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一丝生息！
却惊讶的发现，已经壮大成石头巨人的小石头，以自己的躯体硬生生挡住了那阻力。
还有弥漫天地的邪气，也被小石头庞大的身躯所阻，他就站在我的身前，坚实得犹如山岳！
轰隆隆！
小石头挥手间，虚空之中便有什么力量碰撞般轰然作响。
强横的力量震荡着，我只看到四周漂浮的灰黑色雾气正在飞速消散，视野也逐渐清晰起来。
半空之中，小石头不断挥舞着手臂，毫无章法得击打着不断冲来的乱流一般的邪气，伴随着高空之中一道道摩擦出的光耀和轰隆不绝的巨响。
“姑姑，跟我来。”小石头的声音从高处飘来。
我不疑有他，凝起鬼气飞身而起，紧跟着他向前狂奔，直到眼前灰黑雾气散尽，我才发现我们好像一头扎进什么无形的界壁之外。
视线一闪，又一暗。
昏天黑地。
“这里是……”
我们居然回到了地府之中！
可是……眼前无比惨烈的景象却让我如雷劈般惊愕不已。
我最熟悉的地府，忘川河畔，到处都是粉碎的石块土块，混乱得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无比恐怖的爆炸，高空之中，有一道道暗黑的阴影飞速流窜，发出怪戾刺耳的尖啸。
地府里特有的阴森之气似乎被浓郁的邪气取代，让整个冥界陷入彻底的暗沉，只有在天边隐约可见接天连地的火红，如烈焰滚滚。
“为什么会成了这样？”我慌乱得四处张望，想要找到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管是谁。
可是，四周只剩荒凉，如天地初开万物不生时那般绝无的死寂。
就在此时，我身后的大地震荡了一下。
我来不及再去震惊，回头望去，便看到小石头站在不远处，不断挥动胳膊赶开那些俯冲下来的暗影。
那些都是邪气，却仿佛已经有了灵识，源源不绝得朝着小石头攻击而来！
天地间的
邪气太多，哪怕小石头变得如此庞大，也像是一头大象被无数只蚂蚁围攻着。
我凝起体内鬼气，挥手间一排排淡蓝的冰刺和冰焰朝着高空飞去，鬼气穿透乱窜的邪气，那些阴影就好像被打散般化为虚无，但转眼间它们便会再次凝聚起来，继续朝着我们俯冲！
这样下去，我与小石头体内鬼气片刻就会被耗空！
咚咚。
随着鬼气源源不绝得释放，我的心突然疼得如针扎一般，又好似灼烧，体内被压制的高热终于结成一股熊熊大火，火焰之上正是我的心！
“好疼……”我紧紧攥着披风将它贴近我的胸口，可它好像再也不能为我压抑灼烧之感，我甚至比刚被血浆淋下全身时更痛苦更折磨，又疼又烧的感觉让我恨不得剜了那颗心扔得远远的！
做鬼这么多年，何曾有过如此痛苦不堪的时候！
我只感觉意识越发昏沉，眼前的重影也越来越多，到处都是邪气化作的暗影重叠翻滚着，耳畔是越来越远去的隆隆撞击声，依稀可以看见，小石头的动作也比刚才慢了许多。
正在此时，我突然听到另外一个声音。
虚无的，深重的，遥远的一声‘东倾。’
是叶定稀的声音！
我眼前骤然闪过一抹橙红的光线。
视线在清晰，哪怕身体因为疼痛抽搐不止，但我依然咬紧牙关爬了起来，叶定稀还活着，他还在这儿！
我想要找到他，努力分辨着刚才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邪气不断侵袭而来，我像是如生出了什么怪力，鬼气化为更大更浓烈的冷蓝光焰朝着它们扫荡，一时之间，围绕着我的只有尖锐凄厉的啸声。
在那儿！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牵丝拉线般的指引，我真的在一片漆黑巨大的乱石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叶定稀！”
我不顾一切得冲过去，踉踉跄跄得扑倒在他的身边，他的半个身子被石块死死压住，在石块之上还有层叠着的更多的碎石，他昏迷着，脸上满是灰黑，夹杂着泥
土石渣的头发凌乱不堪，衣衫早已辨不出原样，可就算如此，我还是一眼认出他来。
叶定稀……
我又连唤几声，他丝毫没有回应，昏迷着，就好像从未醒来过。
那些石块因为邪气的冲撞不断往我们俩的头上砸下来，我用鬼气撑开一层淡薄的浅蓝光雾，阻挡着那些落石的靠近。
这时，我隐约感觉到身后有踏步而来，震动大地的声音。
是小石头，小家伙正努力朝着我靠近过来。
我迅速在指尖凝起冷蓝的光焰，向着石块堆叠的方向划去，碎石被震开四散，冲撞着那些扑来的邪气也被那强烈的震力撞飞。
最后一块碎石被弄走，我停下动作，急忙将叶定稀抱在怀里，手指探触他的身体，余温尚存，还有一丝生息！
“小石头，我们快想办法离开这儿！”我仰起头朝着他那边呼喊。
踏踏！
他如石柱般的脚往前行走，开山震石般的力量激起无数碎石乱飞，簌簌砸进浑浊不的忘川河之中。
我搀扶着叶定稀紧跟其后，可还没等我们走到奈何桥附近，便又感受到虚空之上一阵极为强横的力量波动不止！
呼啦~
黑雾如旋风激荡，仿佛一道从天穹之上倒灌而下的黑色岩浆，翻滚如沸腾般的威力，彻底将其以外的一切隔绝。
在我们身边的邪气，也因此浓稠得就像是凝固一般漂浮着。
我隐约看到有两道身影在旋风之上碰撞着，其中一道暗黑的影子，周身如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与之对战的身影浑身散发着最为精纯的鬼气，手中那支朱笔凌空挥舞，便有黑红的光焰如惊龙奔腾！
那正是地府阎君崔珏！
在他们战斗的下方，阎罗大殿坍塌了大半，残壁之下隐约还有很多身影，有的倒在地上，有的似在竭力对抗着邪气，他们散发出的鬼气混乱得交织着。
我看了一眼昏迷着的叶定稀，他的睫毛好像轻轻颤动了一下，我连忙凑近过去，“你醒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恶始于心
“你怎么样？”
我听到了他极为虚弱的声音。
“我没事。”我赶紧让他原地坐下来，撑开鬼气挡开四周逼近的邪气，因为意识苏醒，叶定稀的气息比刚才清晰了一些，我的手掌贴着他的胳膊，能感觉到他体内有微弱的力量缓慢流转。
虚空之上，气焰滚滚，强横又混乱的力量冲击不绝，波及四周，地动山摇，沉重的倒塌声此起彼伏，似乎来自十八重地狱的方向。
猛然间，我听到了一声凄厉而痛苦的哀嚎。
白泽！
是那只上古第一神兽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从哪些迷幻般蹿动的暗影间，一道兽形身影倏然冲天而起，脚踏虚空，疯狂冲撞着围攻着它的邪气，白泽浑身雪白的长毛早已被血污覆盖，一双铜铃大眼更是闪烁着恐怖又狂躁的红光。
“我去帮他。”短暂恢复之后，叶定稀重新站起身来，他的皮肤表面浮现淡淡的橙红光亮，就像胳膊和脖子上爬上藤蔓，微弱得像是随时会消失。
我摇头，眼泪滚落，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不要！”
你会死。
叶定稀侧目，虚弱到微微有些涣散的眼光定格在我脸上，他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如果地府毁灭，人间也会不复存在，东倾，快去帮阎君。”
时间紧迫，他不再给我任何迟疑的时间，推开我的手便起身朝着白泽那边飞了过去。
砰！
同一时间，虚空的另一边，奔腾汹涌的黑雾被轰然击碎，崔珏也被那恐怖的力量震得倒飞出去。
“小石头，跟我来！”我以极快的速度飞身而起，落在小石头的肩膀上，指挥着他往阎罗大殿的方向狂奔，咚咚咚，小石头双足落地，震动如雷。
我们以几近蛮横的方式冲进了旋风附近。
再往前，便是坍塌了一半的阎罗殿，许多熟悉的身影正在与邪气暗影激烈奋战。
“孟婆！”
我飞身而下，邪气冲涌而来掀起狂暴的风，小石头挥舞胳膊不断拍飞那
些邪气，有他的帮助，我很快落在混战之中。
孟婆看到了我，扯着嗓子大喊道：“丫头，你可算出现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旁，还有好些勾魂使者，牛头马面、冷汤冷面都在，他们俱是神情冷峻，手中的锁魂链寒光凛冽，如游龙飞啸，不断驱散着包围而来的邪气。
在他们的身后，残垣之下，花斑豹和小兔他们这些鬼精大多已经昏迷不醒，遍布的伤口上到处是如蛇虫般的邪气涌动着。
我一边击退邪气，一边靠近到了孟婆身旁。
“火山墓里藏有一颗镇邪珠，钟馗吸收了邪气变成这样，我们必须阻止他，否则地府就要被他毁灭了！”
“那你去帮阎君，这里交给我们！”孟婆喊道。
我抬起头，便看到那气旋顶端身影漆黑的钟馗，他的轮廓几乎已经化作黑色邪恶又庞大的暗影，发出桀桀怪笑，崔珏就站在他面前，衣袂猎猎，气势凛然。
“钟馗，你乃堂堂鬼神，却自甘堕落沦为邪祟，再不收手，这天地便容你不得！”冷硬的声音，如洪钟震震。
“桀桀……”遮天的暗影发出更为猖狂冷酷的大笑，“堕落？什么是堕落？我本就是从邪恶混沌之中来，这些邪气就是我，我就是它们！鬼神可以掌控冥界，邪，为何不可！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容下邪的存在，我们才是六界最公正的执法者！”
“荒谬！”崔珏冷喝，“天地正道，岂容邪祟作恶！”
“邪不生恶，恶始于心。”
钟馗的声音隆隆如雷震，“既然可以信仰善，为何不可信仰邪，你们挡了我的道，那就滚！”
轰隆隆！黑云翻涌，白光如电闪激蹿直下，整个地府都震荡了起来。
“老崔！”
我踩在小石头的肩膀上，由他带着我狂奔向崔珏。
他听到我的声音，猛然回头，当看到石头巨人时，眼眸中突然闪现一抹诡异的冷光。
隆隆。
随着钟馗更加肆无忌惮得释放邪气，整个地府陷入惨烈而狂暴的混战之中，凄厉的尖啸和哀鸣不绝于耳！
再不阻止他，冥界便要迎来末日！
“东倾，退开！”崔珏挥袖一震，磅礴的鬼气如掀起巨浪般朝着钟馗袭去。
我正要扑过去帮他，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被什么力量缠住了身子，低头一看，居然是很多细小的石头连成一条细长的绳索将我的双腿死死缠住！整个人定在虚空之中不可动弹！
“小石头，放开我！”我挣扎着大喊。
小石头却只是侧目看了我一眼，“姑姑，小石头要保护你！”
话音未落，他便向着钟馗狂奔过去，我眼看着无数的石块被旋风席卷乱飞，小石头的背影混在灰蒙的狂风之中，他的速度惊人，庞大的身躯就好像是一道厚厚的高墙，上方连着黑雾旋风，下方碎石飞溅。
只听轰隆一声足以令天穹震碎的巨响传来！
诡异的黑雾直冲云霄，却又瞬间被四面八方聚集的石块压下，无数窜动的邪气暗影发出凄厉痛苦的哀嚎，乌泱泱的狂暴之力如被挤压般爆裂！
恐怖的冲击，仿佛将天地都震碎了，我只感觉自己像是破纸鸢似的倒飞出去，落石簌簌砸下，昏迷的最后一瞬间，我看到天穹扭曲，黑雾如洪流冲荡……
……
滴，滴，滴……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我才感觉自己找回了迷失的意识。
