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7 哪里不对的样子
“卫人工事,和在逼阳城时,有点类似。”
收起了望远镜,弓弩勇夫的一大队大队长,立刻下达了命令,“一会儿派一队骡子出去,绘制一下地图。”
“是!”
第二次逼阳之战后,当时在逼阳城的列国商人,都是见识到了土木工程的威力,一个城邑,只要人力财力管够,绝对可以用少量的兵力,就遏制住大规模来犯之敌的进攻。
再略有外援的话,还能打得有来有去。
不至于说像当时的逼阳之战一样摧枯拉朽,但把来犯强敌拖死拖瘦,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诸侯征战,但凡军事上的技术应用,就不存在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既然李解用了说好用,那么肯定是也要拿来用用的。
有没有加了特技,实操一遍就知道。
“没有淮中城的铁器……嘿。”
在卫国人正在驻防的瓦邑,弓弩勇夫已经接管了一部分外围军寨防御。
城外小城有地道接通瓦邑内部,城墙上新修的马面,设置有弓射垛口。不过卫国人在这里分了两个片区,南面西面这种随时可能遭受进攻的方向,交由客兵来防御。
不过这一部分,也只是弓弩手如此。
其余矛戈士卒,还是卫国人的主力。
三个勇夫大队长各司其职,在跟瓦邑尉见了面之后,就没有再进行沟通。
反正卫国人的意思,就是希望淮中城的客兵,发挥优秀的射击技能,在中远程的射击距离上,予以打击即可。
对勇夫们而言,也是乐得清闲。反正他们也不是过来卖命的,也没有那个意思。
于是乎,在勇夫们有条不紊忙活的同时,卫国部队也没有来捣乱,只是瓦邑尉也不傻,还是偷偷地让人打探了一下淮中士卒的虚实。
“尔等所见,吴人所携带者,可是强弓硬弩?”
“步弓长大有力,定是好弓。至于弩手,却未见硬弩示之以人。”
瓦邑尉听了手下的回报,微微点头,“某自君上处返转,便见吴地‘鹰羽箭’之利,皆是上等‘恶金’。寻常皮甲,能劲射而穿。”
言罢,瓦邑尉又道:“若吴人能压制郑人弓手,我瓦邑士卒,也能省力不少。”
不说拼死拼活,只说消耗体力,也是划算的很。
“大尉可是担忧吴人作战不利?”
“嗯。”
瓦邑尉没有否认这一点,“君上借兵一事,非在兵事之上,而在庙算之间。今吴人弓手虽至,卫、李两家,自是亲近许多,只是,李氏亦曾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顿了顿,瓦邑尉紧紧地握住了佩剑剑柄,目光很是严肃:“值此大事之际,某……岂敢托大,将瓦邑存亡,交付于外人之手?”
“大尉,世人皆知猛男麾下,皆是猛士。若非公主之故,李子猛士,岂能赶赴卫国?”
“汝所言亦是有理。”瓦邑尉点了点头,并不否认这一点。
自从李解出道以来,就没听说他对外借兵的。
这一次能够借兵卫国,绝对算得上给面子。
而这个面子怎么来的,瓦邑尉也很清楚,这是姬豆子公主的身份特殊,才有了李子借兵这一出。
虽说作为一个武官,而且还身负战时守卫之职,瓦邑尉的专业性,让他要选择慎重地使用从淮中城前来的弓弩勇夫。
但是,那只是一个武官,一个武士的选择。
他不仅仅是一个武士,他是瓦邑尉,将来说不定还要做什么什么大夫,说不定还能做到上卿亚卿还是什么卿。
那么,他就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地思考问题。
姬豆子这个公主,他得罪不起啊。
不用弓弩勇夫事小,事后要是有人以“侮辱勇夫”之名,禀告给姬豆子公主,那他别说什么瓦邑尉,说不定在卫国的官场,就彻底死亡。
因此,当手下思想比较单纯,只是讨论面子问题的时候,瓦邑尉来了灵感,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还年轻,没必要在“忠君爱国”这条路上走得太深,他还不是垂垂老矣,需要给子孙后代安排后路出路的老朽,不需要卖弄感情和忠诚。
想明白之后,瓦邑尉似乎是松了口气,对属下们道:“既是公主之故,岂能怠慢,若勇夫有所需求,理当应允。”
“……”
“……”
几个手下原本想要说好些话,话到嘴边,都是憋了回去,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但仔细想想,又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过了两天,弓弩勇夫们也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除了待遇似乎更好了一些,貌似卫国驻军,也没有过来打扰他们的样子。
甚至连弓弩勇夫惯例的操练,卫国部队也只是远远地观摩,甚至最多就是在城墙上远远地看着,然后学习学习,却是并没有凑近了围观的意思。
连城中百姓,也被勒令小心行事,这让弓弩勇夫们,有些蛋疼……
“队长,这瓦邑尉,有病?”
“难道我军同瓦邑尉有旧?可是初来瓦邑,我们三人见过瓦邑尉,并不面善。倘若是在逼阳城相识,又怎可能不认识?”
大队长们也是奇怪的很,这瓦邑尉对待他们这些客兵,感觉就是伺候亲爹,也就这个份上了。
当真是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连一向鳄人、勇夫瞧不上的外军伙食,这一回还真是不好挑剔。
因为瓦邑尉给三个大队弓弩勇夫的伙食,标准真心不低,有肉有菜,还有一些酒。
如此诡异的反常的现象,倒是把三个大队长吓住了,以为这卫国人,是不是没按什么好心,打算趁机跟谁联手,把他们给灭了,然后给谁报仇。
可寻思着,眼下卫国正在跟郑国人打仗,国君被掳走的,是郑国啊,卫国国君不是好好的吗?妹妹还在淮中城做小老婆,难道是因为这个?
越是想不通,越是让三个大队长更加谨慎,发展到后来,每次吃东西,都得牵一条狗过来,让狗先吃。
想鳄人、勇夫成名许久,头一次这么狼狈。
“队长,大犬小犬皆是饱食,未见中毒。”
“**!这卫人,到底是什么病?!”
骂骂咧咧的大队长有点抓狂,这卫国人神经病啊,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就是看他们勇夫操练,也是隔着老远,一副生怕打扰的模样。
在三个大队长抓狂的同时,瓦邑尉此刻,倒是相当的震惊。
“吴人弓手,竟是犀利如斯?!”
远远地围观勇夫训练,那也是围观。
勇夫们的射术成绩如何,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吴人射术,不如北狄迅疾,然则精准有力,一箭而出,必有所伤。”
“此间吴人莫不是天生的本领?岂有如此能力?”
“世间善射者,若非天生才能,唯有苦练。”
瓦邑的卫**官们,对弓弩勇夫的射击能力,都是感到相当的震惊。
要么李解这条江东恶狗运气逆天,刚好全天下被埋没最厉害的神射手们,都被李解挖掘了;要么,就是李解这个王八蛋不是人,训练士卒是往死里训。
虽然瓦邑尉早就听说过李解麾下,有“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的口号,但那能当真吗?
天天出操,士卒早就造反了,那是人干的事情?!
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啊。
万一李解定下了规矩,不往死里练,就真的要去死呢?!
这也没个准啊。
只是过了几日,事情又有了变化,瓦邑尉的一个旅帅,拿着一把吴弓,前往大营处禀报重要军情。
“大尉,吴人所用之弓,同我军大不相同。”
说罢,瓦邑旅帅将吴弓双手呈上,“吴人所用之弓,不仅长达,弓身更有此物。”
等瓦邑尉接过长弓之后,旅帅指了指弓身上的箭台,然后道:“大尉不若试上一试!”
“善。”
言罢,瓦邑尉便抽了一箭,只是一搭,他便领会过来这小东西的妙用!
