言，便不再纠缠。
答应了一声，就朝校门口走去。
程乾不记得自己的19岁有这么一段经历，难道是历史被改写了？
还不到24小时，自己接二连三地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一见过了，之前程乾与每个人的相见都很不顺利，见妈妈可一定要好好表现。但万一妈妈认出自己怎么办？
程乾回想了一下，刚才镜子里帅气的自己，跟19岁的自己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19岁的他实在是太瘦弱了。
程乾找了面镜子，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下自己，一早忘了刮胡子，略显颓废，而自己比高远高一整个头，也比高远成熟，两个人却是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尤其是眼神，高远的眼睛是那么清澈，而自己的眸子里却写满了岁月的故事。
程乾的心里全是妈妈过去的样子——坚强，从不服输，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但妈妈又是很善解人意的，很照顾高远的感受，很少强迫他做什么事，她只是默默努力着，为孩子做个好榜样，只是后来，高远觉得妈妈变了，开始逼迫自己做很多事情——努力学习，努力工作，离开北京，离开热爱的工作，去国企单位上班，升职加薪，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婆等等。
高远的妈妈苏梅确实是变了，不是变得霸道了，而是变得更爱自己的孩子，只是高远不懂。
19岁的高远不懂；
29岁的程乾也不懂；
此时此刻，他想试图说服妈妈，让他把自由还给自己。
但程乾懂的是妈妈的辛苦。
在高远上大学后不久，国企单位体制改革，妈妈被迫下岗，一个好胜心如此强的女人，突然失去了工作，似乎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什么都慢，什么都很慢。她用强悍与辛苦护着这个家，突然丢盔弃甲，似乎成了这世上最脆弱的人。
程乾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妈妈的人生辛苦，自己的人生也辛苦，为什么就不能大家都轻松一点儿过完这一生呢？即便是后来妈妈下岗了，爸爸和自己的收入已经足够撑起这个家，为什么妈妈还要这么努力呢？为什么还要真的撑起半边天呢？做个小鸟依人的女人不好吗？虽然不能拥有完美的事业，但至少不会那么累。
程乾不理解。
时间一分一秒临近，程乾早已在校门口焦急地等候，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妈妈的身影，就像自己上幼儿园的时候，在学校门口，等妈妈来接自己和苏晴放学一样。
母爱与父爱的伟大，是每一个孩子，在还是孩子的时候，根本感受不到的，哪怕这个孩子长大了，他依然不懂，似乎只有在真的为人父母之后，才会懂得。
第十八章 梦魇-战役打响，对决往昔
程乾看了一眼手表，八点四十五分，十年前，从老家惠城到春城的火车，还是老式绿皮车，要一个多小时，妈妈这会儿赶来，还要从火车站坐轻轨到学校，至少六点就要出门。
程乾敲了敲脑袋，痛恨高考前的自己没有努力学习。
“程老师！”程乾沉浸在自我反省中，远处传来了一句特别洪亮的声音。
妈妈的声音底气特别足，程乾又开心又感动。他太久没有听见妈妈这么有底气的声音了。他稳了稳情绪，抬起头，远远地看见一位中年妇女跟高远并肩走过来。
妈妈的每一步都那么矫健，像是带着风，充满了力量。
妈妈还没走近，程乾心里就已经开始凌乱。千万不能胆怯，询问情况的时候，一定要有分寸，不能再让妈妈为19岁的自己伤心了，也一定要有老师的样子，这样才能让妈妈相信自己，让自己参与到高远的成长中。
走近了，走近了……
“咦？”程乾一愣，迎面走来的这个中年大姐是谁？难道在这个世界里，妈妈变了样子？程乾整个人都僵住了。
“妈妈”走得更近了。程乾觉得眼前的大姐很面熟，却有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
“程老师，这是我妈。”高远眼神里似乎流露出一丝不安和胆怯。
“程老师，您好您好，初次见面，我是高远的妈妈，啊……苏梅。”
程乾盯着高远，高远也盯着程乾，程乾又看了看苏梅。
不！这不是自己的妈妈，这是自己的表舅妈，苏晴的妈妈——吴琴！
苏晴上大学后，苏颂和吴琴为了照顾女儿方便，举家从惠城搬到了春城。
看着高远的眼神，程乾立刻醒悟过来。行！既然你跟我玩，那我就好好陪你玩一玩。
一场学生对阵老师的战役对决即将打响，主角都是高远。
“高远妈妈，您辛苦了！”
“不客气，孩子说，孙主任要见家长，我早上八点一下班就过来了。”
“咳！咳！”高远不停地咳嗽。
程乾假装没听见，长话短说：“高远妈妈，是这样，我昨天和孙主任聊起高远，觉得这孩子特别有潜力，在大学期间，希望您能把他放心的交给学校，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们会全力培养高远，让他上研究生，考公务员，将来乐观、积极、向上的好青年。”
吴琴疑惑地看了高远一眼，高远的表情也变得阴郁起来。
“不是要批评我的吗？怎么突然表扬起来了？”高远心中忑忑不安。
“高远，你觉得老师说的对吗？”
高远僵硬地挤出笑脸，说：“程老师，您过奖了……”
“哎呀，程老师这么看得起我们家高远，如果这些话被他爸知道，别提多开心了。”舅妈的演技爆棚。
“没事，没事，高远妈妈，您看要不今晚我去您家里拜访一下，顺便见见高远的爸爸，一起聊聊高远的成绩，这样对高远的帮助更大。”
舅妈懵了，高远也懵了。
吴琴没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躲不过的，硬躲也没用。这个阴魂不散的代理辅导老师真是烦的很，高远心里咒骂着。
最后一节课结束后，高远无计可施，最终只能乖乖地站在校门口等着，脑子里想了无数个主意，一个一个推倒，又一个一个重建。
“嘀嘀！嘀嘀！”程乾从孙主任那里借了学校的公车。
“走吧！”程乾鸣笛，喊了声站在校门口发愣的高远。
程乾悠闲地开着车，坐在副驾驶的高远却难受到了极点，浑身不自在，脑子却飞速的运转，拼命地想着对应之策。
“你妈不是会计师吗？为什么她还上夜班？”
“我妈昨晚加班。”高远嘴上对答如流。
“对了，你家不是住惠城吗？怎么你妈八点下班，八点四十五分就到学校了？”
“我妈她在我舅妈家做客，我舅妈家在春城。”高远信口开河，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他哪儿知道，自己的谎言已经漏洞百出。
“那就是说你爸在家喽？”
“程老师，我爸也不在家！”高远赶紧回答。
“你爸不是在惠城法院吗？”
“他出差办案，抓贪官去了。”
“那行吧，今天就不去惠城了。”
高远松了口气，以为终于糊弄过去了。
“我们去你舅妈家，正好我也要拜访苏晴的家长，索性一起了。”
“啊？！”高远彻底疯了，怎么新来的这个代理辅导员这么针对自己，非得把自己逼到绝路上。
最关键的是，这个新来的辅导员老师，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自己和苏晴的亲戚关系，在档案里可是没有的。
程乾对舅妈家可谓是轻车熟路，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几个死党经常去舅妈家聚会。
“高远，你舅妈家在哪个区？”程乾故意装作不知道路线。
高远心里暗笑，“看我怎么折腾你。”忽然心生一计——拖。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拖得越久越有利，最后把程老师的车拖没油了，刚好附近又没有加油站，那就成功了。
高远在一边给程乾乱指路，一边看着油表，计算着加油站的位置，春城不大，高远在军训时，就踩着滑板把春城跑了十几遍了。
程乾早就看出来高远在乱给自己指路，明明该左转，却往右指，明明要直行，却往左指，程乾也不揭穿他，就当开车兜风，欣赏一下十年前的春城，以解思念之情。
经过一段路况非常差的地方，程乾的车速慢了下来，麻辣烫的味道从车窗里飘了进来，高远大喜，又心生一计，“程老师，我饿了，高远捂着肚子，我们去吃麻辣烫吧。”
程乾也闻到了麻辣烫的味道，虽然不如学校三食堂的张阿姨做的味道香，但2009年的麻辣烫对程乾来说，却是一道很难忘的美食。妈妈下岗后，家中经济状况急转直下，麻辣烫成为了高远大学四年的主要食物，这也让19岁的他和张阿姨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程乾把车停在路边，闻着熟悉的麻辣烫味道，一切都与记忆重合。
在程乾心里，2009年的麻辣烫是最正宗的，很简单，不会像2019年的麻辣烫，为了提升卖相，提高价格，在里面加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早已失去了麻辣烫本来的样子。就像是2019年的人，为了提升价值，不管适合不适合，不停地拼命给自己添加修饰一样，早已失去了最初的纯粹，充满着梦想的初心，已经被虚荣一层一层的紧紧包裹起来。
程乾看着师傅熟练地煮面、夹菜、烫菜、捞面、浇汤，满满的全是回忆。
两大碗又麻又辣又烫的麻辣烫摆在两人面前，毕竟是同一个人，虽然一个是19岁，一个是29岁，但十年来，程乾唯一没变的就是吃面的样子——两人都是用“吸的”。
“簌簌……”
“簌簌……”
声音此起彼伏，俨然形成了一曲交响乐。
“吃饱了吗？”程乾问道。
“程老师……没饱。”高远说道。
年轻人饭量大，高远确实没吃饱，也是想趁这个机会再拖延一会儿。
又是一阵交响音乐响起，再一次成为全场的焦点。
“还吃吗？今天让你吃个够。”程乾问道。
程乾本想惩罚一下高远，撑一撑他，但想到惩罚他就是惩罚自己，万一把身体吃坏了，将来遭罪的还是自己。
高远佯装没吃饱，还想在拖一会儿。
“赶紧走吧，都快七点了。”程乾付了钱，硬生生地把高远给拽回车上。
这回程乾不再听高远瞎指挥了，径直朝舅妈家的方向开去。
高远一脸黑线。
眼看快要到舅妈家，车子开进一个胡同，高远朝车窗外一看，臭豆腐摊。高远立刻说道：“程老师，你刚来不知道，这臭豆腐摊凯开了好多年，是春城一绝，味道超级棒，刚才你请我吃麻辣烫，我请你吃臭豆腐吧。”
程乾心想，“臭小子，我看你还能拖多久。”
“赵奶奶，给我来三块钱的，分两碗，老师那碗三块，我两块就好。”
赵奶奶的手法果然干净利落，只见她从油锅里夹出五块臭豆腐，短短数刀，五块臭豆腐被均匀地分切成许多整齐的小块，分装两碗，再从锅底捞出两勺作料往上浇汁儿，铺层葱花，碗虽不大，分量却显得不少。赵奶奶擦了擦汗，说道：“老师别嫌弃，我这很干净的。”
程乾当然不嫌弃，自己上大学那些年，每天都踩着滑板来这报到。自己要的分量总比别人少，赵奶奶总是帮自己把臭豆腐切成小块，加很多作料、萝卜丝、花生什么的，显得特别隆重。后来赵奶奶跟着儿子去了大城市养老，担心大家找不到摊子，就让她留在老家的小儿子继续摆摊。程乾参加工作那年，赵奶奶去世，陈小影还在电话里大哭了一场。
“程老师，给！”高远削好了筷子递给程乾。
程乾看着这一碗满满的臭豆腐，问高远：“别人的臭豆腐都是整块整块的，可赵奶奶却把你的切成很多小块儿，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有啥不同？”
“五个整块儿，两个人分开吃就显得太少，切碎了之后，看起来就会很多。”
高远恍然大悟道：“对哦，我倒是真没注意过，赵奶奶人真好。对了，程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很多年后才知道的。”程乾看着赵奶奶。
“程老师，你说什么？”
“没什么……”程乾又吃了一口。
夕阳下，两个人在臭豆腐摊简陋的桌子旁吃得很香。
那条路，我不舍得走完，只能在梦中，跟着年轻时的自己，踏着回忆，往最深处，找寻丢弃了的纯粹的美好。
第十九章 梦魇-说谎圆谎，如何收场
距离表舅妈家已经不远了，程乾索性把车丢在赵奶奶的臭豆腐摊旁。
岔路口，红绿灯。
高远看看远处，又看看程乾。
程乾自然知道他又要耍花样。
“你表舅妈家是在？”
“这边！”高远故意指着相反的方向。
“你确定？”
“就是这边，经常走，没错！”说罢，高远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身后传来“嘀嘀”的喇叭声，一辆车停住，车窗摇下，伸出一个头来。高远和程乾同时呆住，车里的人正是苏晴的爸爸，他们的表舅苏颂——高远学生时代的超级大朋友，兼任护身符。
“表舅！”高远立刻打招呼。程乾一时还缓不过神来，已经去世了六年的亲人，突然又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一时之间却不知要怎么称呼。
“放学啦？晴晴呢？你们怎么没一起回来？”
高远十分尴尬地说：“表舅，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辅导员程老师……”
苏颂赶紧下车，紧紧握住程乾的手，问候道：“程老师，你好，你好，我是苏晴的爸爸，高远的表舅，我叫苏颂。这俩孩子在学校给您添麻烦了，其实学理工科专业多好，像吴彬他姐姐，毕业就进了外企做计算机编程，一个月好几万的工资。”
