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封狼居胥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彻胭脂山,徐锐穿着军装礼服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之下,沿着历代草原大汗祭天的石板路朝山顶的祭台走去。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自古以来徐锐是第一个登上胭脂山的汉人,标志着汉人终于第一次征服了这片属于长生天的领地。
当年大汗开国皇帝朱震没有完成的历史由徐锐再度书写。
从此以后,目之所及的土地均有汉人的足迹,书有所载的方向都插过汉人的王旗,汉人终究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巅峰。
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当徐锐精心呵护培养的工业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时,没人知道将会孕育出怎样的辉煌。
到那时,徐锐也将被载入史册,变成与朱震齐名,改写了整个世界历史的伟大传奇!
“大帅,咱们今天真的要去祭草原人的长生天?”
山路上,林绍东在徐锐身后坏笑着问。
徐锐摇了摇头:“咱们汉人一般祭祀什么?”
林绍东想了想道:“咱们一般祭祖啊,圣上每年也祭天,可咱们祭的天却不是草原人的长生天。”
徐锐点了点头,又问:“你知道草原人为什么把咱们称作汉人么?”
林绍东道:“因为大汉朝的强大震古烁今。”
徐锐又点了点头:“大汉朝不仅强胜,而且是第一次形成了统一的民族和国家,这就是咱们祖先的由来,所以今日咱们不祭天,祭一祭咱们的祖宗,那位大汉王朝的开创者,祖皇朱震!”
林绍东一愣,大笑道:“大帅历来不信鬼神,今日怎会突然想要祭拜祖皇?”
徐锐顿住脚步,回过头扫了一眼山下的广袤草原,笑道:“你知道支撑一个民族的力量是什么吗?”
林绍东想了想,摇了摇头。
徐锐道:“是共同的文化和信仰,无论草原如何分裂,只要有共同的文化和信仰,他们便始终是一个整体,必要的时候会迫使他们解决纷争,团结一致,反抗外来的汉人。
所以也许你不明白信仰对于草原人这种游牧民族有多重要,但你要知道,他们相信没有长生天便没有草原,更不会有草原人。
我攻下了胭脂山,便是要告诉所有的草原人,他们的神护佑不了他们,而我在他们神山祭奠我们的神,则是要告诉他们,他们的神从此之后不会再保护他们。
只要消息传出去,所有草原人的信仰便会顷刻崩塌,同时而去的还有对民族身份的认同。
到那时,我再将草原的强力政权统统瓦解,重新建立以汉人文化为基础的新政权,那么维系草原民族的文化和信仰两大支柱都会消失,草原人作为一个民族也就不复存在。
从此以后这片草原便不会再有草原人,而是以游牧为生的汉人!”
林绍东闻言浑身一震,犹如有人拿着一柄重锤狠狠敲击他的心脏,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徐锐真正想要的不是击败草原人,而是消灭草原人,这是一个绝户计,从生理和心里上双重摧残草原文化,然后让它崩溃,彻底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唯有这样才是真正一劳永逸地解决草原之患的方式。
只是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少谋算?多大的气魄?多狠的决心?
林绍东愣愣望着徐锐,这一瞬间他有些恍惚,似乎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那个熟悉的大帅,而是一团怎么也看不懂的迷。
良久,林绍东终于回过神来,却看见在他身边同样发愣的曹思源。
二人对视一眼,曹思源苦笑一声,感叹道:“杀人诛心,也许这就是真正的杀人诛心吧?”
林绍东微微一愣,突然发觉曹思源的评价再正确不过。
当徐锐走到山顶时,“呜呜呜”的号角声再度响起,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庄重。
除了天启卫之外,许多投靠天启卫的草原部落不知道徐锐的险恶用心,都派人前来观礼,甚至就连苏赫巴鲁为了示好徐锐也派了百十个人。
祭天现场的草原人总数至少有一两万之多,甚至相比军容严整的天启卫也不遑多让。
祭祀大典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开始,草原人祭天的金人被抬到了祭台之上。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个金人原本是跪地祭天的造型,在它之前只有至高无上的长生天,可这一次它的面前却多了一个徐锐。
徐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踏在金人举过头顶的双手之上,朗声道:“从今往后,草原的长生天将不复存在,护佑这里的将是我大汉的祖皇!”
此话一出,一众草原人顿时大惊失色。
徐锐却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朝林绍东招了招手。
林绍东立刻走上祭坛,在一个扩音器前朗声念诵祭祀祖皇朱震的祭辞。
对于太学出身的林绍东而言,短时间内编纂一篇不太冗长的祭辞不过是信手拈来,了解到徐锐的用意之后,他还特意加上了许多驱逐长生天的语句。
观礼的草原人听着无不痛心疾首,涕泪横流,甚至有人激怒万分,赤红着脸,咬着牙,口中一边大喊着长生天,一边疯了般朝祭台冲来。
然而徐锐早就在地上画下了线,无论冲上来的是哪个部落的使者,也不管他的身份如何,只要他过线一寸,等待他们的便只有致命的弩箭。
顷刻之间,祭祀变成了一场屠杀,在倒下数百具尸体之后,草原人这才终于想起徐锐那弑神的恶名,恐惧再度占据了每一个人的内心。
人群之中,青女铁青着脸,远远看着徐锐,一旁的木春黎双拳紧握,咬牙切齿,满脸都是悲愤。
在情绪累加到无法忍受的程度之后,木春黎终于爆发,撸起袖子便要往祭台上冲。
然而就在这时,青女却轻轻地拉住了他。
“别击,放开我,我去杀了这些亵渎长生天的狗汉人!”
木春黎恶狠狠地说。
青女眼中闪过一丝心死,摇了摇头,平静地道:“走吧,梦醒了,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木春黎一愣,却听青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说得没错,如果一定要从草原和爱人当中选一个,我终究还是会选草原的。”
说完,青女松开了木春黎的手,缓缓转身朝山下走去。
木春黎不知道青女为何会突然感慨,担心青女安危的念头战胜了愤怒,随着她快步离开。
徐锐在人群中目送青女离开,心中松了口气,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害怕会有一天把持不住对这样一位绝世佳人动心,还是担心再见面时要如何对她解释自己的绝情?
此时此刻徐锐对青女产生了一丝本不该存在的愧疚,也许在某一刻他也不如自己想象得坚强,曾对这个坚强的女人动过心吧?
祭祀终于完成,徐锐在另一个世界完成了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同样的壮举。
林绍东指着祭台上的金人问徐锐:“大帅,这东西如何处置?”
徐锐想了想道:“送回长兴城,让他们祭天的大汗永远跪在圣上的宫门前!”
众将闻言顿时沸腾,齐声高呼:“大魏威武!天启威武!大帅威武!”
胜利的呼声如同山呼海啸,立刻淹没了草原人的悲伤。
这就是两个民族之间的决战,胜利者的喜悦永远大过失败者的悲痛,如果不想品尝悲伤的滋味便只有让自己变强,永远不要成为失败者。
徐锐默默地想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徐锐在胭脂山祭奠汉人祖皇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整个草原天塌地陷。
数百里之外,本想龟缩的乌力吉接到消息立刻陷入了疯狂,作为草原的大汗,他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现在整个草原都陷入了悲痛和绝望,所有人都在指望着这个领袖带领大家走出困境。
如果继续龟缩,那么乌力吉将迅速失去人心,没了信仰之力的草原人也将从此变成一盘散沙。
无奈之下,乌力吉率领刚刚喘了口气的十万大军迅速回师,数日之内飞驰数百里,直到越过乌鸦河才停下脚步。
乌鸦河畔草木枯黄,万物凄凉,萧瑟的秋风吹拂着乌力吉,从汗庭之战到现在不过短短一两个月,他却好像老了十岁,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开始发灰。
“失我胭脂山,使我六畜不繁息;失我胭脂山,使我神天无生灵……”
乌力吉对着河岸喃喃自语,神色萧索。
“大汗,咱们这一战风险太大了。”
胡合鲁站在乌力吉身后,过了好久才鼓足勇气说了一句。
乌力吉没有回头,凝望着原本汗庭的方向道:“不必担心,我已经和苏赫巴鲁达成停战协议,这次他不仅不会从后面突袭咱们,还会同咱们一起出击。”
“阴险的苏赫巴鲁不可信!”
胡合鲁沉声到。
乌力吉摆摆手:“没关系,我原本也没指望那个废物,只要他们不来捣乱,我就有办法扭转局面,让徐锐死无葬身之地!”
胡合鲁脸上仍旧挂着忧色,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乌力吉感受着微凉的秋风,咬着牙自言自语道:“先前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徐锐竟是一条毒蛇,这一次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第六百三十二章:乌鸦河之战
宏威十九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来得更晚一些,十一月初,北方草原应该已经被白雪覆盖,可这一年的冬雪却迟迟未降。
在胭脂山完成祭天之后,徐锐立刻率领天启卫继续北上,逼近乌力吉的另一片核心草场,而乌力吉的十万大军已经提前三天抵达乌鸦河,严阵以待。
热气球上的瞭望哨率先发现敌军踪影,徐锐立刻下令天启卫在乌鸦河南岸停止前进,就地扎营,同时派出大量斥候配合热气球和海东青,侦查敌军方位。
十一月三日,乌鸦河北岸的乌力吉大军难以掩藏,立刻受到热气球空袭,可是由于热气球速度太慢,有了经验的草原骑兵们迅速脱离攻击范围,令空袭计划搁浅。
第二日,乌力吉派出小股部队越过乌鸦河袭扰天启卫的补给线和大营,可前出的大军却提前被瞭望哨发现,天启卫的防御部队做好准备,以阵地战反击。
草原骑兵迂回攻击收效甚微,为了避免伤亡,乌力吉没有选择继续强攻,而是下令所有人马全部退出战斗,重新回到乌鸦河北岸。
至此,双方经过一轮试探,基本打了个平手,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徐锐意识到经过汗庭之战后乌力吉一定已经充分研究过天启卫的战法,想要用老方法吸引草原骑兵飞蛾扑火的计策已经难以实现。
十一月四日,天启卫斥候在乌鸦河南岸,天启卫大营以西三十里外发现大批人马,林绍东通过敌军出现的方向和装备特征判断为苏赫巴鲁的部落联军。
当晚的作战会议有些沉闷,将领们都担心因为胭脂山祭天之事让苏赫巴鲁与乌力吉放下成见,联手强攻天启卫。
眼下天启卫沿河扎营,人数又少,若是被这两路人马夹在中间,围而不攻,用不了多久就会粮草告罄,若是再赶上一场大雪,说不得就要全军覆没。
张佐烽出于保守考虑,认为大军应该立刻后撤,回到有利于后勤补给的地形再寻找战机与乌力吉和苏赫巴鲁展开决战。
然而徐锐却觉得乌力吉经过汗庭一战,娇纵之气已失,用兵趋于谨慎,这次只是因为头上顶着大汗的王冠,出了胭脂山那档子事不得不有所表示。
若是大军后撤,乌力吉正好可以借坡下驴,拖过整个冬天,想要再找机会与他的主力决战便会十分困难。
而且天启卫大军离家日久,想要确保军心不乱就不能在草原上过冬,时间并没有站在徐锐这边,必须速战速决。
十一月五日清晨,徐锐下令工程营在乌鸦河上架设浮桥,大军强行渡河,企图甩开南岸的苏赫巴鲁大军,尽快寻找乌力吉的主力展开决战。
然而就在工程营开始架设浮桥的时候,徐锐沿着河岸巡视乌鸦河的情况,突然发现河水水位比三天前下降很多,瞬间脸色大变,立刻下令工程营停止架设浮桥,全军后撤五里。
就在这时,众人只听一阵巨大的轰鸣之声传来,大地开始微微颤抖,就好像有数十万铁骑正朝大营冲锋而来。
“有大潮!”