588 画风不一的进步
当初李总裁起家的时候,有一种一次性的快消弓箭,是用水杉木做的,实际上手可能用个十几二十次,但和牛角弓比起来,几乎可以认为是一次性武器。
但当初水杉木取材容易,通过蒸箱加天然胶混合柘木,耐操固然还是不耐操,但却解决了快速武装,且是大批量武装的问题。
而最初定型的时候,就加装了木制箭台,因此白沙村出来的弓手,往往射箭习惯,和姑苏王畿大不相同。
废掉了几千上万张水杉木制作的垃圾之后,最初的勇夫弓手,射术其实不错,准头相当可以。
只是射速不行,好在李总裁的队伍,对射速要求本身也不高。
想要射速,上硬弩就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射速,让人爽翻天。
瓦邑尉对阴乡的硬弩非常感兴趣,力量大射程远,阵列对射的时候,优势非常明显。而且因为卫国公主的缘故,之前走私到卫国的一种大弩,需要绞盘才能上弦,力量大到可以将长矛射出去。
这种威力,要是有几百架一起齐射,瓦邑尉觉得画面相当的美,所以不敢继续想象下去。
不过此时试玩了一把吴人的新式弓,那古怪的木制箭台,顿时让瓦邑尉觉得,如果卫人弓手,也使用这样的弓,岂不是也能威力大增?
“吴人制器,当真精巧绝伦。”
感慨了一声,瓦邑尉立刻道,“立刻将此弓上呈君上,若能改制……唔,若能从淮水伯处赎买,那便最好。”
“嗨!”
临时改制是不可能改制的,但要说采购一批,倒是问题不大。
而且瓦邑尉也想过了,一边采购,一边也可以进行仿制。这种小工具,看上去制作难度不大。
硬要说类似的功能,皮革配合玉抉,也是箭台。
但像这样单独做一个小工具出来的,瓦邑尉是第一次看到。
从瓦邑尉的角度来看,这用来批量训练弓手,似乎效率要高得多。
原本可能离神射手还有一段距离的射术高手,现在就能进阶,成为神射手。
从李总裁那里采购的武器装备越多,瓦邑尉这等专业人士,也就对李总裁感觉到更加的恐惧。
纯粹就是实力上不可抗衡的差距。
“这个瓦邑尉,还真是挺识货的。”
在卫人花重金搞了一把弓过去之后,瓦邑之外的小城,城头两个大队长看到瓦邑尉派人持弓往东北而去,便知道瓦邑尉是打算把弓进献给卫国国君。
“行军打仗,本来就是多算胜,少算不胜。这个瓦邑尉,算得上尽忠职守。”
“如君上所言,这加了箭台的弓,当卖出多少?”
“这谁知道?卫国人现在还有没有钱来卖,也未可知。”
“傅城一匹母马,现在作价四千钱。这一把弓,就算卖不到一匹母马那么贵,卖个一半,两千钱,如何?”
“呵,有两千钱,不若融了多铸几个箭头出来。”
两个大队长正聊着买卖武器装备的利润,突然听到了牲口声响,转头看去,就见远处一队骑兵正缓缓地往这里赶。
和别的骑兵不同,这一队骑兵,骑的不是马,而是骡子。
年轻的骡子跑得还挺轻松,一口气跑到小城城下,也未见肌肉发颤,只是不住地打着响鼻,时不时有翻一下嘴唇,露出牙龈和一排牙齿。
骑士翻身下了骡子,跺了跺脚,又揉了揉屁股,这才从挎包中摸出两根红萝卜,塞到了骡子的嘴里。
嘎吱嘎吱嘎吱,骡子啃萝卜的时候,吃得极为爽脆。
便是人见了,也觉得这红萝卜,一定是极为好吃的。
“队长!”
“瓦邑南北如何?!”
“西北有郑师的两个小站,战车有十架,步卒五百,民夫一二千。”
“间距。”
“二里。”
两个小站就间距二里路,郑国的部队,等于说就是跟卫国部队贴脸。
瓦邑现在是卫国掌控,但也不是很稳,卫国借兵,在两个大队长看来,应该就是为了多从淮中城购买武器装备。
卫郑两国现在,大概率就是积攒力量,准备最后来一波决战,成或不成,就是这一波,之后就是秋收,秋收过后,就得忙着过冬。
“以你所见,交战频繁吗?”
“应该双方小股交战频繁。”骑士喝了一口水,将行囊打开,摸出两只竹筒,“草略图。”
“嗯。”
大队长把草略图拿了出来,接着一匹骡子的背,将图纸铺在了上面。
整张纸都是画了方格的,标注出起始点之后,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看起来就清晰明了得多。
“这里是一号小站,战车五架,步卒三百,民夫一千。这里就是二号小站,战车也是五架,步卒二百,民夫一千。”
“能确定?”
“小站屋舍不多,只有栅栏,外围有壕沟,应该是民夫开挖。通过临近濮水的支流引水,大概在一丈左右。”
“一丈?”
“一丈。想必原本就是有一条小河在。”
“有没有架桥?”
“设有辕门,辕门有吊桥,两边有箭楼,四角皆有岗哨。屋舍虽然不多,但屋舍之上都有望楼,应该也是岗哨。”
另外一只竹筒中,图纸就是郑国部队小站的大略图。
能安置一千多人的小站,肯定也是不简单的。
有个大队长想了想,道:“这里以前或许是客舍、逆旅之类。”
“来时君上便叮嘱过,卫郑交战,双方必定犬牙交错。现在看来,还真是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
“类似守逼阳城,只是逼阳城的规模更大。”
他们身处的瓦邑,大概即是卫郑交战双方的前线,有可能还是突出部位,只是还不能确定。
不过军官们早就规划好了撤退路线,一旦卫国人扛不住,他们就跑。
来这里是打辅助的,辅助要是打成主力,那成什么了?
卫国人借兵,也没说出多大规模的好处费啊。
正讨论着,瓦邑城内也来了一匹骡子,是个传令兵。
“报告!”
“说。”
“卫人说这几日郑人多有试探,让我军小心提防。”
“瓦邑这地方,还用提防?四战之地,南有濮水,北有河水,防个屁的防。多此一举。”
骂骂咧咧间,两个大队长还是商量着怎么布置晚上的岗哨。
现在看来,卫郑两国都是学逼阳之战学得很深刻,万一连夜袭也要学,那上哪儿说里去?
虽说是过来打辅助,见势不妙就要撤,可万一阴沟里翻船,他们自己嗝屁事小,给主公丢脸事大。
老大出道以来未尝一败,总不能让他们去抹小黑点儿吧。
“从瓦邑借五百民夫,在小城上修几个垛口出来。”
“好。”
眼见着卫郑双方打得稀奇古怪,两个在小城的大队长,虽说并不担心,可还是难受得很。
他们也是没想到,这卫郑两国,有样学样这么快,这才多久,连防御工事都大幅度跟进。
就是活儿次了点,但再次也是在学习,在进步。
事物只要在变化,就不能用老眼光去看待问题。
“我看,郑国人说不定还真会夜袭。”
“就算不是真的夜袭,佯攻、疲兵,总归是会的。”
“先把大弩都架起来,鹰羽箭堆上墙,万一真有郑人来袭,也好从容应对。”
“就这么办。”
589 军事采购
“吴人弓弩甚是古怪,诸君以为此等吴弓有何妙处?”
“淳于君擅射,可以一试。”
驻扎廩延的卫国君臣,此刻对进献而来的奇葩弓箭都是非常感兴趣。瓦邑尉在卫国内部评价比较高,军事上的事情,只要开口就很有说服力。
能让瓦邑尉专门进献一把弓过来,说明这个弓,肯定有独到之处。
得了君命,一个身材高大,双臂舒展的壮士出列,行礼之后,便从卫侯那里接过弓箭。
略作观察,此人手指勾了一下弓弦,愣道:“这是何物所制?非综非丝非麻非革。”
弓弦就很古怪,弓身更是显得奇葩,并非是一个整体的样子。
拇指扣住弓弦,用力拉了拉,弓力相当的足,不是极品神器,但也不是蹩脚货。
“好弓。”
赞了一声,搭上一支没有箭头的鹰羽箭,顿时摩挲出了其中的不同之处。
眼前一亮很是喜悦,当下此人便道:“诚如瓦邑尉所言,善射者,可为神射者!”
嘭!
一箭射出,“叮”的一声,居然中了廊柱下的青铜吊灯灯盏。
“好兵器!”