耳畔，隐约有微弱的滴滴声传来。
“夫人也该醒了吧？”还有人在说话。
我撑开沉重的眼皮，一缕淡薄的冷光钻进来，刺得我眼前一阵酸涩，与此同时，耳边又有惊喜的声音传来。
“夫人的睫毛好像动了！快去通知其他人！”
噔噔噔。
急匆匆的脚步声远去。
我又尝试着睁开眼，这一次，眼皮好像终于有了些许知觉。
“东倾。”
熟悉的声音，就在我耳边温柔唤起。
叶定稀。
我也不知从哪儿生出力气，猛然一下睁开眼。
第五百八十九章 苏醒
“叶定稀。”
我看着那家伙，他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眼角似有星辉闪烁，“我在。”
“是，我们都还在。”我回以一笑。
两个小时之后。
我在经过一系列奇怪而复杂的检查之后，才从一个摆满了各种古怪仪器的房间被转移到了一个看起来普通的房间里。
“这是哪儿？”我问向叶定稀。
房间里摆设很简单，床和沙发，一张方形茶几，再无其他。
我的手臂上还连着一根长长的白线，另一端是一台白色仪器，屏幕上有很多复杂的数据正在不断闪烁跳动着。
叶定稀坐在床边，仔仔细细打量着我，好几遍之后才喃喃开口，“是我的科研中心站。”
“怎么带我来这儿了？”我疑惑，却也隐约感觉到了自己与以往的不同。
身体里，仿佛有一种厚重的力量，安静而缓慢的游走着，心脏的跳动强劲有力，还有我的胳膊，皮肤看起来不同于以往身为鬼精时的苍白，而是与人类一样自然的白皙，隐隐能看到淡青色的血脉。
高热也没有了，彻底从我的身体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暖意，纯粹，灵动，徐徐不绝。
叶定稀的眼神定定得看着我，道：“东倾，恭喜你。”
恭喜？
地府大战，何来的喜？
我睁大眼，疑惑不解得盯着他。
叶定稀淡淡一笑，伸手过来握住我的右手，顺势将我的手掌翻开，奇妙的一幕发生了，我看到自己的掌心里居然有了淡淡的冷蓝色光晕！
那是……鬼神的印记！
“我……”喉头一下紧涩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被蛮横得撞开，最先冲进来一团黑色的毛团似的影子。
“汪！东倾狗粮！你真的醒啦！”
狗子咋呼的声音震得房顶仿佛也跟着颤了颤。
它跳到床上，踩着被子来到我跟前，一屁股坐下来，微仰着小小的脑袋打量着我，“啧啧，这人造鬼神，果然不太一样啊。”
“人造，鬼神？”
我咽了一下口水，才找回声音。
紧跟着进来的脚步声还有很多，我侧目看过去，是白泽、朱琰和花荃他们三个，看到我醒来，三人都喜笑颜开，很是兴奋。
可是……
我又看向了叶定稀。
他莞尔，转而看向花荃，点点头，“把镜子拿过来。”
花荃应下，转身出门，再进来时手里捧着一面圆圆的镜子，她走近我，我的视线落在镜子上，自己的模样也随之清晰映出。
还是身为地府女鬼是的五官，可面色不再惨白，看起来很有光泽，隐隐透着红润之色。
但更为重要的是，我的双瞳，一只瞳仁是黑色的，另外一只虽也是黑得，可瞳中却隐约透着流转的红光，仔细盯着那光亮看，就好像连神识也会被吸进去。
“这……”我被自己的瞳吓得往后一仰。
叶定稀道：“我们用两颗镇邪珠和那两枚玉佩里积蓄的灵气，重塑了你的鬼身，历经五个月的时间，你的身体吸收了所有的能量，进化为神。”
神，这个字眼距离我太遥远，以至于听到叶定稀如是说，我也并无任何激动兴奋之感。
神是什么？我一无可知。
“两颗镇邪珠？”
我又反应过来，急忙问道：“那地府呢？”
“你就放心吧。”狗子斜躺在我身旁，胳膊撑着狗脑袋，插嘴道：“经过这小半年的修复，地府已经恢复原貌，各处地狱也已重建，听说比原来的规模更大更好！”
“地府里的鬼差呢？”
“他们都没事，养精蓄锐了一阵子之后，重新各司其职，地府的秩序已经重整。”叶定稀道。
地府没有被毁，这个消息让我的一颗心终于尘埃落定。
“对了，还有白泽，那家伙……”既然大家都没事，白泽好歹是神兽，肯定也没事吧。
我又抬头看向叶定稀。
可他的眼神却倏尔沉了下来。
“白泽伤势过重，神魂俱灭，阎君请了一道天君圣令，念其守护地府有功，恩准葬于长生
海旁的无量山之巅。”
长生海。
那地方我听说过，三十三天城里的神仙要是死了，都会被安葬在那儿。
吧嗒。
我睁大眼，从眼眶里滚落的泪掉在手背上，居然是热的。
心里有个角落揪着似的疼，我垂下眼眸，扯了扯嘴角，喃喃道：“那地方都是神仙的墓葬，想必也是个灵山福地，白泽是神兽，他肯定喜欢，只不过……到底离我们有些远了，怕是无法再祭拜他。”
“他会明白的。”叶定稀轻轻握住我的手。
我也不知怎的，心还是疼的厉害，眼泪一个劲掉落，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砸在被单上，化为一朵朵梅花似的水痕。
不是成神了么，怎么连哭都止不住？
看来，哪怕是成了鬼神，我也是最废的那个吧。
“小石头呢？”我声音无端端嘶哑起来。
叶定稀沉默了一下，才又道：“过几日你养好身子，我送你回地府，关于那个石头巨人，阎君会亲自跟你解释。”
我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这时，狗子很是不乐意似的叫嚷起来：“你怎么不问问本狗爷！”
我瞥了他一眼，吸着鼻子道：“你不是在这儿嘛！”
“哼！当日要不是本狗爷及时从无间地狱跑出来，把地府里那些邪气都吞掉，你以为你们还能坐在这儿聊天？本狗爷才是地府大战第一功臣！”
我看向叶定稀，想要求证狗子的话，他点点头，哭笑不得。
“邪气肆虐，难以抑制，全靠狗大哥连续三日不眠不休得吞噬，才将冥界邪气尽除。”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我撇嘴。
……
又休养了几日，我才算是勉强能掌控鬼神之身。
人间已经到了冬季，晨光破晓前，薄雾笼罩着整座城市，我坐在科研中心站的屋顶上俯瞰四周。
“怎么到这儿来了？”身后传来叶定稀的声音。
我没回头，轻声道：“睡不着，就出来坐坐，你怎么连夜从一禅寺回来了？”
第五百九十章 过年
“不放心你。”叶定稀在我身旁坐下。
已是寒冬，他穿着长款墨蓝色羊绒大衣，显得身型挺拔高大，靠近我身旁时，隐隐有一股暖意传递而来。
我淡淡一笑，“这有何不放心的，我如今可是鬼神，阴阳两界横着走。”
其实不尽然。
这几日，每到午夜我便能感觉自己的身体与神识灵力抵触的两股力量。
那种磨合的疼痛，刺激着我的脑子。
闭上眼，我似乎能看到一些模糊又细碎的画面，只是画面一闪而过，我始终未能捕捉到什么。
还有对于这个世界的感知能力，仿佛也在逐渐变得清晰深远，有时候我不禁怀疑，神之所以为神，是否意味着从个体走向与世间万物的共生。
这好像也并非我所愿。
“云间他有说什么吗？”我垂眸，挥去脑海里翻转的愁绪，轻咛似的问道。
叶定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很伤心，哭了一会儿，但他并没有怨怪你，东倾，他很想见你。”
我不敢。
小家伙把宝贝疙瘩似的白泽借给我，我连尸骨都没能给他还回去，哪还有颜面去见云间？
今晨，叶定稀带着朱白二妖亲自前往一禅寺，便是与云间解释白泽殒命一事，我以为他最快也得等到明日才能回来。
叶定稀将我揽入怀中，像是哄孩子似的拍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轻抚间总有一种徐徐而温热的力量传递到我的身体里。
“一禅寺那边，我安排了长期驻守的人，他们会护着云间。”
“你总是想得那么周全。”
我一笑，“等过些日子，我心里这道坎儿迈过去了，要是那孩子愿意，我想把他接到身边亲自照顾。”
叶定稀一挑眉，“你？”
“我把他的守护神弄丢了，就把自己赔给他呗，总感觉……白泽守护云间那么多年，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他也没机会再告诉我们，可若真是需要他如此费尽心思守护，那必得是十分棘手的状况吧，我想，我能回报白泽的方式，就是代替他继续守护云间。”
这是我几日来思来想去的主意。
叶定稀却道：“你虽进化为鬼神，但始终要游走阴阳两界履行职责，带着云间多有不便，一禅寺周围已经被魏家布下防护阵法，还有我安排的人常驻其中，相对来说会更安定。
我理解你，你一直将那孩子看得重，可若是让他跟随着你，怕是要失去白泽为他苦心寻觅的安乐平和之所。”
我闭了闭眼，眼角的湿润和酸涩被压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便听你的吧。”
如此这般，日后我便往一禅寺跑得勤快些也就是了。
“打算何时回地府？”叶定稀又问。
我想了想，道：“明晚吧，陪你过个年再走。”
明天是年三十，我在地府时并不在意这日子，总觉得这种迎新去旧，红红火火的热闹就该属于人间。
这次赶了巧，那便也随着他们过一过大年夜再走。
“你们以往都是怎么过年的？”我好奇问道。
“我们比较简单，大家一起坐下来吃个年夜饭，我作为一家之主给他们派发新年红包。”
他声音停下来，我疑惑得望过去，“没了？”
叶定稀淡淡一笑，“没了。”
果然够简单。
“我听说人间过年吃饺子，你们会准备吗？”
“你想吃的话，我们可以明天一起准备。”
“好啊，全家都要帮忙，一个也别想跑！”
……
到了第二天，还是有人不在。
花荃禁不住魏罗米的再三请求，终于在今年点头答应回魏家过个年。
朱琰也回了妖界，听说老朱家的当权者年事已高，朱琰无论血统天赋还是实力，都是最有希望继承族长之位的，那些妖族长辈们亲自找到人界来，三顾茅庐将朱少爷请了回去。
如此一来，华阳山的别墅里，就只剩下叶定稀与我，白冰洋与狗。
厨子都放假了，饭还得自己做。
我站在空荡荡冷清清的厨房里，突然有点后悔选择这
样一种方式来跨年。
现在我可是鬼神，在阳界自由行走，还能显露真身，哪怕就是光明正大跟叶定稀出入公开场合也毫无破绽。
为何我要搞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过年仪式？
“喂，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赶紧给本狗爷切肉啊！”狗子不知从哪儿跳了进来，大声吆喝着。
我瞪它一眼，“这是妖兽，怎么切？”
大过年的，狗子也要给自己整一顿好的，我还以为它是要来一顿什么全牛宴，烤全羊之类，没想到这家伙跑去妖界逮了一头外形像是野猪的妖兽回来！
这家伙现在就被扔在叶定稀的后院里，血淋淋的，大概有十几头猪叠起来那么庞大！
“本狗爷可不管，你自己说要给我们做年夜饭的！”狗子耍赖，一屁股坐在厨房中央的岛台上，肚子叠成三层毛绒绒肉乎乎的游泳圈。
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狗子发福不少。
“狗大哥。”
我咬咬牙，好言好语道：“我就一厨房小白，烹饪什么的也从来没学过，您就别为难我了，而且这个妖兽皮糙肉厚的，人间的刀具厨具根本奈何不了它啊，您就将就一下生吞了吧。”