苏颂突然意识到程乾是工商管理专业的辅导员，连忙又说：“不过女孩子学计算机太枯燥，学工管专业也挺好，将来再去国外镀层金，回来就能当大企业的大领导。”
程乾紧紧握着表舅的手，连说：“没事，没事，我今天本来要去高远家家访，他说他妈妈在您家做客，我就带着高远过来了。”
“哎哟！程老师要去我家啊，荣幸之至，荣幸之至。”苏颂的脸上乐开了花。
“高远这孩子不懂事，怎么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我让他表舅妈准备准备。”苏颂客气道。
“苏晴爸爸，您太客气了，我这也是临时决定的，多有打扰。”
“对了，没听说，我妹妹要来啊。”苏颂疑惑地看着高远。
高远使劲儿的朝表舅挤眼睛，苏颂霎时明白，肯定高远又在学校惹祸了，不敢跟家里讲，怕他爸妈揍他。
苏颂特别喜欢高远这个外甥，小时候只要高远一在学校惹祸，他就往表舅、表舅妈家跑，躲避爸妈的棍棒。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苏颂和吴琴也友情客串一下高远的爸妈，一起糊弄老师和同学的家长。
这次也不例外，苏颂不明觉厉，朝高远回应了一个眼神。
高远是19岁的自己，程乾什么都猜到了，表舅这次肯定又要替19岁的自己打掩护。
“哦，可能是高远他表舅妈没跟我说，她们两个比我和我妹妹都亲近。”苏颂的演技不输吴琴半点。
都说，外甥像舅舅，这话真心不假。
“对了，您家是走这边吧。”程乾故意朝刚才高远指的方向走。
“不，不，程老师，是那边。”苏颂指向相反的方向。
哎哟，一出手就败了一阵，高远心里埋怨着舅舅。
程乾狠狠瞪了高远一眼，高远嘿嘿傻笑。
程乾和苏颂并排走着，苏颂唾沫横飞地说道：“晴晴，昨天来电话跟我说，班里新来的辅导员老师特别好！您叫程乾是吧，这名字多好，霸气，前程似锦，乾坤大挪移。”
程乾心里忐忑，脸上附和笑着。他不相信苏晴会跟家里人说自己是特好，而且很担心苏晴会把自己跳水池自杀的事说出来，那可真丢死人了。
程乾又忍不住暗笑，表舅这文化水平真是有待提高，能把自己名字里的“乾”字，说成“乾坤大挪移”，可能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程老师，我表舅做菜特别香！”高远趁机向程乾示好，也是趁机转移话题，化解尴尬。
“好啊！正好尝尝苏总的手艺，那就打扰了！”
“程老师，客气什么，你是我这俩孩子的老师，也就是我的老师，程老师喜欢吃什么，今晚我掌勺，露两手……”
“程老师喜欢吃麻辣烫和臭豆腐！”高远抢着说。
程乾真想一脚把高远踹飞。
“没想到程老师喜欢吃麻辣烫和臭豆腐，那我学着做一下……到了，程老师你看，到了，我家就住这栋楼。”苏颂指着不远处的别墅。
程乾看着那幢小别墅，还有门前的小院儿，大学时代回忆的大门顿时被打开。
自己、苏晴、陈小影、姐姐高岚，还有现在还没转进来的吴彬，还有馄饨、蓝雨，经常在院子里搞烧烤，玩游戏，那时不亦乐乎，只可惜……
苏颂走在前面引路开门，程乾看着表舅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年，一群人逼着表舅喝酒，自己却没去制止，结果早已患有严重高血压病的表舅在众目睽睽之下干了两大瓶白酒，被送去医院抢救，虽然抢救过来了，但从那以后，身体越来越差，还没等苏晴大学毕业，就离开了人世，抛下表舅妈和苏晴。
这是程乾这些年来，心里一直过不去的坎。
“程老师，走啊，快进屋。”苏颂招呼着程乾。
“哦，好。”
高远赶紧跑在前边，想跟表舅妈提前对对词儿。
“大外甥来啦。”吴琴跟苏颂一样，特别喜欢高远。
“表舅妈，今天的程老师来家访了，您得继续扮演我妈了……”高远一脸沮丧。
“啊？”吴琴也慌了神。“不是说要去你家吗？咋把老师领我这来了？”
“表舅妈，早上程老师不是说了嘛。”
“小远呐，这次表舅妈真帮不了你了。”吴琴无奈地朝屋里看了看。
“表舅妈，求求你，救救我吧，要让学校知道了，我会被开除的，然后，我爸会打死我，然后您和表舅就会失去一个聪明伶俐又帅气的好外甥，苏晴也……”本来高远想说，苏晴会失去一个未来的好老公，却被高远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苏晴也会失去一个好哥哥，将来她要是挨欺负了，谁保护她呀……”
“好外甥，不是表舅妈不帮你，因为你妈她……”
“嫂子，是我表哥回来了吗？”听到门口有说话声，高远的妈妈苏梅从客厅里迎了出来。
高远看到妈妈此刻出现在表舅家里，他的大脑彻底崩溃了。
怎么会这么巧，只是跟程老师撒个谎而已，怎么妈妈还真在这！
天呐！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谎言，需要很多个谎言来掩饰，当无数个谎言叠加一起时，就会成为繁重的负担，最终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总有一天会不堪重负，丢下包袱，而一切都归于真实的存在，所有谎言都变得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第二十章 梦魇-爱而无私，只有爸妈
高远噌一下蹿到程乾面前，“程老师，我……”
“你怎么了？”
“程老师……”噗通一声，高远半跪下来，双手抱拳作揖，“程老师，我错了，我没跟您说实话……”
“那你现在说吧。”程乾一脸得意。
高远咽了一大口唾沫：“程老师，我爸是二婚，刚才您见的那个是我后妈，现在我亲妈也在我表舅妈家，您要是进去了……今天还是别家访了吧”
程乾五雷轰顶，他恨不得一脚把高远踹飞出去。这个高远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什么谎话都敢编。程乾心里在滴血，这不是别人，这正是19岁的自己啊。
“起来！进去！”程乾极其冷漠地说道。
程乾拖着高远，挪向别墅，经过曾经他和死党们一起玩耍过的院落，那布满了门前的花花草草，一口土砖围起的水井，院落胖堆着的煤球，一切还是老样子。
高远哆哆嗦嗦地躲在程乾的身后。
程乾表面虽然平静，可心里早就翻江倒海般的激动了。
他太熟悉这些场景了，每到周末，他和苏晴都会带着同学们来表舅家搞活动，烧烤、火锅、蒸鱼、炒菜，偶尔姐姐高岚也会跟着一起，大家唱啊、跳啊，别提多开心，累了就睡在表舅家里，有时还在院子里搭帐篷，体验野外生存，就因为这，还和陈小影闹出了特别大的误会，小小的院落，满满的回忆。
程乾很激动，却不得不压制住情绪。
高远趁程乾不注意，噌一下又蹿回屋里，把苏梅拽到厨房，小心翼翼地问道：“妈。你怎么来了？”高远想着能拖一会儿就拖一会儿。
“臭小子，上了大学，就忘了娘啊。”苏梅埋怨道。
苏颂见苏梅在家里，也有点发蒙，这下没法跟高远演戏了，可他却完全不知道还有更糟的，自己老婆白天刚假扮成他这个大外甥的妈妈，去学校见了程乾。
“快都别站在门口，今天家里有重要客人，小远和晴晴的辅导员程老师来家里做客了。”苏颂佯装镇静。
“程老师，快里面请！”吴琴见程乾突然跑到自己家里，而此时高远的妈妈苏梅又在家里，她也知道瞒不住，就干脆大大方方地硬着头皮迎上前。
程乾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别墅一楼的客厅比记忆中的更大、更亮堂，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味道。客厅里的家具都是妈妈帮着在老家惠城采购的，后来表舅的公司负债累累，这些家具也就成了抵债的物件。
客厅里的酒柜放着各式各样的酒，当年同学们在表舅家聚餐，总是想偷偷地把它们全喝掉，可现在却极其厌恶这些酒精，表舅因它而加重病情，最后一命呜呼，自己也因为它，身体每况日下。
程乾看看这儿，瞅瞅那儿，很想上前摸一摸，从前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东西，现在看到却都充满了感情。
“高远妈妈，我们又见面了，打扰了。”程乾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哈哈哈！程老师，您认错了，这不是高远的妈妈，这是高远的表舅妈。”苏颂热情地介绍着。
吴琴用了推了一下苏颂，满脸堆笑地对程乾说道：“小远是我外甥，从小在我家长大的，我和老苏都拿他当亲儿子看，所以……”
“哈哈哈……今天早上匆匆见面，没跟您说清楚，是我不对，是我不对。”吴琴不遗余力地解释。
“理解，理解，表舅妈也是妈。”，程乾又回想起来，原来表舅妈也是个戏精，自己明明是先跟着爷爷、奶奶，后来跟着外公、外婆长大的。
苏颂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老婆早就让外甥给拉进戏里，“哈哈，是啊是啊，小远从小，我们都拿他当自己孩子。”
“苏梅，快出来，小远班级的辅导员程老师来了。”苏颂喊着。
在厨房的苏梅听到苏颂说，学校老师来家访，使劲儿拍了高远一下，“你个臭小子不早说，是不是又在学校惹祸了？等会儿老师走了再收拾你。”
苏梅赶紧从厨房里走出来。29岁的程乾和46岁的苏梅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程乾呆住了。妈妈真的好年轻，精神的短发没有一根白头发，眼角还没有皱纹，身子挺得笔直，一副是誓与命运抗争到底的气场。
程乾的心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所有的感受汨汨而出，炙热、滚烫，不敢去触碰。
妈妈比记忆中的更精神、更挺拔。
他真想冲上去抱一抱妈妈，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妈妈这样的笑容，喜悦之情自内心喷涌而出。可一想到后来，妈妈年龄渐渐大了的样子，他的眼眶便微微泛红。
年轻时的妈妈真的很好看，自从19岁上了大学，后来开始拼命学习，拼命工作赚钱，就没好好陪在妈妈身边过，哪怕只有几天。
“您好，我是高远的辅导员，我叫程乾。”程乾控制着激动的情绪。
“程老师，我是高远的妈妈，苏梅。”苏梅伸出手来。
程乾紧紧地握住妈妈的手，忍着泪水，不敢流出。
“程老师，您快上桌，我们再去炒几个菜，今天没有您喜欢的臭豆腐和麻辣烫，下次来家里，我给您做。”苏颂拉着吴琴往厨房去。
听到表舅说到臭豆腐和麻辣烫，程乾尴尬到了极点。
“程老师，您坐，正好一起吃个便饭。”苏梅也招呼着程乾。
饭菜已在桌上。
程乾坐在平时高远的位子上。高远也跟着坐了下来，伸了一下筷子。苏梅把碗重重一放。高远和程乾同时往回一缩头。
“让程老师先吃！”苏梅白了高远一眼。
“不用客气。”
电话响了。
程乾下意识地要去接，手到一半立刻停住，佯装找杯子。
高远跑去接电话，“哦”了两声便挂断了。
“谁啊？”苏梅问道。
“我爸，说他今天要出差办案子，不来表舅家接你了，让你在表舅家凑乎一晚上。”高远回答道。
“哦。”苏梅略显失望。
从高远懂事开始，爸爸就一直很忙，小时候，高远每次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苏梅都很自豪地告诉高远，“你爸去抓坏人，抓贪官了！”
高远回到饭桌，用余光瞥向程乾。
程乾看着他，轻微冷笑了一下。
高远立刻又表现出恳求的眼神。
高远递了一个眼神过来：程老师，放我一马。
程乾一个眼神过去：知道自己错了？
高远又抛来一个眼神：我错了，我再也不撒谎了。
“这臭小子又闯什么祸了？”苏梅早就知道老师来家里，准没好事。
程乾正色到：“我刚到新班，按理该去每家坐坐，以便于尽快了解情况。高远妈妈别担心。”高远乐滋滋地给程乾抛了个眉眼，帮程乾夹了块排骨。
苏梅又白了高远一眼：“我倒是想操心，可这孩子就是不懂事，操心也操心不来。”
“妈，程老师说了，我会顺利毕业，将来会找一份很好的工作。”
苏梅没搭理高远，扭头看着程乾：“程老师这么优秀，你妈妈可真有福。这臭小子将来要是能有您这般出息，他们老高家祖坟真是冒青烟了。”
高远没想到才和程老师见第一面，妈妈就说这么奇怪的话。
自己没出息，妈妈说老高家的祖坟没选对地方；自己有出息，妈妈又说老高家的祖坟冒青烟，难道自己有没有出息真的跟祖坟有关系？就算跟祖坟有关系，也不能只跟爸爸家的祖坟有关系啊？高远一直认为，这样的逻辑关系和迷信思想是不可取的。
“高远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程乾认真地说道。
苏梅继续数落高远：“程老师，您看他那样，能考上大学，都是因为我和他爸给学校交了三万块钱，现在上了大学，也没见一点变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做什么事，都虎头蛇尾的，将来能干啥！”
“高远妈妈，高远现在虽然不是很努力，但我相信他将来一定可以自食其力，他会顺利毕业，也许还会拿奖学金，以后在国企单位当个小领导也不一定。”
高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不敢相信程乾竟然会这样护着自己，高远心里想，“这肯定是个阴谋。“
苏梅先是一愣，随后一巴掌打在高远的头上：“我和程老师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家里没酱油了，你出去买点儿回来。”
“那您什么时候给我买把吉他啊。”
“买吉他买吉他，我看你长得像个吉他，不好好学习，竟整那些没用的。”苏梅没好气地说。