“淳于卿以为,若有几何,可使全军振奋?”
“君上,以臣所见,若是人人带弓,自是威力无比。”
“人人带弓,力有未逮。”
真要是人人带弓,以卫国的国力,那是根本没戏的。
不过卫侯倒也不觉得自卑,反正晋国也玩不起,连秦国、齐国这种弓矢制作有优势的国家,也是装备不齐。
能装备几个方阵,就已经是很好了。
“若有一万张弓……”
淳于君想了想了,说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字。
卫国前线的主力部队,也就是三四万,来一万张弓,不给主力部队,给预备队,那也是不错的。
手中的弓箭训练起来有大优势,这种犬牙交错的局面,弓弩是必不可少的,一天的箭矢消耗量,不管是敌人郑国还是卫国自己,都是海量。
十几年前,两国偶有摩擦,主力还是战车。
但自从耕地越来越广,人口越来越多之后,战车更多时候充当的只是中坚屏障。
留给战车驰骋的环境越来越少,一条壕沟就能解决的事情。
而两次逼阳之战,不管是冬季的冰雪之墙,还是入夏的逼阳城二环水陆交通,都让人大开眼界。
子橐蜚攒了那么多年的战车,就是个摆设,最终还是要看重步兵的发挥。
然而弱势一方的逼阳国,通过疯狂地砸钱,依托防御工事,轻轻松松地就把宋国部队怼了回去。
而且化被动为主动,只要宋国出现失误,背靠庞大防御体系的逼阳守军,就主动出击,抓住一瞬间的战机。
宋国联军中的戴国部队,就是这样被吃掉的。
整整三万,战后归来的,也就是三分之一左右。
列国观察员对第二次逼阳之战的印象,最深刻的就三点。
一是防御工事居然还能这么玩,当然诸侯们能这样玩的很少,但减配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二是扼杀了战车的发挥之后,大国战力直接去了一半,最终考验的,还是步兵发挥。
三是逼阳城守军无所不用其极,尤其是在远程兵器上,开发出了大量让人脑海中不可磨灭的武器装备,但传统箭矢的使用量,也达到了一个巅峰。
卫国内部也是有统计的,第二次逼阳之战中,逼阳城守军,一天箭矢消耗量,少则一万,多则两万,每天都有大量损毁的弓弩。
但当时的逼阳城有钱,不但有钱,还有生产加工的能力,前线消耗多少箭矢,后方都能供应上。
不但城内有工坊,通过邗沟,源源不断往北运输箭矢的舟船,也是络绎不绝。
卫国除非要打保家卫国战争,否则是如何都压榨不出这样的产能运力来。
讲白了,卫国可能整体上来说比逼阳城有钱,但像逼阳城那样的用法,想都不用想。
第二次逼阳之战,像李解那样大摇大摆敲诈勒索列国商人的,独此一份。
卫国做不到逼阳城那种程度,又不能像李解那样毫无顾忌,那么还是老办法,防御工事上减配,生产效率上,也可以减配。
对外赎买鹰羽箭,反而成了相对比较划算的一件事情。
虽说也担心淮中城会不会突然涨价,但因为卫侯有个门路,有人作保,可以帮忙稳住价格,这才大大方方地通过商队,从淮中城运输武器装备。
“一万张弓!”
“淳于君,此弓做工精妙,只怕价格不菲。”
“诸君,此弓精妙之处,吾已知晓。只是,若士卒训练射术,以此弓为主,目力所及,发箭必至!”
淳于君和瓦邑尉一样,是站在专业的角度来看问题,至于说这个问题如何解决,不是他的事情。
国君和大臣,才是解决这个办法的负责人。
“淳于济长于治军,君上,臣以为,当询价淮中,以备不时之需。”
“臣附议。”
“臣附议。”
卫侯见大臣们想法都差不多,自己也是颇为意动,便道:“之前共氏女子为豆子所用,其中孟姜为办公室主任,虽不知职遣何为,不过既为主任,亦是有谏言之责。不若再行遣使,命行者询问孟姜,代为疏通。”
“善。”
“君上所言甚是。”
每逢这种时候,大臣们才觉得主君出卖自己的妹妹,其实是深谋远虑。
要是没有姬豆子,他们卫国这时候跟郑国开战,岂不是新式的武器装备,一个都没有?
就算想要买,也不可能有很好的渠道,更谈不上什么合情合理的价格。
事关国家兴衰大计,区区一个公主,实在是不值一哂。
更何况,原本这个公主,是要嫁给许国国君的。
现在许国都灭亡了,万幸没有把公主嫁过去。
要不然,许国到时候还能借机求援,让他们卫国帮着许国复国。
哪里像现在这么爽,源源不断地从淮中城购买新式装备,别说皮甲,连铁甲都有。
价格贵是贵了点,但武器装备是有钱就能买的事情吗?
列国甲胄都是重要管控物资,轻易不会流通,这是个典型的卖方市场,谁往外卖,谁就是爸爸。
掏钱的,才是孙子。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铁器农具,也是促成卫国快速修筑防御工事的重要因素。
就算是现在卫侯驻扎的廩延邑,卫国部队突袭的时候,就是奔着这里来的。
因为这里是郑国的河南粮仓之一,廩延邑的存粮相当丰富,毕竟以河相隔,就是外国,郑国部队要卡住棘津、瓦邑、平阳,没有粮食是万万不行的。
卫国突袭廩延邑,就是为了让郑师边防军不攻自破,现如今虽说没有不攻自破,但还是让郑国部队出现了不小的混乱,卫国连克数城,先手优势非常明显。
郑师主力过了济水的时候,有了大量铁器农具的卫人,已经提前在棘津以南开挖了大量壕沟,使得郑师的战车部队,根本没办法发挥。
打到现在,双方都是需要一个契机,然后发动决战,一战定乾坤。
但在此之前,肯定是能攒多少实力是多少,眼见着客兵手中的装备,似乎有独到之处,那本着万一对手会装备的想法,卫国君臣,怎么地都要掏这个钱!
590 冰雪聪明小姐姐
淮中城,淮水伯府卫夫人生活秘书办公室,办公室主任姜迟还没有完全适应办公环境,作为家族中的庶出长女,她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其实已经相当的满意。
原本的人生目标,也不过是在朝歌侍奉君主。
以前姜迟会思考一个问题,卫侯和淮水伯比起来,哪个更尊贵?
但是来了淮中城之后,她突然明白了,尊贵与否不重要,谁说了算才重要。
卫国纵然是诸侯之一,面对淮水伯李解,该低头的时候,也得低头。
“呼。”拿起茶杯,吹了吹还有些滚烫的茶水,茶叶在杯中起起伏伏,晕染开来的琥珀色茶汤,看着就很漂亮。
这些东西,在朝歌的时候,是绝对轮不到她来享用的。
“真好。”
低声念叨着,她心中也是隐隐期盼着,能够通过公主这条线,跟淮水伯李解搭上关系。
作为姜姓共氏的女子,美貌是不用多讲的,姜姓共氏的女子,就没有丑陋的。
如果有,也一定早夭、溺毙,丑女在姜姓共氏,是不允许活着的。
然而当姜迟看到青玉台的阿青和阿碧之后,她便明白,光有美貌,还不行。
仅仅只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貌,最多就是被李解玩玩,玩过之后,能不能留下来是个问题,留下之后,是女主人还是女仆,又是一个问题。
暗中琢磨着,姜迟觉得自己不能太过急切。
她现在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她是姬豆子的人,只这一条,就已经是相当的稳。
“姜主任,卫夫人让你过去。”
“是!”
赶紧将茶杯放下,姜迟忙不迭起身,跟着丘北女兵前往姬豆子的住处。
等她走了之后,办公室内顿时稍稍地嘈杂了起来。
“当日若是觐见公主的是别人,孟姜未必是主任。”
“勿要多言。”
“本来就是嘛!”