天启卫众人见此无不变色。
徐锐心中一惊,暗道乌力吉果然是偷偷在乌鸦河上游截流水道,想要用当年韩信的兵法一举将天启卫冲到河里。
眼下时间紧迫,大军已经来不及后撤,徐锐立刻下令全军抛弃粮草,仅携带弹药退至附近的高坡之上。
一柱香的时间之后被截流的乌鸦河大潮果然如期而至,地势较低的天启卫大营瞬间便被河水吞没,所有没来得及带走的粮草与辎重全部丢失。
万幸的是因为撤退及时,天启卫大军几乎没有任何伤亡,大部分火炮和重要装备也都得以保全。
然而好运似乎到此为止,伴随着浪潮的侵袭,乌力吉的主力也突然出现在南岸,如潮水一般从背后向天启卫暂避的高地发动猛攻。
原来一开始的试探不过是乌力吉吸引天启卫的幌子,在与天启卫进行了一轮试探之后,乌力吉便立刻让主力全线后撤,脱离热气球的侦查范围,然后全军渡过乌鸦河,来到南岸埋伏下来。
等到毁去截流乌鸦河的水坝,造成洪水冲营的时候,这支大军才又突然杀出,想要给天启卫致命一击。
这计策不可谓不毒,实施得也十分完美,甚至骗过了徐锐的眼睛。
汗庭之战后,徐锐手握科技优势,认为在常规状态下乌力吉已经拿自己和天启卫没有办法,难免有些大意。
不过还好他在最后时刻洞悉了乌力吉的阴谋,避免了一场全军覆没的灾难。
大潮之后,惊出一身冷汗的徐锐醒过神来,虽然天启卫暂时躲过一劫,但是丢失粮草辎重对本就无法久战的天启卫依然十分致命。
再加上胭脂山的仇恨以及水淹天启卫大营的壮举令草原骑兵士气大震,天启卫的形势立刻变得岌岌可危。
值此之际,徐锐不慌不忙,冷静下令炮兵团在高地布防,同时以天启战车守住隘口,装备步枪的死神营和数千连射弩配合防守,抵御乌力吉的进攻。
战斗再次变成天启卫擅长的堑壕战,当时天启卫所剩的弹药已经不多,但徐锐仍然下令全军不得吝惜弹药,全力开火。
双方都清楚,眼下已经到了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乌力吉的大军打得也十分坚决,甚至提前刺破了战马的耳膜,将火炮引起马惊的机率降到了最低。
战斗从中午一直打到了傍晚。
草原骑兵悍不畏死地向高地发动了二十余次冲锋,最惊险的一次甚至已经突破防御,杀到了徐锐的中军帐外,就连亲卫统领秦飞都亲自上阵,与冲进来的敌人搏杀。
所有人都为天启卫捏了一把汗,这个时候如果苏赫巴鲁的生力军能够按照约定投入战斗,徐锐很可能就此折戟沉沙。
然而徐锐赌的就是以苏赫巴鲁的为人十有**不会第一时间投入战斗,只要徐锐能再次正面击溃乌力吉,这颗墙头草便不敢出兵。
事实果真如他所料,当战斗持续到傍晚,伤亡惨重,筋疲力尽的乌力吉主力仍旧没能等来援军,不堪重负的士卒们终于崩溃,开始逃散。
而这时徐锐的炮弹已经基本打完,也许再有一两次冲锋乌力吉就能胜利。
战争就是这样,当双方都打到了极限时,比拼的便是意志力,还有些许运气。
见乌力吉的主力先一步溃散,徐锐立刻下令所有骑兵全线追击,天启卫的骑兵们第一次在没有火炮和空军支援的情况下与草原铁骑展开决战。
其实天启卫的骑兵与草原骑兵相比,无论是马术还是战力、战术都存在很大差距,即便他们装备了可怕的连射弩也无法弥补。
若是换个时间,一场野战下来天启卫的骑兵定然会被草原铁骑打个落花流水。
可是当草原骑兵已经溃退之后又是另一回事了。
天启卫骑兵掩杀出来的时候,恐惧立刻开始在草原骑兵心中蔓延,就好像时间倒流,又回到了汗庭之战的恐怖时刻。
原本可以有序撤退的大军在恐惧的趋势之下瞬间大乱,被天启卫的数千骑兵追着屁股狠狠地打。
连射弩的威力、射速和精度优势在这场追击战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无数草原骑兵在逃跑的过程中成了弩箭下的亡魂。
天黑之后,场面变得更加混乱,双方一追一逃,跑散的士卒在广袤的草原上就像洒落的豆子,到处都是。
不得已之下,徐锐只得下令收兵,点起篝火,释放信号弹,重新聚集跑散的士卒,一场可怕的追击暂时告一段落。
十一月六日清晨,刚刚完成二次整编的天启卫仅仅休息了两个时辰便又一次上路,继续追击乌力吉。
天刚亮,二十余里外的乌力吉主力先是被海东青发现,接着又被随后赶到的热气球瞭望哨锁定,徐锐立刻下令全军进攻。
惊魂未定,疲惫不堪的乌力吉的大军正准备读过乌鸦河向北撤退,恰好被天启卫抓个正着。
天启卫丝毫不顾及双方的人数差距,如猛虎一般立刻向草原骑兵发起猛攻。
草原骑兵根本无心作战,松松垮垮的抵抗仅仅一个回合便被彻底击碎。
这时便轮到天启卫将草原骑兵堵在河岸边绞杀。
直到此刻,乌力吉已经无力回天,只得带着少数心腹杀出重围,偷偷渡过乌鸦河向北逃窜,剩下来的六万多人全部做了徐锐的俘虏。
当乌力吉再次惨败,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苏赫巴鲁的大营时,这颗胆小的墙头草立刻吓得心胆俱裂。
他不知道天启卫已经没了粮草和弹药,深怕徐锐收拾完乌力吉之后再顺手将他也灭了,立刻派人来向徐锐告罪。
苏赫巴鲁解释自己是因为洞悉了乌力吉大军有偷袭天启卫的意图,这才派人来援助天启卫。
徐锐对使者冷笑道:“既然是援助,那总得留下点什么吧,不然如何让我相信?”
使者以为徐锐是想趁机敲诈,只得捏着鼻子答应徐锐留下一万头牛羊,徐锐却摇摇头,让苏赫巴鲁将随军而来的大部分战马和牛羊都留下来,说是以示惩戒。
彪炳的战功让苏赫巴鲁不敢反抗,只得答应了徐锐的要求,而这些物资暂时解了天启卫失去粮草的危机。
十一月九日,天降大雪,一夜之间千里草原成了一望无际的雪原,可怕的冬天终于来了,乌鸦河之战也总算落下帷幕,历时仅仅六天,却打光了草原人的最后一点底气和乌力吉的最后一点本钱。
第六百三十三章:无人知晓的危机
草原上的某个地下洞穴之中尸横遍野,先前站在洞穴门口幻想着登仙之梦的一高一矮两个青年都赫然在列。
高个青年浑身焦黑,肌肉几乎完全烧焦、碳化,除了一张写满惊恐的脸,尸体竟缩小了三分之二。
矮个青年更惨,他的身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切割得七零八碎,散落了一地,就连头颅都变成了破碎的西瓜,散在一滩碎肉之中难以辨别。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在幽暗的洞穴里响起,尸堆中,浑身血污的浊心艰难地抬起头,朝入口的方向望去。
此时此刻,浊心已经浑身是伤,筋疲力尽,可他依然背靠着那扇沉重的铁门,仿佛一个真正的看守者,忠贞地履行着最后的使命。
“哒……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响,终于无数人影走了进来。
老天师一马当先,带着鬼谷一门的精英们站在了浊心面前,随后众人让开通道,一位面带着青铜面具的老者缓缓走出,正是大名鼎鼎的鬼谷子。
浊心支起身子,艰难地靠坐在铁门上,用力擦掉遮住视线的血污,冷笑一声一道:“你们终究还是进来了。”
“想要进来可不容易啊,阁下和阁下的同伴们手段层出不穷,牺牲了整整三百多条性命才走到了这里,若是再来一次,我这把老骨头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了。”
鬼谷子淡淡地笑着说到,他的声音异常苍老,和那日与老天师交谈时判若两人。
浊心死死盯着鬼谷子,眉头越皱越深:“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事到如今能否为我解惑?”
“阁下请问。”
鬼谷子比了个请的手势。
浊心费解道:“你们费尽心机,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也要到这里来,究竟为什么?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鬼谷子淡淡一笑:“当然知道,这里是通往仙界的大门,只要走过这条路,我们就能进入另一个世界,成为世人眼中的仙人。”
浊心曾猜想过许多可能,但唯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他脸色一僵,呆在当场,好一阵惊愕过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一众鬼谷门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唯独老天师和鬼谷子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哈哈,我真是……不不不,这真是我听过最可笑的笑话,你们以为穿过这条路就能成仙?”
浊心一边大笑,一边问到。
“不错。”
鬼谷子淡淡地点了点头。
浊心冷笑一声道:“究竟是哪个白痴告诉你们这么不靠谱的消息?如果他不是想害你们,就是想拉着这个世界陪葬!”
鬼谷子慢慢走出人群,淡淡道:“不用谁来告诉我,我对这里的了解远超你的想象。”
说着,鬼谷子来到陈旧的操作台前,随意地按了几下,操作台上立刻弹出一片光幕。
浊心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豁然望向鬼谷子,惊愕道:“你来过这里?”
鬼谷子摇了摇头:“不是来过,而是回到这里,对于这里来说我才是主人,而你们不过是一群寄居蟹而已。”
“回到这里?!”
浊心心中一惊:“你难道也是那些怪物中的一份子?”
“怪物?”
鬼谷子一愣:“什么怪物?”
“你真的不知道?”
浊心见鬼谷子的惊讶不似作伪,并且他也觉得面前的老人和地下的怪物们不可能有牵连,但兹事体大,他不敢掉以轻心,又慎重地问了一句。
鬼谷子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编个故事来骗我不成?”
浊心眉头一皱道:“我不知道你究竟如何看待这里,但这里并非你想象得那样,你们若是再往里走,这个世界就会产生不可预料的灾难,甚至会就此毁灭!”
鬼谷闻言愣了愣道:“说得很好,我差点就信了,不过现在表演时间结束,请你打开你身后的大门吧。”
“你还不明白!”
浊心急道:“这扇门的背后根本不是你以为的仙界,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那也只可能是地狱!”
老天师见浊心这副模样,脸色微微一沉,来到鬼谷子身边低声道:“他没有说谎,要不要再印证一番?”
鬼谷子摆摆手,淡淡道:“天堂与地狱本就只有一线之隔,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他看不到只是因为机缘不对,普天之下能够从这里走向天堂的也只有老夫一人而已。”
老天师闻言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浊心冷哼道:“老东西你太天真了,进了这扇门谁都别想活。”
“哦,是吗?那你为什么还要守在这里?”
鬼谷子冷笑着问。
浊心咬着牙道:“因为我是看守者!”
“看守者?”
鬼谷子笑道:“多好听的名字,说穿了也就是个鸠占鹊巢的狱卒而已。”
说着他弹了个响指,身后的鬼谷精英们立刻架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浊心定睛一看,正是昏迷的阴姬。
“阴姬,你还活着!”
浊心大惊,下意识从地上爬了起来,惊愕地望向了她。
鬼谷子看着激动的浊心,嘿嘿笑道:“你的同伴各有所长,不过老夫还是觉得她最特别,只有她达到了和你一样的级别,所以特意把她留了下来。”
浊心望向鬼谷子,咬着牙道:“你想怎么样?”
鬼谷子笑道:“不是方才就说了么,打开你身后的门!”
浊心脸色一变,下意识摇头道:“不可能,兽朝马上就会爆发,眼下看守者们正在布置最后的防线,一旦打开这扇门放你们进去,地底的恶魔就会冲出来,立刻毁灭这个世界!”
鬼谷子摆摆手,立刻有个鬼谷精英拔出长剑,架在了阴姬的脖子上。
“动手!”
鬼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仿佛没有半点温度。
持剑者的手腕猛地用力,锋利的长剑立刻就要将阴姬的脑袋割下来。
“慢着!”
见阴姬随时可能一命呜呼,浊心连忙惊呼一声。
鬼谷子竖起手掌,持剑者立刻止住动作。
“改变主意了?”
鬼谷子冷笑着问。
浊心沉着脸,似是心中正在天人交战,一边是守护世界的职责和大义,另一边又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无论如何选都是难题。
若是换了以往,或许浊心会想也不想便选择忠于职责,因为从成为看守者的那一天起,他就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这份事业。
可是眼下兽朝快要爆发,看守者们却日渐凋零,就连他自己不确定牺牲阴姬到底能不能能渡过眼下的难关。
如果真的注定失败,那么牺牲了阴姬还有什么意义?
他深深地看了鬼谷子一眼,心中愤恨至极,正是因为这些愚昧的人,看守者才会渐渐落到这份田地。
而现在已经到了整个世界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竟还这般愚昧地想要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既然如此,身为看守者的自己为何还要拼了命去守护他们?反正路是他们自己选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想到这里,浊心胸中涌上一阵热血,咬着呀点头道:“好,我给你们开门!”
此言一出,鬼谷众人顿时大喜。
鬼谷子轻轻拍了拍身边的老天师道:“行了,现在便只等小胡将那把钥匙骗到这来,然后打开最后的仙界之门便成!
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先一步赶到开门之地,让大家带齐东西快走,这一段路可不轻松,说不定得走上好几个月。”
“要这么久?咱们带了太多的工具,粮食可能不太够了。”
老天师低声道。
鬼谷子笑道:“不必担心,粮食绰绰有余,说不定到最后都还有剩。”
老天师闻言心中一寒,目光落到死在这里的同伴尸体上。
第六百三十四章:攻心的棋子
乌鸦河大捷之后,草原的冬天如约而至,超过一米厚的积雪和接近零下三十度的低温终止了一切战争。
为了避免天启卫士气下降,徐锐下令大军南返,放弃汗庭,带上从汗庭缴获的大量物资和人口直接退回天骐关进行修整。
天骐关内,安歌早就组织了大批商人携带大量金钱和物资赶来,第一时间从将士们手中收购走刚刚论功行赏分下来的牛羊,然后再向他们提供充足的酒肉、金银,甚至是女子。
如此一来,不但商人们大赚了一笔,盼着来年还能继续跟着星河集团发财,而将士们也把这次草原大战的所有斩获换成了想要的金银,除了留足享乐的部分,还有大把的富余可以借由星河集团的渠道直接寄回家里去。
商人与将士们实现双赢,渐渐建立起一种稳固的产销关系,双方都好像过了年,其乐融融,天骐关内每天喝酒吃肉,歌舞升平,人声鼎沸,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虽然已经离家将近两个年头,虽然寒冬腊月还身处边塞,但士卒们的士气非但没有半点松懈,反而越发旺盛。
所有人都盼着等开春之后冠军侯还能带着大家多打几仗,多些军功和缴获,等回家的时候在四里八乡更加风光。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相比徐锐这边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乌力吉那边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喜庆了。
失去了汗庭的大量物资和人口,以及包括克尔木草原在内的大片草场之后,乌力吉只能率领仅有的残兵败将一路往北逃窜。
接连经历两次重大失利,强大的扎那部几乎已经没有了青壮男子,两万多残兵败将,以及汗庭之外仅剩的七八万女人和孩子成了部落唯一的希望。
可是有望有时候也并不那么美妙。
由于扎那部的绝大部分财产都在汗庭之战时被徐锐缴获,没了草场和牛羊之后,部落里的物资极为紧缺,女人和孩子又成了负累。
为了避开徐锐和苏赫巴鲁等等威胁,也为各能找到一个理想的过冬之地,整个部落被迫在茫茫雪原之中忍饥挨饿,顶风冒雪地继续向北迁徙。
每天都有冻死或饿死的人,有时候一觉醒来接连几个帐篷里的人都全部死绝,但部落不能停下,在食物耗尽之前如果还没能找到过冬的地方,整个部落都有可能被暴风雪淹没。
眼下乌力吉手里还有最后一片足以栖身的草场,可是那是个遥远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能够能撑到那里,何况即使到了那里,恐怕也不够养活这么多人。
部落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充满了绝望,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自打乌力吉崛起以后,扎那部短短几年便从一个小部落一跃成为草原上最强大的部落,人们已经太久没经历过这样的绝望。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即便是最纯朴的草原人,当他们已经习惯了温暖的帐篷和成群的牛羊之后,再面对严寒和饥饿就会变得尤为艰难。
更要命的是,迁徙的部落还遇上了暴风雪,狂风卷起的雪花像是一层纱帘,阻挡了牧民们的视线。
部落中有一支人马同大队走散,从此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上生死不知,而这支队伍正好是负责押送食物的人马。
整整三分之一的食物同他们一起消失,本就食物匮乏的扎那部更是雪上加霜,举步维艰。
出事的当天晚上,乌力吉在成堆的坏消息折磨下终于抑制不住愤怒的内心,在王帐之里大发雷霆,将这段之日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所有委屈、愤怒和不甘全都发泄了出来。
曾经猛将云集的场面已经一去不复返,只有胡合鲁与邹先生默默看着他将汗帐里仅有的一张木桌剁得粉碎,然后扒开马奶酒的塞子大喝起来,一袋接着一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这是最后一袋马奶酒了。”
乱七八糟的汗帐之中,胡合鲁望着醉眼惺忪的乌力吉,愣愣地说。
乌力吉动作一顿,却没有理会他,继续喝酒。
胡合鲁看了看乌力吉,叹了口气,然后默默起身走出汗帐。
乌力吉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开,又或者胡合鲁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他的眼睛,只是他不想去管,至少今晚不想去管。
作为领袖,所有人都可以悲观,都可以任性,唯独他不行。
他必须得扛着整个部落往前走,安抚那些失落的人,给整个部落希望和信心。
但是今晚他不想这样做,因为他累了,真的累了。
不知什么时候,邹先生掀开帅帐的门帘,刺骨的寒风立刻刮得脸颊生疼。
他裹紧了身上的棉袄,捂着脸快步朝另一个帐篷走去,那正是胡合鲁的王帐。
邹先生走进王帐时,胡合鲁正刚刚把一块冻得比石头还硬的马肉扔进了锅里,然后愣愣望着沸腾的水,这一刻他的悲伤、痛苦和绝望都写在了脸上。
“阳山王这是躲起来吃独食吗?”