程乾忍不住笑了起来，无论自己想要买什么，妈妈都会骂自己长得像那个东西一样。想买轮滑鞋，就说长得像轮滑鞋；想买滑板，就长得像滑板；想吃红烧肉，就说自己长得像头猪。
“妈，我还没吃完饭呢。”
“让你去你就去，等你回来了，吃表舅做的新出锅的。”
高远只好离开饭桌，往门口走。
程乾闷声吃饭，吃了两口，气氛有些尴尬。
“对了，程老师，我以前只听说小学、中学有老师家访，怎么孩子这都上大学了，还有家访？”苏梅感觉哪里不对，随口问了问。
“高远妈妈，这不是惠城离学校近嘛，我又觉得高远这个学生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本想去惠城拜访您，高远说您在这里，我就冒昧打扰了。”
“哎呀，难得程老师这么看得起高远，真是太感谢您了。”苏梅感谢着说道。
“高远妈妈，其实小孩子都有自尊心，您总这么说他，他心里也会难受。作为家长，应该要更懂自己的子女才是。比如，我的父母就很不懂我，一直用他们的方式爱我，其实我心里根本不是那么想的。”
“是吧。其实程老师，哪个家长不懂自己的子女呢。高远喜欢吉他，喜欢轮滑，喜欢滑板，但我们家情况您可能不清楚，我和他爸都是工薪阶层，高远还有个姐姐。我这些年还行，在国企单位，赚得多一点，他爸在法院做纪检工作，到处查案子抓人，得罪了不少大人物，他爸又是个死心眼儿，不喜欢托关系送礼，所以职务一直得不到提升，赚得比我还少。现在高远他们姐弟俩上大学的学费，结婚娶媳妇又要花很多钱，如果现在不给他存钱，未来等我们都老了，他可怎么办，钱少就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好媳妇，甚至都有可能找不到媳妇，娶不到媳妇这件事是会被人笑掉大牙的。以前我和他爸都挺宠着他和她姐，他姐懂事，本科毕业直接上了研究生，一步一步挺顺利的，高远就不行，有那点小聪明，全没用在正地方，我和他爸也这是恨铁不成钢，着急啊！”
程乾听到妈妈讲起爸爸，程乾心里特别自豪，却又特别伤心，自豪的是爸爸在贪官污吏面前永远是正义的化身，执法如山，从来不放过一个坏人，爸爸一直是程乾的榜样。伤心的是，正是因为爸爸的正直勇敢，得罪了人，让他久久得不到晋升，憋屈了大半辈子。
程乾在心里怪自己，19岁之前的他为什么就不懂得爸爸妈妈的辛苦呢？总是吵着要这要那，不过听到妈妈说，之所以不给自己买吉他、轮滑鞋、滑板是因为要存钱给自己娶媳妇……他哭笑不得。
爸爸妈妈给子女的爱都是无私的，无论是何种形式，我们都应该理解，懂得感恩，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没有人会对我们无私。
第二十一章 梦魇-合唱一曲，弥补曾经
“高远妈妈，我跟您说，您真的不要担心，以后高远一定能找到一份非常好的工作，说不定还是外企，或者国企单位，还会找到一个非常好的女朋友（此刻程乾心里想的是苏晴），所以您根本不用省吃俭用地给高远存钱，您和高远爸爸还是要照顾好自己身体，多投资健康。”
“外企？国企？还有个很好的女朋友？”苏梅根本不相信。
“是的，从我的经验来看，高远将来一定会像我说的一样，不过，这需要咱们共同努力。”
“那我就更要存钱了！不能让将来女方家看不起高远。”苏梅从心底认定了高远娶媳妇必须花钱才行。程乾心里喷了两口血，妈妈也太瞧不起自己了。
“等高远成家的时候，娶媳妇都是媳妇自己带车带房子（此刻程乾又想到了钱小楠），跟男方家没什么关系。”
“那怎么可能！”苏梅很坚定。
“真的，高远妈妈。我觉得吧，你们真的不用太节约了，会给高远造成心里阴影的，你们该花钱的地方就花钱，让现在的生活过得更好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高远给你说的？”
“啊，他在消费者调研报告里写的。”程乾支支吾吾道。
“程老师还没孩子吧？”
“是……”
“等有了孩子你就会知道了，在父母看来，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最优秀、最完美的，你父母肯定也这么想。虽然高远不懂事，但我知道这孩子聪明，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好，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程乾对这个答案又惊讶，又羞愧，他一直觉得，妈妈从心里就认为自己是烂泥扶不上墙，对自己的娇惯也是一种放弃治疗的表现，然而直到妈妈下岗，自己才开始慢慢地意识到这一切，直到今天才真正懂得妈妈的心。
“我一直挺怕我妈，她总是对我不满意，我感觉我总是赢不了她。”
苏梅笑着说道：“她是你妈，她就已经输了，一辈子都要牵挂你……程老师，你跟我说实话，高远到底犯了什么错？”
“没有，真没有。”程乾极力替高远掩饰着，不是为了高远，而是为了不让妈妈在为自己担心。
“程老师，您说吧，我不会骂高远的，他都这么大了，我作为她的妈妈，我应该知道她在学校的情况，你说对吧。”苏梅说道。
程乾被说得无言以对，只好把真实情况和盘托出，“高远妈妈，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次高远入学考试的成绩和高考成绩差距有些大，学校有点疑问，不过我已经分析过了，这次学校的入学摸底，只考了数学、英语、语文，而高远的高考成绩之所以高，是因为他文综得了满分，而这次我们恰恰没有考文综，只是有些偏科。”
“原来是这样，高远这孩子爱钻研，喜欢的事情都能做的非常好，他喜欢文科，但数学和英语却一塌糊涂，最终才让高远和重点本科擦肩而过，而且距离二本线还差了三分，我和他爸为了孩子，给学校交了3万块钱，才让高远顺利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程乾特别害怕妈妈提起这件事，这是他一辈子的伤疤，他觉得在高考这件事情上，特别对不起爸爸妈妈，“高远一定会理解你们的良苦用心的。”程乾说道。
“但愿吧……”
程乾不知该怎么往下接，他想转移话题。
客厅的电视柜放着DVD的麦克风。
“高远妈妈，你喜欢唱歌？”
“你也喜欢唱？”苏梅很高兴。
程乾上一次见到妈妈唱歌是全家人在广东过年的时候，妈妈见家里有专业的唱吧麦克风，欢喜的很，只要一有时间，就会高歌几曲。邓丽君是妈妈那个年代人的偶像，《小城故事》是妈妈最喜欢唱的歌，以前妈妈唱这首歌，自己总嫌妈妈土，还经常逼自己一起唱，自己却老是拒绝。
他那时以为自己拒绝的是一次丢脸，现在才知道自己拒绝的是和妈妈的一次美好的回忆。
月色渐明。
高远拎着酱油一路小跑回来。院落里充满了悠扬的歌声：“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看似一副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谈的谈说的说，小城故事真不错，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小城来做客……”
听到歌声，高远手里的酱油瓶差点儿摔在地上，他慌忙推开门，妈妈和程老师正在合唱邓丽君的《小城故事》，一个非常投入，一个十分配合。
震惊？喜悦？难过？崩溃？
高远完全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辅导员老师和妈妈在家访的时候一起合唱《小城故事》，这事如果让别人知道，自己这辈子就别活了！太丢人了！高远难堪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一片寂静。
母子的歌声飘荡在小城的夜空。
“没想到，程老师还有唱歌的天赋。”苏颂和吴琴端着刚出锅的菜，从厨房走了出来。
程乾突然觉得不对，自己现在不是高远，而是高远的大学辅导员老师——程乾。
“没有没有……”程乾尴尬到了极点。
程乾尴尬地回到桌上，听到歌声停止，高远也拎着酱油瓶推门进来，苏颂、吴琴摆好了新出锅的菜，开始说着、聊着、吃着……就像十年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自己不是19岁的高远，而是29岁的程乾——高远大学的代理辅导员老师。
以前来不及做的事，现在想到了就去做吧，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第二十一章 梦魇-英雄救美，共御强敌
程乾提着一个餐盒走出别墅，出了小院的门。
“程老师！”苏梅站追出大门喊道：“包子要热了再吃！”
程乾有些没听清，打开盒子，用手抓了只包子咬了一口，喊道：“好吃！”
“程老师，我妈说，回去要热了吃。”高远也跟了出来，“我妈就这样，最喜欢包包子，见人就送。”程乾把咬断的包子吐出来，拼了回去，笑了笑。远远地，高远却看得一愣，原来不是只有自己把咬了一半的东西再拼回去的习惯啊。
“是这条路，没错吧？”程乾指了指方向。高远点了点头。
程乾独自朝停车的地方走过去。
路上，程乾的心情莫名的好。他很疑惑怎么以前没发现妈妈和表舅、表舅妈做的饭菜那么好吃，偏偏对烧烤、火锅、臭豆腐、麻辣烫情有独钟。想着自己一直觉得妈妈不可理喻，他的心里很自责。原来是用这样的方式在爱自己，不理解自然一直不理解，理解的话才知道妈妈的爱不仅是当下，还在为以后的自己考虑。虽然很多爱，他不认同，但起码他明白妈妈是很爱自己的。
刚走了几分钟，身后突然出来一个声音：“程老师，等等我！”高远追了上来，“那个……我妈又在唱歌，我要出来躲一躲，不然又要拉着我一起唱了。”
程乾笑了笑，果然19岁时的自己很多事情就是不懂啊！
“那跟我回学校？反正我已经帮你跟孙主任请过假了，今晚可以不回去。”
高远一想到妈妈要拉着自己唱歌，“那我还是回学校吧！”
程乾悠闲的开着车，高远早在副驾驶上梦周公去了。
刚开到校门口，几辆摩托车呼啸而过，其中，一人看了眼车内，一个炫酷的甩尾，拦在在马路中间，程乾紧急刹车，高远砰一下，头撞在了玻璃上，顿时清醒。
高远满脸大问号，看了眼程乾，又看了看拦在车前的摩托车，脱口而出：“黄峰！”
黄蜂？程乾也反应过来。
“臭疯子……”高远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苏晴从从校门口经过，几辆摩托车围住了苏晴。
高远推开车门就往苏晴的方向跑去。
“你别惹事儿！”程乾在后面喊着。
“去哪儿啊？小美女，我送你。”黄峰色眯眯地看着苏晴道。
苏晴不理他，径直往前走。黄峰装作很帅地拧着车把，围着苏晴转圈，扬起尘土，说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啦，怎么不高兴，有麻烦告诉我，我帮你处理。”
苏晴停下脚步，转过头无可奈何地笑起来，说道：“你现在拦住我就是我的麻烦，请让一下，谢谢。”
旁边骑着摩托车的小弟大喊：“喂！小妮子，大哥看上你，别给脸不要脸！”
高远径直冲了过去。他怕苏晴受伤，又怕自己打不过黄峰，所以擒贼先擒王，电光火石间，他已经冲了上去，从侧面重重给了黄峰一拳头。失去重心的黄峰连人带车就要摔倒在地上，他心里一急，反手一挥，想找平衡，这一拳不偏不倚，正中高远的鼻梁。高远鼻子一酸，鼻血流了下来。
“苏晴，快走！这里有我！”高远挡在苏晴的身前。
苏晴脑门滴下一滴汗，本来自己能躲过的事，高远非得搞个英雄救美，节外生枝。高远知道今天免不了要遭一顿毒打，可他顾不了那么多，用手抹了一把鼻血，趁黄峰摔倒在地，大叫一声，扑了上去。几辆摩托车立即将他团团围住。高远一拳挥出，却被躺在地上的黄峰侧踢一脚，倒翻在地。黄峰的小弟们也一拥而上，高远的鼻子不停流血，此时脸也被乱拳击中。
一个小弟冲了过来。眼看高远又要挨一脚，从人群外突然闪进一个人，挡在高远面前，将小弟一腿踹倒。
躺在地上的高远，晕乎乎地看着眼前的救命恩人，竟然是陈小影。陈小影的身影此时如此高大，高远有种被大姐大保护的感觉。
程乾见势不妙，也跟着高远冲了上来，一招撂倒一个，再一个过肩摔，将起身的黄峰摔倒在地。
苏晴也加入了混战，女生连打带挠的大招全部用上。
只见陈小影左勾拳，直拳，侧身，侧踢……招招制敌，俨然一个现代都市女侠的模样。
黄峰和他的小弟们对陈小影和程乾敏捷的身手有些意外。本来黄峰对苏晴就有好感，大家都拿捏不准轻重，生怕自己下手太狠，在苏晴的‘狂挠’下就吃了大亏。然后又来了两个身手不凡的壮小伙和女学生。众人有些忌惮，只能猛揍高远。一场混战下来，高远被揍得不轻。黄峰一伙却被程乾、苏晴和陈小影打得溃不成军。
陈小影：“你们还不走？”
黄峰又被程乾一拳打倒，然后爬起来说：“你们给我记着！”
一群人扶着摩托车，簇拥着黄峰，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嘿，你们的棍子。”高远咧着嘴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直接朝黄峰背后扔了过去。众人怕被砸到，四下散开。
校门口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程乾等四人。
“没事吧？”苏晴和陈小影同时开口。
“啊，小意思。”高远想直起身子，但好像扭到了腰。
苏晴和陈小影同时伸手，一时间，高远不知该拉哪只，看看苏晴，又看看陈小影，高远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脖子，连忙摇手。
苏晴耸耸肩，拍了拍手，笑起来道：“程老师身手不错嘛！”