有人忿忿不平,在那里整理着卷轴和信件,一些从朝歌带来的竹简、木牍,正铺在案桌上,这些个卫夫人生活秘书办公室的女职员,都是以“秘书”的身份,在给卫夫人做事。
只是这一次的工作,不必由姬豆子掏钱,而是由淮水伯府出。
这些个小秘书,正在忙着翻译朝歌带来的典籍。她们还没有掌握淮中城的本地“汉字”,但通过常用字对照表,也能慢慢地翻译。
顺便在翻译过程中,因为常用字对照表有所缺漏,正好还能给常用字对照表进行查漏补缺。
实际上现在淮水伯府已经初步开始开展一个大项目,由商无忌负责。
这个大项目,就是“汉字字典”。
提出这个大项目大工程的人是李总裁自己,一经提出,幕府中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痴心妄想。
这是个超级工程,对人才库的要求极高,要投入的资金也是海量。
不过当李总裁表示“汉字字典”只要弄出来,他不要署名权之后,整个幕府但凡识字的,都表示“困难总比办法多”,这样的苦差事,再苦再累,咬牙也要坚持!
大部分幕僚们因为平日里不知道积累,马屁拍时方知少,大舅哥商无忌掏出小本本,随便翻了一页,开口就是“功在当代”,闭口就是“利在千秋”。
旁人一听,只能交口称赞亚克西。
没办法,说得太好了,有理,绝对有理。
那大家都鼓掌了,都交口称赞了,这大舅哥商无忌,也就笑纳了。
承让、承让……
这活儿商无忌也没打算今年或者明年还是说后年弄完,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先起个头,让人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毕竟,这可是“典”!
“汉字字典”一事,主要是定下名分,其余的,大舅哥商无忌并不是很在意。
现阶段偶尔更新一下“常用字对照表”,就已经很好了。
类似“卫夫人生活秘书办公室”这种单位,在翻译卫夫人老家藏书的时候,有查漏补缺发现新字,那么直接打个补丁,弄一套“常用字对照表”1.01版本出来即可。
每更新一次,对大舅哥商无忌来说,都是功劳啊。
不是功劳,至少也是苦劳不是?
只是对于办公室里忙得跟狗一样的小秘书们,她们吐槽的却不是工作本身,而是办公室主任这个位子,怎么就落在了孟姜的手里。
没人想着这功劳苦劳,将来其实自己也有一份的。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你们可要添茶?刚烧的水。”
“这天真是热,可有凉茶?”
“隔壁有凉茶,我去拿过来。”
哗啦啦作响的竹简到处都是,抄录了一份,就归档一份。这些藏书,对有些人来说,就是垃圾,毫无用处。
不过李总裁专门盖了个大仓库,就是专门存放这些竹简木牍的,还专门盖在了高地上,周围也没有草场林地,为的就是防止着火。
以防万一,还在高地挖了个池子出来,底部夯实之后,再贴合陶板,然后铺一层细沙、鹅卵石、河床石,最后再注水,为的就是防止蓄水失败。
这些水,也是用来防火用的。
因为李总裁的行为,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很看重这些竹简木牍,所以小秘书们在抄录翻译的时候,也没有敢糊弄。
活儿有没有干完,不是她们说了算,还有验收的。
验收的人,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说不上话,挑出错误就得打回来重做,该返工还是得返工,完全没有反驳反抗的能力。
“嗳,听说明日开始,我们办公室也能分一些冰?”
“还有冰?!”
有个小秘书惊呼一声,“在朝歌时,夫子们也未见有几块冰。”
“听说原先州来大夫的住处,有冰窖,冰块甚多。”
“啊……在淮中城还真好啊。万幸不必北归朝歌,若是归去,只怕也是与人做个妾室。”
“妾室?做个陪嫁吧!”
“嘘……小声些,外间那些女子,都是女卒,甚是凶悍。”
“怕她们作甚?!”
“你是不怕,我却是怕的。这些女子,可都是听越夫人的。在朝歌、许国,公主身份高贵,在淮中城,那可未必。”
“听说青玉台那里住着的,就是陈国公主。”
“不是说,‘桃花姬’‘小桃花姬’,都在此处么?”
正叽叽喳喳偷懒呢,外间又来了个小秘书,拎着个巨大的茶壶,累得满头大汗,一边走一边叫:“我在隔壁,也听得你们在聒噪。才来了多久,这淮中的音韵,倒是学了个像模像样。”
“热死我了,且来一杯凉茶。”
“也不道谢的么?”
“谢了谢了,以后若是得了淮水伯宠幸,定让你在一旁伺候。”
“呸!”
这些卫国来的小秘书,学习能力极快,还没有呆上多久,已经把淮中方言学得很像。
连本地人使用的古怪语法,也全部适应了过来。
甚至有两个机灵的小秘书,正在跟着丘北女兵学吴地方言,一些常用语,已经能够听懂。
旁人问起来,这些卫国来的小秘书,都用入乡随俗的理由来解释,倒是让人听得很是舒服。
十几个女子忙里偷闲,嘴碎地在那里八卦,有忙着开窗通气的,有拿着宽大便面帮忙扇风的,还有倒茶递杯的。
嘴上虽然不依不饶,却看得出来,互相之间抱团的很。
“嗳,你们说孟姜此去公主那里,所为何事?”
“什么孟姜?!叫姜主任!”
“好好好,姜主任姜主任姜主任。那姜主任去公主那里,是做什么去的?”
“早上用早膳时,听人说是昨日有卫国行人到了淮中。”
“怎么又来?莫不是君上不让我等留在这里?”
“什么君上!”
“是……卫侯莫不是又有所求?”
“如此夏日,总不能还要大战一场吧?”
“既不是大战,也是为了大战。夏日一过就是秋收,总是要大打一场的。”
“那如此说来,定是过来淮中,求购甲兵。我在家中,见过父兄的甲具,只怕连丘北女兵的都大不如,都是皮甲,只是看上一眼,也知道好坏。”
说罢,那小女子更是面有得色,“若真是卫侯又来求公主,我们办公室,定会有人前来游说,你们说,可要拿捏一番?”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更何况还是一群在朝歌混过中高端场合的冰雪聪明小姐姐,“吃卡拿要”这种技能,自家父兄没施展过,朝歌别处也是见过的。
真要是有卫国人过来做说客,怎么地也要学上一学。
来了淮中城,她们可是听说了淮水伯那句“依葫芦画瓢”!
591 又一次加班
“**!**!**!**!**!娘个¥#*&¥!”
面对一堆零配件无能狂怒的李总裁疯狂地口吐芬芳,一只木制辊筒已经被他大力出奇迹踩成了好几截,周围都是碎片,还有瑟瑟发抖的学生们。
“马勒戈%¥#!”
啐!
抓狂地蹲在一旁,用力地搓着头皮,虽然是毛寸,但因为毛发浓密,搓起来竟是有簌簌声。
“要是来一支烟压压惊就好了。”
感慨了一声,李总裁突然想起来,自己貌似不抽烟啊。
不过那种感觉,真的是很强烈。
“他妈的!”
眯着眼睛,李解还得重新琢磨一个问题:毛绒分梳机的几个改型都失败了,接下来还要不要改。
他已经尝试过了重力分离,有效果,但总体来说没卵用。
当初在学校里学的,就算是老前辈攒出来的第一套机子,那也是现代化大生产的高端货。之后几十年的岁月中,也就是在这个基本型上修修改改,无非就是加了自动化、数字化,本质没变。
至于说其它类型的,就手头这点家当,玩个鸡儿。
“老子就不信了!艹!”
发泄了一通,李解又站了起来,抄起图纸,在办公桌上铺开,然后重新琢磨一个分梳机械。
毛绒分梳来硬的,倒也不是没办法,人工铁梳子控制齿密度也行,就是对绒毛纤维的伤害比较大,折损率也比较高,但总归是有办法的。
但这是李总裁的底线,真要是硬上堆人力,他大工程还搞不搞了?