邹先生笑眯眯地问。
胡合鲁回过神来,扭头一看竟是邹先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邹先生也还没吃吧?不嫌弃的话就一起享用如何?”
邹先生也不客气,走到锅边坐下,深深地闻了一口,叹道:“好香的牛肉啊。”
胡合鲁闻言脸色僵了一瞬,沉重地摇头道:“不是牛肉,是马肉,牛肉早就没了。”
邹先生笑道:“不管什么肉,能填饱肚子就是好肉。”
胡合鲁神色暗淡,叹道:“草原人不到迫不得已时是绝不会杀马吃肉的,可是眼下就算是马肉也不多,明天大概就得啃肉干了。”
邹先生愣了愣,也叹了口气:“就算是肉干恐怕也啃不了几天吧?咱们最多还有十余日的干粮,若再不能抵达托勒密的草场,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饿死。”
胡合鲁苦笑摇头:“就算到了托勒密的草场又能如何呢?那里只是一个很小的草场,本身贫瘠,存粮也不多,一直留着那里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万一来得如此之快。”
邹先生捡了一根木棍,轻轻捅着火塘,好似漫不经心道:“阳山王有没有想过部落的未来?”
“未来?”
胡合鲁苦笑道:“没有十年生息,部落绝对无法缓过劲来,还有什么未来?”
邹先生笑道:“阳山王还年轻,十年可不算长。”
胡合鲁摇了摇头:“长的不是时间,而是过程,眼下大汗溃败,像苏赫巴鲁那样的狼群定然会围而攻之,如何会给咱们十年?”
“若是继续往北迁徙,能否逃过一劫?”
邹先生问。
胡合鲁一愣,摇了摇头:“当然能逃过一劫,北方虽然更加恶劣,但容下咱们休养生息还是不成问题。
可是大汗不会答应的,我了解他,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从不放弃,总是想要尽快打开局面,所以他不会再往北,也不会等十年。”
“正是大汗这样的性子才造就了强大的扎那部啊。”
邹先生感慨到。
胡合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是啊,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大汗的追求造就了强大的扎那部,可对于眼下的扎那部来说,却承受不住大汗的野心。”
“大汗若是再不接受现实,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便是把整个扎那部往绝路上推,这是老夫昨晚的有感而发。”
邹先生喃喃地说。
胡合鲁望着邹先生道:“昨晚听邹先生这样说,我还向您发了脾气,可是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大汗还沉浸在往日的辉煌之中,可是如今的扎那部最需要的却是生存。
开春之后部族决不能继续与汉人,或者苏赫巴鲁这样的强敌征战了,我们必须先活下去,活到扎那部再度强盛起来,否则一切都没有希望可言。”
“既然你已经想到了这里,难道就没想过改变?”
邹先生循循善诱地问。
胡合鲁摇了摇头,痛苦地说道:“当然想改变,只可惜光凭我是改变不了的,大汗不会允许,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部落里的人一个个死去,却毫无办法。
军师可能不知道,这个部落就是我的一切,是我和大汗一起将他从一个下九流的小部落带成了如今的草原第一部落。
看着部落日渐衰败,甚至走向灭亡,我却没有半点办法,我的心就好像被人用小刀狠狠地绞着!
我!唉……”
胡合鲁面露痛苦之色,神色凄然。
邹先生丢下了手里的棍子,望着胡合鲁道:“如果换个大汗呢?”
“你说什么?”
胡合鲁张大了嘴,讶异地望向邹先生。
邹先生沉声道:“不可否认,大汗的确有经天纬地之才,曾经的扎那部正需要那样的大汗,可如今的部落需要的却是一个甘愿放下高贵头颅的大汗!”
“你!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阳山王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色,右手下意识握住了刀柄,却听邹先生继续开口。
“阳山王,您究竟是终于大汗,还是终于部落?或者说,大汗和部落二选一,您会选哪一个?”
胡合鲁闻言浑身一震,大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六百三十五章:开春
除夕当晚,汗庭大捷的好消息刚传回长兴城,宏威皇帝在与百官庆贺之时看到捷报惊喜万分,高兴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连说了十二个好字。
参加新年庆贺的皇子、勋贵以及尚未休沐回家的百官们喜形于色,齐齐下跪,高呼万岁,庆贺宏威皇帝威震草原。
悬在大魏头上的一柄利刃顷刻瓦解,宏威皇帝由衷感叹:“徐卿竟能以一万之众,击退草原数十万铁骑,大魏有此忠臣良将乃国之大幸,朕之大幸!”
随后宏威皇帝吩咐内阁当场拟订国书,痛斥乌力吉不顾盟约,擅自挑起战争,并例举草原河北会盟时乌力吉背信弃义,袭杀草原大汗等等恶行,将其描述成不忠不孝,人人得而株之的小人。
国书宣告天下,大魏国以草原之主的名义发兵草原,任命徐锐为西北经略,统领西北边军,主持对草原的一应军政大事,并继续讨伐乌力吉,还草原各部一个朗朗乾坤。
与此同时,宏威皇帝还亲自给徐锐写了一道圣旨,其中一段说道:“钢锋一出所向披靡,草原群狼闻风丧胆,朕心甚慰。
朕现将西北大权尽数交托于卿,如何行事朕绝不过问,只看结果,愿卿再接再厉,开春之后兵出天骐关,横扫草原,永绝后患。
然草原恶劣,卿需保重身体,若事不可为亦毋须强求,朕宁愿丢了草原也不愿卿有任何闪失,切记,切记!
卿离京两载,朕心甚念。
朕于宫墙之上远眺西北,盼卿早归。”
写完圣旨宏威皇帝依旧兴奋不已,命人抬上酒食与百官豪饮,深夜大醉酒宴方才散去。
第二天草原大捷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百姓张灯结彩,庆贺冠军侯的丰功伟绩,有人甚至为他立了生祠。
就连正在大学堂教书的大夫子东篱先生也开心不已,嚷嚷着当初没把徐锐留下来做学问有多英明。
另外一边,等徐锐拿到宏威皇帝的国书和圣旨的时候,严寒的冬季已经悄然而去,春天重新降临,万物开始复苏。
徐锐和林绍东站在天骐关的城楼上向西北远眺,计划着新的一年该如何作战。
“圣上将西北托付给大帅,这是我朝亘古未有的恩宠,也是巨大的压力啊!”
林绍东捧着看了四五遍的圣旨,由衷地感慨。
徐锐杵着城墙,回过头笑眯眯地问:“这话怎么讲?”
林绍东轻轻抚摸着圣旨道:“圣上的国书等于是对天下声明大魏与乌力吉势不两立,虽然乌力吉现在已是丧家之犬,但若不能将其铲除,终究是辜负了圣上的期待。
可是眼下乌力吉已经北逃,开春之后还不知道会缩在哪个犄角旮旯,咱们若是劳师远征沿途所耗巨大不说,深入草原,一旦有个万一,咱们只有一万多人势必会陷入险境。
另外,咱们虽然击败了乌力吉,但只是对扎那部造成了致命一击,草原其他各部仍然保留着很强的力量,距离彻底平定草原差得还很远。
与中原不同,草原各部逐水草而居,星罗棋布地生活在广阔的草原上,咱们总不可能去把每一个部落都打一遍。
即便咱们有那么多时间,等把草原打完一遍,这里便成了无人区,到时候随便有一支游牧部落出现,就好像种子找到了温床,立刻就会生根发芽,甚至会比乌力吉还要棘手。”
徐锐仔细听完林绍东的话,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都对,乌力吉要抓,草原也要平定,而我也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所以咱们得加快些手脚,好在经过播种、浇水和施肥,现在已经快要到收获的季节了。”
“收获?收获什么?”
林绍东闻言一愣。
徐锐道:“当然是铲除乌力吉,平定整个草原啊!”
“啊?”
林绍东更加费解,目光朝外面的草原扫了一圈,莫名其妙道:“可是如今乌力吉远在天边,以苏赫巴鲁为首的草原群狼依旧虎视眈眈,甚至可能趁咱们回天骐关过冬之际占据汗庭,哪来的收获?”
徐锐摇了摇头:“我们打个赌,三个月之内本帅便能平定草原,铲除乌力吉!”
“三个月?!”
林绍东瞪大了眼睛,要是换个人他恐怕会说三个月您能走到漠北吗?
可是面对的是徐锐,他又没有那么大的底气,只是想来想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三个月内解决乌力吉和苏赫巴鲁,于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好,我赌了,赌注是什么?”
徐锐笑眯眯地拍了拍林绍东道:“若我赢了,你留在西北,帮我看好这里满地的宝贝!”
“啊?”
林绍东又是一愣,什么叫留在西北看好宝贝?难道徐锐还有什么打算不成?
他正想开口问个究竟,身后突然有个传令兵急匆匆地走了上来。
“报!汗庭的留守密探来报,乌力吉大军和苏赫巴鲁的人马出现在汗庭六十里外,提前出发的留守军请大帅速速发兵,以免汗庭有失!”
徐锐闻言,笑眯眯地望向林绍东,林绍东却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苏赫巴鲁和乌力吉都来了?!”
林绍东惊愕地问。
苏赫巴鲁会趁天启卫回天骐关过冬之机抢占汗庭还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已经被打成了丧家之犬的乌力吉也会来就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个时候乌力吉不在漠北待着,反而千里迢迢地返回汗庭,这不是在找死么?
难道是乌力吉突然得了失心疯?还是野心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
林绍东怎么也想不通,只得愣愣地望向徐锐,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锐耸耸肩道:“天机不可泄露,记得你我的赌约!”
说完徐锐哈哈大笑,从城楼上走了下去。
林绍东呆呆地站在城楼上想了很久,不知什么时候一阵乍暖还寒的春风钻进了他的领口,冷得他一阵激灵。
“坏了!”
这一刹那他才终于想通,狠狠地跺脚道:“这是被大帅阴了一手!可恶啊,这家伙现在连自己人都算计,我得找他说理去!”
林绍东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怒气冲冲地直奔徐锐而去,可是徐锐早就跑了,哪里会给他反悔的机会?