要不说，这见识多了，贪婪之欲便自行增长。
狗子吃过人间各种美食，对于茹毛饮血的那种吃法早已不屑一顾，哪怕是吞妖兽，那也得精致着来。
“不行！”它果断拒绝，一个翻身落在地上，朝着我呲牙，“你至少也得用妖兽给我做一道菜出来！”
好不容易降低了难度，我忙不迭点头，“行，一言为定！”
狗子这才勉强满意，摇着尾巴离开了厨房。
我刚松了一口气，又感觉门边有躲在暗处的眼神正在偷觑我。
“谁！”我回头，眼神里不可控制得闪出一道无形的淡蓝电光。
噼啪。
门被劈裂一道闪电似的裂缝。
白冰洋惊叫着跳了出来，“哎哟妈呀吓死宝宝了！”
“你躲在门外看我做甚？”我垂眸，压制着自己又不受控制的灵力。
第五百九十一章 包饺子
“夫人，我是来送这个的。”
白冰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黑色的卡纸递给我。
他这两日代替叶定稀出席了不少会议和活动，所以捏出来的脸都是叶定稀的模样，虽然外貌上有九成九的相似，可我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
气质这一块，白冰洋是捏粉碎了的。
“这是《我的三十三种面具》电影首映会的邀请函。”白冰洋介绍道，“主君说，给那位原作者也送一份，但是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没办法烧给她，只能麻烦夫人您回到地府的时候交到她手里。”
“这部电影要公映了吗？”我瞧了瞧邀请函上的日子，就在七天后。
白冰洋继续解释道，“本来三个月前就该上映了，可那时主君身体刚刚恢复，夫人您又还没苏醒，这本就是送给您的礼物，按照主君的意思调整了档期。”
我点了点头，将邀请函收入怀中，寻思着回到地府去一趟枉死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位女作者。
要是可以的话，带她来人间亲眼看一看首映会也不错。
“对了，你既然过来了，正好给我帮点儿小忙。”我抬起头，冲着那家伙眨了眨眼。
白冰洋本能似的缩了缩脖子，“干……嘛？”
我伸出友好的小爪子抓住他的胳膊，“跟我去后院。”
今日风寒地冻，妖兽被扔在院子里没过多久，血水便凝固了，只是院子正处下风处，刚拉开那扇玻璃门，又浓又臭的血腥味就熏得我与白冰洋连着倒退三步。
吧嗒。
那小子毫不犹豫关上门，瞪大了眼睛看着被风吹得满身红色长毛乱舞的庞大妖兽。
“这……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我手作扇状在鼻子前扇风，没好气道：“狗子弄来的，非得我给它整一道菜出来，你说说，我哪有什么办法，你不也是妖怪么，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它吧？”
白冰洋眼神幽幽看过来，“夫人，我只是个泥巴精，在妖界最低等的妖怪，这妖兽比我灵级高多了。”
“以后总会成长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你不是被叶定稀改造过么，即使是泥巴精，那你也是与众不同的那一坨泥巴，放心大胆动手干吧，把肉弄下来，放进烤箱里烤一烤，今夜的年夜饭你就算是立了大功了。”
白冰洋死死咬着唇，眼波颤抖着含泪点头，“是，夫人。”
……
最难的问题解决了，我又重拾了做年夜饭的信心。
说好了今晚要吃饺子，我还特地交代叶定稀订购材料回来，眼下应该也到了吧？
刚绕回到厨房门口，就听到客厅那边传来动静。
叶定稀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穿着黑色连帽羽绒服，黑色墨镜和大大的口罩，全副武装得朝我走过来，左右手还各拎着几个花花绿绿的塑料袋。
“你亲自去买菜了？！”我被他这幅打扮吓了一跳。
叶定稀落下口罩，轻吐了一口气才语气无奈道：“附近的超市都暂停营业了，平时负责采购食材的工作人员也放假了，我……”
叶大明星被迫营业，竟然是因为自家夫人突发奇想要吃饺子。
这条新闻要是能被爆出来，估计会成为娱乐圈新年第一颗深水炸弹。
“有没有被人发现？”我急忙问道。
叶定稀摇摇头，“应该没有，我去的菜市场很偏僻。”
我点点头，往他那几个塑料袋里瞧了好几眼，“都买了什么？”
“都是包饺子的食材，菜市场里的阿姨们推荐了白菜猪肉馅儿、牛肉韭黄馅儿和韭菜鸡蛋馅儿，我都买了一些。”
光是听他这么说，我便动了心思。
“那我们就开始动手吧。”
叶定稀跟着我走进厨房里，等我们一起把厨具找齐全，他才想起来似的问道，“白冰洋和狗大哥呢？”
“白冰洋被我安排去处理狗大哥带回来的妖兽了。”我低着头，专心致志得盯着那一把黄白水嫩，散发着奇妙香气的韭黄，嘴上道：“狗子不知去哪儿
了，可能是在看电视吧。”
叶定稀点点头，接过我手里那把韭黄，笑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处理食材这点小事我来就行了。”
“那也行。”我顺从得点点头。
制作饺子馅的过程，说来也简单，准备的步骤注重在细节，肉馅儿要够细碎，配菜也得切得大小合适，还有调料的比例也很讲究，叶定稀和我是照着视频教学一步步跟做的。
等三个瓷碗里的馅料都做好，我居然萌生出小小的成就感，到底是个极容易满足的女鬼，本性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饺子皮是现成的，叶定稀说，现在时间还早不急着包，所有食材都放进了冰箱里，他便带着我上二楼休息。
卧室里。
我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指尖捏出一缕灵力轻轻飞向电视机那边，屏幕便亮了起来。
虽然是成了鬼神，我好像也没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有什么用途，多数时候只不过将我惯得更懒了。
“想看什么？”叶定稀换了一身白色家居服，长腿折叠着盘坐在我身旁。
我歪着脑袋打量他一眼，眯着眼笑起来，“夫君，你越来越帅了。”
那家伙目光对上我的，笑得眼底星华闪烁。
“得到夫人一声夸奖，比我得奖还高兴。”
我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眼弯弯道：“不害臊！”
与此同时，电视里传来声音。
“本台记者收到最新消息，国际巨星叶定稀现身临安区菜市场，据现场热心的目击群众称，叶定稀来到菜市场全副武装，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但巨型的光辉气质难以掩盖，他还是被粉丝们发现并拍下几张背影照片。”
我看着叶定稀逐渐绷紧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过头看向电视那边，还真在循环播放着这家伙从菜摊前匆匆而过的照片。
因为他走得匆忙，照片大多都是模糊不清的，而且鸭舌帽压得很低，几乎没有一张能看到脸部。
这样也能认出他来，果然是真爱粉啊！
第五百九十二章 灾难现场
“叶定稀，绝对是叶定稀！”
电视里，一个短卷发圆脸的阿姨激动的满脸红光，“我绝对不会认错！他还跟我说话了……你们知道吗，叶定稀跟我说话，我的天，简直幸福死了哟！”
“他与您说什么了？”一个长直发记者羡慕得两眼冒光。
“他问我，什么馅儿的饺子比较好吃，哎哟哟那个声音苏的哟，我耳朵到现在还是酥麻的！”
老阿姨搓着红扑扑的脸。
我趴在床上，手托着下巴盯着电视画面，正在讲话的老阿姨耳朵的确看起来软乎乎的，她还在很激动的分析为什么叶定稀今天要吃饺子，旁边有好几个不同年龄的女人聚在一起，仿佛她们在谈论一个很具有研究价值的问题。
“我看啊，叶定稀会选择今晚吃饺子，一定跟咱们的跨年夜有关！”
“可不是，想不到叶定稀也会过年，平时各个电视台的跨年晚会从来见不到他，可惜哟……”
“也不知道谁会和叶定稀一起吃饺子，他买了三种馅料呢！啧啧，要是他亲手包饺子给我吃，我一定要幸福的昏古七啦！”
“哈哈哈，能吃到叶定稀包的饺子的人，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我看得来劲儿，正入迷着，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的压下来，温热又坚实的身体贴着我的后背，保持着既贴近我又不压着我的距离，皮肤相互触碰的柔软和温热，让我耳朵后面好像被鹅毛扫来扫去似的发痒。
“别闹，我看电视呢！”
叶定稀歪着头看我，笑眯眯的眼睛里隐约闪烁着戏谑的光，“电视里的我，哪有你身旁的好看？”
这倒是。
我扭头与他对视，忍俊不禁，“原来你出去买个饺子馅儿都能引发这么大的关注，我还真是小瞧你这位国际巨星了。”
“首映会的时候，我带你一起出席？”他突然提起这个。
我有点儿懵，呆愣了一下才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千万不要！”
一想到那么多人看着我走在叶定稀旁边，那种无
数视线杀的感觉，简直可怕！
想都不要想！
叶定稀凑近过来，冷不丁得往我耳垂上轻啃了一下，“就这么不想和我一起出门？”
我捂着耳朵搓了搓，扭手扭脚得转了身子，躺下仰面看着他，噘嘴道：“女人和女人之所以亦敌亦友，那是因为她们喜欢同一个男人。”
“哦？”
叶定稀来了兴致，白皙修长的手指勾着我的头发把玩着，问道：“此话怎讲？”
“我要是和电视里那些女人一样，对你只可远观不可亵玩，那我们就会成为好朋友，但若是你我公开走在一起，我就成了万千女性的天敌，首映会，对你来说是分享成果的时刻，对我来说，那是小白羊进了大狼窝！”
“我会护着你。”
叶定稀难得有这么不依不饶的时候，好像我不答应他，今儿这话题就过不去了。
我无奈，拽着脚下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脑袋往他胳膊肘上轻轻蹭了蹭，像是弱小又无助的羊崽子。
“叶定稀，你看啊，首映会那天，我还想带着原作者到人间来看一看，到时候哪还顾得上和你站在一起，对吧？”
“你要带她来人间？”这家伙总算是被我带偏思路。
我赶紧爬起来，用力点头，“对啊，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能缺席呢，我现在是鬼神了，想要带个女鬼来人间转一圈应该不难吧？”
叶定稀笑而不语，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如果可以带她亲眼看一看这部电影，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就喜欢这么懂事的夫君！