“你也挺厉害！”程乾想到了苏晴从小就对自己连掐带挠的样子，也是别样的美好回忆，也正是从那时开始，自己慢慢对苏晴有了感情。
两人均露出欣赏的目光。
这是苏晴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程乾无比幸福，只可惜，他现在不是高远，而是他们的辅导员程老师。
“好痛！”高远大叫一声，打破了程乾和苏晴的相互欣赏。
“喊什么喊！”苏晴拍了一下高远，“就你那小身板，还学人家英雄救美？最后还不得程老师和小影保护你。”程乾听着非常耳熟，这不正是，在bbd商业论坛晚宴上，自己跟陈小影一通pk之后，苏晴对自己说的话吗？
“苏晴，你没事吧。”一旁的陈小影关心的问道。
“没事，有你这位女侠贴身保护，我都敢横着走。”苏晴笑着说道。
高远强忍着疼痛，双手抱拳，对陈小影说道：“多谢女侠相助，小弟无以为报，只能……”高远意识到自己如果说出下一句“以身相许”，那误会就大了，就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句“只能拜您为师了。”
“过儿，起来吧。”陈小影摸了摸高远的头，“叫姑姑。”
高远看了看苏晴，尴尬到了极点。高远的敏感度很高，早就看出陈小影喜欢自己，但他却只把陈小影当做自己做好的朋友，最好的书友，因为他们都有喜欢看小说的爱好，最近正在商量向学校提交创办文学社的报告。
程乾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无计可施，陈小影对高远的感情，高远对苏晴多年的暗恋却不敢开口。
第二十三章 梦魇-你若迟了，她便远了
“程老师，陈小影是散打冠军，他爷爷让他从小就学武术防身，你咋也会？”高远好奇地问。
“我？上大学时候练的。”
“大学？大学体育课还教这个？”
“当然没有这个，但我想保护我喜欢的女生，所以一直练到现在。”
苏晴、陈小影、高远都很诧异，面面相觑，这个老师怎么和学生说这个？程乾做了个“嘘”的表情，示意不要声张。
“也没有在一起，就是好感而已。每个人都会对几个人有好感，是吧，高远？”
高远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不斜视，黑暗中，他的脸已经红了。
程乾开车，带着三个学生去了医院。程乾让三个人在大厅等着，自己去帮高远挂号。看着程乾的身影，苏晴对陈小影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认识程老师很久了，觉得特亲切。”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刚才程老师太帅了，好高大，好威武。”陈小影摆了个仰视的姿势，花痴心理泛滥。
“你们可得了吧，我都有点怕他，他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高远插话。
“你不觉得的程老师对你特别好吗？”苏晴问道。
“他不是对我们都很好吗？”陈小影继续花痴。
“苏晴，你不会喜欢程老师吧？”陈小影问道。
“也喜欢？我看是你喜欢上自己的老师了吧。”苏晴调侃道。
“怎么可能……他可是我们的辅导员老师。”陈小影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程老师人世挺好，就是年纪太大了，老！”
“跟年纪没关系，三十岁的男人最有魅力了。”陈小影两眼冒光。
高远耷拉着脸，不知该说什么。
“下一位，高远，高远是哪位？！”
“我我我！”高远赶紧往急症室跑去。
陈小影看高远离开，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程乾走回来，坐在苏晴旁边。
苏晴笑着说：“程老师，平时看你文质彬彬的，没想到你还有这身手。”
“那你以为我是怎样的？”程乾鼓起勇气盯着苏晴。在现实世界里，他从来不敢直视苏晴，怕被她看穿心事。
“就是……嗯……觉得……挺不一样的，哈哈哈。”苏晴用大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程乾很享受和苏晴的独处，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是来帮高远的，而不是和19岁的苏晴越走越近。其实，他很想问苏晴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但他也清楚如果这么问，苏晴肯定会误会，甚至把他当成猥琐男。
“高远还挺勇敢的。”程乾抱定一个心思：不管你未来喜欢谁，反正我要让你看到高远是不错的，未来是值得依靠的。
苏晴稍稍歪着头想了想：“是挺勇敢，就有点像小孩子。”
如果一个女生给同龄男生的评价是小孩，那就意味着她根本没有从异性的角度去看这个人。程乾知道为什么苏晴那么多年对自己毫不在意了，无论自己是好是坏，都不在苏晴的视野范围内。
“我觉得高远很讲义气、很热血，哪里像小孩？”
“他总是很冲动，做事又很少考虑后果，不就跟孩子一样吗？”
“那个……”程乾为了不让高远被苏晴贴上“小孩”的标签，只能硬着头皮拼命解释。
“你看，我们会打架的去打架，是因为我们很能打，算得上是很瑟了。可像高远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还敢打，打输了还不跑，不为自己，而是为朋友，这是义气和勇气啊！”
程乾继续说：“你看很多人明明不会游泳，但是也跳下水救人，这种行为虽然是错的，结果是很惨痛的，但那一瞬间，见义勇为的人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危。”
苏晴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程老师，按你这么一说吧，好像也对。”
“当然对！高远可是我见过的最热血的男生了……哦不，是纯爷们儿。”
“程老师，我觉得你对高远真好。以前教过他的老师们一提到高远，都觉得他，怎么说呢……就是评价都不怎么好。你刚来几天，就能发现他身上的优点。我觉得他能遇见你，真走远。”
苏晴望着诊疗室的方向，眼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期待。
程乾庆幸，他来的时间刚刚好，妈妈还没下岗，表舅还在世，苏晴还没出国，陈小影还没开始写微博，还没彻底爱上19岁的自己，吴彬还没从计算机系转到工商管理系，此时的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样一切都来得及去改变。
第二十四章 梦魇-入学之初，没有梦想
程乾把他们送回学校，看着他们的背影。
程乾暗下决心：
高远，我一定会帮你——牢记初心，坚守梦想。
苏晴，我一定会帮你——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让表舅戒烟、戒酒，不让你离开。
陈小影，这一次，我一定不让你爱上高远，做个平平淡淡的作家。
程乾回到宿舍，桌子上放着全班入学考试的卷子，翻开语文试卷的作文。
题目是《关于未来，关于梦想》。
学校想借此来了解每个学生是否有清晰的人生目标，好在接下来四年大学学习生活中，因材施教，引导正确的人生方向。
程乾先翻出苏晴的试卷，他有种做贼的感觉，他说服自己：“我现在是她的辅导员老师，我当然有权利知道每个人对未来的规划。”
微笑的作文写了满满四页纸，其中一句“我想成为一名自由职业者。”
“……我想去周游世界，见更多的风景，跟更多的人交流，拍很多很多的照片，写成文章，发表在旅行杂志上，让每个人都能感受到我们生活在的这个世界的魅力，让所有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19岁的女生写下的文字已经比大多数同龄人成熟。
程乾眼前闪过苏晴所有的画面——自信的，阳光的，独立的，好像从来就没讲过苏晴为任何事情伤心过，除了表舅的离世。
在他的记忆里，苏晴一直都是笑着的，仿佛这人间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也没有任何令她难过的事。
这一切都是她的爸爸、妈妈给她的。
虽然平时工作很忙，但苏颂和吴琴永远都会抽出时间陪苏晴，因为担心苏晴自己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还时常让苏晴的表姑，也就是高远的妈妈来到家里来照顾。
虽然在毕业前，苏颂病重离世，但苏晴看起来却比高远这种一直生活在幸福美满家庭的人还要身心健康。
程乾把苏晴的作文放回桌上，找出19岁自己的作文。他已经忘记自己最初的梦想，他想看看自己当初许下的心愿，给自己未来的许诺。
高远第一句就写：“我想成为一名伟大的数学家，因为数学对人类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我想发明一个万能数学公式，可以解答所有的数学难题……“
这几行字让程乾心里满是羞愧。
19岁的自己写的作文怎么是这种尴尬到想吐的文风，自己的作文水平明明很高，怎么大学入学考试的作文会这么随便乱写，难道19岁的自己，还没有梦想？
程乾看了两段就看不下去了，他想起自己在高中时，写作文确实是鬼话连篇，好像把纸填满了就是一篇作文，只因为作文的题目不是他想写的。而一旦合自己心意的作文，他就会文思如泉涌般地奋笔疾书。
高远对数学丝毫没有兴趣，数学成绩也一塌糊涂，为什么会想当数学家？还要发明什么万能公式？解答所有的数学题？自己是疯了吗？似乎这是他对高考数学成绩不满的一种发泄，他学不好数学，数学分数影响了他的高考总成绩，他就幻想着寻找一种捷径。程乾为自己年轻时的无知感到羞愧。
这种羞愧的事在过去做得还挺多。比如有段时间，周董的歌曲风靡校园，为了显示自己是真正的歌迷，每天放学之后，疯狂背周董的歌名，歌怎么唱得都不知道，目的就是参加“默写周董歌曲名大赛”。
程乾一边回忆一边骂自己白痴，可骂完之后，又觉得白痴的青春真好，也许年轻时做的那些没有意义的蠢事，现在想起来最大的意义就是让自己知道自己也曾年轻过，也曾有过无忧无虑的年纪，也曾纯粹的活着。
高远作文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将征服全世界，让全世界为我鼓掌，让全世界为我骄傲。”
要个什么机会？
还要征服全世界？
鼓什么掌？骄什么傲？
“我看你是要造反呐！”程乾气急败坏。
程乾看着高远的作文，越看越生气。连春城这座小城都没出去过，还想征服全世界。对于高远这样的人来说，他缺的不是机会，也不是其他什么，而是精神病药。
程乾恨不得一把火把高远的作文给烧了。他真是忧心忡忡。高远比自己记忆中的19岁自己的样子，比自己看到的19岁的自己，还要糟糕，程乾以为回来改改高远的人生轨道就行了，没想到19岁的自己现在还都没上道。此刻程乾的眼前出现了四个加粗的大字“任重道远”。
程乾突然不认识了十年前的自己，其实只是——“他和他并不了解‘他’！”
宿舍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程乾起身。
只见王叔一个箭步冲进来，嘴里不停念叨着，眼睛则盯着桌子上的台历。
程乾看到日历上9月8日那天打着一个圈，还画着一个感叹号。
“果然就是8号！8号！”王叔默念着。
“王叔，你怎么了？”深更半夜，程乾被吓得够呛。
“我要小心！我要小心！”说完，王叔转身就走。
“你……”
王叔的举动格外奇怪。程乾担心他出事，便跟着他的背影上了楼。王叔走到自己宿舍门口，从门框上摸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不停唠叨：“8号！要小心！要小心！”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天空，月明星稀，夜风袭袭，从窗户穿过，吹在程乾的身上，教室宿舍楼里的光线昏暗，程乾毛骨悚然。
“8日？要小心？”程乾回到宿舍盯着被画了圈的日历，程乾一脸困惑。
其实，29岁的我和19岁的我，并不真正了解‘我’，我们每个人的困境，并不来自于环境，也不是来自于曾经所犯下的错误，或者选择错的路，而是我们并不了解当下的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第二十五章 改变-从承认失败开始
第二天，高远照常上课，脸上包得像猪头一样，走在校园里，引人瞩目。
“你这是怎么弄的，又闯祸了？”高岚问道。
高远摇摇头：“没什么大碍，昨晚我保护苏晴来着。”
“得了吧，就你还保护苏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高岚满脸不屑地问道。
“昨晚有几个小流氓欺负苏晴，我英雄救美来着。”高远拍着胸脯说道。
“就你？鬼才信！”
“高岚姐。”陈小影从后边跑过来。
“哟，昨晚没看清，原来你包着纱布比平常更帅了。”陈小影拍了一下高远的头，调侃道。
“小影，昨晚怎么了？”
“高岚姐，你不知道，你这个猪头弟弟昨晚英雄救美了。”陈小影嘟着嘴，冷哼了一声。
“他？”高岚满脸猜忌。
“当然，是他救了美，不过最后还有个更美的姑娘救了他。”陈小影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高岚一听就明白，肯定是散打冠军陈小影出手救了这个猪头弟弟和表妹苏晴，“那你没受伤吧。”高岚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几个小混混而已。”陈小影轻松地说道。