区区毛绒而已。
在普通人的观念中,羊毛加工只有绵羊才可以,山羊就是做个毯子、皮子外加熬个羊汤,那就完事儿了。
实际上并非这么一回事,山羊毛和山羊绒加工,一直都是高附加值的产业。尤其是后者,交易单位就俩,一个是吨,一个是克。
一条像模像样的羊绒衫,有个二三百克羊绒,那就是非常非常好的料子。
李解还没毕业那会儿,有一次实习就是去羊毛精梳厂修机子,最后厂子老板做人也地道,临走之前,一人一条羊绒衫。李总裁跑隔壁学校找了个姑娘,打折八百块就卖给了她。
山羊的问题在于,不管是毛还是绒,产量都特别低。
硬要做一个量化的话,大概就是一万只成年山羊出五千斤,有高有低,但误差算是有限的。
这个数据,放工业时代,肯定没啥毛病,因为利用率高。
但农耕时代,这就有点纠结了。
一个游牧放牧为生的部落,有没有一万只羊都是两说,至于农耕区,牛羊虽然也有饲养,但只要看羊肉是专供贵族食用,就可以想象其数量,也不会太多。
不过现在不同了,农副产品多样化之后,跟着沙瓜混的团队,居然在沙洲、草地、滩涂都开辟了牧场,牛羊存栏率大大提高。
随着南苜蓿、大豆、蚕豆的种植面积大大增加,土地产出有了富余,这些富余,除了一部分转为种子、库存之外,二次加工之后,就是非常不错的饲料。
目前的淮中城,未来的淮中城,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能撑起大规模但小型化的半放牧半圈养。
这是由一个个小型化的农场组成,但总量却是大规模的养殖模式。
其中一个重要性,就是沙瓜在寻找骡子过季青饲料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沿海沿江地区,有一种类似马齿笕的野菜,分布广泛却又产量旺盛,最重要的一点,不占据耕地,在一定的盐碱地和海侵地,都能生存。
那么沙瓜要做的,就是组织人手,将这些不知道算不算野菜的玩意儿收集起来,或是做成青储料,或是晒干脱水然后粉碎,做成干饲料。
天下诸侯固然是没有这样的能力来玩“规模养殖”,但李解治下,人均粮食保有量,大大提高,且未来肯定数倍于列国,那么以这个时代的生存条件,自然就有非常丰厚的土地产出结余。
有了这个结余,也就有能力进一步扩大牛羊类存栏量、保有量。
李解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立刻着手准备开发一套羊毛分梳机,结果这玩意儿比炼铁炼钢难多了。
“老子改一下进料口,再加两个低速辊,老子就不信了,这破烂玩意儿十八世纪就有人搞出来,老子还不如十八世纪的人?老子可是优秀毕业生!”
自认是个文化人的李总裁绝不接受这种低级失败,以后山羊种群扩大了,结果还是只能弄毛毯、做皮子,那他和原始人有毛个区别?
这富有弹性的羊绒衫穿在美女身上,凸显出曼妙身材,这不好吗?
宽袍大袖的,动不动就全部裹住,要不就全部露出,有毛意思!
至于狗戎狄那种皮子搓两下就往身上糊的方式,更是矬到爆棚,看着就充满了动物**的臭味。
“李子这是怎么了?”
“不知。”
学生们看校长从无能狂怒又到重振旗鼓,都是一愣一愣的,虽说一开始来得时候,说是学习先进的武器装备设计,但搞着搞着,不是齿轮就是滑轮,要不就是连杆和摇杆,最近在搞木制传送带……反正没看出来这玩意儿到底怎么杀人。
倒是有个切料机,木制滚筒上加了六个刀片,什么野菜野草甚至是麦秆稻草,进了口子就被切成小颗粒,真是好用得很。
用着用着,就给人和养殖中心切了一个月的牲口青饲料用量。
有没有学习到先进的武器装备设计技术且先不提,至少两条胳膊是变粗了许多,特大力,特别大力,特别特别大力!
“为什么我不在这里加一个小型风扇呢?”
进料口和辊筒的下方,设计一个通风涵道,然后把扬谷机中的手动风扇拆下来,只要控制好出风量,就能进行粗分。
这个出风量,可以设计一套变速皮带轮或者青铜齿轮组,难度并不大,而且也更加容易控制。
想到就去做,李解就去看了看隔壁的扬谷机,这台扬谷机,是磨米之后进行米糠分离用的,大米垂直掉落,糠皮被吹到一侧。
糠皮是极好的猪饲料,混合杂七杂八的野菜、南苜蓿,猪大起来容易,就是不肥。
不过相较之前给猪增重也是千难万难不同,眼下沙瓜负责的人和牲畜养殖中心,黑猪增重不是问题,增肥才是沙瓜想尽办法也做不到的大困难。
但腊肉、咸肉、油脂的储备,已经是相当的丰富,保证鳄人、勇夫的精英肉类伙食供应,问题不大。
连续加了几天班,淮水伯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觉得奇怪,怎么老大又开始加班了?听说还是在设计更先进的杀人机器,看来老板对楚国的怨念,那是相当的深啊。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才会让老大对楚国这么狠?!
是为了先王的遗愿吗?
仔细想想,吴威王在世时,好像是真的跟楚国怼了好些年,而楚国却没有被灭掉。
淮水伯,大忠臣!
“这几日阿解怎么不去办公,却是在做什么机器?”
挺着个大肚子,美嫱倚着栏杆,拿起了一片西瓜。这时候的西瓜,瓜瓤并不好吃,好吃的是瓜子,只是瓜子还要炒制,麻烦的很。
秦国人在西域的经营,搞过来不少奇奇怪怪的瓜果蔬菜,西瓜就是其中一种。
只不过今年的西瓜,多少也能补水,稍微吃一点,也能消暑,最重要的是,它是甜的。
“昨夜他回来之后,我便问了他,他说是过了秋天,天气就要转凉。到时候得做羊绒衫给小白。”
“……”
“……”
“……”
周围几个女子差点西瓜子卡在嗓子眼,美旦也是一脸无奈,双手一摊:“当真就是这般说的。”
“女装大佬”妫蓁一听,顿时一脸寒霜,一手按着肚子,一手拿着西瓜,心中暗暗道:我炼就的,定是女元婴!
592 奇珍换奇畜
“难搞啊!”
毛绒分梳机做出来了,但出现了一点点小问题,这破烂玩意儿加工狗毛、貂毛、獾毛居然挺轻松的,偏偏羊毛分绒的效率就低得多。
“应该是季节不对。”
思来想去,这东西应该在春秋两季搞的,大夏天的,就算有绒毛,量也很少。
反而是大狸子这种山猫,抓起来剃毛,正是好时候。
就是淮水两岸的山猫数量太少,反而是土獾有流窜的迹象。
李解思来想去,这夏天一过就是秋天,秋天一过就是冬天,到时候冰天雪地的,没有羊绒衫,那怎么给李小白保暖?
得想辙。
于是他马不停蹄,奔淮水女神宫去了,嬴莹一看老公居然过来看他,一时兴起,当时就给吹了个箫。
十二元辰魔神像之下,李总裁狠狠地干了个爽。
等到第二天,才跟嬴莹提了一点微末要求。
“嬴莹,你那个号称‘小勾陈’的哥哥,手头骆驼多吗?”
“骆驼是何物?”
躺老公臂弯里,嬴莹也不介意这时候李解议论公事,反正国际大都市里她有十栋楼台,在老公家这里,还有一套超巨型避暑山庄,淮水女神宫可比咸阳宫气派多了。
咸阳宫那是给人住的吗?那分明就是个大仓库,摆明了用来打仗的。
嬴莹觉得老家人早晚被晋国洗劫一空,有病啊,在咸阳塞那么多粮食还有武器。又无险可守,晋国人随时会打过来。
像她现在多好?
子车氏不是公族吗?公族不也得给她这个“死”了的公主乖乖做事?
用不完的钱,用不完的绫罗绸缎,连美食……天天换花样,总也吃不腻。
这日子,才叫日子嘛。
在嬴莹看来,现在才叫生活,以前那能叫生活?那分明就是生存。
做公主,可真是大不易呢。
“骆驼是何物?”
李总裁一愣,突然反应过来,他认识的东西,在称谓上,和这年头的人,有着极大的区别。
于是想了想,李解找来了纸和笔,然后画了一个骆驼形状出来。
嬴莹看到之后,眨了眨眼,歪着头看着李解:“橐驼?”
“橐驼?”