我仰着脑袋，又准备往他脸颊上亲一口，谁料这家伙好像早有准备，侧过脸来的瞬间薄唇便与我的碰上，手掌托住我的后脑勺，顺势加深这个吻。
这家伙，吻技又提升了不少啊！
……
晕晕乎乎睡了一会儿，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窗外开始飘起鹅毛似的雪花，地面有些湿润，雪势不算大，空气却寒凉了不少。
我站在阳台上，抬手接住一片晃悠着落下来的冰晶，因为现在自己有了温度，冰晶触手即融，我便凝了灵力化为一朵淡蓝色如水晶般清透的掌心莲，用花蕊接了不少雪，再将其融合成一朵冰晶雪莲。
这时，叶定稀正好走进来，大约是我睡着后他去处理了一些事情，算准了我醒来的时间才有回到卧室。
我献宝似的把冰晶雪莲捧到他眼跟前。
“新年礼物！”
叶定稀粲然一笑，“很美。”
“喜欢吗？”我热切得眨巴眼睛。
他点头，情真意切得目光里倒映着我与那朵雪莲。
那时我就在想，要是就这么与他过一辈子，可得多好啊！
下楼来，便闻到一股秘之复杂的臭味，熏得我天灵盖差点冲起来，好像是厨房那边传过来的。
我与叶定稀对视了一眼，二话没说，加快脚步往厨房走去。
进门后，才看到极为壮观的一幕。
料理台上堆满了肉块，像是一座小山包似的，烤成焦黑色的，深褐色浅褐色，血肉模糊的，不同程度的都有。
白冰洋那小子也不知是不是对我的话有什么误解，似乎是将后院里那头妖兽给肢解了，然后用了厨房里最大的烤箱，正在一块一块得制作烤肉！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休闲套装，胸口血淋淋的，瞪圆了眼睛盯着那个正在冒出滚滚黑烟的大烤箱，听到脚步声都没回过头来。
“咳咳。”我被烟熏得忍不住咳嗽。
白冰洋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我和叶定稀， 像是猫似的炸毛起跳，“主君夫人……”
“白冰洋，你这是在制作生化武器吗？”叶定稀沉了眉眼。
“主君，我……”
白冰洋怀里还抱着一块貌似妖兽腿的肉块，很是委屈，“这个肉块太难烤了，我到现在还没有成功过一次！”
“反正是给狗吃的，你就不能敷衍一下？”
我揉了揉眉心，正嘟囔着，突然感觉身后一阵诡异的冷风飘过来。
第五百九十三章 年夜饭
“当然要是换了我，绝对不会敷衍，我和狗大哥什么交情，我就是它的马仔它就是我的领头羊，我对它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它想吃妖兽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我一定会为它准备好……”
阴风倏然消散。
我一扭头，笑得粲然无比，“咦，狗大哥，您来啦？”
狗子的灯泡儿大眼里红光退潮似的压了回去。
“汪，本狗爷的烤肉准备好了嘛！”
“还差一点。您放心，晚饭的时候保准让您吃上最正宗美味的烤妖兽！”
“吃不到烤妖兽，我就吃你。”
狗子一扭屁股，肥嘟嘟的翘臀颠儿颠儿得走开了。
我眼看着那甩来甩去的尾巴消失在楼梯拐角，这才偷偷摸摸得把嘴张开道缝喘气，转过脸来看着一脸无辜的白冰洋，五脏六腑的气又不打一处来。
“今晚做不好这个烤肉，我就吃水煮泥巴！”
“夫人……”
某白紧张得脊背挺直。
一旁，叶定稀正拿着手机手指飞舞得敲击着键盘，我瞥了一眼，似乎是在和谁发消息。
他抬起头来，眼睛忽的一眯，道：“刚才问了一下朱琰妖兽烹饪的方法，他说了一种比较简单的，我们可以试一下。”
“什么方法？”我和白冰洋马上凑过去，借根尾巴我们都能摇出马达特效。
叶定稀道：“你们知道叫花鸡吗？”
叫花鸡，那是一种很古老的名菜，鸡肚子里塞些香料，再用荷叶包裹着鸡的表面，以特殊的泥巴封住再烤制即可。
叶定稀跟我们解释了一番之后，我的眼神就很自觉得看向了白冰洋，满心期待。
“荷叶有没有我不知道，泥巴我们倒是有现成的。”
某白：……
一个小时之后，改良版的‘叫花鸡’终于被送进了烤箱，因为有白冰洋贡献的泥巴，妖兽肉块被包裹成了一个大白团子，不过这一次进入烤制过程之后，真的没有再冒出呛人的黑烟和辣眼睛的恶臭。
“应该会成功吧？”我盯着那个大烤箱认真观察着。
叶定稀就站在我身侧，慢吞吞得笑着道：“会成功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嗯，我对白冰洋的泥巴也有信心，那家伙的泥垢可不是什么凡物，为了搓泥包裹妖兽肉块，白冰洋浑身上下撸得快秃噜了，这会儿正躲在房间里做一个仰望天花板的忧郁少年。
“咱们包饺子吧。”我站起身，笑着对叶定稀道。
他点点头，转身走向冰箱前，拉开门，背影却突然顿住。
我好奇，走过去从他身旁往冰箱里瞄了一眼，好家伙，三个比我脸盘子还大的碗都不见了！
“馅料呢？！”
我揉揉眼睛，就怕自己是不是眼花。
叶定稀哭笑不得，“难怪刚才狗大哥说话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韭黄味。”
这下可好，饺子馅儿没了，还能包什么？
好不容易能来人间过个年，怎么如此一波三折？
我想去楼下影音室揪着狗子暴打一顿，可我怂，为了一顿饺子招惹地狱三头犬，不值得。
“叶定稀，咱们还能吃上饺子嘛？”我撇撇嘴，无限惆怅。
他揉揉我的头发，笑道：“再想想别的办法。”
“你是说……”我疑惑不解。
叶定稀神秘一笑。
……
晚上八点，叶宅年夜饭正式开始。
“哇，这么多饺子啊！主君，夫人，你们好厉害！”从忧郁中走出来的白冰洋看起来又精神奕奕了。
白色大理石的餐桌上，摆着大大小小不同花色的十几个盘子，菜肴都是现成的，厨子离开前，花荃就替我们考虑到了年夜饭的事儿，特地让厨子张罗了十道菜，都是按照我喜欢的口味备下，吃之前加热一下就可以了，很是方便。
菜肴旁边的几个盘子都是刚煮好的饺子，有的圆鼓鼓很像是元宝，有的看起来像是小月牙，有的像是被摧残的花朵，这造型如何，且不多说，初学者总要有点儿宽容度，我先给自己六十分，多了怕飘。
在长桌的另一端，还有一个特大号的烤盘，上面是烤好的妖兽肉块，泥巴还没有敲掉，因为烤制时间很长，泥巴已经成了干泥块，表面还有
蛛网般的裂纹，隐约透着淡淡的肉香。
“哇，本狗爷的肉！！！”
咻的一下，从我背后飞过来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狗子的口水擦着我耳朵边甩出一条拔丝的长线，把我满身鸡皮疙瘩都给炸起来了。
它已经跳到桌上，围着那团包了泥巴之后比它还要大两圈的烤肉转圈圈蹦哒。
“好香，好香！”
我拿着纸巾擦掉耳边的口水，扯着嘴角谄笑，“狗大哥您满意就好。”
一旁，叶定稀笑道：“坐下来吃饭吧。”
“好！”
我和白冰洋异口同声。
长桌另一边，狗子已经伸出狗爪往肉块上咚咚乱拍，泥块瞬间炸裂似的乱飞，露出已经变成淡褐色的荷叶，还有浓浓的香气。
“哇，真的成功了！”我也感到惊喜。
狗子连荷叶也没拆，直接张开大嘴嗷呜嗷呜一通乱啃，风卷残云，一整块烤肉连骨头渣子也没剩下。
“嗝~”它一屁股坐在桌上，肚子滚圆，舒服得眯眼睛，“不错，本狗爷喜欢这个味道。”
果然还是当地人比较懂当地的食材。
我与叶定稀笑着对视一眼。
坐在对面的白冰洋对满桌子的菜肴并不感兴趣，眼睛一直十分好奇得瞟着冒着淡淡热气的饺子，我正好也想找个人品鉴一下我们的创意，便笑嘻嘻开口：“白冰洋，你尝尝这饺子，很特别哟！”
话落，我也用筷子夹了一个给叶定稀，再夹了一个给自己，狗子根本不用我招呼，扭着屁股走过来，用厚厚的爪子扒拉了一个舌头一卷就到了嘴里。
“好甜，什么玩意儿？！”狗子咀嚼了两下，眉头一挑，“橘子？”
“是啊，肉馅儿都被你吃了，我们就用了其他东西代替，你刚才吃得应该是橘子酱吧。”
我又夹起自己碗里的饺子送进嘴里，入口便是一股香甜，“嗯，我这个是巧克力的。”
“我的是……烟熏三文鱼。”叶定稀道。
白冰洋也很欢快得嗷呜吃下饺子，刚嚼了一口，五官都皱紧了成一团，“呜呜……我的是屎！”
第五百九十四章 真的醒了
“怎么会呢？”我伸长脖子凑过去，还真从白冰洋的嘴里闻到一股难以描述的臭味，很像是……屎煮热了。
啊！
“我想起来了！”
我一拍脑门，“是榴莲！”
冰箱里水果品种很多，叶定稀说都可以使用来着，我寻思着搞创意嘛就要大胆尝试，于是乎……
原来榴莲肉真的不适合水煮。
噗。
短暂的沉默之后，叶定稀先忍俊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狗子也捧着肚子笑得满桌乱滚，“吃屎，哈哈哈，小白羊你这个倒霉蛋儿！”
相比较起来，我还是比较实诚的，笑是真的想笑，可‘罪魁祸首’就是我啊，只能憋着，憋的我嗓子眼像是被鹅绒钻进去似的痒痒。
白冰洋脸色憋得都青了，半张着嘴，目光纯然无辜得看着我们，表情说不出的茫然又可怜。
泥巴精的妖生圆满了。
砰啪！
落地窗外，漆黑如墨的天空上骤然绽开一朵烟花。
璀璨夺目的光彩迸射四散，我眼看着那在空中如流星坠落的火星子化为灰烟，飘啊飘就穿过明净的落地窗，往饭桌这边打着转儿得飘过来。
咦？
我眼前忽而有些恍惚。
轻飘飘的飞灰落在餐桌上，那张白色大理石的桌子瞬间就像是被重击之下的薄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砰。
碎屑激扬。
我诧然！
腾地一下站起来，脑子里似是一道电光激射般冲开沉寂的黑暗。
眼前，还一副呆愣愣表情的白冰洋瞬间碎裂，冰晶四溅，所过之处，如星火燎原，狗子也化为黑色的碎光，整个屋子里的一切，白墙、吊灯、楼梯……都在这种蔓延之下迅速破碎消散。
甚至还有我身边的……
“叶定稀！”
我惊声叫喊起来，他也转过头来看我，万千细碎的冰晶
从他的四肢开始扩散，飞扬飘散，他的嘴角还有一抹浅浅的弧度，转瞬即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脚下一软，身子不受控制似的往后面一倒，冰晶乱舞的世界摇晃起来，仿佛开始倾倒般消散下沉，所有的一切灰飞烟灭似的消失，躯体里有一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如潮水扑来。
大片大片的阴影铺天盖地得压下来。
我终于……真的醒了。
四周，是我住了百年的小茅屋。
我还在地府，刚修葺的茅屋看起来焕然一新，桌椅板凳都是按照原来的位置摆放着，我像是受了伤的小兽躲在屋子角落的阴影里，眼看着面前漂浮着的那朵冰晶雪莲淡淡融化，最后一缕冷蓝色的光焰噗的一下熄了。
还有我的梦，也不复存在。
门外，传来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你这丫头，还真是不把自己的灵力当回事。”老崔的声音似有无奈。
我抬起手，鞠着一捧虚无，就好像在挽留刚才那片刻的美梦，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下来，我转过头讷讷得望着他。