宏威二十年三月,养精蓄锐整整一个冬天的天启卫再度西出天骐关,又一次踏上了茫茫草原,等待他们的将是决定草原命运的最后一战。
第六百三十六章:最后一战
宏威二十年三月底,天启卫逼近汗庭,而苏赫巴鲁与乌力吉的混战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
这一次战争的态势悄然易手,连遭重创的乌力吉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实力,仅剩两万人的军队经过漠北一整个冬季的摧残变得更加羸弱。
反观苏赫巴鲁,纠集了众多小部落的苏赫巴鲁大军总数超过二十万,一直寻求机会与乌力吉决战,似乎想抓住这个时机,彻底消灭这个可怕的竞争对手。
奇怪的是,乌力吉面对如此大的压力一直极力避战,可无论苏赫巴鲁如何追击,他都没有向北方远遁,而是绕着汗庭和苏赫巴鲁兜圈子。
如此奇景令林绍东和天启卫一干小将摸不着头脑,直到交战的双方察觉天启卫逼近汗庭才完全结束。
苏赫巴鲁终究还是没能赶在天启卫到来前与乌力吉展开决战,天启卫一到便成了三方割据。
眼下的局面是天启卫最强,苏赫巴鲁人数最多,乌力吉最弱,这三方又是各怀鬼胎,十分微妙。
所以天启卫一到苏赫巴鲁和乌力吉便都停了手,隔着一条河各自安营,不敢轻举妄动。
最耐人寻味的是天启卫逼近双方之后也并未直接发起进攻,而是回到汗庭,大有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态势。
碍于徐锐在胭脂山的所作所为激起了草原人的公愤,苏赫巴鲁不敢明目张胆地向徐锐献媚,但私底下却派了不少人来汗庭“联络感情”。
在苏赫巴鲁看来,乌力吉从漠北返回便是自寻死路,徐锐胜利已经是既成事实,眼下已经到了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所以他必须抓住徐锐的脉络,至少也得抢占些先机,从徐锐手里多分一些好处。
苏赫巴鲁可没有忘记,徐锐曾经通过青女答应过他,只要消灭了乌力吉,就会将他扶上大汗之位。
因此每次使者来汗庭“拜访”徐锐都带着大批金银和牲畜,徐锐也充分发扬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官场作风。
无论苏赫巴鲁送来多少东西,徐锐都照单全收,可是对于苏赫巴鲁提出的要求,他却会派人仔细与使者讨价还价。
一来二去,整整一个月就这么悄然溜走,不知不觉三方都消耗了大量的耐心,而奇怪的是乌力吉仍旧安安静静地待在汗庭附近,没有任何动静。
时间来到宏威二十年四月,徐锐与苏赫巴鲁终于谈好了条件,对战后的胜利成果分配达成了共识。
第二天一早,天启卫的所有热气球突然全部升空,大军从蜗居了一个多月的汗庭出发,奔向乌力吉的营寨。
这一日苏赫巴鲁也早早整军,在一处高地俯瞰战场,等着徐锐替自己将乌力吉收拾干净,这也是二人在分赃协议中定下的一条。
“大王,乌力吉的骑兵速度太快,天启卫怕是很难追上,咱们要不要先一步渡河,将乌力吉的后路堵死?”
大军阵前,纳森布望着远远朝乌力吉大营飞去的热气球,问苏赫巴鲁到。
苏赫巴鲁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反问道:“为什么要去堵乌力吉的退路?”
纳森布一愣:“您不是想趁乌力吉羸弱之时将其彻底消灭么?若是再让他跑了岂不麻烦?”
苏赫巴鲁哈哈大笑,摆摆手道:“此一时彼一时,乌力吉现在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可他也不是一点价值也没有,万一他要是狗急跳墙,把汉人逼上了绝路,咱们的机会便来了!”
纳森布一惊:“大王不是刚刚才和徐锐达成协议么,难道还想动手?”
苏赫巴鲁冷笑道:“徐锐虽然答应了咱们的条件,可做别人的傀儡哪有自己做主来得好?徐锐的天启卫虽强,可他终究只有一万多人,人少的坏处就是不能出半点差池,只要犯一个错,就有可能葬送好局!”
“这么说,咱们还有可能将汉人赶出去?!”
纳森布闻言大喜。
苏赫巴鲁凝重地点了点头:“看着吧,咱们得等待机会,如果机会真的出现,那咱们也决不能放弃!”
“咦?大王,您看那些太阳的位置是不是有点不对?”
正说着,纳森布突然指着天上的热气球问到。
苏赫巴鲁一愣,连忙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原本飞向乌力吉大营的热气球竟不知何时开始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飞来。
苏赫巴鲁脸色微微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忽然跑来一个慌慌张张的斥候。
“大……大王……不好了,汉人们杀了咱们的斥候,他们根本没有去攻打扎那部,而是……而是朝着咱们来了!”
“什么?!”
众人闻言顿时大惊。
苏赫巴鲁的脸色终于变得铁青,怒道:“快!快备战!汉人背信弃义,他们是想打咱们的主意!”
苏赫巴鲁终于反应过来,立刻下令全军备战,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徐锐的狙击枪小分队干掉了苏赫巴鲁前出的斥候,让曹思源的混成骑兵团成功绕到了他们身后。
曹思源用天启战车为先锋,配备连射弩的骑兵为中军,稳稳截断了苏赫巴鲁的后路。
同时,郭盛宝的炮兵团在五里外的高坡上建立阵地,用最好的视野瞄准了苏赫巴鲁的大军。
此时苏赫巴鲁背后是曹思源,西侧是河,北侧是热气球,只有东侧一个出口。
可是当苏赫巴鲁反应过来的时候,东侧也已经被张佐烽的人马牢牢控制,不知不觉之间天启卫竟然已经完成了对苏赫巴鲁的合围。
苏赫巴鲁又急又气,下令大军从东侧突围,可是大军还未行动,“隆隆”的炮声便已经响了起来。
顷刻之间大军集结的高地便化为一片火海,近二十万大军被打得鬼哭狼嚎,苦不堪言。
其实整个草原之战几乎只有乌力吉的大军尝到过天启卫的大规模炮击,苏赫巴鲁折损在汗庭的两万人马又都成了亡魂,现在的二十万联军竟还是第一次面对可怕的火炮。
这毕竟是由多个部落组成的联军,混乱一起立刻分崩离析。
苏赫巴鲁也被逼得急了,咬着牙指挥主力向东突围,可是他们却是一头撞在了骑兵杀手——死神营的怀里。
射速极快的半自动步枪打得骑兵抬不起头来,好不容易等到换子弹的时间,火炮和连射弩又会将他们压制回去。
苏赫巴鲁急红了眼,下了死命令,可是突围的大军就是一步也迈不动,而等到缓缓飘来的空军抵达,航空炸弹像是不要钱一眼样往下撒时,战局便已经注定了。
没有哪支骑兵能在狭小的空间之内躲过地毯式轰炸,苏赫巴鲁和他的二十万联军,连同他对汗位的野心和病态渴望都一同葬身在火海之中。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苏赫巴鲁才想明白,徐锐根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草原部落,乌力吉的人马便是吸引他的诱饵,与他讲条件的一个月则是麻痹他的过程。
他就这样傻乎乎地落到了徐锐的圈套之中,不但帮他集齐了几乎所有部落的精锐,更是连自己的性命也都搭了进去。
此战过后,草原之上各部落都元气大损,再也没有能够与徐锐叫板的势力存在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徐锐究竟是如何能让乌力吉成为诱饵的?
“徐锐,我不甘,不甘啊!”
苏赫巴鲁红着眼,在烈焰之中吼出了最后的心声,可是这个世界上终究没有后悔药的存在,整个草原战役只剩一个胜利者,那就是徐锐。
第六百三十七章:汗王落幕
“罪人胡合鲁叩见经略大人……”
胡合鲁带着扎那部的主要首领们齐齐跪在徐锐的帅帐里,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紧张,与当初见面时的高傲判若两人,看得一众天启卫小将们惊愕不已。
消灭苏赫巴鲁联军的战斗才刚刚结束便有斥候来报,河对岸的乌力吉大营出现异动,当时天启卫已经打了整整一天,筋疲力尽,这个消息着实让不少人头疼。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从乌力吉大营里出来的只有十几骑,没有一个士卒,全是扎那部能做主的人,而且还举着一面用羊皮染色的白旗。
开始的时候林绍东怀疑这很可能是乌力吉的诡计,吩咐全军不准修整,立刻调整阵型,准备迎战,同时又遣亲卫出营与这十几人交涉。
直到这十几人被亲卫带到了大营,林绍东看清他们的模样才瞬间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他们竟然是来投降的!
而且做主的人从乌力吉变成了山阳王胡合鲁,若不是乌力吉本人一身污秽,被五花大绑地横放在另一匹马上,林绍东都要以为这是周瑜打黄盖的戏码。
草原变天了?
乌力吉被自己人背叛了?
草原的局面就这样被平定了?
一众天启卫的小将们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一连串念头。
谁也没想到接连两次大战都没能抓住的乌力吉就这样被送到了大家面前,更没想到平定草原的丰功伟业会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作为终结。
几乎所有人都处在恍惚的状态,直到胡合鲁进了帅帐,把投降书亲手交到徐锐手上,然后按照草原人的习惯,脱光上衣表示臣服时,大家还觉得好似做梦。
唯独徐锐似乎智珠在握,早已洞悉了一切,没有对胡合鲁的到来表示任何惊讶。
他不但大大方方地将他接入帅帐,而且在胡合鲁投降之后,立刻一边好言宽慰,一边取出了准备多时的国书,当场封胡合鲁为草原大汗。
不但草原人,就连天启卫的小将们都被徐锐这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弄得措手不及。
胡合鲁原本以为就凭双方前两次大战的血仇,以及徐锐现在手上握有的绝对优势,投降的过程恐怕会十分艰难,最少也得受尽屈辱。
没想到徐锐竟然丝毫没有计较双方的仇恨,在胡合鲁投降之后非但没有提出什么条件,而且信誓旦旦地表示不会对扎那部赶尽杀绝。
整个过程徐锐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胡合鲁不知道那张笑脸下隐藏的究竟是好意还是杀机,心中原本忐忑不已。
但下一刻徐锐便彻底安了他的心。
除了代表大魏册封胡合鲁为新一任大汗之外,徐锐还当场命人从刚刚结束的战斗缴获中拿出一半来帮助举步维艰的扎那部度过难关。
眼看着几十个天启卫士卒赶着大批牛羊朝自己的大营开去,胡合鲁终于放下了心,双目含泪,重重地朝徐锐磕头,高呼大人万岁。
同来的扎那部头人们也随着胡合鲁一起,赞颂徐锐的功勋。
此时此刻,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茫茫的草原,以及这些可怕的草原骑兵们终于被自己征服,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自豪油然而生。
天启卫大营瞬间沸腾,两年多的努力和血汗终于开花结果,每一个参加过这场战役的将士们都是一段传奇的缔造者。
甚至到他们暮年回忆这一生时,都可以自豪地对子孙们说:“辽阔的西北草原就是你们爷爷当年陪着冠军侯亲手打下来的!”
这是无上的荣耀,是整个民族的骄傲,更是一辈子难以忘怀的高光时刻。
不用徐锐吩咐便有专人处理受降的具体事宜,然后拉着来投降的草原贵族们举行一场盛大的庆祝酒宴,场面瞬间变得喜庆而热闹。
今日的一切都太顺利了,包括胡合鲁在内,走出帅帐看到欢天喜地,奔走相告的天启卫将士们时,心里都忍不住被他们所感染,甚至出现了一丝荒诞的喜悦。
是啊,不管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至少战争总算结束了,扎那部没有亡!
胡合鲁在心中叹息一声,阴霾瞬间消去大半。
只是当他回过头,看到混在投降的头领中,失魂落魄走出来的邹先生时,心中却忽然多了一丝愧疚。
“邹先生,我们不但没能帮您报仇,还委屈您和我一起受了投降之辱,是草原对不起你啊……”
胡合鲁走到邹先生身边,低声叹到。
邹先生沉着脸,摇了摇头道:“不怪你们,自古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
胡合鲁闻言心中更加惭愧,抱拳道:“无论如何,我都感谢您对扎那部,甚至整个草原的付出和牺牲,只要您愿意,您永远都是扎那部的一份子,永远都是我们的军师。”
邹先生微微一愣,目中闪过一抹泪花,却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咱们的缘分只到这里,今后我想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再也不问世事,还请大汗成全。”
胡合鲁本想拒绝,可是当他看到邹先生那张决绝的脸,便知道这件事他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谁也改变不了这个固执的老头,心中反倒松了口气。
他略一沉吟道:“这样也好,草原永远欠您一个人情,若有一日您需要草原的帮助,请您务必来找我,就算我不在了,我的子孙也会替您完成心愿!”
邹先生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更加萧索。
从徐锐出长兴城算起,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两年,真正的大战也进行了大半年,一切都在一阵熊熊燃烧的欢庆篝火之中完美谢幕。
强大的草原部族被徐锐以超脱时代的战术和武器深深地犁了一遍,最精锐、最强悍的草原骑兵几乎凋零殆尽,剩下的残兵败将则会将天启卫的恐怖散播到草原人的骨髓里。
除此之外,胭脂山上的长生天已经变成了汉人的祖皇朱震,原本的信仰完全崩塌,如果牧民们还想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生活,就得将汉人的祖宗变成自己的神。
这是一份屈辱,可是徐锐并不担心。
因为草原上的艰苦会让他们迅速将抛弃自己的神忘记,重新寻求一根新的心领支柱,以保佑自己能在残酷的环境之中生存下来。
如此一来,在不知不觉之中,草原人和汉人的信仰便会慢慢统一起来,名族的隔阂与界限将会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由汉人完成对草原人的彻底同化。
而这些仅仅只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这一晚成了历史的.asxs.,无论是汉人还是草原人都在欢庆战斗结束,唯有主角徐锐却在中途偷偷退场,去见了一个他必须去见的人——乌力吉。
第六百三十八章:草原终章
中军之内将士们载歌载舞,喝酒吃肉,欢声笑语。
而在中军之外则是月明星稀,暗淡凄凉,静谧难耐,果真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跨过那条界限便成了两个世界。
徐锐缓缓走到关押乌力吉的地方。
一代草原大汗乌力吉被自己最信任的弟弟胡合鲁生擒,经历了不知怎样痛苦的折磨,如今的他一夜白头,蓬头垢面,肮脏不堪,死气沉沉,哪里还有半点少年雄主的模样?
徐锐凝望了乌力吉许久,只见他面容苍老,目光呆滞,仿佛暗自入神,显然是心灰意冷,有了死志。
徐锐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走到乌力吉的身边,轻声道:“还记得当初你接我入汗庭,何等风光大气,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场面。”
说来也奇怪,对谁都不理不睬,好似已经得了失心疯的乌力吉,一听到徐锐的声音竟立刻回过神来。
乌力吉抬起满是肮脏的眼皮,深深地望了徐锐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你亲手策划了这一切,现在又何必来假惺惺地说这番话?”
徐锐叹了口气,亲手解开乌力吉身上的绳子,轻声说道:“虽然是我把你推下了王座,但我以为你总不会弄成这个样子,看来还是我低估了人性。”
“人性?”