这名儿,听上去怎么跟宋国那个“扑街”国君差不多啊。
狗男女略作交流,仔细讨论,终于李解得出一个结论,他说的骆驼,就是嬴莹说的橐驼。
“原来骆驼是叫橐驼的吗?”
“这等奇畜,夫君又何必找秦国寻觅?”
“不找秦国,难不成找晋国啊。”
“对啊。”
“……”
见老公一脸懵逼的样子,嬴莹解释道,“晋国、卫国、燕国还有齐国,都有。橐驼原本周天子也曾豢养,只是周室衰败之后,这等奇畜,便也陆续灭绝。”
“之前夫君前往新郑,不是遇见许国人为‘猃狁’说客么?这‘猃狁’人,就有橐驼奇畜,前往洛邑,也有二十头橐驼为贡品。”
“……”
听得嬴莹这么一说,李总裁就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在郑国就多待几天啊。
还有卫国人,狗比卫国人既然有骆驼,难道就不知道贡献一点出来吗?
“这猃狁人,还有骆驼的?”
“橐驼……骆驼,骆驼在猃狁人手中,其实也不多。至燕国,便会多上许多。毕竟橐……骆驼此物,在猃狁人那里,也是奇畜。”
“燕国人怎么会多?”
“有匈奴、襜褴二族,往来西域、山戎,此间禽畜,唯骆驼身强体壮耐寒耐旱。”
“有道理。”
听了嬴莹的解释,李解顿时明白过来,感情这年头燕国人也挺会玩,不纯粹就是跟山戎人逗闷子,还有渠道通往草原、大漠的。
“匈奴、襜褴……”
李解念叨着这俩名字,说实在的,他就知道匈奴,襜褴是个啥,他是一概不知啊。
“匈奴孱弱不堪,为晋、燕欺凌,不值一提。倒是襜褴颇为厉害,同‘猃狁’多有往来,遥相呼应。若非晋国有意欺压燕国,猃狁人早为晋国所灭!”
“匈奴……孱弱不堪?”
“嗯。”
听这评价,怎么跟自己的印象不一致啊。
不过好歹还有名字,像什么长狄、荆蛮,李解当年还是学生的时候,听都没听说过,这都是个啥啊。
“孱弱不堪好啊,孱弱不堪蹂躏起来才爽。”
“……”
见自家老公这副厚颜无耻的样子,嬴莹顿时一脸娇羞,英雄豪杰,就是要有这样的想法。
果然不愧是想要一统天下的真英雄,大豪杰!
“我要的骆驼毛也不多,趁着夏天,不如就拿玻璃去换一点。”
打定主意之后,李总裁立刻有了决断,反正他现在有渠道,管你什么晋国燕国卫国齐国,只要他看中的东西,有买不来的吗?
骆驼而已,奇畜而已。
你有奇畜橐驼,我也不有奇珍“东海琉璃”吗?
而且老子的“奇珍异宝”多得是,一抓一大把。
五颗玻璃弹珠换不来一头骆驼,那就是十颗,十颗换不来,那就二十颗。
反正他不亏。
想着想着,李总裁顿时面露微笑,这一趟过来找淮水女神玩,果然找对了。
身心上都相当愉悦,充满着前所未有的快乐。
又在淮水女神宫留宿了两天,先是让姬豆子以公主的名义,给他老哥写了一封信,说是想要养一些奇珍异兽,准备用“东海琉璃”来支付。
然后李总裁又让人通知千乘邑高氏的话事人,说是他李某人想要弄一些橐驼过来玩玩,可以用“赤霞”支付。
接着李总裁又派人通知刚返回新郑的贾贵,让人跟燕国人接触一下,说是他愿意用白沙麻布来购买一批奇畜橐驼。
贾队长那里其实好办的很,不但可以找燕国人,还能找猃狁人。
反正猃狁诸部手中,多多少少还有一些奇畜,凑起来的话,数量还是可观的。
剩下的,就是晋国。
凭他李某人跟晋国上卿魏操的关系,还用说吗?当然是用“紫霄”来支付啦!
不给钱是不可能的,上卿魏操从来不谈感情,只谈钱。
当然也不是不能谈感情,只是谈感情的时候,更伤钱。
从李总裁的角度来看,那还是谈钱算了,更简单一些。
淮中城淮水伯府,一听说李解加班加到了淮水女神宫,马上也要下蛋的“小桃花姬”就恨得咬牙切齿。
在“女装大佬”心目中,有一个最想把她脸撕烂的排行榜,排第一的,是自己亲姐姐妫夭;排第二的,就是秦国小婊砸“吹箫公主”嬴莹。
每每想到自己这里的“君子之交”变成了嬴莹那边的“管鲍之交”,陈国小青蛇就想勤修苦练,一剑先刺烂那个小婊砸的脸,然后眼睛挖出来,拔舌割鼻抛尸荒野!
但这样一想,她又觉得很过分,自己是蹁跹女公子,世人皆知有风度有气度有……大肚!
一想到大肚,陈国青蛇小姐姐又骄傲起来,觉得没必要跟秦国小婊砸一般见识,废物娘们儿除了吹箫还会啥?!
“女元婴!女元婴!女元婴……”
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小桃花姬”一脸的自信、甜蜜,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双手把握住了未来,把握住了权柄。
区区“宛丘公主”算什么?!
垃圾,陈国而已,国际上都是不入流的废物国家。
洛邑、绛城、新郑、临淄、姑苏……哪个不是国际大城市?!房价比宛丘不知道高到哪里去,工商业发达,想要血拼扫货,轻轻松松的事情。
想着想着,“小桃花姬”又淡定起来,就秦国那个“死”公主,也配跟她争?!
心满意足之后,妫夭又淡淡地在内心中,把嬴莹这个名字划掉。
最想把她脸撕烂排行榜中,第一位只能是自己的结界妫夭!
“李小白……什么名字,一点都不好听。”
青玉台中,阿青和阿碧面若死灰,伺候这位陈国大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难搞啊,太难搞了。
593 算你倒霉
“我叼尼玛的!驼绒狗毛都可以了,就他妈羊绒不行,这麻痹机子!**!”
咣!咣!咣!
好好的一台绒毛分梳机,被一头无能狂怒的珍兽连踹几脚,又碎了,零件嘁哩喀喳散了一地。
“君子……”
“我君尼玛的子啊!滚!”
“先生。”
“我先你老母啊,**!滚!都滚!”
面对口吐芬芳的李解,一帮学生打又打不过,只好生生地挨了一通口水,灰溜溜地离开了装配工坊。
怀疑人生的李总裁这次是真的没辙了,进风量绝对够稳,也不激烈啊。分离骆驼毛骆驼绒的时候,挺好使啊。
甚至连狗毛,李解也又试了一回,淮南的一种白色土狗,夏季还在换毛,身上有一撮换毛时候掉落的蓬松绒毛,味儿挺冲,可为了李小白的羊绒衫,李解也算是豁得出去。
这味儿再冲,也忍了。
偏偏狗毛都可以了,羊毛就是不行。
“我叼尼玛的,什么破烂机子!马勒戈壁的!**!”
这一刻,李总裁是真的想抽根烟。
郁闷,极其郁闷!
虽说一直怀疑是季节不对,可这种失败感,当真是让他浑身难受。
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惦记着这破事儿。
“叼机子难用的一匹!”
当年读书时候,口吐芬芳训练最高效的就是这句话,来自石头城的室友表示天下万物,没有什么是不能用口吐芬芳的形式来表达的。
如果有……叼东西难懂的一匹。
此刻,李总裁深刻怀念曾经的室友,作为一个优秀毕业生,纺织学院的老铁们身怀绝技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当初,石头城的室友,虽说人在纺织学院,但毕业设计,却是手工攒了一台摩托车出来。
谁还不是追风少年不是?!