“你来了。”
崔珏穿着一身黑袍，不怒自威，他仿佛就是天生的冥府执掌者，我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感受到那种望而生畏的气质，如今他也能守护着地府了，却护不住我的叶定稀。
地府一战，小石头冲向钟馗那蛮力一击，引天谴降雷，无比可怕的力量轰然而下，千钧一发之际，我被崔珏所护，堪堪躲过了雷击，钟馗被碎石所困，生生受了雷劈，神魂俱灭。
后来地狱三头犬及时现身，吞噬天地间流窜的邪气，终是将这偌大冥界保住。
我得了两颗镇邪珠，还有云间和叶定稀的玉佩，魂体重塑，进化成神。
天地间第一个不靠天命，不靠修炼的鬼神，就像是白捡来的一样不真实。
但我也付出了更惨重的代价。
叶定稀……死了。
还有白泽，那只上古第一神兽，也死了。
听说今天是人间的大年夜，我又不自觉得耗费大量灵力为自己造了
一场梦，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我甚至能感觉到叶定稀的温度，还有那些食物的香气和味道。
为什么……我还要醒来？
“东倾，逝者已逝，你该向前看了。”崔珏也不怕脏了他的鲛纱袍子，挨着我身旁席地而坐。
谁能想到，堂堂地府冥王与鬼神坐在茅屋的角落里谈话。
我摇摇头，手托着脸颊，触到一片冰凉湿润，“我不想向前看，老崔，我好痛啊，”我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你可知，这里真的很疼，我疼了一百多日，怎么一点儿也不见好转呢？”
那日，我在如废墟般堆聚的乱石之下找到叶定稀和白泽，他们已经没了生息，无论我如何将灵力注入他们体内，都好像是水流入深渊之中，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甚至……临终之言也没来得及留下。
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要与他来地府里找什么镇邪珠，他何曾会有如此下场？
崔珏扶着我的脑袋，让我顺势靠在他肩膀上，宽厚的手掌轻轻在我脑袋上一下一下拍着，像是哄小孩儿似的安抚我。
这些日子他时常会过来看我，我意志消沉，早已忘了身为地府鬼差的职责，成日将自己关在小茅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要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便开始给自己造梦，一次又一次在梦里见到叶定稀他们，幻想着自己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快快乐乐，笑笑闹闹。
可是每一次灵力散尽，梦境破碎，那种怅然若失和面对现实的痛苦，又生生将我折磨得喘不过气来。
我不禁疑惑，神仙不都是无忧无虑的吗？为何我这半吊子的鬼神，只能感受到痛苦？
“东倾，今日三十三天城颁布了天君令，地府一战，你立了功劳，如今已为鬼神，特赐封勾魂使总管，下月初一随我去天宫谢恩。”崔珏沉声道。
我摇摇头，“我不想去。”
地府里，还有我想要守护的东西，我得寸步不离。
崔珏道：“这不由得你想不想。”
三十三天城里有天君天后，还有好多名号响当当的天神，天兵天将十万余，他们都是我这个下界鬼神惹不起的。
第五百九十六章 守护夫人
他还是一如既往得安安静静沉默着，我已经习惯了，又继续自言自语起来。
“刚才牛头马面来找我，说是朱白二妖和花荃来了，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再这么缩着藏着，好歹也得给他们一个说法。”
“他们三个都是你的心腹，跟在你身边日子也不短了，一直忠心耿耿，你对他们的感情一定也很深吧。”
“要不是我，只怕你们的主仆情分也不会这么短，我真怕他们看我的眼神，你说我做了鬼神怎么还是这么怂？”
“算了，絮絮叨叨的，你一定也烦吧，我这就走了，你与白泽好好睡吧，明日我再来看你们。”
我转过身，一边喃喃说着一边走出了结界，黑雾浮现出一缕淡淡的银光，等我出去后，整个结界凭空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沿着忘川河一路慢慢走着，不禁想起叶定稀附身在橘猫小倩身上，来到地府与我作伴的日子。
那时我还不知足，总想着与叶定稀人鬼殊途，如此这般必定不能长长久久，可现在我惟愿人鬼殊途。
走到奈何桥边，便能看到一座地狱三头犬的赤黑铜像。
大约有十几米高，由地府最有资历的雕刻师一手打造成型，三颗头都咧着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吞天吞地，霸气威武如雄狮昂首于苍茫天地之间。
听说这完全是按照狗大哥的意思雕塑而成，那家伙自从吞噬了整个冥界残留的邪气，地位超然，便是一般的鬼差见了它都得态度恭谨，规规矩矩问个好。
没办法，人家三张嘴，力挽狂澜，挽救地府于危难之中，这就是天大的功劳。
狗子去了魔界，这事儿光是在地府里炫耀已经满足不了它，临走前它还去小茅屋里找过我。
其他的鬼差鬼神，好歹还忌惮着阎君的吩咐，也敬畏着我的地位，不敢轻易靠近忘川河的尽头，地狱三头犬就另当别论了。
它风风火火闯进我的院子里时，我正蹲在墙角种猫薄荷，种子是老崔从人间给我带回来的，听说还挺特别，带来地府一样可以成活，我也不知这家伙怎么知道我院子里种过猫薄荷，反正他送来了，我便就种下了。
狗子倒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没有像是其他鬼差那般千言万语的安慰我，它一脸傲娇得告诉我自己要去魔界的事情，还说……
“这个地府，本狗爷已经索然无味。”
“最近地府里的阴魂被你嚯嚯不少了吧？”我头也没抬。
狗子笑声贱兮兮，“向东倾，要不你跟本狗爷去魔界吧，这里实在没意思，你成了下界鬼神，我也不想吃你了，你就跟着本狗爷混，带你吃香喝辣岂不美哉？”
我搓了搓手掌心里的泥土，抬起头便对上它六只眼睛，难得看到狗子在看我时没有那种食欲的光，反倒是眼神沉沉的，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狗大哥，我虽说成了鬼神，说白了那也是鬼，去了魔界我混不开。”
“本狗爷在，你只管横着走，谁挡你道儿了，本狗爷骨头渣子都不给他剩下。”狗子信誓旦旦。
我还是摇摇头，“我得在这儿守着。”
狗子也不是个墨迹的性子，没再多说什么，看着我种了一会儿草便走了，它离开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后来几个月听老崔说，地府里总算是安宁了。
我转过身，向着黄泉路上走去。
经过一片黑沉沉的林子时，我又停下脚步，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便有了淡淡的如墨画似的影子。
叶定稀就坐在一棵树下，橘猫在他手腕旁蹭来蹭去，我走上前，试探他的呼吸，那家伙倏尔睁开眼……
那些画面一点一滴得浮现又散去，直到眼泪涌出来，将我的视线冲洗清明。
哎。
我抬手，袖子胡乱往脸颊蹭了蹭，又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一直走到了黄泉路的尽头，便看到今日当值的牛头马面，他们就站在一座黑色雕花大门前，欲言又止得看着我。
牛头先走过来，轻声道，“姑姑，他们还在等着呢。”
鬼门前有一道光雾，隔着生死阴阳，外面的人看不到鬼门里的世界，我们却可以看到外面。
那是一片漆黑无光的地方，站
着三个虚浮的身影，有点儿像是水面的倒影，只有穿过光雾才能走到阴阳交界的地方，与他们相见。
我点头，“我去和他们说两句。”
牛头马面自然不会阻拦我，要是以前我还是个地府里游荡的阴魂，这鬼门我是过不得的，如今到底不同了，身为鬼神，除了三十三天城轻易不敢上去，其他各界我要去，便也就去了。
穿过光雾，抬起头来，正对上朱白二妖和花荃急切的眼神。
“夫人！”
花荃先迎了过来，脸色有些苍白憔悴，也不知在这儿待了多久，只怕对她这个阳寿未尽的人实有损伤。
“抱歉。”我一脸歉意得看着她。
花荃未语泪先流，哽咽着，声音都颤抖了，“夫人，主君他……”
“抱歉。”
我垂眸，咽下喉头的苦涩。
朱琰的声音传过来，低沉又严肃，“夫人，主君临行前曾与我们有所交代。”
交代？
我心中一惊，抬头望过去。
朱琰道：“若出事，守护夫人。”
他这话让我听得心里如天崩地裂似的疼。
“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怨怪似的嘟囔，“像是安排身后事似的。”
可不是安排的身后事么。
“夫人，主君的肉身可还在地府？”朱琰问起。
我颔首，默了默才将水晶棺的事情说与他们。
朱琰沉吟片刻，才又问道：“可有见到主君的三魂七魄？”
他这么一问，我却愣住了，“没有。”
叶定稀与白泽的魂魄，我都不曾见过。
“或许，还有机会让主君复活。”花荃眼光一闪，像是沉寂昏暗之中陡然点亮了一丝星光。
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撞击似的狂震了一下，牙齿狠狠咬了一下舌头，双手不由自主得颤抖着。
“此话当真？”
第五百九十七章 我等得住
阎罗大殿。
我脚下生风，连带着裙摆飘扬得闯进殿中。
宝座之上，崔珏神情肃穆，正在与下方并排站着的几个鬼吏商议着什么，我如风似的卷进去，大殿里的声音戛然止住。
那些鬼吏都还算是眼熟的，见了我，纷纷躬身行礼。
崔珏看着我，我也盯着他，嘴唇还因为激动有些止不住得轻颤，他蹙了蹙眉，视线不转，只轻轻一挥手。
“你们先退下。”
几个鬼吏头也没抬得退出阎罗大殿。
我走上高台，就站在桌案旁，张口道：“我们何时能上三十三天城？”
“下月初一。”
“还差几天？”
“七日。”
“好。”
我点头，七日，我等得住。
崔珏合上手中的卷宗，轻叹一口气，“你这是打算上三十三天城找法子，救活叶定稀？”
“是。”
我按捺住激动的情绪，看着他似有深意的幽深眸子，恍然，“你早就知道？”
他是地府至尊，三十三天城众多天神的至交，他该知道的。
“东倾，若可以，我只愿你永生平安。”
崔珏目光直勾勾得盯着我的眼，深邃的幽光像是能刺进我的心里，“若你愿意，我可抹去你这两年的记忆。”
他差一点就要这么做了。
几次的夜里，他悄然进入小茅屋，就站在我的床边，手中的灵力宛如一簇暗夜里蹿动的火焰，缓慢得靠近我的枕边。
我知道，他是想帮我。
可我也知道，他不会这样做。
“老崔，让我试试吧。”我轻扯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我不怕麻烦。”
崔珏的眼神，依旧意味深长，仿佛他知道更多的事情却不能告诉我。
沉默良久，他才终于颔首。