高远顶着个猪头脸站在一旁，无言以对，只能眼看着姐姐高岚和陈小影这个小恶魔把自己当股空气一样的调侃。
“对了，高岚姐，我家老古板对你怎么样？有没有天天逼你做课题研究？”陈小影问道。
“你这小丫头，行了，快去上课吧，以后多帮我看着点高远，别让他到处惹祸。”
“哈哈，高岚姐，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我会罩着他的。”陈小影又拍了拍高远的头。
高远此刻极不舒服，感觉自己像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孩子。
“要是那个老古板不好好教你，你告诉我，我让我爷爷教训他。”说完，陈小影就拉着高远一起去班级。
“姐，你！”被陈小影单手拖着的高远挣扎着，一脸委屈地扭头望着高岚。
高岚摇了摇头，往春城工大研究生校区走去。
陈小影的爸爸是春城工大研究生院的公共关系管理专业的硕士生导师陈润，高岚能考上陈润的研究生，除了高岚自己本身很优秀之外，更重要的是，陈小影喜欢高远，爱屋及乌，陈小影也跟高岚走得特别近。陈小影便让最宠着她的爷爷亲自出面，责令爸爸陈润选了高岚，当自己的研究生。
陈小影的爸爸陈润是个老古板，很不喜欢托关系、搞人情这一套，更何况这次托的是自己单纯善良的宝贝女儿，但陈润又是个极孝顺的人，又不得不听爸爸的话，但也不想随便收个研究生进来，于是他把高岚本科四年的各科成绩和毕业论文调出来仔细研究了几天，发现高岚虽然成绩并不是这次研究生复试中最突出的，但综合能力却非常强，专业知识扎实，只是缺少点创新创造力，这点倒是和自己很像，致力于踏踏实实搞研究，没什么花花肠子，当然陈润也承认自己是个老古板，老古板遇到小古板，自然是欢喜不已，最后，痛痛快快地答应了自己女儿的请求。
当然，这一切高远并不知道，他一直以为姐姐能考上陈小影爸爸的研究生，是因为陈小影的帮助，高岚也从来没跟高远讲过陈润接收自己当学生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陈小影，而是自己真的很对陈教授的脾气。高远总觉得自己和高岚欠陈小影一份人情。
“陈小影，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高远发出杀猪般地嘶吼。
“快走，别啰嗦，上课要迟到了。”陈小影依旧拽着高远的衣领，这就是她对高远表达爱慕之情的特殊方式。
“啊，吴彬！”
远远地，吴彬骑着辆山地车，像风一样刮过来。高远本以为无计可施，只能认怂了，但吴彬的出现，让他觉得自己有了一线生机，果然，陈小影立刻把他当垃圾袋一样仍在路边。
“猪头，我今天好看吗？好看吗？”陈小影着急又慌乱。
高远白眼翻上天，围着纱布的脸上露出极其鄙视的表情，但陈小影根本看不见。吴彬离近后，陈小影立刻摆出一副可人的姿势，双腿站直，右手轻轻地对吴彬摇着，很礼貌地说：“早上好。”
吴彬一脸冷酷，对陈小影点了点头，看都没看高远一眼。
“花痴！”高远骂了一句。
“天哪，太帅了，好喜欢这样的男生。”
“你们女生是疯了吗？喜欢这种，一脸克妻相。”
“起码人家有妻可克，你这种猪头一辈子打光棍。”
“喂，我是为了保护苏晴才受伤的好吧，我要是没受伤比他可帅多了。”
“得了吧你，如果是吴彬保护苏晴，受伤的肯定只可能是流氓。”
高远被说得哑口无言，他知道陈小影说得没错。
“没事，你以后有我保护。”陈小影把胳膊轮向高远，一把勾住了脖子，哈哈大笑，像极了天山童姥的样子。
陈小影一直很花痴，但从她遇到高远开始，她就再也没真正喜欢过任何人。
高远保护苏晴的事情飞快地传遍了整个大学校园，他随时随地都能感觉到大家投来的目光。他特别得意，对着大家比着“耶”的手势。
馄饨跑过来说：“高远，你丢死人了！听说你要救苏晴，后来还是陈小影把你们救了，两个女孩子把你背去医院。全校都知道了！你俩是不是一起上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苏晴还总欺负你？”
高远一听就急了，肯定是自己的那个亲姐姐高岚传出去的。
“别听他们瞎说，我这是以德报怨，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学会打架。”
“学会有什么用，要打赢？”
“不！我只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承认自己真的很糟糕，是蜕变的开始。
第二十六章 改变-未来与曾经对话
接下来的几天相安无事，每周的最后一天是程乾作为辅导员老师的辅导班会，苏晴在发前几天程乾布置下来的作业。
程乾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板书——我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陈小影一看，自己竟然的了100分，她激动地对苏晴说：“以后可不许再说我不会写作文了。”然后一看，苏晴也是100分。
她急忙瞥了一眼自己同桌蓝雨的作文，发现也是100分。
怎么全班都是100分？程乾站在讲台上，看着每一个人：“这次作文，老师给的分数普遍比较高。大家都可以看看自己的成绩。”
给分给的高？那倒要看看到底有多高。高远翻开自己的作文试卷，0分。他很不爽，看了看馄饨的，这个胖子居然也有100分。高远两个手指拎起馄饨的作文本掂量掂量，他才写了几行字啊！
“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认真卖馄饨的人，我喜欢吃馄饨，我想让所有像我一样喜欢吃馄饨的人，都能吃到这世界上最美味最健康的馄饨，所以，将来我要把我的馄饨店开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做最好吃最健康的馄饨，对顾客好，做一个踏踏实实的卖馄饨的人。——这就是我想成为的人！”
程乾继续说：“梦想是每个人都必须有的东西。人活着，如果没有梦想，跟墙头草有什么区别？每一个认真的梦想都值100分！”
高远问：“程老师，梦想跟墙头草有什么关系啊？”
程乾愣了一下，这是自己还是二十九岁的高远的时候想过的一句话。他很讨厌做那些唯唯诺诺的事，领导交代做什么，自己无力反驳，只能像墙头草一样随风摆动，所以，他把没有梦想的人，比作是墙头草，其实，他是在说29岁的自己丢失了梦想。
“这是一位叫希恭恭的网络作家说过的一句话。”
高远问道：“希恭恭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程乾瞪了他一眼，“以后，你会知道他的。”
下课后，程乾和高远在办公室里面对面地谈话。桌子上摆放着高远的作文。程乾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全班只有你一个人的作文得了0分？你给我念出来……”
“……我想成为一名伟大的数学家，发明一个万能公式，可以解答所有的数学难题，让所有的学生不用再学数学，从此以后，我将扬名海内，征服世界，让世界为我鼓掌……”念着念着，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程老师，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我不该这么写，这太放肆了。”
“你也知道放肆？那你该怎么写？”
“我发明的万能数学公式，应该匿名交给国家，不能炫耀，而且这么伟大的发明，不能只用来给学生解题用，它应该造福人类，造福世界，而我此时应该在人群中销声匿迹，隐居在深山老林之中，与仙鹤为伴，与花草为朋……”
“行了行了，你给我闭嘴。高远，你又开始给我胡诌，你真的热爱数学吗？你真的想发明一个万能公式吗？你怎么说谎都不脸红的？你这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入学考试的作文一通乱写，影响了你的总分数，你数学和英语的成绩是真的不好，这我知道，你高考文综得了满分，而入学考试没有考历史、政治、地理，这我也知道，可是你的作文水平应该是这样的吗？”
“程老师，这个作文题目，我不喜欢，不会写。”高远一脸无辜的样子。
“不喜欢？是你不好好写的理由吗？你觉得糊弄糊弄无所谓，你知不知道，学校差点因为你的入学考试成绩和高考成绩不相符，误认为你高考作弊，开除你！”
“程老师，我……”高远瞪大眼珠盯着程乾。
“你什么你？你知不知道，你的随心所欲，需要多少人在背后为你承担后果？要不是因为我是……”程乾说道激动，差点说出自己是来自未来的高远。
“要不是因为我是你的辅导员老师，我才懒得管你！”
程乾收了收火气，严肃地说道：“刚才是老师激动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是每个人的权力，但老师想告诉你的是，首先，你应该有喜欢的事，并能为你做的选择承担所有后果，做一个有担当的人，你看你上次在早操的时候，敢于质疑孙主任的表现就很好，机智果断，勇敢担当，为什么不把这种好的状态坚持下去呢？”
“程老师，我知道错了。”高远的表情开始变得诚恳。
“真正的梦想，都值100分。你看看浑顿，他的梦想就很真实，他喜欢吃馄饨，他立志做一个认真卖馄饨的人，他的理想是把自己的馄饨店开遍世界的各个角落，认真服务好每个顾客，他的梦想很真实、很踏实。还有陈小影想当作家，苏晴想做个自由职业者，环游世界，写旅行日志，蓝雨想做个高级白领，将来嫁人了，就做个家庭主妇，这些都是他们最真实的梦想，没有掺杂任何复杂的不切实际的想法。而你写的都是什么鬼话？”
高远幡然醒悟：“程老师，您怎么就看出来我没写真话了。真是神了！我跟您说，我写我将来想当数学家，发明什么万能公式，造福世界啥的，那全是胡扯的。”
程乾的眼睛发光：“那你真正的梦想是什么，老师帮你实现真正的人生梦想，好不好？”
”真的吗？”高远十分激动，“程老师，你真是一个好老师，从来没有哪个老师像您对我这么好。”
“别害怕，有我在你身边。”
程乾也异常激动，看来19岁的自己已经开窍了，终于要有了自己梦想，或者说，他终于可以从19岁的自己口中，找到自己最初的梦想了。
程乾两眼放光地盯着高远，等待着他想要的答案。
高远一脸慷慨地说：“程老师，我最大的梦想其实是当一个滑板运动员，以后靠参加滑板比赛养活自己。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实现我的梦想，一定不会忘了您对我的培养，我一定感谢您，感谢你全家，一定……”
程乾瞬间从高空掉落到谷底，难以置信地说：“你说什么？”
高远越说越激动：“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将来我要是能滑遍天下无敌手，代表中国滑板竞技队登上国际滑板锦标赛的领奖台，我一定当着世界观众的面，感谢您，感谢您始终如一地支持我，让我坚守梦想，成为万众瞩目的滑板高手！”
程乾傻了：“滑板高手？这是你的梦想？”
高远认真地说：“是真正的世界滑板高手，这是我的终极目标！”
程乾想起来了，自己意外地回到这里——十年前的大学校园，正是因为自己进了一个滑板场，踏上滑板的那一刻，自己似乎找回了曾经的激情，随着一片欢呼声过后，一切都改变了。回到了十年前，和十九岁的自己相遇，陪伴着自己的曾经，经历着曾经的所有，像陷入了梦魇一样。
转念一想，自己特别喜欢玩滑板的那些年，确实一直梦想着如果能靠滑板比赛进入省队、国家队，最后就能代表中国参加国际锦标赛，不过那时也只是想一想，也觉得不可能，毕竟自己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喜欢玩滑板，也只是单纯的喜欢踩在滑板上风一般的感觉，喜欢行云流水的动作，当然也可以借此机会在美女面前耍酷，吸引别人的目光而已，说到底就是个超级爱好，没想到高远居然如此厚颜无耻地当成一个真正的梦想出说来。
程乾怒道：“你觉得这就是我的意思？”
高远双手抱拳：“对呀，程老师，您对我的一片苦心，无以为报，我……”他眼看着高远就要下跪致谢了。
程乾终于爆发了，顺手拿起桌子上一个文件夹，挥动手臂朝高远的头打过去：“你怎么不去死！”
“哎哟，哎哟，程老师，别打，别打，疼！”高远双手抱头求饶。
“说你也没用，我打死你得了！”
“是您让我说心里话的，哎哟，哎哟！”
程乾一愣，心里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宿舍吧，回头再说。”
高远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中不解，这个老师明明希望自己说出真实的梦想，却又突然生气。不是说真实的梦想都值100分吗？怎么突然就暴怒了，真是个奇怪的辅导员老师。
“程老师，刚好你在，我给你介绍一下。”学生处主任孙家康带着周扬和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这是你们班周扬的爸爸，周万富。”
周扬吊儿郎当地站在办公室的一角。
程乾立刻起身握手。
“程老师，周总给我们学校捐的图书馆马上就要投入使用了。为了表示感谢，我们请周总吃个晚饭，你也一起参加。”
程乾恨死了这种商务酒局，“我就不去了吧。”