不过李解此时此刻的复杂心情,不想做追风少年,他只想做鬼火少年。
鬼火一时爽,组团火葬场。
自己去作死是不可能作死的,心情恶劣到极点的李解,现在只想找人撒气。
前来跟着李子学兵法的学生们,一出去就四下里告诫,今天李子心情不太好,大家不要去自找苦吃。
同学们纷纷表示收到,然后战战兢兢地做事。
果不其然,当看到李解黑着脸走出装配间的时候,学生们都是心头一颤,只觉得校长现在就像是一头饿疯了的猛虎,磨牙吮血,正到处找食儿吃。
一看李解那面相,学生们赶紧撤,现在不撤,更待何时?!
“站住!”
“夫……夫子!”
“慌慌张张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校服为什么不穿得整齐点?怎么会有污渍?!你是哪里人?!”
“……”
“老子问你话呢,你特么哪里人?!”
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得学生一脸懵逼,一边掉眼泪一边抽泣回道,“六……六……六国。”
“妈的,素质如此低下,怎么进步?!六国该亡!”
??????
一脸懵逼的学生这次不懵了,反而非常地清醒。
什么鬼?!六国要亡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就要亡了啊。
李解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正好让姬巴过来管着淮南的破事儿!”
芍陂以南就是六国地界,楚国势力衰退之后,现如今也算是进入了平稳期,吴国对经营本地区的兴趣不大,倒也让六国君臣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还能苟。
毕竟除了公子巴在李解那里上班之外,现在连老公叔也在上班。
怎么看都是稳得很,淮水李哥是靠山,淮南六国还怕谁?!
大夏天的,突然蹦跶出来一个消息,从淮水伯府蹦跶出来的,说是淮水伯派了使者前往六国,让六国国君自己请求归附,这样大家面子上也好看。
使者对淮水伯府和六国来说都是熟人。
老公叔,公叔勤。
说实在的,换成一般人,回去劝自己的老板赶紧让别家公司收购,心理上肯定是会有点别扭,甚至还有点内疚的。
更何况,这个老板论起来,还是自己的兄弟或者大侄子,那就更不好意思了,同出一脉的亲戚啊,这能下得了手?
但老公叔表示“o丁bk”,这事儿换成别人,可能会犹豫,作为一个早就看穿淮水两岸发展大趋势的江湖老前辈,早在跟李解接触之前,公叔勤就提醒过六国君臣。
放弃幻想,早做准备;保全宗祀,自求多福。
十六字方针可以说是字字珠玑,不但把六国注定灭亡的结局描述了出来,更是怎么安排后路,也有了解决方案。
只可惜,正如李总裁还是工头那会儿,在股市中跌宕起伏的韭菜们一样,正爽着的时候,凭什么老子要撤?!
再捞一把,明天就抛,明天一定抛!
灾难就是在很突然的时候降临,反正李总裁不爽,出门遇着谁是谁,那天出门撞见的学生是六国人,那就六国了。
这要是江国,那就让江国自己灵醒点。
要是黄国,就更不用说了,反正都已经亡了,还不知道赶紧全身心跪舔?!
总之一句话,淮水李哥不高兴,那摊上谁是谁!
除非家里有绝色美女,还说不定还能平复一下李哥焦躁的心情,安抚一下李哥梆硬的海绵体……
没有?那还说什么。
什么叫红颜祸水啊?!
没有红颜的国家,本来就应该灭亡啊。
一切来得都是这么突然,要知道在居巢邑负责剿匪的沙哈,入夏之后的那几天,还去六国转了一圈,主要是为了清理一些战利品,比如说缴获来的杂七杂八皮子、玉石之类的东西。
灭了六国这种事情,沙哈是没有想过的,毕竟老大没有发话。
六国君臣对沙哈这个人,也是相当的喜爱,胖胖的沙哈,除了好吃,也没见有啥敲诈勒索的恶习。
只是万万没想到,淮水伯府的命令刚一下来,公叔勤前脚刚入六国都邑,沙哈后脚就带着大军从居巢邑过来说是演习……
忙着梳理政务的云轸甪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老腰差点闪了,李解这莫名其妙的骚操作,根本看不懂啊。
说好的一门心思对付楚国呢?
怎么上来就捅了盟友啊。
事发突然,留给六国斡旋的时间根本没有,从李解发飙到淮水伯府传达命令,也就半天时间。
而居巢邑沙哈收到军令到调动大军,也就半天时间。
两天,六国的重要通道,全部被沙哈掌控。
第三天,淮中城街面上都知道了这么个事情,而六国人都是一脸懵,这发生了什么?!昨天我还在这里好好地做生意做买卖,用本地的古怪方言吆喝客人呢。
怎么今天……我的祖国,就没了?!
有点悲伤,刚想恸哭呢,结果来了个支氏老客,一开口就是“恭喜恭喜”,六国人心想这支氏坏得很,但支氏毕竟是阴乡商氏的亲族,也不敢对喷,只好反问“喜从何来”。
结果支氏老客却说,这还不要庆祝庆祝吗?你们从今天起,就是吴国人啦。
当换一个角度去看事物的时候,一切都会不同。
在淮中城的六国人,顿时欢天喜地大肆庆祝,尤其是六国商人,直接大酬宾,你打八折,我买一送一,整个淮中城,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至于说六国怎么灭亡,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毕竟,之前不也是灭了好些个国家吗?
再说了,有些国家想要摊上这个机遇,那还得国君亲自出马,趴淮河边上大哭一场,才能换来这样的福利。
南顿国想要这待遇,它有吗?还不是靠国君不要脸才能达成的?
事情一旦开始比烂,那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六国人民群众,此时此刻也是颇有点仰首期盼的意思,之前早就传开了,当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谣言,反正有人说的像模像样,说是六国归附吴国之后,淮水伯会给六国都邑的居民,都派一些米面粮油来庆祝庆祝。
一个人领十几二十斤大米,也挺好啊。
以前六国国君,连根毛都不发,楚国人打过来,就知道跑路;吴国人来了,就知道谄媚。
就这,凭什么让他们国人野人累死累活地守护?
国君又不是淮水女神,他们也不是圣斗士啊。
夏日的某一天,天气很热,淮水伯府中,连吃着冰镇西瓜的美旦,也很是难得地问李解:“阿解,为何突然让六国归降?”
“因为羊绒太难搞。”
“??????”
美旦看着还在办公桌上折腾图纸的丈夫,一头雾水,眼神中都是疑惑。
594 与巨兽同行
让六国都邑半点浪花都没有翻起来的最后一根稻草,倒也不是沙哈主持的一场针对荆蛮的军事演习。
而是李采花驾舟前来,巨兽穿梭六邑街市,把六国都邑的国人,都彻底吓住!
和以往不同,李采花带着老婆孩子,都打扮得花里胡哨,身负青铜战甲,宛若神话传说中走出来的神兽。
而这样的巨兽,却为淮水伯所用,这种威慑力,六国人头一回见到。
六国人不是没见过大象,但没见过这么听话的大象。
李解还让人安排了一辆大型战车在六国街头,然后李采花象牙一挑,战车直接起飞,“哐当”一声,摔了个稀巴烂。
“女夏,李采花当真是一头巨象?”
“嗯。”
因为李采花的到来,淮中城也是热闹无比,只是大象还没有到淮中城,现在还有业务在身,不过热闹传扬开来,淮水伯府内部,也是议论纷纷。
连天天念叨着要修炼“女元婴”的陈国小青蛇,也按捺不住好奇,她在宛丘是见过大象的,但养了两年就死了。
像李采花这种带着点传奇色彩的,她自然也是好奇不已。
“当年前往‘东奄’,这才讨要回来。这本是我的嫁妆……”
商小妹娓娓道来,将李采花怎么重回她手中的事情说了一遍,一众原本想听的,是充满着亲情的美满故事。
结果听到老公在故事中,到场就把人给捅死,整个故事的画风,实在是有点酷炫,像是加了特技一样。
“就……刺死当场?”
“嗯。”
提起这个事情,商小妹说起来也是有些无语的,自己的哥哥,感触大概更加深刻一些。
还有看坟专业户仲氏,也算是倒了血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在姑苏混迹,几乎就是远离了中央的影响。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如今仲氏因为太过“靠近”阴乡李氏、商氏,反倒是有点超然,虽然还是三流家族,但家底保存的极好,几乎没啥大损失。
再者仲氏也不傻,既然阴乡能开辟新田,他们依葫芦画瓢就是,退一步来讲,自己修不了,请阴乡来做也没啥问题。
阴乡缺地少田,云亭仲氏可没有缺,很多地屯着都有小一百年了,趁着阴乡农业技术升级的机会,云亭仲氏也算是“猥琐发育”,效果还算不错。
“这巨兽当真如此聪慧?”