从阎罗殿里出来，我仰起头看着昏黄的天穹，
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曙光藏在厚重的云层之上。
……
枉死城。
听老崔说，半年前的地府大战，枉死城损毁得最为严重，那座不知屹立在城中多少年的城墙轰然倒塌。
等我走进城里的时候，城墙正在修葺，都是被关在这儿的孤魂幽灵在忙碌着，几个监管他们的鬼差见了我，谄笑着迎上前来打招呼。
“姑姑，好一阵子不见您了。”
“听闻姑姑即将升任勾魂使大总管，小的们给姑姑先道贺了！”
“姑姑因祸得福，这大总管更是实至名归！”
我当不知，自己的能力能拿得起大总管的令牌，这几个鬼差眼皮子也不眨得拍我马屁，若是以往，我倒要沾沾自喜，如今却没了那个心劲儿。
“我要找个女鬼说两句话。”我神情淡淡道。
其中一鬼差毕恭毕敬道，“姑姑要找谁，编号是多少，我们几个替您叫来。”
我倏然一愣。
这么久了，我当真是那位女作者的名字还没问过，更不要说是她在地府的编号，心思一转，我依然淡定开口，“无妨，不耽误你们正事儿，我自己去找找吧。”
几个鬼差便也没再多言。
我继续向前走去，城墙下有不少阴魂正在搬运砖石，修了一半的城楼与往昔竟无半分差别，我微微仰起头扫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一个清水似的淡得毫无存在感的身影。
心念一动，我飘上城楼，路过几个正在砌砖的阴魂，他们都停下来躬身行礼，便是不知道我这地府姑姑，也能看出我周身萦绕的那一层淡薄的冷蓝色灵力。
等我走到那个正在专心致志砌墙的阴魂旁，她才似有感觉回过头来。
“姑姑，你怎么来了？”
我淡淡一笑，“也就只有你，真把这枉死城当家了，砌墙也如此认真。”
女作者垂眸，笑意一如记忆中的腼腆，“在这儿待了很久，感觉到的都是平静和自在，活着的时候听人说，地府如何恐怖阴森，可真来了却又没那感觉，人间繁华，灯红酒绿，于我而言，倒有些格格不入。”
“我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手腕一翻，向上捧着的掌心便多了一个新的手机。
女作者愣了愣，“这是……”
“你的书改编的那部电影，上个月公映，反响很好，叶定稀的下属将影片放在手机里了，说是让你也看看。”我将手机放进她手里。
女作者眼神一闪，眸子里好像突然浮现出水灵灵的光亮来，语气不禁有些激动，“谢谢姑姑。”
我摇头，笑道：“正好我也没看，要不我们一起？”
城楼上的角落里，我与女作者并肩席地而坐， 手机里的影像画面被窝用灵力投放到灰黑色的墙面上。
那个能走能动，能笑会说话的叶定稀，时隔半年，终于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只不过他在和电影里的女主角聊天，眼神专注得仿佛天地间只有那么一个女孩儿，演技真好，我一边与有荣焉，一边在心里摇晃着我那一坛子陈年老醋。
女作者看得很专注，我能感觉到她比砌砖的时候还要认真，这种时候，哪怕是这城墙再一次倒塌了，只怕她也能无动于衷。
她对于人间的最后一丝眷恋，大概就在这儿了吧。
我听朱白二妖说，这部电影在人间上映之后，口碑很好，明明是很小众的题材，却吸引了不少人去观看和支持，我私以为，这多少还是和男主角的颜值有关。
当然，电影内容也是极好的。
看完整部电影，也就不到一个时辰，女作者一直盯着墙面，直到影像的最后一行字消失彻底成为黑幕，她才深深吐纳了一口气，转过头来。
“姑姑，谢谢你和叶先生为我做的一切。”
我摆摆手，顺势拂去眼角的泪痕，“你的作品好，叶定稀一看就喜欢上了，它值得以这样的方式为人所知，并且在人间留存。”
女作者淡淡一笑，原本只有清淡入水的脸因为这样的笑容多了三分神采。
“我好像明白了，做人的时候，我只执着于眼下，不问过去与未来，也忽略了藏在浮华之下的美好，那个时候，如果我能怀抱着对世界更多的期待和向往而努力活下去，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第五百九十八章 小宝贝
女作者说这话的时候，我眼看着她的轮廓比刚才清晰了几分。
我将手机递给她，这算是一份礼物，她在枉死城里还不知要滞留多久，有了这份念想，日日夜夜的等待也不会那般乏味了吧。
“对了，一直没能问你的名字。”我看向她。
女作者淡淡一笑，“许安安。”
还真是人如其名。
从枉死城里出来，我慢吞吞晃悠着回到了小茅屋，许久不在地府里走动，这么转了一圈居然感觉到疲惫，我拥着被子缩在小床上，眼皮子沉沉得张合两下便陷入沉眠。
再醒来，就听到院子里有欢笑声，奶声奶气软软糯糯的，可不是日夜游神么。
我趿着绣鞋走出去，揉了揉还有些迷蒙的眼睛，便看到穿着一黑一白袍子，顶着高帽子的两个小家伙正围着院里的石桌跑来跑去。
“哥哥，把那个给我！”
“不给，这是我的！”
过了年，日游神的个头好像是蹿高了一些，大脸盘子还是圆溜溜的，夜游神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追着哥哥嗷嗷叫的奶娃子。
我往廊下走了两步，脚下的竹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两个娃子都停了下来，忽闪着星光的大眼睛不约而同朝我看过来。
“姑姑！”
惊喜之声，好不高兴。
我往廊下随意一坐，向他们招招手，“来姑姑这儿。”
小娃儿们张开手朝我扑过来，小短腿迈得飞快，夜游神踉踉跄跄的，不甘落后，拽住哥哥飘扬的衣袖往前冲，我也张开手接住他们，刚一扑进我怀里，便问到十分清甜的花香和**。
到底是喝花汁花蜜长大的鬼神。
“怎么进院子里来玩了？”我用下巴蹭了蹭他们的额头。
两个小娃顺势坐到我左右两侧，仰着圆溜溜的小脸冲我乐呵。
“阿娘说，姑姑难过，我与弟弟来陪您。”
“哥哥捡了个宝贝！”
夜游神迫不及待似的抱住我的胳膊，粉嫩嫩的小嘴儿凑到我肩膀旁，悄悄与我道。
宝贝？
我这
院子里除了那点儿猫薄荷，寸草不生，哪来的宝贝。
“小日，捡到什么了？”我转头问向日游神。
那孩子也不迟疑，小手摸到背后，又献宝似的捧着双手到我眼跟前，我低头一看，是一块……石头？
这石头黑漆麻乌，就算是在日游神的小肥手里，也只不过巴掌点儿大小，要是扔在路上，想要硌脚都勉强。
“这算是什么宝贝？”我不禁嗤笑。
这两娃子也是地府里上了百年寿元的鬼神，什么好宝贝没见过，更何况还有我这么一个贪财好色的姑姑，经常从老阎王的藏宝库里摸宝贝出来炫耀给他们看。
怎么的，这半年时光，竟然鉴赏能力倒退了？
“不是，姑姑，你看！”日游神急了，小脸涨得粉红，眼睛瞪得老大。
我又仔细盯着那石头看了一眼。
呼~
日游神鼓着小嘴儿往石头上吹了一口阴气，奇妙的一幕发生了，那石头的表面竟然被鬼气淡淡的氤氲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小小的，黑色的，仿佛有几分熟悉的轮廓！
这……
“让姑姑看看。”我没等小家伙答应，便伸手将石头拿了起来，这一触手就感觉到与地府里普通的石头似有不同的感觉，石头竟然是温热的！
“姑姑，石头热热的呢！”夜游神伸长了脖子，小脑袋就贴着我的胳膊肘探看过来，眼巴巴得一副也想要拿去玩儿的模样。
我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道：“这石头你们从哪儿找到的？”
“姑姑的院子里。”
日游神回答道。
我的院子？
这半年来我日日夜夜都蹲守在自个儿这一亩三分地里，怎么多了这么一块奇怪的石头竟然毫无所察？
心念一转，我又释然了。
虽说是待在这儿，我心不在。
“这石头，别处可还有？”我又问向两个娃儿。
日夜游神把脑袋摇成了两个小小的拨浪鼓，眼神都痴痴地盯着我手里的那颗石头，像是什么极为稀罕的宝贝。
我手
指一拢，将那颗还浮现着淡淡轮廓的石头收入手心里，转而对两个娃子道：“这颗石头，给姑姑可好？”
夜游神倏尔憋紧了一张脸，小鼻子小眼皱得紧巴巴的，眼泪花子从眼缝里挤了出来，瞬间聚成一颗豆大的泪滴。
“哇~”
一声嗷哭，倒是久违了。
坐在另一边的日游神也想哭，眼睛里水汪汪的，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抽抽噎噎得点头，“给姑姑。”
我的心揪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夺了两个孩子的小心肝儿似的，真是天大的罪过。
可这石头……
……
吧嗒。
阎罗大殿后院，书房。
我将石头拍在那张摆满卷宗公文的漆黑木桌上。
一身黑袍的崔珏缓缓抬起头来，先瞥了一眼桌上的石头，又看向我，粗眉微微一动，“这石头，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他知道，这半年来，哪怕天神来串门了我也从不露面。
“石头值不值当另说，你先给我两个大宝贝！”
我急得火烧眉毛似的。
崔珏眉头又皱了皱，那眼神看着我，便是一副‘你到底想干嘛’的意思。
我抢过桌上那杯还飘着余香的茶，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嗓子里畅快了，才继续道：“日夜游神还在我院里哭着呢，你赶紧找两个大宝贝给我，我去哄好他们！”
崔珏抬起手指揉开眉心的褶皱，唇角含着笑，勉强还维持着一个地府阎君该有的威严稳重，语气却是无奈道：“你怎么又把他们惹哭了。”
“还不是为了它！”我眼神往桌上那颗小石头上递了递。
崔珏拿起石头把玩了两下，不知怎的，笑意又深了些，“藏宝库你不是一向比我熟门熟路？”
言下之意，让我自己去。
“我还有事儿要处理，你看什么，自己取了便是。”他又补充道。
我也没再客气，扭了脸便要离去，可转念又想起了什么，边往出走边念叨着，“石头你先别送过去，等我回来。”
说完，我跨出门槛儿目标明确得向左转而去。
第六百章 神的轮回
善念有了实体，才会脱离钟馗的神识，与我一起重新回到地府。
崔珏挑挑眉，冲我笑道：“你也算是地府的福星了。”
“可不是。”我一向没脸没皮，应承着这话继续道：“要不是我含辛茹苦孵化他，咱也不见得能打得过钟馗。”
崔珏脸上的笑僵了僵，斜睨我的眼神像极了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孩儿。
我们在说话的时候，石头小人就一动不动得坐着，我又打量了一眼，发现他周身似有千丝万缕的血线从墙里渗透出来连接着他的身躯。
“这是在做什么？”我问道。
崔珏抬起手，掌心里托着小茅屋里捡回来的石头，那石头像是有所感应，颤抖了几下就飞出去，吸附一般融入了石头小人的身体里。
他才道：“钟馗的神识并未完全消散，他仍旧是天地鬼神，或许百年，或许千年，鬼气重塑其血脉之后他会再次复生。”
“复生？”我心尖一紧，压低声音道：“那岂不是……”又得大战一场？