乌力吉冷笑一声:“所谓的人性就是弱肉强食,即便是我最信任的兄弟,一旦被勾起了野心也会像野兽一样。
一开始他或许真像自己所说,是为了拯救部族才鼓起勇气背叛我,可是随之而来的罪恶感和愧疚感会令他疯狂。
他越是愧对我,便越会折磨我,越想让我死。
若不是我还算是他投降的筹码,恐怕都活不到见你的时候!”
徐锐闻言一愣,笑道:“你想得倒是通透,看来即便面对如此不堪的人生境遇也会让你有所成长,真不愧是一代枭雄。”
乌力吉冷笑道:“是啊,骄傲蒙蔽了我的双眼,让我看不清最可怕的危机……”
说着,乌力吉忽然望向徐锐,认真道:“徐锐啊徐锐,你洞悉人心,世间万物尽在你的鼓掌之中翻转,最可怕的是,不到失败的那一刻,即便是我都不明白你究竟在哪里动了手脚,你可真是个恶魔。”
徐锐闻言淡淡一笑,坐到乌力吉对面道:“多谢夸奖,我还差得远,不过今后一定努力,争取早日成为你口中的那个人。”
乌力吉丝毫不在乎徐锐的讽刺,冷笑道:“你也不用得意,自古以来草原人曾无数次被你们汉人击败,但你们从来不曾征服我们。
这里是贫瘠的草原,只会种地,贪图享乐的汉人们根本无法生存,你的大军更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此。
只要给草原二十年,不,只要十年!
只要十年休养生息,草原便又会变回原来的草原,总有一日能把你们汉人都赶尽杀绝!”
徐锐静静听着乌力吉的狠话,淡淡地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可那是过去,现在不同了,当草原人开始祭祀汉人的祖皇,相信把汉人的儒家那一套传进来也不会那么困难。
等到你的孩子开始学习之乎者也,等牧民的帐篷里出几个状元,去到京城做大官,连带着整个部落的日子都好起来。
到那时,草原就会彻底变成大魏的一部分,草原人也会变成汉人,放牧的汉人,你说他们还会继续反抗朝廷吗?
就像你说的,二十年,哦不,十年,只要十年!”
“恶魔,徐锐,你这个恶魔!”
乌力吉闻言愣了好久,忽然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当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当自己最珍爱的草原面临如此恶毒的境遇时,乌力吉再也无法淡定,如饿狼一般扑向徐锐。
“我要杀了你!”
徐锐不闪不避,一脚踢在乌力吉的胸口上,将他踹了回去,乌力吉还想再起,却有一道无形剑气杀来,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
一代草原雄主,甚至压得宏威皇帝捏着鼻子吃哑巴亏的乌力吉就此殒命,头颅上还带着不甘和愤怒的表情。
“早知如此,当初你便不该来惹我!这一剑是替我妻子斩的,你让她伤了心,我就让你丢了命!”
徐锐捡起乌力吉的头颅,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叹了口气,指着他的无头尸体对身边的亲卫们道:“厚葬了吧。”
三日之后,离开汗庭的某个方向,徐锐与邹先生并肩而行。
“真的要走吗?”
徐锐低落地问。
邹先生点了点头:“非走不可,我们说好的。”
徐锐停住脚步,朝邹先生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这一战能取得如此战果全靠邹先生打入敌后,运筹帷幄,您居功至伟,才华横溢,小子诚心诚意地想请先生留下帮我。”
邹先生闻言苦笑道:“侯爷何必如此自谦,老夫虽然深入敌后不假,可是所行之策却是侯爷一开始便早早订好的。
说真的,当初侯爷杀了我家主公,老夫心中愤恨已极,若不是侯爷答应老夫事成之后可以让我陪伴主公妻儿,保护他们不受欺凌。
再加上老夫一生都跟随主公,致力于解决草原之患,被侯爷彻底瓦解草原的雄心和胆魄震撼,否则绝不会答应跟您合作。
其实即便老夫已经决定与侯爷合作,汗庭之战时心里仍存着与侯爷一决高下的念头。
可是侯爷神鬼莫测的用兵手段,以及层出不穷的可怕武器,着实击碎了老夫最后一点争强好胜的念头。
侯爷料事于诸事之前,大半年来所有人和事都好像是按照您事先写好的剧本在走。
尤其最后让老夫策反胡合鲁,并以乌力吉大营为诱饵,一举解决苏赫巴鲁等草原残存势力的一战着实令老夫佩服。
侯爷乃千万年难遇的大才,即便没有老夫这区区萤虫之光,天下也没有能难住侯爷的事。
而老夫完成了解决草原大患的毕生目标,所剩的便只有照顾好主公妻儿家小的心愿,还望侯爷成全。”
徐锐闻言默然,许久才叹了口气道:“可惜先生不能与晚辈继续同路,晚辈心中甚是遗憾。”
邹先生摇了摇头道:“既然侯爷不舍,那老夫便在临别之际最后多嘴一次,提醒侯爷草原乃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侯爷想要同化草原,气魄虽大,但是草原人与汉人天生不同,就算暂时拥有同样的信仰和文化,总有一天还是会因为不同的生存条件而产生分歧,重新变成两个名族。
老夫以为,只要草原人放牧一日,他们便与汉人有本质区别,这一点还请侯爷不要掉以轻心。”
徐锐闻言点了点头,坦言道:“多谢邹先生提醒,不同的生活状态的确会造就不同的民族,但若生活状态变成了职业,这一点便不足为虑了。”
“哦?”
邹先生来了兴趣,抱拳问道:“不知侯爷此话何意?”
徐锐想了想道:“邹先生也知道小子在长兴城办了许多产业,这些产业叫做工业,工业发展需要大量资源。
草原虽然土地贫瘠,但在地表之下却埋藏着丰富的石油、煤炭和铁矿,这些都是工业发展急需之物。
除此之外,工业发展还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此次大战之后恰好有大量牧民因为失去牛羊,面临被冻死、饿死的悲惨境遇,这时我只需要花费很小的代价,就能既让他们活下来,又让他们创造更大的价值。
所以眼下的草原已经成了工业发展的绝佳之地。
我已决定在汗庭之上兴建一座大城,然后将长兴城的工厂搬迁至此,将这里打造成一块富饶的工业区和贸易中心,并吸纳大量牧民为我工作。
商业会让新城变得繁荣,有利可图则会让商人们将源源不断的粮食和物资运到这里,被我雇佣的工人们生活条件比在草原上风餐露宿好了不知多少万倍。
而我只要开出的工钱比放牧高些,人性的贪婪便会趋势更多的人放弃放牧,变成工人。
这样一来牧民们便能改掉逐水草而居的习惯,彻底定居下来,变成类似江南作坊里的佣工。
同时,我还会在此地设立新的省和县,派遣官员像管理汉人一样管理草原,不出十年,草原上的绝大多数地区就会与天骐关内的汉地无二。”
邹先生听完徐锐的话,心悦臣服道:“侯爷总是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老夫果然已经跟不上您的脚步了。
此事已被侯爷考虑得如此周全,想必大战之前侯爷就有所规划了吧?
也许大量杀伤草原人,让大炮之类的工业品大展神威,令草原人产生崇拜心理也是侯爷棋盘上的一颗重要棋子吧?
侯爷所谋之大,之远再度令老夫汗颜呐。
不过如此一来,老夫心中惭愧之余也对侯爷生出了无限信心,这一番终究能放心地陪着主公家小隐居了。”
说完,邹先生朝徐锐行了一礼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侯爷便留步把,邹百胜去也!”
徐锐抱拳行礼,朝邹先生深鞠一躬。
邹先生还了一礼,然后翻身上马,大笑一声,朝前方不远处的一架马车飞驰而去。
第六百三十九章:离别与约定
车轮“吱呀呀”地转动,金山部又一次踏上了迁徙的道路。
青女决定离开徐锐之后在草原上的地位一落千丈,天启卫给他们的落脚地是无法继续待下去了,金山部被迫重新寻找家园。
这几个月金山部从苟延残喘到恢复往日荣光,再到现在被打回原形,就好像一场大梦。
青女望着即将消失在眼前的草场,目光充满了不舍,但心中却已经没了从前的患得患失。
眼下整个草原都臣服在徐锐的脚下,唯独她这个将天启卫迎进来的始作俑者却选择了继续抵抗,说起来这简直就是个莫大的讽刺。
可是青女本身就不会低头,对乌力吉不会,对徐锐也不会,她无法容忍徐锐同化草原,彻底毁灭整个草原民族的计划,这是她坚持的最后底线。
“我到底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没想到最了解我的人竟是他。”
青女心中忽然冒出徐锐的模样,幽幽地感慨了一句。
这时木春黎骑着马,带着几个亲卫匆匆赶来,焦急地说:“别吉,小王子不愿意走,吵着要回汗庭!”
青女回过神来,想起自己那个弟弟,心中又是一痛。
“他怎么说的?”
青女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问。
木春黎道:“小王子说战争结束了,整个草原都开始新的生活,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漠北之地不但苦寒,而且路上危机重重,很多牧民听了他的话,都不愿意再走了。”
青女脸色微微一变,略一沉吟,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沉声道:“把巴音关起来,从此以后不准他再见外人,今后我会独自扛起草原的大旗。”
“别吉……”
木春黎闻言一愣。
青女冷冷道:“过去我只想保护巴音,却没想到他身体里虽然流淌着父汗的骨血,却已经失去了狼的意志,我不能再让他的软弱害了整个部落。
他还是金山部的小王子,今后或许还会成为草原的大汗,但在他懂得什么是草原精神之前,我都会替他指引部落,金山部还在,草原便不会消亡。”
木春黎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青女虽然说只是暂时代替巴音管理部落,可是谁都知道巴音将从此变成傀儡,毕竟只有巴音才是先汗的唯一继承人,要让自己违背先汗的意志着实困难。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真的让巴音来领导部落,整个部落都会变成没有牙齿的绵羊,只有跟着青女,部落才能拥有未来。
残酷的现实很快便让木春黎做出了唯一可行的决定,他点了点头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坡上突然冲出一匹骏马,朝正在远行的金山部冲来。
骏马吸引了众人的主意,木春黎皱着眉头仔细一看,惊道:“是特木尔!”
青女闻言眉头一皱,喃喃道:“苏赫巴鲁刚死,眼下乌兰部一片混乱,作为苏赫巴鲁的儿子和乌兰部的继承人,他来这里干什么?”
木春黎暧昧地望着青女笑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了别吉你啊,没想到特木尔竟是个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小子。”
青女冷笑一声道:“草原都是毁在这些人的手上,金山部现在需要的是英雄,不是情种,咱们走吧。”
说着她拉过马头便要回到部族的队伍里去。
木春黎轻轻拉住她的马缰,劝道:“别吉,咱们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归来,他毕竟是唯一一个来送咱们的人,您还是去见见他吧。”
青女闻言一愣,苦笑道:“是啊,没想到整个草原最后来送咱们的竟然是他……”
她略一思索,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拉过马缰朝特木尔缓缓跑去。
“青女,青女,听说你要走?”
年轻的特木尔似火一般热情,他的焦急都写在了脸上,远远看到青女便紧张地大声问到。
青女没有开口,一直等特木尔冲到眼前才匆匆地点了点头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汗庭分好处,你不该来的。”
特木尔激动地摇头道:“我不需要什么好处,我只要你,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青女失笑道:“不走?我已经和徐锐撕破了脸,若是不走难道你能保住我?”
特木尔一愣:“我……我……我可以去求徐锐……去……”
“求他?你父亲刚刚才死在他的手里,你拉得下脸去求他?”
青女意外到。
特木尔道:“父亲野心勃勃,非要去撩汉人的虎须,就连乌力吉都不是徐锐的对手,又何况是他?
眼下父亲虽然死了,可是战争却结束了,咱们又能过上安稳日子了,又何必让仇恨一直继续下去?”
青女闻言大为失望,心中那一点点感动迅速化作乌有。
“乌兰部还有不小的势力,你怎么能确定徐锐不打你的主意?”
青女冷笑着问。
“我……我……你是说徐锐还想赶尽杀绝?可是他已经答应放过乌兰部,这……”
特木尔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他还答应过让你父亲成为大汗,可结果怎么样?你根本就自身难保,又拿什么来保我?”
青女讥讽到。
“那我和你一起走!”
半晌,特木尔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却差点让青女惊掉了下巴。
“你说什么?”
青女惊愕地问。
“我说我和你一起走,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放弃!”
特木尔仿佛下定了决心,信誓旦旦地说。
青女失笑:“特木尔,你太天真了,我可不是游山玩水,离开便是宣告与徐锐作对,说不定什么时候汉人便会杀上门来,你跟着我也许什么时候就死了。”
“什么?”
特木尔闻言一愣,吓得脸色瞬间惨白。
“大王,大王!”
就在这时,特木尔身后的山坡上又冲出一人,竟是从最后一战中侥幸生还的纳森布。
“大王,经略大人的特使到了,带来了册封你为大汗的诏书,您快跟我回去啊!”
纳森布一边朝二人冲来,一边大喊。
特木尔和青女都是一愣,随即二人的表情大相径庭。
特木尔明白这代表徐锐不会对他赶尽杀绝,心中一松。
而青女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铁青。
“徐锐真的将大汉之位封给特木尔了?”
等纳森布来到身边,青女第一个出口问到。
纳森布心中不满青女的无礼,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对,经略大人一口气册封了七位大汗,从今往后大汗只作为部族领袖,而不再是草原的首脑,草原上的各部族都得和汉人一样,接受官府的统领。”
青女闻言恍然,冷笑道:“对了,这就是他的手段,给你们想要的,然后再釜底抽薪。”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再也没有说话的兴趣,摇摇头,拉转战马向金山部的方向走去。
“青女!”
特木尔还想挽留,纳森布却朝他摇了摇头道:“大王算了吧,她是天上的苍鹰,注定要飞走的,难道今后您也想一直飘摇,朝不保夕么?”