周万富抢着说：“程老师，我觉得咱们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我却感觉咱们一见如故，您怎么能不去？再说了，周扬在您班上，以后还得您多费心。”
程乾真是听腻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虚假说辞。
“不是……可我真不会喝酒啊。”程乾推诿着。
孙家康纠正道：“谁说我们要喝酒了？而且程老师，跟家长搞好关系也是学校考量实习老师能不能胜任工作的标准之一哦。”
程乾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实习辅导员老师这回事了，如果没转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要离开学校？如果自己离开学校，能去哪儿呢？回到2019年，还是依然留在这个年代，看着他自己的19岁走上跟他曾经同样的路，看着他曾经的死党好友慢慢忘却初心，看着苏晴的爸爸离世，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让你回到10年前，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做出和曾经同样的选择吗？
第二十七章 改变-予人玫瑰的幸福
“哪能灌程老师酒喝呢？”周万富打断了程乾的思路。
程乾心里独白：“周叔叔，你当我三岁小孩？哪次你请学校老师们吃饭，你不喝酒？”
为了顺利转正，程乾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周扬也被拉着一起。
酒桌上，周扬早已洞悉到程乾并不想喝酒，而不是不会喝，或者不能喝“程老师，你不想喝酒，为什么还要答应我爸呢？”
程乾一怔，他总不能告诉周扬自己是来自未来的人吧，这种话说出去谁都不会信，还有可能把他当神经病开除，然后在精神病院度过余生。
“你爸为咱们学校捐了图书馆，我和孙主任还是要表示一下感谢的。”程乾解释道。
“程老师，你明明是怕过不了实习期，才来喝这顿酒的。”
“你……”程乾被自己的学生揭了老底，异常尴尬。瞬间有种想爆发的冲动。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吗？
敢于表达真实的想法，29岁的自己做不到，现在回到十年前，变成了19岁自己的老师程乾，依然做不到，还是会为了一些所谓的面子和前途，去做一些根本不想做的事。
程乾上学的时候，因为仇富心理泛滥，虽然是同班同学，但跟周扬的交往并不深，直到现在程乾才发现，周扬的身上竟然有自己丢失了的勇敢和坦率。
果然，饭局开始还没到十分钟，周万富已经喝高了。桌上还摆着两瓶茅台。周万富端着酒杯，“程老师，咱们喝的不是酒，喝得是感情！对吧？”
“周扬爸爸，你真的不能再喝了，我认识一个朋友，心脏不好，最后因为喝酒，导致高血压死了。你别再喝了。”
“程老师，就冲你这话，我再喝一杯！人活着就是为了开心，不是为了怕死。孙主任，这顿我请，算你们给我面子。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干了这杯！”周万富盯着程乾的酒杯。
“我真不行了！”程乾求饶道。
“程老师，你别忽悠我，我可没喝多，我可是久经沙场，看你的状态，你绝对是海量，一斤白酒下去，面不改色心不跳。”
孙家康偷瞄了一眼账单，头上冒汗，在边上劝道：“程老师，千万不能说自己不行，你行，你一定行！春城工大的辅导员老师，怎么能不行？”
孙家康第一次没有喊程乾代理辅导员，程乾只能硬着头皮，“咕咚”一声，又一杯白酒下肚。
“周扬，你在哪傻坐着干嘛？还不敬程老师一杯酒。”
周扬面无表情地打开瓶茅台，给自己的酒杯倒满，“程老师，我干了，您随意。”
程乾刚要阻拦，周扬早已一吞而下。
“好！不愧是我周万富的儿子，好样的！”周万富醉醺醺地喊着。
“周扬啊！快吃点菜。”孙家康说道。
“爸，我不想读大学了！”周扬突然蹦出来一句。
程乾和孙家康一愣。
周万富喝的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不想读大学了！”
“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说！我！不！想！读！书！了！”周扬字字铿锵有力。
“噼里啪！”周万富气急败坏，把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上前给了周扬一巴掌，“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程乾和孙家康见周万富耍酒疯，赶紧上前阻拦，“周扬爸爸，你冷静点，孩子刚才喝急了，胡说的。”
“我不想读书，我的梦想是画画。”
程乾顿时愣住，“难道周扬也有自己的梦想？”
程乾想起来了，上大学的时候，周扬确实喜欢坐在最后一排画画，他的画的确很传神，富有创意，只是那会儿他讨厌极了周扬嚣张跋扈的样子，所以并不没在意，包括他写的作文，也因为自己对周扬的私怨，没有认真看，随便给了个100分了事。
周万富推开程乾，丝毫不肯罢手，又给了周扬一脚，“你什么梦想，画画能当饭吃？家里这么大的产业等着你接班，你画什么画。”
画画怎么了，画画也是梦想，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梦想的权力，任何人，包括父母都不能剥夺孩子的梦想，程乾几杯酒下肚，也异常激动，挥手给了周万富一拳。
“程老师，你给我住手！”程乾这一拳，把孙家康下了个半死。
“你敢打我爸！”周扬挥手给了程乾一拳。
这时，程乾才有点清醒，心想，这下完了，老师打学生家长，这行为太恶劣了，肯定是要被开除了，自己改变高远的计划彻底落空了。程乾已知无可挽回，索性痛痛快快地讲出心里话，“好样的周扬，你有梦想，就要去坚持，老师支持你！”
周扬被程乾的肺腑之言惊呆，一个辅导员老师怎么会支持自己不读书？
程乾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周扬的肩膀，“谢谢你，是你让我变得勇敢！”
“周扬爸爸，希望你明白，周扬的人生应该由他自己决定，当初您从农村跑出来做生意，不也是违背了您父亲的让您在家务农的意愿吗？为什么现在却要绑架自己孩子的梦想。”程乾对躺在地上的周万富厉声嚷道。
周万富这么一闹，也清醒了一些，顿时回忆起，自己十九岁的事。当年自己的成绩名列前茅，但父亲认为读书没用，就是不让他上大学，执意留他在农村好好种地，将来娶妻生娃，一辈子做个老老实实的农民，后来自己不甘平庸，偷了家里的钱，从农村跑出来做生意，才有了现在的成就。父亲的梦想是种地，自己的梦想是读书做生意赚大钱，儿子的梦想是画画，自己怎么能跟父亲犯同样的错误。
想到这些，周万富似乎突然明白了一切，霎时，泪流满面。
周扬听着奇怪，怎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新来的辅导员程老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周万富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程老师，谢谢你刚才一番话点醒了我，要不周扬这孩子的一生就要被我这个不懂事的爹给耽误了。”周万富上前紧紧握住程乾的手。
站在一旁的孙家康看得目瞪口呆，不禁暗自点头，为程乾称赞。
“儿子啊！是爸爸错了，爸爸从没考虑过你的感受，你去追寻你的梦想，爸爸不拦着，但也希望你理解爸爸，爸爸打下这片江山不容易，我就你一个儿子，爸爸老了，家里的重担你还是要担负起来的，我希望你继续把书读完，至于画画，爸爸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谢谢爸！”周扬性格虽然张扬，但内心却是个内向的人，不善于表达，但周扬的神情已经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他长大了，理解了爸爸的苦心。
“程老师，你看，这顿饭，都是我不好，喝了几杯猫尿就撒疯，我们换个包间继续聊，我觉得您这位老师太好了，我得跟您好好请教请教。”
孙家康叫服务员另外安排了一间房。
几人最后商议，周扬以后除了主修课必须上之外，辅修课都可以去学校的画室练习绘画，但前提是每次期末考试必须拿到必要的学分，确保顺利毕业，周万富才会继续支持周扬学习绘画。
程乾回学校的路上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勇敢的事，代价却是牺牲自己改变高远的机会。
“孙主任，对不起，明天我就去人事部递交辞呈。”
“辞职？”孙家康疑惑地看着程乾。
“是的，今天我给学校闯祸了，辅导员老师对学生家长大打出手，这影响太恶劣了。”
孙家康哈哈大笑，“程老师，你不说，我不说，周扬和周扬爸爸不说，谁会知道？而且你今天的表现虽然很不成熟，但却让我看到了你优秀的一面，最关键的是，周扬爸爸还答应了给我们学校再捐一座美术馆，你既成全了周扬的梦想，又劝服了周扬爸爸，还为学校争取了一座美术馆，这是好事啊。”
“孙主任，我……”
“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虽然你今天的做法欠妥，但你还年轻，好好把握机会，将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老师。”孙家康称赞道。
“司机师傅，您把我放在路边就行了！”程乾突然想到今天有事情会发生。
“怎么？有事？”孙主任问道。
“嗯，孙主任我去趟惠城办点事。”
程前下了车，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惠城。
如果我们在追寻自己梦想的路上，碰到迷失的人，也能伸手拉一把，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第二十八章 改变-人间正道是沧桑
星期五晚上，高远回到惠城老家。
客厅里，苏梅和高建国又在聊着单位里的事儿。
高远很自然地从抽屉里拿出纸巾，撕成两半揉成团，一边耳朵塞一个。
高远从小就每天都听着苏梅和高建国讨论单位的事儿，某某收了某某的钱没办成事儿，钱不退了，某某又被领导提拔了，刚提拔的某某又被查出问题了，某某背着家里，在外面包养了某某……
他们习惯了说姓名不带名，全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姓氏，这些问题像是复读机一样每天重复在高远的脑子里，他觉得这些事情太烦，太复杂，他喜欢简单地生活，自由自在地活着，不想听那些社会的黑暗面，这也是高岚、高远姐弟俩都没有选择学法、考公务员的重要原因，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像他们家族这样铁面无私，只知道认真工作的人，没办法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
苏梅总是在劝高建国，学着点巴结巴结领导，该送礼送礼，不要别人一犯错误就抓，顾及点儿人家背后的靠山……
高建国的回答永远只是一句话，“我是为人民在工作，为党工作，人民就是我的靠山，违规的事情，我绝对不能做，咱们就踏踏实实地干好工作，过好日子，党和人民不会亏待我们。”
高远把爸爸这句话，永远记在心里——“党和人民”，他永远坚信，人民是家里最大的靠山，只要自己清清白白地做人，老老实实地做事，就一定能拥有幸福的生活。
可等到高远真的走向社会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太单纯了，他认知的世界和所见到的真相越来越不一样，他开始慢慢地迷茫起来，所以，才有了他的“梦魇往昔”！
苏梅和高建国的聊天都是很平静地开始，在达到高潮的时候，突然结束，高建国的固执每次都让苏梅忍不住发火。
吵架也是这个家每天固定的节目。
“砰！”高建国摔门而去。
苏梅推开窗户，大喊：“有本事就别回来了！”
刚开始，高远还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后来也就习惯了，因为他发现周围的邻居也都习惯了。高远把耳朵里的纸团掏出来，扔到地上，躺着一动不动。
他一点都不想听到爸爸妈妈吵架，但他总觉得，自己在大学毕业工作后，就不能陪在爸爸妈妈身边了，早已沉入海底的心，还是拼命地在水面挣扎。
“砰！”苏梅把高远卧室的门推开。
高远觉得不妙。
果然，苏梅把怒气撒在了他的身上：“你跟你爸一个德行，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高家的！”
高远无辜地说道：“妈！我稍微比我爸灵活点儿。”
苏梅发起火来，根本不讲理：“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还灵活，搞各种花样把我骗进你们高家，你将来要是敢跟你爹一个样，看我不打死你。”
“那你不想抱孙子啦！”
苏梅语塞。
高远脑子一转，“对了妈，我刚在楼下买饮料，忘记个李阿姨钱了。”
“你要是没钱给，就把自己压在那儿算了。”
“我现在去给！”高远赶紧往门外跑。
“大的这样，小的也这样！”苏梅一脸怒气。
高远连忙逃走，关上门，跑出楼道。