崔珏眼睛一眯，神情不自觉得严肃了些，道：“前尘往事，将在他神识苏醒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原来，这就是神的轮回。
“遵从天道，顺应天命，直至寿元终结，元神尽散，这就是神的宿命。”崔珏看向我。
我总算明白他这番话的意思，沉默片刻，喃喃问道：“若我再做些违逆天意的事情，该当如何？”
“那日天谴，天降雷霆，你亲眼所见。”崔珏下颌绷紧，声音都沉了几分。
我仔细掂量了一下，噗嗤笑出声来，“这一通拐弯抹角，劳您费心了。”
从结界里走出来，我一直没再说话。
崔珏就走在我身旁，靴子踩着小径上的鹅卵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沉沉的，听得我莫名有些烦躁。
“我回去了。”我停下脚步，没回头。
身后传来淡淡‘嗯’的一声。
我继续向前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些，没一会儿就走出了后院，直
到踏出阎罗大殿的大门，我才感觉肩头沉沉压着的什么东西被挪开了些。
回茅屋的路上，正遇上几对勾魂使押送阴魂回来，奈何桥上拥挤，阴魂们摩肩接踵，有的骂骂咧咧，有的哭哭啼啼，被勾魂使者们呵斥着，又夹着尾巴似的赶紧向前走。
我就站在桥头迎风飘扬的白幡下等候着。
见到冷汤冷面，那两个一贯面无表情的家伙便停下脚步，走上前来与我打了个招呼。
“姑姑。”
冷汤还算温和，拱手欠了欠身子，“许久不见姑姑出门了。”
“是啊，我不出来，地府里才少些乱子。”我自嘲一笑。
“过几日姑姑荣升地府勾魂使总管，要上天宫谢恩，我们兄弟俩预备了一份薄礼，明儿给姑姑送去。”冷汤也是见过大世面的，神态自若得转开话题。
我也没拒绝，点点头道：“多谢你们了。”
冷汤本该是打算与我打个招呼，便继续压着鬼魂去阎罗大殿，他与一直板着脸装雕塑的冷面再向我拱了拱手，正要转身而去，却又被我突然叫住。
“等一下。”
冷汤回过头来，冷面却是盯着那帮排着队的阴魂。
我也没在意，看向冷汤问道：“你们以前是天宫值守的兵将，可知这天宫里哪位仙家天神最是热心肠？”
冷汤面色疑惑，迟疑了片刻才笑道；“天宫里的神仙大多看破红尘，不问俗事，只怕……”
哪怕不在天宫当差了，这两位对于谈论仙家的事情也很忌讳，说得十分含糊。
我也不愿强求，挥挥袖子道：“你们去忙吧。”
冷汤冷面带着阴魂离开。
我回到茅屋时，忘川河的潮汐已经涨起来，好像也没做什么，一日就这么消磨过去，我躺在床上，辗转了几十个来回也没生出睡意，索性下了床，捏了一道灵力便消失在原地。
人间正是天边泛起浅白光晕的时刻，像是一大块白嫩嫩的清蒸鱼肚皮看得我狂咽口水，这半年多来，我再也没吃过带热气的食物，也没踏足过人
间。
飘啊飘的，我又熟门熟路得上了华阳山，站在熟悉的别墅大门前，我仿佛看到二楼一个小阳台上，正有一道身影独自站在黎明前的昏暗里头，整个人模糊得就像是沾了水的墨花。
我定定得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双藏在暗色下亮晶晶的眼睛猝然转了过来，与我来了个四目相对。
“夫人。”她没说话，只是薄唇微颤。
我轻轻吐了一口气，再眨眼，身形一闪，便落在了她面前。
“花荃，你也睡不着？”
她拢了拢耳边被风吹得散乱的碎发，笑意温柔，“心里有些闷闷的，想着坐在这儿看看风景，谁知一看就忘了时间，不过也幸好没睡，否则就不知道夫人来过了。”
我的确是打算来转转就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过来看看。”我不好意思笑笑，倒也不跟她再客气，问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
厨房里。
花荃在煮汤，说是要给我下小馄饨吃。
我就坐在料理台旁边，盯着灶火出神。
“夫人，主君的身子还好吗？”花荃捏着长柄勺子，眼皮微微下垂着，视线没动，若有所思得问道。
我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此刻氛围的关系，说话也轻轻的。
“他就像是睡着了，身上那些伤都被我的灵力修复了，也没缺胳膊少腿，只要醒来，又是你们英姿飒爽的主君。”
花荃唇角勾起一个弧度，“那便好。”
“若是我没将叶定稀留在地府，你们可有准备？”我又问道。
花荃点点头，“科研中心站里有一个项目，是十几年前就开始进行的，主君与那一组的科研人员研究出来一个太空舱，可以用来保存他的身子。”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死？”
我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害怕谈论生死。
第六百零一章 上天
花荃道：“主君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不过他知道宿命难逃，便是他也总有遇到危难的时刻，所以……”
她停下搅拌的动作，转而看向我，淡淡一笑，“他在找到夫人您之前，一直在为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他说想要永远陪着您，守护您，并不是说说而已。”
我一怔，越是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越是让我心酸得发紧。
鸡汤的香味飘出来，满屋子都是暖暖的，天寒地冻，有这么一锅咕噜咕噜冒着香气的浓汤，空虚了好久的心也仿佛终于沉淀进了温热的水里。
“朱琰和白冰洋呢？”我顺嘴问道。
“他们去妖界了。”
花荃道：“主君这边所有的事务都停下来，朱琰被家族长辈叫回去接管家族中事，白冰洋也跟着去了，那家伙一向喜欢跟在朱琰屁股后面，主君出事，他心里也难受，去妖界转转也挺好的。”
我又问：“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儿？”
花荃将灶火调小，让汤咕噜咕噜得闷着，又另起一锅烧白水，水开下刚才包好的小馄饨。
等着馄饨煮着的时候，她才声音幽幽道：“总觉得不能让这屋子空着，哪一日主君或您突然回来，也该有个人服侍着。”
顿了顿，她又是一笑，“瞧，这不是等来了。”
飘着油花和小葱的鸡汤馄饨端上桌，我与花荃面对面坐着，厨房里安安静静，只剩下汤匙碰到碗边发出的声音，小馄饨的肉很鲜美，我才吃了一个，差点连舌头也吞下去。
“花荃，你手艺真好。”我低着脑袋，小口小口嘬着勺子里亮黄色的汤汁。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夫人喜欢就好。”
吃饱喝足，我心里又惦记起了叶定稀，这半年来我从未离开过地府，如今来了人间不过片刻，就好像有什么声音催着赶着似的让我心里发毛。
“花荃，过几日我要去三十三天城了。”我与她道。
花荃点点头，眉目微微蹙了蹙，“夫人，听说天界规矩森严，您一切小心。”
“嗯，你
放心。”
我起身，擦了一把嘴角的油花，仿佛身体里灌注了什么奇妙的力量，一下子有了精气神似的，粲然一笑，“一定！”
……
忘川河潮汐涨起来第七次的时候，整个地府都热闹了起来。
我升任地府勾魂使大总管一职，先得在地府里完成一个就职仪式，说是仪式，却也没那么多复杂的礼仪规矩，做鬼的都喜好简单办事，而且这种喜庆的事情都在夜里。
我站在院子里，远远看着忘川河上升起一片红灯笼，红光连绵成倒影，将河面给照亮了。
孟婆来寻我，带来了一身暗红色绣黑金云纹花边的官服，听说是甄姐姐亲手为我赶制的，暗红的丝线都是往年在曼珠沙华汁水中浸泡多次而成，十分珍贵。
“甄大妹子说，咱们地府多少年没出过鬼神，还能有机会上天宫去叩谢天君圣恩，实在难得，她呐，在无间地狱受刑，也不能亲自来恭贺你，赶制这么一套官服，也算是表示心意了。”
孟婆说着，将双手捧着的官服传递到我的手里。
明明是轻羽薄纱，我却感觉沉甸甸的， 落在手里触手冰凉，却带着幽幽花香，甚是好闻。
“败愣着啊，去换衣裳！”孟婆催促道。
我进了屋，将官服换上再出来，等候在廊下的孟婆眼前一亮，“败说，鬼模鬼样的！真俊！”
我哭笑不得。
“孟婆，你先去阎罗大殿等我吧，我稍后过去。”
她瞪我一眼，不乐意似的道：“大伙儿都在大殿里等着呢，你还磨叽啥？吉时就快到了！”
“不会耽误的，你放心。”我冲她眨眨眼。
孟婆走了，我将院门封上，转身去了后院的结界里。
两副水晶棺里，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安安稳稳得躺着，我先走向叶定稀那边，花枝招展似的踮脚转了一圈。
“怎么样，我这衣裳不错吧？”
那家伙一如既往得不回应我，睫毛上的冷霜又厚了几分，沉甸甸的，
仿佛随时会落下来。
我也不在意，手掌触摸着冰棺的盖子，像是在隔空抚摸他的面颊。
“再过一个时辰，我就要去三十三天城了，咱们得分别一会儿，你可别太想我哦！”
说完，我才转身离去，倒不是别的，就只是想着这官服好看，女为悦己者容，我想让他第一个看到罢了。
……
阎罗大殿。
一众鬼差整齐排列在大殿两侧，红灯高悬，尽显庄严。
我走进去的时候，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孟婆与日夜游神自是欢喜不已，还有几对日常所见的勾魂使也都站在前列，另有一些相熟的地狱鬼差也赶来恭贺。
阎王爷坐在宝座之上，神情肃穆，等待着我一步一步走入殿中接受册封之礼，说起来也简单，不过是一枚宝印，一卷黄纸，册封时再加上一纸天宫派发的任命书当众宣读一遍。
老崔带着几个执掌礼仪的鬼吏把流程走了一遍。
三跪九叩，我收下宝印和黄纸，算是正式升职。
因为还得去天宫叩谢圣恩，老崔便免去了一众鬼差道贺的环节，直接带着我出了地府，有他在，我踩着云头就上了天，很是方便。
成了鬼神，我好像也对上天后的那些冷流无感，如履平地，很是自在。
“我今儿这套官服如何？”上天也不是咻的一下就能上去的，我坐在云头上没话找话。
老崔瞥了我一眼，语气淡淡道：“尚可。”
我私以为他没有什么时尚感和审美，毕竟万万年在地府他只穿过黑红两种颜色的袍子。
“入三十三天城后，不可随意走动，紧跟着我。”他又一次叮嘱。
我点头，“你这句话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脑子里，我做梦都成了你的尾巴，时时刻刻跟着你。”
老崔被我逗笑，本还有些紧绷着的神情这才稍稍松懈了一些。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才隐约看到大片大片浓厚如山的积云之下，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第六百零二章 万仙朝圣
“哟呵，三十三天城这么气派啊！”
刚一穿过云雾，我便被眼前所见深深震撼。