纳森布一愣,摇了摇头,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让他双目之中只剩迷茫。
“别吉,汉人毁灭草原的速度太快了,恐怕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咱们。”
木春黎也听到了纳森布的话,见青女归来,忧心地说。
他的话也正是青女担心的,徐锐已经开始着手同化草原,会容得下她这么一个异类吗?
按照徐锐以往杀伐果断的性子,答案恐怕是否定的,那家伙啊,只要有人挡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六亲不认呢。
青女心中叹了口气,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别吉!”
就在这时,木春黎身后一个侍卫拉着战马走到青女身边,递给他一卷密信。
“这是我家大帅让我交给您的。”
青女和木春黎同时一愣。
“你家大帅?查干,你说什么?”
木春黎皱着眉头喝问。
那侍卫摇了摇头:“我的真名不叫查干,而是叫舒劲同,乃是西北军的一名校尉,六年前奉龙经略之命混入金山部,如今受新任西北经略徐锐大人的调遣!”
“什么?你是奸细!”
木春黎脸色一变,抽出腰刀就要朝他头上砍去。
青女摆了摆手,拦住木春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手中接过密信打开一看,黯然的脸色瞬间变得红润起来,惊喜地望向舒劲同。
舒劲同笑道:“大帅事忙,让小的替他送送别吉,不知别吉可有话让我带给大帅?”
青女想了想,立刻从头上抽下一根发簪交到舒劲同手中道:“告诉他,别忘了我!”
舒劲同和木春黎同时一愣,青女却展颜一笑,消去了所有愁云惨雾,双腿一夹马腹,哼着小曲朝部落的队伍而去,只留下舒劲同和木春黎一脸愕然。
回去的路上,青女看着密信上仅有的八个字——“保重身体,后会有期”,心中一阵喜悦。
“他终究还是在乎我的!”
青女轻叹一声,脸上绽放一抹夺目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密信收进怀里,未来仿佛瞬间变得光明起来。
数日之后,徐锐在帅帐里拿着青女的发簪长长地叹了口气。
林绍东坏笑道:“大帅要是舍不得她走,现在追还来得及。”
徐锐白了林绍东一眼道:“滚,追回来干什么?现在还不够乱么?”
林绍东笑而不语,脸上却依旧挂着暧昧的神色。
这时已经几天不见的小胡突然匆匆走进帅帐,一脸凝重地对徐锐道:“咱们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徐锐一愣,立刻将青女的事抛诸脑后,想起了早已定下的仙界之约。
第六百四十章:仙界之约
草原上的那处洞口又一次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正是徐锐和小胡。
草原之战已经结束,重新建立新秩序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正好让林绍东这个新任安西布政使尽快熟悉工作,树立威望。
徐锐干脆一股脑将所有大事小情都甩给了他,自己则和小胡偷偷出发,去赴那个三年前便定下的仙界之约。
这一次不知为何,徐锐竟没有带上影婢和要离,就只和小胡两人独自出发,对外只说经略大人深入草原,考察地形去了。
“没想到仙界入口竟离汗庭如此之近。”
徐锐望着直径约两米左右,黑漆漆不知延伸到哪的洞口玩味地说。
小胡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仙界之路的入口竟在汗庭西北两百里之外,而且如此显眼。”
徐锐朝四周望了望,在地上发现了几道不太明显的车辙,皱眉道:“积雪融雪,冬去春来,经过一个冬季的洗礼,地上竟然还能留下车辙,可见当初来这里的人可不少啊。”
小胡道:“这一次门中可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几乎是动用了倾巢之力,门中的精英更是尽数而来,自然规模不小。”
“这就怪了,既然你们下了这么大的决心,那为何不在门口留下几个人来看守?难道不怕有人也想闯登仙之路么?”
徐锐指着空无一人的洞口,不解地问。
小胡闻言哈哈大笑道:“我的侯爷,您当谁都知道仙界的秘密吗?”
说着,他脸上闪过一丝傲然道:“我敢保证普天之下知道这条路的只有我鬼谷一门,何况以这条路的凶险,就算有别人想走也绝不可能走通,又何必多此一举地留人看守?”
徐锐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忧心道:“既然此地如此凶险,咱们两个人能走得进去么?”
小胡笑道:“侯爷放心,师门这次提前来就是为了给咱们开路,咱们只需往里走就是,师尊他们定然已经为咱们清理了所有障碍,在开门之地等待咱们了。”
“这么说我就不用多费心操劳了?”
徐锐笑着问。
小胡点了点头:“不用,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有人帮您提前做好,您只要利用血脉之力打开登仙之门便可,到时候您是进入仙界还是留在人界就看您自己的选择了!”
“哦,那还等什么?本候已经等不及想要去见识见识仙界究竟是何等模样了!”
徐锐哈哈大笑,当先迈开步子朝洞口走去。
小胡心中大喜,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只是徐锐没有看见在进入洞口的一瞬间,小胡瞟了一眼某个不起眼的暗号,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进入洞穴之后光线迅速消失,徐锐正犹豫要不要点起火把的时候,却发现洞穴里竟然散发着阵阵微光,光源不知来自哪里,刚好能让人看清前路。
由于时间太紧,小胡在前面不停地催促,徐锐没来得及弄清发光的原理,便跟着他匆匆地往前走。
洞穴的规模还在徐锐当初的意料之上,二人在幽暗之中整整走了两日还不见底,反倒是洞穴周围的松软泥土突然变成了厚重的混凝土结构。
徐锐轻轻抚摸着留在洞壁上触目惊心的划痕,以及空气中飘散的淡淡血腥味,眯着眼睛道:“好像不久前才经历过一场血战啊,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小胡想了想道:“据本门古籍记载,登仙之路上有很多仙界守卫,阻止凡人穿越这条通道,他们的实力匪夷所思,甚至都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妖魔。
不过你不用担心,师门应该已经提前将这一路上的仙界守卫统统剪除,咱么走了几日不是根本就没遇上什么敌人么?”
徐锐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担心什么敌人,大不了打不过原路逃出去就是了,只不过这个洞穴还要走多久?咱们的干粮只够今日,可是这条通道却丝毫没有到头的迹象,我可不想饿死在这。”
“原来你担心这个。”
小胡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吧,师尊早就为咱们考虑清楚了,您就只管走就是了。”
说完小胡便沿着洞穴继续往里走,好像真的一切都不用担心。
徐锐没有多问,既然鬼谷一门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把他请来,便说明那所谓的登仙之门必须得由他打开,至少开门之前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是在看到混凝土结构的那一刻,徐锐已经可以确定此地根本就不是什么登仙之路,而是一处古文明的遗迹。
就是不知道这里的遗迹和八百里瀚海戈壁里的遗迹有什么不同,与汗庭里的地下金库,以及阴姬代表的看守者又有什么牵连?
徐锐在心里思索着可能的解释,不知不觉又想起了海伦留给他的那一条公式,公式自然是没有解开,但通过破解公式的过程,他似乎找到了一些门道。
海伦口中所谓世界的本质似乎是藏在迷雾中的一个真相,能够解开这个世界存在的本来意义,以及出现如此之多穿越者的原因。
他有一种预感,这个洞穴里或许就藏着能够解开所有谜题的巨大秘密,正静静地等着他去发现。
二人又往深处走了半日,小胡果然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找到了前头部队留下的粮食。
原来小胡之所以并不担心干粮耗尽,是因为早就知道鬼谷一门会每隔一段距离就留下给养,让二人补充。
只不过在小胡发现给养的时候,徐锐注意到附近曾出现一组特殊的暗号,这种暗号似乎自成体系,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暗号都不一样。
但看到这个暗号的一瞬间,徐锐却联想到了暗棋的暗号,似乎和鬼谷一门的暗号有些神似,只是构成暗号的核心完全不同。
发现这个细节之后,徐锐心中微微一动,对留在附近的暗号上了心。
二人又继续往里走了一日,终于到达了当日浊心与鬼谷精英对质的地方。
徐锐仔细观察着附近的环境,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核心控制室,对徐锐的认知来说,里面的装备十分先进,只不过似乎经过了太久的岁月消磨,变得有些陈旧。
还有一点令徐锐疑惑的是,这里的操作设备与系统与他在另一个世界使用的十分相似,但又与常见的人类造物有所区别,难道当初建立这些遗迹的文明与另一个世界的人类有所牵涉?
徐锐越想越是奇怪,渐渐对这里的一切入了神,没有注意到小胡看他的眼神已经变得越来越阴冷。
第六百四十一章:阴谋
“侯爷,咱们快些出发吧,约定的时间就快要到了,咱们可别错过了吉时才好。”
见徐锐一直被这里的设备吸引,驻足观看了很长时间,小胡忍不住催促到。
徐锐回过神来,见小胡已经站在了那扇打开的厚重大门边,便点了点头,朝他走来,然而就在他与小胡擦身而过,打算率先穿过那扇大门的时候却是微微一愣。
这扇金属大门闪烁着独特的光泽,历经了不知多少岁月却依旧崭新,和这个洞穴里的其他金属很不一样。
徐锐一眼就认出了这扇门乃是由一种超高密度的合金打造而成,这种合金的原料仅能从磁星上找到,并且需要经过无数复杂工艺才能制成。
磁星是中子星的一种,形成于超新星爆发,体积不大却拥有堪称可怕的密度和引力,高速旋转使得它具备强大的磁场和诸如伽马射线一类的高能电磁辐射,是宇宙中最危险的天体之一。
人类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接近磁星很可能会被其强大的引力和磁场分解成原子状态,就算是坚固的歼星舰遇上它也有可能难以逃脱。
可想而知,要在磁星上开采矿产需要多大的成本。
然而这种超高密度的合金却非常坚固,拥有连行星轨道炮都难以穿透的防护力,以及历经无数岁月都难以被氧化的特性。
因此这种超高密度合金通常会被用在最坚固的防御工事,或者宇宙飞船的核心部件防护上。
而这扇金属大门的外层居然是由这种合金打造而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扇门的背后恐怕隐藏着,至少曾经隐藏着极为可怕的东西。
想到这里徐锐浑身一震,目光一转忽然又发现脚边掉落了一颗仅有筷子粗细的小螺丝,螺丝圆圆的头朝下,尖尖的尾巴却立了起来,显然不是自然掉落。
徐锐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沉吟起来。
“怎么了?”
小胡见徐锐驻足,不解地问。
“没什么。”
徐锐的脸色瞬间恢复平静,摇了摇头。
“那快走吧,时间来不及了。”
小胡好像有些着急,没有过多纠缠,只是催促徐锐继续上路。
徐锐点了点头,朝着大门迈出了步子。
这一刹那,小胡的脸上闪过一丝狂喜,手中多出一个类似手镯的圆环,用力一捏,然后猛然朝徐锐按了过去。
就在这时,徐锐的脚步突然顿住,先前还握在手上的断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鞘,直直朝小胡咽喉划了过来。
若小胡不收回手里的东西,便会被徐锐一剑封喉。
小胡大惊,身子往后一折,顿时弯成了一张弓的形状,堪堪躲过徐锐的剑。
正常情况下徐锐一剑力竭,定然会回剑再出,可是那柄长剑却突然在空中转了个湾,继续向下斩去。
小胡脸色微变,身体一松,瞬间落在地上,接着一个翻身飞了起来,一脚踢在断锋之上,借着反震之力倒飞回去。
他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庆幸,却突然发现眼前的徐锐竟然消失不见,紧接着后背汗毛倒竖,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小胡心中一紧,一把拔出腰间长刀,狠狠向后斩去,这一刀出得仓促,却带着雷霆之力,隐隐有风雷之声,气势与肖进武这等武圣传人也不遑多让。
“当”的一声,断锋与长刀交击而过,长刀应声而断,半截刀锋瞬间飞出,徐锐只觉握剑的虎口竟被一股巨力震得发麻,原本计划好的追击被瞬间瓦解。
借此机会,小胡立刻后撤两步,拔出腰间的另一柄短刀与徐锐对峙,脸色异常凝重。
“这么短的时间内你的武功又突破了?!”
小胡望着徐锐,震惊地问。
徐锐冷笑一声道:“原来你隐藏了实力,怪不得一直以来都胸有成竹,只可惜现在的我和当初的我相差太远,你以为我会被你轻易拿住,却是打错了算盘!”
小胡眉头一皱:“你是如何发现我欲对你不利的?”
徐锐笑道:“从一开始便发现你不太对劲,原本想看看你究竟打什么注意,现在看来恐怕开门是假,把我骗到这里才是真吧?”
小胡一愣:“不知我哪里露出了破绽?”
徐锐失笑道:“要说破绽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太笨!”
“太笨?”
小胡不解。
徐锐失笑道:“鬼谷一门精英辈出,每一代出世之人莫不是惊才绝艳,你觉得自己跟这几个字沾边么?”
小胡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徐锐继续道:“你距离鬼谷出世之人的水准差得太远,如果不是这一代鬼谷人丁凋落,那就是你懂得藏锋,隐藏了真正的实力和目的。”
“原来这也是破绽么……”
小胡瞳孔一缩,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冷笑道:“既然你早已洞悉了我的打算就应该立刻将我拿住,最起码也不该同我一起来此,怪就怪你太自信,既然你已经来了,那么最后还是我赢了!”
说完,他轻轻拍了拍手,徐锐身后的通道里立刻响起一个脚步声。
“你以为师门精英都在洞中,殊不知从咱们离开大营的时候开始,便有人偷偷跟着咱们,即便你武功又有精进,也绝逃不出我的手心!”
小胡朗声大笑,仿佛胜券在握。
然而等那脚步声到面前,小胡看清那人模样的时候,笑容却立刻僵在了脸上。
“不好意思,你说的那些废物已经被我顺手解决了。”
要离站在徐锐身后,面无表情地说。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胡回过神来,惊恐地问。
徐锐笑道:“我早就看出你对要离的忌惮,因为你害怕我身边突然出现这样一位高手会坏了你的大事,所以出发之前几次提醒我要对此事保密,为的就是不想让我带上要离。
看你戏演得这般卖力,我当然只好将计就计让他不要露面,只管远远跟着我便是,如此一来才有空间让你尽情施展!”