他当然看不见苏梅在他和爸爸离开后落寞的表情。高远深深叹了口气，低着头到处转悠。
这夜色茫茫，爸爸能去单位，他却不知能去哪儿。
眼前出现黄峰一伙人的身影。高远掉头就跑，但他掉头的动静实在太大了，瞬间便被黄峰发现。不一会儿，他便被众人围住。
“小子，上次在春城，你走运，有小姑娘护着你！这次看你怎么跑？！”
高远看了一下形势，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双手抱头：“大哥，小弟知错了！”
黄峰一脚将他踢倒。
“大哥，打人不打脸！”
“谁是你大哥？！”
“你就是我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
角落阴影里，一群人慢慢围上去。
高远感觉活不过今天了。
“什么人？”远处几个巡警大喊道。
天色已晚，天空中又没有月光，黄峰一伙根本不知道是警察，继续对高远拳打脚踢。
“别管闲事，快滚！”一个小弟喊了一句。
巡警们感觉不对，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把黄峰几个小流氓都撂倒在地。
其中一个巡警拍了拍躺在地上的高远，“喂！小伙子，怎么样？没事吧？”
高远满脸鲜血，眯缝着双眼，看面前的人眼熟。
“小远？”巡警认出了高远。
高远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便昏了过去。
“快，小李，送医院！”
认出高远的巡警叫王维山，他的哥哥王维国是派出所的所长，一次公检法反贪行动中，被高远的爸爸高建国亲自送进了监狱，弟弟王维山多次到高建国家送礼，希望高建国能网开一面，但都被高建国拒之门外，有一次高远还偷偷替王维山开了门，结果被高建国一顿好打。
王维山安排其他几个巡警把黄峰一伙铐起来送回派出所，自己和小李开车送高远去医院。
“王队，这小伙子，你认识？”一个巡警问道。
“嗯！法院纪检监察高主任的儿子。”
“就是那个把你哥，送进监狱的高黑脸？”
“小李，不许你这么说高主任。”
“王队，你怎么？”
“你不懂！好好开车！”
警车开启警报，一路飞驰到医院。
好在高远没什么大事，只是些皮外伤，被打昏了过去。
“高主任，我是惠城派出所的小王，您儿子现在在人民医院，您快过来一趟吧！”
“小远怎么了？”高建国问道。
“被几个小流氓欺负，刚好被我们看到，孩子没什么大碍，您别着急，只是些皮外伤。”
高建国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但此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好！我马上过来！”
高建国驱车来到医院，看到孩子没事，也就放心了。
“王队，什么情况？”
“几个小流氓，已经抓起来了！”
“谢谢你了！王队！”
“高主任，您别这么说，我和我哥一直都来不及感谢您。”
“要不是当初您劝我哥，悬崖勒马，我哥早就没了，当初我哥进去了，要不是您秉公执法，我这工作也丢了，我和我哥两大家子人可就真完了。”王维山双眼含泪地说道。
“不是我替你说好话，是你没有犯法，如果你犯了错误，我一样把你也抓紧去。你不应该感谢我，你应该感谢党和人民，感谢法律的公正。”
“是的，这次入党，也多亏了您给我做介绍人！”
高建国拍了拍王维山的肩膀，“小伙子，好好干，千万不要走你哥的老路！”
“对了，一会儿给小远做个伤情鉴定，对那几个小流氓的处理，一定要依法办事，不要因为是我的儿子，就对他们有什么不公平的对待。”
“是，高主任，我们一定依法办事！”王维山打了个立正，给高建国敬了个礼。
“高主任，那等小远醒了，您通知我一声，我让民警来做个笔录。”
“好！你去吧，辛苦你了。”
“是！”
王维山刚要转身离开，高建国叫住了他，“对了，你哥在监狱表现不错，给减了刑，再有一个月就出来了，我给他在一家被服厂安排了工作，到时候我把他们人事经理的电话给你，你带你哥过去。”
听到这些，王维山两行眼泪瞬间直流而下，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谢谢高主任！”王维山又给高建国敬了个礼。
“去吧！快去忙吧，告诉你哥，以后要好好做人！”
“一定！”王维山挥泪而去。
一直跟在王维山旁边的小李，不禁暗自感动——天下竟还有这样的官。
路上，小李对王维山说道：“王队，以前一直听说，高主任铁面无私，没想到，他竟然对你这么好。”
“他不仅是对我好，很多被他抓进去的干部的家人，高主任都很关心。”
“好官！好官……”小李口中念叨着。
医院病房里，高建国坐在高远的病床边，看着昏睡的儿子，满脸愁容，“小远啊！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没有给你正常家庭该有的温暖……”
高远的手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是爸爸，虚弱地问道：“爸！我还活着吗？”
见到高远醒来，又问出那么一句话，高建国悲喜交加。
躺在病床上的高远想到刚才自己被打得浑身剧痛，眼泪禁不住地流了下来，高远无力地问道：“爸，为啥你单位同事家的孩子都是人见人怕，我却总挨欺负……”
听到孩子这么问，高建国没法回答，他心里明白原因，他从来不允许高远对任何人讲起家里的事情，一是怕自己办案得罪人，祸及家人，二是不想让高远像很多官二代一样被身边的小圈子宠坏。
其实，高远总挨欺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太爱出风头了，这使得他得罪了很多人，他上高中的时候，黄峰就是惠城出了名的小混混，有次高远在学校里炫耀他的滑板技术，全校的女生都为之疯狂。
隔壁班的班花齐媛媛，被高远的帅气迷得神魂颠倒，疯狂地给高远写情书，还为此跟黄峰的一个小弟分了手，从此他们就结下了梁子。
因为高远被要求不允许在外边提及家人，所以，黄蜂一伙一直对高远都是肆无忌惮的欺负，后来黄峰一伙游荡于春城和惠城之间，没过多久高远也来到春城上大学，高远的英雄救美，又让两个人撞到了一块。
“儿子！等你强大了！就没人敢欺负你了！”高建国说道。
高远点了点头，“以后我不仅要保护我自己，将来有一天我也要保护你和妈妈，还要保护所有我想保护的人！”
“爸爸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高建国教育高岚、高远姐弟俩的时间并不多，而且每一次对话都很简单，但对于他们的成长却有无比大的帮助。
一直躲在暗处的程乾，听到了一切，听到了爸爸跟王维山的对话，听到了19岁的自己对爸爸立下的誓言，他忍不住留下了泪水。
程乾早就知道今天晚上要发生在19岁自己身上的事，于是在告别了孙主任之后，就赶紧拦了辆车直奔惠城。
等到了十年前自己挨打的地方，警车刚刚呼啸而去，程乾又直奔人民医院，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高建国跟高远要来了程乾的电话，想帮儿子请个病假。
电话一拨通，安静地医院里，顿时响起了美妙的铃声。
高建国扭头看向程乾。
自己要和爸爸见面了。29岁的程乾要和46岁的高建国四目相对。
那些年，我们我们不理解的，等我们长大了，就都懂了。
第二十九章 改变-时光时光慢些吧
高建国拨通电话的，程乾的来电铃声打破了医院深夜的宁静，程乾赶紧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挂断，因为他还没准备好和爸爸见面。
可由于高建国常年侦查办案，高度的警觉意识，让他发现了程乾的存在。
程乾知道，已经躲不出爸爸的视线，两人四目相对地站着。程乾很久没有见过爸爸这么炯炯有神的眼睛了。
“程老师？”高远低声喊了一句。
高建国回头看看儿子，“老师？”
“爸，这是我们班的辅导员程老师。”
高建国这才放松了警惕，迎上前去，“程老师，你好，快坐。”
高远也要从病床上坐起来，“你快躺下，你身上还有伤。”程乾上前制止高远。
“程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高远疑惑地看着程乾。
“哦，刚好有个老同学生病，我过来探望一下。”
高建国一眼就能看出来程乾在说谎，但也没多想，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程老师，您有同学在惠城？你是在惠城读书的？”高建国习惯性地盘问。
“哦，是大学同学，他老家是惠城的。”程乾尽力隐藏。
“原来是这样，那正好赶巧了，程老师，你看孩子伤成这样，您看，能不能跟您请几天假，让孩子休息一下，养养伤。”高建国不再追问。
“可以，可以，不过高远这是怎么受得伤？”程乾假装一无所知。
“啊，是几个社会小流氓，已经交给派出所处理了。”
“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还没跟您介绍我自己，我是高远的爸爸，我叫高建国。”说着，高建国伸出手。
一时间，程乾不知该怎么称呼，差点喊出了声“爸”。
“高……高叔叔，你好。”程乾感觉好像哪里不对，话已出口，又收不回来，自己现在是高远的老师，怎么能管学生家长叫叔叔呢。
一听到叔叔两个字，高建国和高远都愣了一下，“程老师，你这样可把我叫老了，要是不介意，您叫我一声高大哥吧。”
“高大哥！”程乾一声大哥叫出，突然感觉和爸爸的距离好近。
“程老师，您坐，您坐，小远这孩子在学校给您添麻烦了，我和她妈妈工作都挺忙，很少有时间管教孩子，以后还得请程老师多费心呐。”
“高大哥，您别客气，教育好学生是我们当老师的责任，高远这孩子非常聪明懂事，又很有担当，您尽可放心。”
高远听到程乾在爸爸面前这么夸自己，感动不已，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很懂事，但他确实不希望让爸爸妈妈担心。
“一看您就是个有担当的老师，小远最近在学校没闯祸吧。”
程乾刚要回答，高建国的手机铃声突然想起，高建国赶紧接起。
电话里说道：“高主任，李福云落网了，局长要求连夜突击审讯，得辛苦您过来一趟了。”
“好的，我马上到！”高建国挂断电话，“不好意思啊，程老师，我这有点急事要去处理，您要不也先回去，改天我亲自到学校拜访您。”
“没事，高大哥您先忙，我在这陪陪高远。”程乾早就知道一切，十年前的今天，爸爸立了大功，一个逃逸在外十几年的贪官，在爸爸接手以后，三个星期落网结案，还为国家追回了几个亿的赃款，为此受到了省纪检部门的表彰，程乾更加知道，这个被抓的贪官的远方亲戚正是妈妈苏梅单位的领导，正是因为爸爸这次立了大功，让妈妈单位的领导怀恨在心，才在单位裁员的时候，让妈妈下了岗。
程乾没有提醒高建国，因为他知道，爸爸永远是铁面无私的爸爸，他绝不会在任何恶势力面前低头。
“小远，爸爸有事，你有事就叫护士，让程老师早点回家休息啊。”程乾刚要出门送送爸爸，却被爸爸拦在了病房，一脸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您也早点回去，程老师。”
高建国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
路上，高建国坐在车里，留下了眼泪，自己因为工作的原因，总是不能认真地陪孩子待上一会儿，哪怕是孩子受伤、生病……“小张，开快点。”高建国催促着司机。
程乾看着爸爸疾行如风的身影，不禁难过，他此刻的心情就像那首歌唱的一样：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
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
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
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
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
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捎去安康
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你变老了
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
一生要强的爸爸，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
……
程乾看着爸爸离开的身影，心里想着曾经自己惹爸爸生气的一幕一幕，久久不能释怀。
“程老师？”
“程老师，你怎么了？”
程乾赶紧擦干泪水，转头说道：“没事。”
“程老师，你哭了？”
“没，眼毛倒眼睛里了。”程乾解释道。
“巧了，程老师，我小的时候，眼毛也经常往眼睛里掉，后来，妈妈告诉我说，只要瞪大眼睛，眼毛就不会掉进眼睛里，也不会在流泪了。”
“你知道，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高远摇了摇头。
“其实，你妈妈是想告诉你，即使遇到再难的事情，也不要流泪，要瞪大眼睛看清路，总会看到希望。”
这也是他长大后，经历了社会上的风风雨雨之后，才懂得的道理。
“原来妈妈是这个意思。”高远若有所思。
“对了，程老师，你知道吗？今天我又碰到黄峰那伙人了，上次要不是您和陈小影、苏晴在，估计我早就躺进医院了。”