一座座恢弘瑰丽的浮峰飘于云海之间，远远望去，曙光东升，金光万道滚红霓，浮峰中若隐若现的宫殿似有云桥相连，仙瀑水榭，环山石阶，苍翠与紫霞争辉，重叠的霞光瑞气犹如五彩幻影，错落有致，茫茫无边。
空气中，还有一阵阵扑面而来的奇异幽香，令人闻之心旷神怡，就好像身与魂都被沐浴，从而得到一种根源上的净化。
那些宫殿或金碧辉煌，或银华闪烁，只道是金阙银銮并紫府，琪花瑶草暨琼葩。加上灵韵缭绕，实为祥瑞福地，住在里面的天神们想要不延年益寿都难啊！
嫉妒使我心口烧。
“三十三天城之中以天罡地煞之数排列天宫宝殿，其中宝殿108座，如朝会殿、凌霄殿、宝光殿，天宫36座，如兜率宫、光明宫、玉清宫等，此次入南天门之后，你与我只可去凌霄殿外叩谢天君圣恩。”
崔珏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这么多天宫宝殿，咱好不容易上来一趟……”我嘟囔着，眼神一刻不停得四处张望，不能去参观，看一看总行吧。
崔珏又靠近了些，拎着我后领子将我提溜起来，神情比往日要严肃几分，“站直了，快到南天门了。”
又是规矩！
我瞪他一眼，却也知道轻重，老老实实得挺拔腰杆儿，摆出端庄贤淑的姿态来。
云头落在了一座巍峨孤峰之上。
远远的，我便看到紫雾缭绕间，有一座碧沉沉，镶嵌着琉璃宝玉的大牌坊，好不奢华！
“南天门上的宝石，应该很值钱吧？”我凑过去小声问。
崔珏沉着脸，就差没捏出一道灵力封了我的嘴，压低声音道：“休要胡言！”
哦。
我闭上嘴，眼睛却控制不住得打量着那高耸挺拔，仿佛看不到顶梁的南天门。
两侧靠柱边站着十数个金甲天兵，持刀仗剑，执戟悬鞭，神姿威严。
一路上，我都没觉着紧张，眼看着到了这儿，膝盖骨突然就打起哆嗦来，小心翼翼得放缓脚步，跟在老崔身后，连步调都不敢错乱一分。
崔珏是冥界鬼王，地府阎君，虽说是个下界大拿，但来到这三十三天城里也是有点儿地位的，值守的天兵们恭恭敬敬上前迎他，询问了两句，便将我们放入门内。
要说起来，进了南天门，那才真是开了大眼界。
向着凌霄殿而去的路上，是两排并列而立的白玉石柱，每一根柱子上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围绕着大殿四周盘旋飞行的彩羽丹顶凤，是上了品级的灵兽，我只在记载神兽的书册上见过。
至于石阶之上的那座明幌幌的凌霄殿，可比地府里的阎罗大殿华丽千百倍不止！
金玉无数，雕梁画栋，飞檐之上，龙凤翱翔，着实令人望而生畏。
忽而，天鼓齐鸣，响彻云霄，磅礴之力震荡九州。
我往老崔身后一缩，拽紧他的衣袖问道：“怎么了？”
“万仙朝圣。”
崔珏拉着我退至一旁，眼看着便有大片缤纷五彩的光耀唰唰唰得凌空化弧而来，接连落在凌霄殿前，幻化出一道道仙气飘飘的身影，再三五成群得进入大殿之中。
“咱们是不是也得进去？”我这会儿怂怂的，只敢对着老崔做口型。
那家伙绷紧了一路的脸，这会儿倒是勾起一丝淡淡笑意来，摇头道：“你在殿下等候片刻，我先进去，待传召你时，你在殿门外叩谢天君圣恩即可。”
我是连门槛儿都没资格进的鬼神。
“行，那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万仙朝圣也不能耽搁，我推了推他的胳膊。
崔珏点点头，转身拾阶而上，很快便跟随大流走入殿中。
隐隐有浩瀚圣音响起，也不知是谁在说话，反正热闹是他们的，与我无关。
我规规矩矩得站似白杨，一动也不敢动，眼睛却一个劲偷瞄着盘旋在凌霄殿上空的彩羽丹顶凤。
也不知它们在这儿飞了多久，这工
作可比我在地府里发俸禄还要轻松呢。
“嘻嘻。”
我正看彩凤看得出神，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窃笑声。
“谁！”我猛地一扭头，正逮着一个缩头缩脑躲在金龙石柱后面的家伙。
仿佛是个扎着丸子头的小仙童，与我一般高，小脸圆嘟嘟的，一双眼睛格外有神采，身上的衣服倒是朴素，像是凡间道观里的小道士，灰黑的布衣，腰间用一根枣红色的腰带束紧，再无旁的妆点之物。
“你是哪儿来的下界小仙？”小仙童看着嫩生，说话却老气横秋，探出脑袋来打量我。
我时刻记着老崔的话，不得乱走动，不得乱说话，遇上天神仙家要有礼貌。
“这位仙家有礼了。”我双手抱拳，躬身行礼，“在下乃是地府新任勾魂使总管向东倾。”
小仙童拉长了尾音‘哦’了一声，笑嘻嘻得跳出来，“原来是地府鬼神，可有封号了啊？”
“没有。”我摇头，其实也并不知封号是什么。
小仙童眨巴眨巴眼睛，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让我想起来儿时的小白，也是这般讨喜可爱。
“天宫之上，可有认识的神仙？”小仙童又走上前两步问道。
我刚想摇头，可转念一想，勉强也是有认识的，便微微一笑道：“曾与伏魔天神三太子有过一面之缘。”他记不记得我那就另当别论。
小仙童眼光一闪，粉嫩的小嘴往下一撇，“三太子啊……”
“正是。”我也没什么可骄傲的，回了话，便又重新站直身子老老实实得等候着，也不知道天君他们朝会要开到什么时候，何时才会论到我去跪拜谢恩。
小仙童似乎没走，小步小步得朝我靠近过来，直到胳膊贴近我的，才轻轻那么一顶撞。
“喂，这里很无趣的，要不要随我去逛逛？”
我站如松，定如钟，“仙家客气了，不去。”
这要换了在地府，有哪个鬼差敢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下这般诱惑我，定然是要讨一句莫挨老子！
第六百零三章 丹丹
“下界鬼神，果然无趣。”小仙童嘴角一扯，满不乐意。
我收回偷瞄他的视线，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可他还不走。
“你是来叩谢天君恩典的吧？”小仙童又闲得慌似的凑过来。
我默默点头。
“至少还得等两个时辰，才能轮得到你呢。”小仙童微仰着脑袋，一副很熟悉流程的模样。
我一听两个时辰，膝盖就颤了一下，错愕得垂眸看他，“真的假的？”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小仙童摇头晃脑道：“以前也有下界的小仙来等着叩谢天君，都不会如你这般傻呆呆得在这儿等着。”
“那他们去哪儿等？”两个时辰，我还真是站不住，总不能席地而坐吧？
小仙童伸出白糯米似的手指头，往前遥遥一指，“喏，看见那座闪着红光的宫殿了吗，那儿就可以等。”
“你莫诓我。”我踟蹰，有一点点心动。
小仙童‘嘁’了一声，双手负在身后，抬脚就往前走，“不信拉倒，反正在这儿站着的是你，受累的也是你……”
“等一下！”
我追了上去。
小仙童眼睛笑得弯弯，比天上的月牙儿还亮，我忍不住赞叹，“你真好看。”
他就乐呵起来，“你真有眼光。”
“那座宫殿叫什么？”我问道。
他神秘一笑，“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那你叫什么？”我又问。
小仙童道：“你叫我丹丹便好。”
这名字听着倒是个女娃娃，不过我看小仙童虽是粉雕玉琢，却又有几分俊秀之气，想来应该是个男仙，还挺和善。
老崔说，三十三天城里的天神惹不得，规矩森严，冷汤冷面说，仙家不问俗世，只闻清风香火，这么一看，情报也不尽然准确。
至少这个叫丹丹的小仙童，还挺热心肠的。
我们一路走到凌霄殿前的边缘，眼看着便
是如悬崖峭壁般的绝路，我停下脚步问道：“丹丹，咱们怎么过去啊？”
“你不会飞吗？”丹丹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很像是我在地府里看着那些刚入职，懵懂到一无所知的鬼差。
我很坦诚摇头，“不会。”
“罢了。”丹丹倒也没奚落我什么，拔下头上插着的短木簪子往前一划拉，便有一道弯月似的木船凭空出现。
“哇！”我瞪大了眼睛，很没出息得惊呼起来。
丹丹骄傲得仰起脸，明明是那张写满稚嫩的脸，偏偏神态十分老成淡然，“坐上去吧！”
“好嘞！”
我坐在船上，摇摇晃晃一路往东南方向的孤峰飘去，浮云似浪，木船滑过的时候，云层便好似有了感应一路被拨散开，那感觉十分奇妙。
“丹丹，你好厉害啊。”我还不忘给这位在前头划船的仙家拍马屁，“你成仙多少年了？”
“三千多年。”丹丹很淡定得说出一个数字。
我顿时哑然，这哪里是小仙童，这特么是我祖上爷爷辈了啊！
不过听说仙家都不在乎寿元啊年龄什么的，对于他们来说，活得太久了，七情六欲都空了，也就无所谓什么辈分了吧。
摇啊摇了一会儿，宫殿便近在眼前。
这处宫殿所在的孤峰与凌霄殿却又不同，山门前是大片大片姹紫嫣红的花团，花开得茂盛浓密，香气馥郁，再配着常青不败的瑞草，比起人间多少山河之景要秀丽千百倍。
山高处，有一座宫殿，金红色的大葫芦形状，穹顶之上有三颗竖着往天上延伸而去的宝珠，每一颗都有我两三个脑袋那么大，着实惊人。
而且宝珠之上，隐隐有一片镶着金边的红霞漂浮不散，让我莫名生出一种聚精荟萃的感觉。
“到了。”
木船摇晃着轻飘飘落地，便化为一道气雾散了。
我赶忙站起身来，收敛起嘴角的痴笑和眼神里的痴迷，恭恭敬敬得道谢，“多谢丹丹仙君。”
“你随我来吧。”丹丹点了点头，继续引着我往前走，似乎是想要在宫殿里招待我。
我一寻思，这多麻烦人家啊，便一边追上去一边客气道：“仙君，我就在园子里随处走走逛逛便好，不劳烦您了。”
丹丹头也没回。
“这园子里，一草一木都比你年纪大，你若不小心伤了它们可得受罚的。”
什么？！
踩了花花草草也得受罚？！
我猛地一个哆嗦，顿时想起老崔交代我的话，啧啧，仙家的东西，果然随随便便都是奇珍异宝，惹不起，惹不起啊！
“多谢仙君提醒。”
我赶忙跟上丹丹，脚下小心翼翼得避开那些草木，只往那石头铺就的小道上走，偏偏那些草木像是有了灵识，一个劲得往我脚下钻，有的甚至还像是小蛇似的盘绕在我的脚脖子上，一圈又一圈，像是在闻我的气味儿，我躲避不及，走两步跳三步的，来回蹦个不停。
“哈哈哈……”前头，丹丹捧着肚子笑起来。
我一落脚，似乎反应过来，再看那些草木又都没了动静，哪里还有什么灵识，根本就是这个小仙童捉弄我！
“你！”我眉头倒竖，虽然身份低辈分小，但我也是个有尊严的女鬼好吧！
丹丹不以为意，歪着脑袋冲我乐呵，“向东倾，你真有趣。”
这家伙，怎么总是用有趣和无趣来区分人事，难道他的世界里就没有更有意义的事情了嘛！
我沉下脸来，站在原地不愿再往前走，招上这么一个调皮又惹不起的小仙童，我还不如老老实实去凌霄殿前站两个时辰呢。
丹丹又眨眨眼，指了指宫殿的大门，“里面准备了茶水和果子，不想尝尝吗？”
我好像真的就闻到了顺着风向幽幽飘来的茶香和果香。
“带路！”我一咬牙，又抬脚跟上去。
走到宫殿门外，我仰起头来，才看到这大金葫芦造型的宫殿门头上，挂着一个竖立的牌匾，上面三个字，字形怪异，我读不懂。
“这念什么？”我问道。
丹丹一挥手，宫殿门缓缓向两侧拉开，沉闷的吱嘎声中，隐约传来他银铃似的童音，“兜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