小胡闻言脸色终于变得铁青,两个眸子在眼眶里微微一转,突然转身想朝厚重的大门里跑,然而他刚一回头,一张手掌立刻按在了他的脸上。
明明刚刚还站在徐锐身后的要离竟瞬间出现在小胡身后,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
非但如此,在要离的手触碰到他的刹那,小胡竟然浑身酸软,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徐锐缓缓走到小胡身边,从他手里拿过那个手镯仔细一看,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之色:“你准备拿来对付我的原来竟是这东西?!”
说着,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把那手镯扣在小胡手上。
“不,不要!”
小胡一脸惊恐,不住地摇头。
可徐锐脸上却没有半点怜悯之意,将被扣上手镯的小胡提了起来,一把推进厚重大门之中。
“不要!”
小胡惊恐大叫,可是却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进入大门的一瞬间,扣在他手腕上的手镯好像被大门内的某个东西激活,原本的金属变成了无数细流,似是毒蛇一般钻进了他的皮肤。
紧接着小胡身上忽然跳跃起无数淡蓝色的电弧,身体开始疯狂抽搐。
不过眨眼的功夫,小胡便双眼一翻,身上冒着青烟倒在了地上。
要离冷冷看着这一切,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那手镯如此神奇,也是仙家之物?”
徐锐摇了摇头:“那手镯是用来控制发狂后的基因改造战士的刑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在他手中。”
要离听得一头雾水,却又没兴趣再问,淡淡道:“你又欠我一次人情。”
徐锐笑道:“你不是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吗?兴许此行你就能如愿以偿。”
要离一愣,看到徐锐的武功突飞猛进之后,他便将突破武圣瓶颈的希望与徐锐口中那所谓的世界真相挂起了钩。
此刻听徐锐这般说来,要离的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期待。
第六百四十二章:遗迹
要离跟着徐锐穿过铁门,发现里面竟是一望无际的地下洞窟,一直源源不断散发着的微光仍然存在,但远处却是黑洞洞的一片,看上去就好像是无限延伸的荒原。
“此地深处地下竟然还有这么广袤的空间,难道整个地面之下都是中空的不成?”
要离第一次见到这般奇景,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徐锐摇了摇头:“如果利用特殊的设备甚至可以挖空整个星球,这里不是天然形成的,看起来很像某个大型采矿场,但规模和对地壳的破坏却大得多。”
要离疑惑地望向徐锐:“所谓的采矿设备就是你那些工厂生产出来的东西?”
徐锐一愣,点了点头:“大概吧,不过以那些工厂目前的状况,想要生产出这些设备最少也得几千年之后了。”
要离眉头一皱:“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几千年后的事?”
徐锐哑然失笑:“与其问我,你不如问问这里为何会出现几千年后才应该出现的景象?”
要离点了点头:“为什么?”
徐锐摇了摇头:“我若是知道还来这里干什么?”
说着徐锐走到小胡身前,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要离走过来一看,疑惑道:“还有呼吸,他竟然还没死?”
徐锐笑道:“那手镯只是为了控制住他,并不会致死,只不过他的身体不如那些基因改造战士强悍,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要离已经习惯徐锐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未知名词,知道问了他多半也不会说,所以便也懒得问了。
徐锐用手指顶住小胡的后颈用力一按,原本昏迷不醒的小胡突然睁开双目,仿佛溺水的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竟然就这样清醒过来。
看清徐锐的模样,小胡吓了一跳,下意识挣脱徐锐的束缚便要逃走,徐锐笑眯眯地望着他,等他逃出几步才轻轻地念了一声:“停!”
随着这一声轻喊,小胡身上立刻跳跃起蓝色的电弧,一声痛呼摔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要离惊奇地望着这一幕,却没有插手的意思。
徐锐缓缓走到小胡身边蹲下道:“现在还想跑么?”
小胡咬着牙,痛苦道:“乾坤圈是我鬼谷一门的至宝,你为何会知道它的用法?”
“乾坤圈?”
徐锐微微一愣,笑道:“名字不错,你们鬼谷一门倒是喜欢故弄玄虚。”
说着,徐锐站起身来,一把将小胡提了起来,淡淡道:“走吧,咱们应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才对。”
小胡一愣:“你还要往下走?”
徐锐笑道:“这么大费周章地跟你来不就是为了一探究竟么,怎么,你不想让我往下走?”
小胡狠狠道:“你就不怕前面还有门中的精英等着你?”
徐锐哑然失笑,看了一眼那扇超高密度合金大门道:“我倒是希望他们能等到我呢。”
说着,使劲一推小胡,三人继续上路。
前面的道路变得四通八达,时不时便会出现岔路,不过好在沿途都有鬼谷一门留下的暗号,就好像徐锐在合金大门前看见的那颗小螺丝。
鬼谷一门设定暗号的手段倒是自然,常常就地取材,既不麻烦,也不容易被外人发现,比暗棋的暗号系统还要完善。
徐锐虽然并不知道暗号的具体含义,但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辨别方向,能看见暗号,知道前路有人走过就够了。
三人在黑暗而广袤的石洞里整整走了三天,一路上徐锐都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地上或墙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划痕,以及每隔几千米便会出现一堆被焚烧的尸体残骸提醒着三人,这里曾经出现过激烈的战斗。
不过徐锐想不通的是,鬼谷一门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无法超脱这个时代的血肉之躯,而那扇超高密度合金大门要防备的东西显然已经到了星际级别。
他们究竟是如何击败那些东西一直向下挺进的?
还是说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之后,原本星际级别的强悍威胁已经出现了大幅退化?
带着这个疑问,三人又走了两日,徐锐已经无法判断自己到底走到了多深的地下,又或者会不会已经穿过了地壳。
前方的道路逐渐变得狭窄,最后脚下只剩两米多宽的一条窄道,可周围的空间却一眼望不到头,就好像走在一座搭在天上的石桥。
三人顺着石桥转了个弯,眼前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你们看,那有神光,仙界快要到了!”
小胡指着前方惊呼一声。
要离举目一看也愣在了当场。
原来在众人立身的桥下,正有一道炫目的蓝光冒出,远远看去他们脚下的这座桥就好像是仙桥一般。
“这……”
徐锐微微一愣,连忙冲上几步,低头看去,只见桥下几十米处应该是一个深深的水潭。
借着蓝光徐锐可以看到水潭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好像广袤的湖泊,而那些蓝光便是从如同海底般的水潭底部冒出来的。
“天啊……”
徐锐瞪直了双目,惊愕地感叹。
这一路上无论遇上什么,徐锐总是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见他终于动容,要离忍不住问道:“这些光有什么问题?”
徐锐道:“这是一个反应堆,是一个工作了不知几千年,也不知道有多么巨大的超巨型核反应堆!”
此言一出,小胡和要离都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徐锐却是一脸震惊地说:“这些水都是核反应堆的冷却剂,你看着他们平静无波,但温度却不低,之所以会有蓝光,是因为在反应堆的水中粒子的运动速度超过了光速!”
“不可能?”
小胡摇头道:“师尊说了,没有什么速度能比光的速度还快!”
徐锐闻言冷笑一声:“你这半吊子,你师尊说的光速是光在真空中的速度,而不是在水中的速度,光在水中的速度只有真空中的百分之七十五,而里面的粒子却无限接近于光在真空中的速度!”
“啊?!”
小胡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理论,顿时长大了嘴。
徐锐摇了摇头道:“咱们得快些走。”
“这是为何?”
见徐锐一脸紧张,小胡不解地问。
徐锐冷哼道:“这些不是神光,而是死光,这下面的辐射能够瞬间杀死整个世界的生物,若是辐射能穿越上来,咱们谁也活不了!”
小胡闻言身体一颤:“你说真的?”
徐锐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盘算:“如此巨大的核反应堆必然会制造出惊人的能量,究竟什么东西需要如此庞大的能源?”
正想着,要离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
徐锐诧异地望向要离。
要离抬起手指,指着远处道:“咱们好像已经走到尽头了……”
“什么?”
徐锐一愣,连忙抬眼望去,脸色瞬间又是一变。
之前他被脚下的反应堆吸引,竟没有发现几十米外石桥便到了尽头,那个地方竟然是一片宏伟得废墟遗迹!
第六百四十三章:鬼谷末日
徐锐站起身来,茫然地朝那处遗迹走去,一瞬间的触景生情让他忽然想到另一个世界,一个被他深埋在心中的世界,那个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岁月的无情就在于它会淹没一切,无论当初有多么辉煌,多么璀璨,都会被漫长的时间变成尘埃。
石桥的尽头的确是一处遗迹,那里还保留着它“生前”的状态。
金属结构的巨型防御工事四处林立,有的甚至高达十几米,上面架设着各类先进的激光武器和种类繁多的探测设备。
无论是生化战士,还是机械武器都逃不出这些防御工事的探测和火力。
只是如今的这一切都已经被时间化作了废墟,不知道经历了多久的岁月洗礼,金属氧化、锈蚀、折断,再变成灰烬,让这里看起来破败、陈旧,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这是个什么地方?”
要离愣愣地站在徐锐身边,好似在问他,又好似只是单纯地感慨。
徐锐喃喃道:“如果没有猜错,这里应该是个军事基地。”
“军事基地?”
要离回过神来,惊愕地问:“难道就和你的天启卫扎下的营寨一样?”
徐锐一愣,失笑点头:“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的确是一样的……”
这里的作用和天启卫将士们用工兵铲挖出来的环形阵地一样,只不过其中的规模和复杂程度却千差万别,就好像草履虫这种单细胞生物和人类一样都是生物,可是差距却不是一星半点。
徐锐走在众多防御工事之中,每一脚踏下去都能扬起一阵灰尘,好像漫步于海底之下,被尘封的另一个世界。
他仔细观察着这些防御工事的位置、作用和配置,在心里粗略计算出这个基地的大小和方位
徐锐惊讶地发现这个基地的规模和火力配置甚至超过了人类在最危险的殖民星球上建立的防御措施,甚至可以单独支撑起一场战役级别的交火。
灵活的轻型单位作为前排,中间是固定的重火力支援,最后则是坚固如堡垒一般的防御工事,除了地形不允许大规模空军的存在,整体上几乎没有死角。
而且基地的所有力量呈环形排列,三位一体的火力防护齐齐将某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区域围在中间,那里应该就是威胁的来源。
再回想起那扇外层由超高密度合金制成的大门,徐锐简直难以想象这里曾经的主人投入如此重兵,究竟是想要防备怎样的威胁?
何况即便防御如此严密,可这个基地仍然没能逃过被攻破的命运!
看着地上散落的各类残骸,以及满目疮痍的废墟,徐锐能够想象出这里曾经反复经历过可怕的战火洗礼。
特别是在基地的正中心处,甚至有一道十余米宽的巨大伤痕一直延伸到基地末端,就好像被某种巨型生物在地面上生生砸出一条峡谷,其中的所有金属、武器、生物都化成了齑粉。
从周围的痕迹来看,这场足以摧毁这个基地的战斗应该爆发在远古时代,因为最古老的金属碎片已经锈蚀成了碎铁片。
但除了那些碎铁片之外,徐锐还发现了保存相对完好的残骸,而光凭肉眼观察也很容易判断这些残骸来自不同的年代。
也就是说,在这个基地被摧毁之后战争依然没有结束,双方在这个地方来回拉锯了数十,甚至上百年,也许还要更久。
徐锐心中震撼,实在想不出是怎样的两种文明能够在这样的地方,以如此的方式进行这么久的战争。
然而打这里主意的人显然没有一刻停歇,因为随着深入基地,徐锐发现了鲜血和尸体!
就在中央裂痕不远处,地上倒毙着三个人,尸体才刚刚开始腐烂,说明他们才刚死不久,从衣着上看,这三个人与这里的高级文明格格不入,应该属于地面的世界。
徐锐立刻把小胡叫来辨认,然而小胡却摇了摇头,声称自己并不认识这三人,也就是说这三个人并非鬼谷一门的精英。
徐锐心中有些失望,但他仔细检查过三人的尸体之后又得出了新的结论。
这三具尸体虽然都被大卸八块,并不完整,但他们的骨骼都出现了金属光泽,强度比普通的人骨高出不少。
徐锐立刻意识到这三个人并非普通人,而是三个基因变异的生化人,而据徐锐所知,这个世界上产生过基因变异的只有一群人,那就是掌握着瀚海戈壁下那些遗迹秘密的“看守者”!
看来看守者果然与草原上的遗迹也有关系,只是不知道他们与这里的战争有什么瓜葛,在这个故事中又会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正想着,要离忽然来到徐锐身边。
徐锐诧异地抬头向他望去,只见要离一脸凝重道:“你最好来看看这边的情况。”
徐锐一愣,连忙起身跟着要离转了两个弯,面前突然出现一片开阔地,周围到处都是尸体,死状与他刚刚发现的那三个人如出一辙。
这里至少有一二十具尸体,每个人的身上都满是血腥的划痕,像是被某种野兽一拥而上分尸惨死。
可奇怪的是,他们的尸体虽然残破,却没有遗失,显然敌人并没有将他们当作食物来啃咬,除了留在尸体和地面上的战斗痕迹,周围也没有任何敌人的尸体,或者关于敌人的线索。
看这个基地的样子,主要的战争应该早就已经结束,但是同他们战斗的敌人却并未就此消失,也许看守者看守的不光是这个世界,还包括地底下的这些敌人。
“师兄!”
徐锐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还来不及仔细推敲,忽然听到小胡的一声惊呼。
“难道那些东西还在?”