“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爸爸妈妈、老师同学，都不会是你一直保护你。”
“我爸跟我说，只要我足够强大，就没人能欺负我了。那我是不是该学个跆拳道，或者散打啥的。”
“高远，你要记住，学功夫，不仅仅是为了不挨欺负，更重要的是要保护自己爱的人。”
说着话的程乾和听着话的高远，同时想到的都是爸爸、妈妈、姐姐，还有苏晴、陈小影，当然还有那个胖胖的馄饨，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高远认真地点了点头。
程乾继续说道：“不过，学功夫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你喜欢看书，《孙子兵法》读过吗？”
“嗯嗯！我小时候读过。”高远点点头。
“那你知道怎么做了？”程乾试着引导高远。
“哦！我知道了，程老师。”高远完全不顾身上的伤，突然从床上蹦起来，给程乾吓了一跳。
“那你说说。”
“程老师，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要先练习跑步？！”
程乾一听，火冒三丈，拎起一个枕头，砸向高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高远吓得蹲在床上，像极了一只受了惊的小猫，无辜地说道；“那，程老师，你说用哪条计谋嘛。”
程乾被19岁的自己气得不想说话。
“难不成是美人计？”高远小声地说道。
程乾一听，更暴怒了，“难不成，你以为黄峰会喜欢你？”
高远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程乾叹了口气，“你呀！读万卷书是不假，但也要行万里路去实践啊，否则全是纸上谈兵，毫无用处。”
高远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再也不敢吱声了，他怕又说错了，被程乾拿枕头砸。
程乾收了收怒气，说道：“上兵伐谋，懂不懂，要抓住对方的弱点，人家人多会打架，但你也有你自己的本事呀，你完全可以换一种方法战胜他，征服他。”
高远满脸疑惑地盯着程乾。
“你的滑板呀！真笨！”
高远一听，心里想：这是啥计策，难不成约战滑板？
“对！等你伤好了，就约战黄峰。”程乾早就知道高远心里不认同他的想法，干脆直接来硬的。
“嗯嗯。”高远满心疑惑地点了点头。
程乾之所以这么有自信，那是因为，他十九岁的时候，就是用了这个方法，让黄峰佩服地五体投地，甚至半跪下来叫自己大哥。只不过，这是大学三年级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他希望19岁的自己早点成熟起来，不想让自己走那么多弯路，所以才点拨高远。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学校了。”
“谢谢程老师，老师再见。”
坐在车上的程乾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心里不禁自责，自己最讨厌的就是套路和计谋，自己怎么会教高远这些，想到高远一身的伤，爸爸满心的担心，他明白了，这是为了生存，为了自己不再挨欺负，为了爸爸妈妈不再为自己担心，我们用套路，使计谋，只要不是害人的，就完全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爸爸抓坏人，不也要使用计谋和套路吗？但爸爸不是在害人，而是在救人。
想到这，程乾笑了笑，如释重负，他是在嘲笑自己29岁的幼稚，也是为自己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而喝彩。
程乾感觉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无意当中回到十年前，遇到了19岁的自己，遇到了年轻时候的爸爸、妈妈、表舅、表舅妈，还遇到了自己暗恋多年的苏晴，遇到了苦苦追求自己的陈小影，遇到了所有他想见的人，就像他回到2009年之前他所梦想的一样——回到青春，回到他们最纯粹的年纪。
感觉像是在做梦，应该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第三十章 改变-士气高昂的亮相
高远一直没有回家，苏梅非常着急，给高建国打电话又一直被挂断，苏梅知道，肯定又在审案子。苏梅赶紧又给苏颂打电话，也不在。苏梅找了所有跟高远关系要好的同学，都没找到高远。正当苏梅准备打电话报警的时候，程乾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高远妈妈，我是高远的辅导员程老师。”
“啊。”苏梅心里只想着自己的孩子，只是啊了一声。
“高远今晚不回家了，我刚在惠城看到他，他说想回学校，我就给他带回春城了，您别担心，一会儿我让他给您回个电话。”
“哎哟，太谢谢您了，程老师，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远他出什么事了，你不知道，小远他爸是做纪检工作的，这些年得罪了很多人，他爸从来都不敢让我和两个孩子向除了学校老师以外的人，提起他爸的工作，就怕我们出事，今天真是吓死我了。”
说着，苏梅突然在电话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听着妈妈的哭声，程乾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他强忍着哽咽地声音，说道：“高远妈妈，您真的别担心，有我和学校在，我们都会保护好高远的，您别哭了，对身体不好。”程乾安慰着苏梅。
“嗯……嗯……谢谢你的关心，程老师，小远能遇到您这样一位老师，真是他们老高家祖坟冒青烟了。”
程乾一听祖坟冒青烟的事儿，破涕为笑，以前听妈妈说这些，感觉烦透了，现在听这些妈妈曾经说过的话，却觉得幸福极了。
“高远妈妈，咱们是现代人，以后可不许迷信了，高远能不能过得好，真的跟祖坟没啥关系。”程乾劝道。
苏梅一听程乾这么说，这才意识到，作为学生家长，怎么在老师面前这么失态，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哎呀，程老师，你看，让你笑话了，刚才是我太激动了，那都是口头禅，我还是很相信科学的，我听您的，以后不说了，不说了。”
“那您多注意身体，早点休息。”程乾挂断电话，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赶紧给高远发了一条信息，提醒高远给妈妈打个电话，就说自己在学校里，别让妈妈担心。
高远接到信息，感动不已，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程老师却替自己想到了。他赶紧拨通妈妈的电话，“妈，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我回学校宿舍了。”
“行，我知道了！以后这么晚就别往外跑了。”苏梅知道是因为自己和老公吵架，并把火撒在了孩子身上，才让孩子大半夜的回了学校宿舍，但听到孩子这么懂事地打来电话，叫自己不要担心，苏梅的心里暖暖的，突然觉得高远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又是一周，周末是春城工业大学最热闹的日子，虽然是理工科为主的学校，但也不缺少漂亮的女生，男生们也是所才多艺，并不像大家所想象中的那样，理工科的男生都是，带着厚厚眼镜片的书呆子，篮球场、足球场上争分所秒，场边欢呼呐喊，广场上街舞社团在疯狂地向围观的帅哥美女展现自己的舞技，池塘边的树林里，有抱着吉他唱歌的，有架着画板采风的，路边有热恋的小情侣，简直是一副唯美的青春画作。
这天高远在程乾的鼓励下，约好了黄峰，在滑板场比拼，馄饨跟高远是一个寝室，早就知道了今天的事儿，高远虽然约战了黄峰，但自己心里仍在打鼓，所以只跟馄饨说了这事，怕万一这一计不成，反倒让自己丢了脸，他倒不是怕输，只是怕黄峰不吃这一套，输了还不服，再把自己打一顿。
馄饨并不知道高远的担心，在他的意识里，高远一直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他以为高远把这事儿告诉他，是为了让他多喊点人给他助威，结果……
在高远踩着滑板离开宿舍楼后，馄饨便扯着嗓门，挨个寝室通知，让大家去学校的滑板场给高远助威，喊完了男生寝室，馄饨觉得人还是不够多，又跑到女生寝室楼下去大喊大叫，“在寝室的同学们，快到滑板场看咱们学校的板王高远跟春城板王黄峰的终极对决啦！”
馄饨站在女生宿舍楼下一通胡编乱造，哪有什么春城板王，黄峰虽然也玩了几年滑板，但技术还真称不上是一流，满打满算能称得上是准一流，跟高远比起来，多少还差那么一点点。
“啊……”陈小影听到消息，激动地惊呼，配合着馄饨发动着整个宿舍楼的女生去为高远助威。
苏晴这周末没有回家，跟着去凑热闹。
只见宿舍楼的女学生们，成群结队地朝滑板场的方向走去，馄饨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工作完成的非常出色。
高远越靠近滑板场，心里越是打鼓，总觉得自己不管能不能赢了黄峰都会被打，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正当他有气无力地朝滑板场走着的时候，馄饨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高远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喂！你还在磨蹭什么呢！场子我都给你支好了，就等你闪亮登上了！”
高远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馄饨拽着，马不停蹄地跑向滑板场。
“喂！馄饨，你等等，什么支场子，什么闪亮登场，你说清楚。”高远一边被馄饨拉着跑，一边问道。
“不是你让我安排的嘛，你是我兄弟，我都懂，快点吧！别啰嗦了！”
高远无奈，只能跟着这个傻馄饨跑。
等他们快跑到滑板场，高远定睛一看，瞬间愣住了。怎么会这么多人，滑板场平常没这么多人啊？黄峰带着几个小弟，正站在场中央，耀武扬威地朝围观的学生挥手。黄峰这人虽然不咋地，但长相的确帅气，再加上他那在社会上混迹多年独有的霸气，确实挺招女生喜欢。
高远瞪着眼珠看着馄饨，“馄饨，这是怎么回事？”
“高远，兄弟我对你不错吧，你暗示我办的事儿，我给你办得妥妥的！”
馄饨得意地指了指滑板场，“高远，你看，能发动来的帅哥美女，我都给你发动过来了！”
高远刚要发火，一想到馄饨也是好心，拍了拍馄饨的肩膀说道：“谢了，好兄弟！”
高远看到馄饨那么辛苦，又有这么多同学慕名而来，为自己加油助威，高远的士气一下子就提到了满点，甚至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他把滑板往地上一甩，灵活地跳上去，风一般地朝滑板场飞驰而去。
“喂！高远，你等等我，太不够兄弟了，我还想跟你一起亮相呢！”胖胖的馄饨在高远身后狂追。
陈小影首先发现了高远风一样的身影，“大家快看，咱们学校的板王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正踩着滑板飞驰而来的高远身上。
“太帅了……”
“哇！这是哪个专业的帅哥？”
“哇，你看，他真的好帅啊！”
“啊……”
尖叫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喜欢帅哥，爱凑热闹，是每个女大学生的‘主技能’，只要稍微有一点刺激，她们的这项技能就会疯狂的释放。
“苏晴，你看，高远是不是很帅！”陈小影摇晃着站在旁边的苏晴。
苏晴从小和高远一起长大，早就看惯了他出风头，所以这么多年，她都是高远追捧者嫉妒羡慕恨的对象，因为她每天都能和高远在一起上学、放学，还能一起出去玩，最关键的是，她并不像那些追捧者们，那么在意高远是不是很帅。
她只是觉得跟自己的表哥高远在一块，很轻松，很自然！
距离滑板场越近，欢呼声越强烈，高远的士气就越足，尤其是看到了苏晴也在人群中看着自己，高远兴奋的心几乎要从身体里蹦出来。
“你也……”高远滑到苏晴面前。
高远注意到陈小影也在，就赶紧改口道：“你们也来啦。”
“你好好加油哦，千万别大意。”苏晴说道。
“猪头，加油！”陈小影比划了个握拳的姿势。
高远使劲点了点头，转身朝场中央滑去。
围观的人对苏晴和陈小影羡慕不已，她们两个居然认识‘校园板王’。
周围的人开始向苏晴和陈小影询问高远的情况——大几的？哪个专业的？哪个班的？电话多少？怎么认识的？有没有女朋友……最后甚至都开始问，身高、体重、星座、生辰八字……就差问高远长了几颗牙齿了。
苏晴烦到了极点，拉着陈小影去了另一边。
高远滑到场中央，一个简单的点板刹车的下板动作，停在了黄峰一伙面前。
高远此时的士气膨胀到了极点。
“黄峰，我们开始吧！”高远平淡地说了一句。
我们最怀念的不是青春本身，而是青春里的那群人，那些事，那些纯粹，那些发自内心的相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