徐锐心中一颤,连忙朝发出惊呼的地方冲了过去,脸色顿时一变。
原来小胡已经走出了基地,确切地说,他是来到了整个基地防御的中心,这里是一片满是各类残骸,被各种武器蹂躏得崎岖不平的开阔地。
在这个地方除了远古残骸之外还零落着至少数百具尸体,有的是明显产生过基因变异的生化人,还有的则与寻常人无异。
小胡抱着一颗没有身躯的脑袋痛哭流涕,显然这些普通人便是先一步进来的鬼谷精英。
“看来鬼谷一门的精英最后全都葬身于此了,可以确定这里的威胁还没有被完全消除,当初基地对付的可怕敌人依然存在!”
数了数地上的尸体,徐锐心里暗道一声,顿时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你们终于到了……”
就在这时,废墟里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胡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浑身一震,惊呼道:“师尊!您还活着?!”
话音刚落,远处废墟的角落里突然站起一个佝偻的身影,朝三人望来。
徐锐和要离见此情景眉头一皱,对视一眼,没想到那位大名鼎鼎的鬼谷子竟能在这种环境下存活下来,不禁都有些惊愕。
“小心些,这家伙给我的感觉有些不对,应该不是普通人。”
要离望着鬼谷子,小声提醒徐锐。
徐锐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第六百四十四章:魅影
“师尊,真的是你!”
小胡闻言一阵激动,抱着手里的头颅朝那老者跑了过去。
鬼谷子依然带着那张青铜面具,站在超越时代的废墟面前显得十分诡异。
徐锐和要离远远望着他,没有轻举妄动,静静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小胡冲到鬼谷子身边一丈处停住脚步,按照门规恭恭敬敬地朝鬼谷子行了个礼,然后关切地问道:“师尊,您没事吧?”
鬼谷子摆摆手道:“为师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师叔受了重伤,恐怕快要不行了。”
“啊?”
小胡闻言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老天师就躺在鬼谷子脚下,此刻他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已经陷入了昏迷,眼看就要不行了。
小胡大惊失色道:“老天师已经有半只脚踏入了仙界,即便是武圣在他面前也走不出三招,究竟什么人能将他伤成这副模样?”
鬼谷子闻言叹了口气,黯然道:“此地乃是登仙之路,岂可以常理论之?你师叔的确手段非凡,若不是他为师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话。
只不过人力有时而穷,你师叔还不是真正的仙人,却要面对真仙级别的仙界看守,的确是为难他了些。”
话音刚落,一旁突然传来一阵疯癫的笑声,众人这才注意到距离鬼谷子不远处还有一个男人。
此人披头散发,又哭又笑,脸上泪水纵横,状若疯癫,正是浊心。
徐锐不认识浊心,但看到他怀里的女人却是一惊。
浊心怀里抱着的正是阴姬的半截身子,此刻的阴姬同方才那些尸体一般,下半身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颗头颅和残缺不全的上半身。
她双目暴突,满脸都是绝望,仅剩的右手依旧死死抓住浊心的衣领,显然断气之时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浊心抱着阴姬的半截尸体,指着鬼谷子傻笑道:“到现在你还骗人?什么登仙之路,什么新世界都是假的!哈哈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仰头望向遥远的洞顶,痴笑道:“完了,全完了,你们在最关键的时候打破了看守者的防线,致使大半看守者葬身在隔世之门内。
涌出的怪物杀死了剩下的看守者,也杀死了你们带来的人。
最后的防线崩溃了,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地底的那些怪物降临人间,我们再也抵御不了下一次兽朝。
只要那些怪物从隔世之门里走出来,整个世界都将毁灭,都将毁灭!”
浊心越说越是激动,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等他吼完这句话,又好像是被瞬间抽干了力气,萎靡地靠在墙上,又哭又笑地喃喃自语道:“死吧,都死吧,这是你们自找的,没人能活下来,都随我们一起死吧……”
徐锐和要离见他的模样都不禁皱起了眉头,面沉似水。
小胡似乎也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指着浊心问道:“师尊,此人是谁?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鬼谷子不屑地瞥了浊心一眼道:“不用理会他,此人不过是个吓破胆的可怜虫。”
说着鬼谷子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朝身后指了指。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脸色又是一变。
原来他的身后便是一扇巨大的金属大门,此门至少有数十米高,俨然就是一面巨大的墙壁,以至于众人先前竟然都没能发现它!
徐锐看见这扇大门的震惊还在众人之上,因为他一眼便看出此门竟是完全用超高密度合金打造而成。
要知道这种材料因为成本太高,太稀有,一般只在太空战舰的核心部件上少量使用,除此之外最多也就是作为镀层,包裹在极为重要的星际防御工事大门上。
而眼前这扇硕大无朋的大门竟然全都是由这种合金建造,且不去说需要耗费多大的成本,光是它代表的意义便会令人惊愕。
徐锐敢断定,这扇大门的背后要么隐藏着事关文明的重要存在,要么就是有难以想象的可怕威胁。
事情的方向并没有与徐锐的预料偏差太大,可是糟糕的程度却远远超出了徐锐的想象,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迅速蜕变成危机感,几乎令他战栗。
“你怎么了?”
要离敏锐地注意到徐锐的变化,眯着眼问。
徐锐强自镇定下来,低声道:“一会儿如果有特殊情况,第一时间逃走,不要问为什么,也不要好奇,必须第一时间撤离,否则必死无疑!”
要离闻言心中一惊,原本想要开口问个明白,但见徐锐这副模样,便识趣地没有问出口。
“你们害怕了?”
这时鬼谷子忽然朝徐锐与要离望来,淡淡地问。
徐锐眯着眼睛没有回答。
鬼谷子讥讽地笑了起来:“神选之人也会害怕重归众神的怀抱么?我以为你已经看清了这里的一切,却没想到你和这里的土著一样怯懦。”
徐锐明白鬼谷子的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皱眉道:“事到如今你便不用再故弄玄虚,直说吧,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把我弄到这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鬼谷子闻言哈哈大笑道:“这里就是隔世之门,也是登仙之门,我要你打开它,然后咱们一起回家!”
“回家?!”
徐锐眼皮一跳,沉声道:“你果然是穿越者!”
鬼谷子冷笑道:“废话,若非穿越者又怎么可能知晓和破解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然后找到这个时空枢纽,送我们回家?
眼下回家的路就在里面,只要咱们打开大门,在里面的红鬼找上门来之前启动时空枢纽就能回家,机会只有一次,选择权在你手上!”
徐锐皱眉道:“你凭什么确定这里面有时空枢纽?而且就算有时空枢纽,没有坐标的话咱们一样回不去!”
鬼谷子似是早就知道徐锐会有此一问,感慨道:“一千多年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一千多年了,这一千年来都在寻找回家的办法,找了一千多年才终于让我找到了时空枢纽的位置,至于坐标嘛……”
鬼谷子冷笑一声,捡起一截金属,在身旁的石头上刻下了一个公式。
徐锐看见公式瞳孔一缩,这不正是海伦给他的那个公式么?
“这是另一位穿越者计算出的公式,解开这条公式便能得到回家的坐标,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同老夫一起找到回家的路便先一步被癌症带走了,否则老夫恐怕早就回去了。”
鬼谷子仿佛想起了年轻时的点点滴滴,双目之中泛起一抹惆怅之色。
“另一位穿越者?癌症?”
徐锐闻言心中一紧,暗道他说的这个人不就是海伦么?
看鬼谷子的模样,海伦应该很早就已经出现,并且与他有了交集,先前判断海伦只比自己早来这个世界几年,如今看来完全是错误的。
而且以鬼谷子和自己的境遇,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海伦在背后故意引导的结果,只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徐锐突然觉得看守者、鬼谷子和自己似乎都被海伦这个魅影操纵着,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局,而这个局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却无从知晓。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徐锐第一次有了未来脱离掌控的恐慌,他望着面前的这扇大门,感觉自己就好像站在了阎王殿前,不知道迈出这一步究竟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
第六百四十五章:真相与谎言
“怎么样?小子,你想好了没有?”
就在徐锐胡思乱想的时候,鬼谷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皱着眉头问到。
徐锐回过神,迅速将自己的不安压了下来,盯着鬼谷子道:“门不是不能开,只是我还有几个问题。”
鬼谷子深深地看了徐锐一眼道:“我的耐心有限,最后回答你三个问题,现在快问吧。”
徐锐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这扇门背后究竟是什么东西?”
鬼谷子显然早就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从容道:“来到这里你还不明白吗,这颗星球显然是一颗很久以前便被遗弃的殖民星球。
殖民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放弃了这里,所以才会留下这些来自远古,而又技术先进的战争遗迹。
然而他们走了,可是他们的敌人,也就是这颗星球的土著却依然存在。
最开始这些土著或许是被迫由地上转向地下,继续抵抗殖民文明的统治,但是无数年月的地下生活恐怕已经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基因,让他们成了适应地下生活的种族。
后来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人类,他们迅速繁殖,成为这颗星球地表的主人,却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还有个深居地下的邻居。
这些可怕的邻居也不知道真正的敌人已经消失,或者已经习惯了地下的生活,所以人类才能和他们相安无事地生活了几千年。”
说着,鬼谷子瞟了一眼浊心,又道:“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类都没发现地下的秘密,有一帮人大概意外接触到了这些遗迹,甚至从遗迹中获得了基因变异的力量。
他们就好像被恶魔力量诱惑的邪教徒,在贪婪的驱使之下鸠占鹊巢,把自己当作了遗迹的主人,在探索遗迹的过程中他们越走越深,终于不可避免地与地下土著相遇。
于是他们本能地把未知的强大文明当作了威胁,自发地肩负起保护全人类的使命,给自己封了一个什么看守者的封号。
实际上他们只是一群误解了这个世界的可怜虫!
说到这里你应该就明白了,我身后的隔世之门便是当年的殖民者画下的界限,在那之后便是这颗星球土著的聚居地。”
一口气说完这番话,见徐锐皱着眉头想要反驳,鬼谷子摆摆手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个世界为何会出现那么多穿越者?
原因很简单,这里的土著文明拥有一个能够联通其他时空的时空枢纽,只要能量足够大便能持续运转,而那东西一旦开启便会扰乱许多时空节点。
这些时空节点通常分布在宇宙的各个角落,当节点出现混乱时,恰好出现在节点附近的人便会被传送到这颗星球。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穿越者意外出现在这里,甚至一开始引来外星殖民者的罪魁祸首也可能是这台时空枢纽。
我想你一定已经注意到了外面那台深埋地下的巨型核反应堆,如此巨大的反应堆当然不多见,它输出的惊人能量当然只有一个用处,就是支持那台时空枢纽的运转。
所以超巨型反应堆的存在就是时空枢纽存在的铁证!”
“这些结论都是你的臆测?”
徐锐听完这番话沉声问到。
鬼谷子摇了摇头,自信道:“不,这是我一千年来走遍了无数遗迹的论证结果,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徐锐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一声不对。
如果一切真的这么简单,那为何穿越者会被称为神选之人?显然在这背后早已有一个组织一直在默默观察着所有的穿越者,并从中筛选着什么。
另外从徐锐和阴姬的短暂接触之中,他发现所谓的看守者拥有完善的传承、分工和明确的使命,俨然已经是一个存续长久的完整组织。
这样的组织需要巨大的财力和资源支撑,以及强有力的组织架构维持运转,绝不可能是一群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的古人能够自发完成的。
还有,假如穿越者的出现真的如鬼谷子所说,是因为时空枢纽的无序选择,那么如何解释所有的穿越者都是人类,而非其他的宇宙文明种族,又或者其他动物?
最令徐锐担忧的一点是海伦,这个女人一开始只是个不起眼的存在,可是现在看来她似乎主导了许多事件,在这个世界的秘密当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她曾说过当明白这个世界的真相时,一切疑问都会迎刃而解,可是现在徐锐的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
如果当初海伦没有骗人,那么鬼谷子所说的这个真相便站不住脚。
要么鬼谷子在骗人,要么就连他也只是一颗可怜的棋子,只是受人利用,自己为掌握了真相而已!
“喂,小子,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机会稍纵即逝,你还有什么问题快点问出来!”
就在这时,鬼谷子再次催促徐锐。
徐锐闻言,想了想问道:“为什么非得由我来打开隔世之门,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鬼谷子脸色一暗,仿佛被徐锐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想自己去开门?这扇大门压根不是谁想开就能开的!”
他的情绪突然变得焦躁起来,激动道:“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无时无刻不想打开这扇大门,可我不像你这么幸运。
我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的指引者,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来探寻这个世界的秘密,从而错过了开门的机会。
当我明白这个世界真相的时候才发现,来到这个世界超过五十年之后便会被打上这个世界的烙印,永远失去打开这扇大门的机会。
另外,也不是每个穿越者都能打开大门,只有得到遗迹认可的人才有这个资格!”
“遗迹的认可?”
徐锐微微一愣,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从怀里掏出杨渭元留给他的那个小盒,惊愕道:“你说的是这个?!”
鬼谷子冷笑着点头道:“没错,这就是遗迹的认可,你手心里捧着的就是钥匙,它是我在某个遗迹中找到的。
经过经年累月的研究,我发现他能够筛选出开门者的基因,凡是得到它授权,又在这个世界停留不超过五十年的穿越者便具有打开隔世之门的资格!”
“所以从一开始这东西就是你交给我义父的?”
徐锐沉着脸问到。
鬼谷子点了点头:“没错,我让这东西在世间流传,期望能够恰好碰上被它认可的穿越者,这原本只是我在绝望之下的一步闲棋,却没想到真的让我找到了你!”
恰好碰上?
天底下难道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徐锐心念急转,看着鬼谷子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怜悯之色,心中的那股不安忽然消失了大半。
“你还有最后一次提问的机会!”
鬼谷子等得不耐烦,对徐锐下了最后通牒。
徐锐回过神,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吧,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大家都知道这扇门背后藏着可怕的威胁,那么我为什么要帮你打开这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