“聪慧如人,只是喜食蜂蜜,养活甚是不易。只说‘象舍’,占地极大,有四十亩地,专供大象的‘羊草田’就有二百多亩。不过,采花的确聪慧非常,甚是有用。”
“可是立有大功?就如当下六邑之事?”
“这……”
商小妹欲言又止,这事儿说起来极为丢人,她老公当年偷偷地放李采花去毁人田地,不知道搞死多少“沙野”。
“百沙”最近没有李解坐镇,还能这么乖乖顺顺,就是因为土地产出每况愈下。
为什么每况愈下?
因为有“象灾”啊。
所以有些首鼠两端的“沙野”,只要遭了一回醉,口粮不够那就是全族扑街。
扑街的缘由很简单,要么饿死;要么找李解求救。
但是找李解求救,有那么容易的没事儿吗?
借了粮食之后,你又还不起,一个个杨白劳,这不拿喜儿来抵,还有什么?
所以一个个“沙野”改制成村邑、市镇的背后,都是一堆破事儿。
只不过以往的主角,都是人,这一回,却是大象一家三口。
李采花聪明得很,夜里行动悄无声息,两百亩地一晚上就能踩个稀巴烂。
而且李解也不是让李采花专门盯着一个地方毁田,它不怕水,也敢坐船,一般的溪流小河,轻轻松松就泅渡过去,水性也是相当的不错。
过了长江在江北,很多部落根本就没见过大象,就是见到初级版本的鳄人,都知道跪降,更何况还是这等“洪荒巨兽”?
于是乎江北的“沙野”以及淮夷的“城邑”,跪舔的速度比江南还要快。
实在是江北土地更加贫瘠,维持生存的重要组成部分,居然是采集和渔猎,人口质量远不如江南。
李采花在这样的环境中,稍微搞点事情,就能让十几个部落完全没有收入。
原因很简单,大象闹出来的动静,能让麋鹿群直接炸裂,四散而逃的场面,可壮观了。
每每想起这些破事儿,商小妹就觉得无比纠结,在她眼中,这满满的都是黑历史啊。
此刻老公收集的一个个后宫都在羡慕,却哪里知道,她也是要脸的,这光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自是如此,‘白甲氏’、‘东芦市’为江阳所有,亦有采花之功。”
美旦给商小妹解了围,面带微笑,柔声道,“南方事毕,采花就来淮中,到时自去看望便是。”
“夫人不怕采花么?”
“神兽通灵,你们见到采花,便知道为何我这般说。”
“也不知大象何时来淮。”
“就这几日,六邑前往居巢邑,如今是通船的,否则如此巨兽,岂能随意迁徙?”
这几日淮南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甚至连已经彻底完蛋的“夷虎”人,似乎也因为李采花的到来,更加的服服帖帖。
各种谣言传言,加上淮上列弱的马屁精们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李采花还没有到,就准备在淮中城搞个大石像,就是雕一头英武战象出来。
然而没过几天,就有消息传过来,说是李采花要晚两天才来淮中城。
原因非常的离谱,主持居巢邑建设的云轸甪,突然发现李采花的妙用,带着大象四处转一圈,这地方工作变得非常好做。
尤其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鳖,看到本村大水牛连顶一下李采花的膝盖都没资格的时候,情绪上是有点崩溃的。
要不是天气实在是热,李采花的走秀活动,最少还有几百里的范围。
直到六国国君正式递上请求内附的国书,然后迁徙宗祀前往淮中城、姑苏两地,李采花才结束了它在淮南的走穴活动。
金甲巨兽淮南巡演的成果是空前的,活动很成功、很完美,不但震慑了明里暗里的土鳖菜鸡,也顺便把“受命于天”的概念,进一步在淮水伯府内部加强。
如此神兽,这必须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啊!
连知道真相的大舅哥商无忌自己,其实也觉得有点神异,且不说李采花这一家三口的确比较少见,就说李铁柱那头大叫驴,今年它的崽,已经有两三百头参加了天命工作,其中就包括卫人请求借兵之后,前往卫国助力的弓弩勇夫。
卫人借过去的部队中,就有成年骡子。
在大舅哥商无忌眼中,李铁柱这头畜生,可比李采花一家子神异多了。虽说卖相不怎么样,主要业务也没有那么高大上,但人和牲畜养殖中心,在未来必定是“受命于天”伟大事业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等到云轸甪的安置分化工作初步完成之后,李采花终于前往淮中城。
两天后,淮中码头人山人海,很多人都没见过大象,更何况还是带着如此神秘色彩的灭国神象。
李总裁也没有让众人失望,他自己也很骚包地换上了一身行头,披坚执锐之后,爬上了李采花的背脊。
此时李采花身上也是披挂青铜甲,金光闪闪的青铜甲,阳光下简直就是闪瞎一双双氪金狗眼。
很多见过大象的列国贵族子弟,都以为如此人潮,会吓到巨兽。
却万万没想到,这头巨兽居然还一边走路一边向四周喷水。
一路喷水一路彩虹,李采花对于人山人海压根没有压力,最重要的是,与它同行的鳄人们,正抱着两大罐蜂蜜……
“真乃珍兽也!”
淮中城街头,围观巨兽游行的列国贵族子弟,有人如此感慨着。
入眼处,一头珍兽,正彪悍地驱使着另外一头珍兽,很是兴奋地接受着四周的欢呼。
595 大别山条约
“老子要让这个夏天彻底火热起来!”
“淮南热!淮南很热!”
在六邑疯狂叫嚣的某头珍兽,看上去彻底疯了的样子。
前往姑苏继续“表功”的公子巴,此次捞着了一个大好处,六邑大夫这个位置,算是稳了。
反正六国遗族的大宗,都不会留在六邑,公子巴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再说了,他现在又不是公子巴,而是吴国乡大夫“下柳”,只是这个乡大夫的实际权力有那么一点点大,就一点点,亿点点……
“首李!”
在淮南忙着打游击的沙哈瘦了不少,天气太热,常年在外又晒太阳,彻底成了死黑胖子的模样。
只是身手矫健又灵活,却并不肥硕迟钝。
“舒蓼、舒鸠……还有宗国遗脉,怎么说?”
“这些杂鱼之国,自是望风而从。”
说话间,李解从茶几果盘上拿起一颗洗干净的桃子,随手一抛,沙哈接住之后,张嘴就啃了一口,吞咽之后才接着说道:“撮尔小国,还不如夷虎人来得硬。首李,接下来是继续打还是让老云轸忙活治理?”
“他一个老头子忙得过来?”
李解自己也拿起一颗桃子,啃了几口,吃完把桃核随手一扔,在洗手盆中随便洗了洗,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反反复复在衣服上擦干,这才问沙哈:“沙哈,你觉得这淮南诸国的战意如何?”
“大不如前。首李,不是我说的,老云轸和姬巴都这么说。”沙哈也啃完了一颗桃子,赶紧又从桌子上摸了一个,见上面有点脏,在身上蹭了蹭,又往嘴里塞。
“老子让下柳去姑苏之前,他也是这么说的。这李采花的威慑力,确实很强。”
大夏天的走了一遭,李采花一家三口的威慑力,比好几百正牌勇夫还好用。
有时候李解也不得不承认,对付那种非常原始非常落后的愚夫愚妇,这种近似于跳大神的手段,简直有奇效。
“首李,现在淮南就剩几个地方还有楚国人,不如趁此机会……”
话未说完,沙哈“吸溜”一声,将桃汁嘬了个干干净净,吃得有点恶心,但还是吃完之后,才继续说话,“长岸、鹊岸两地,我之前实地看过。首李,可以修灯塔,再修水寨,靠着彭蠡泽,楚国人没办法顺流直下。”
性子直来直去的沙哈更是一边嘬着手指头上的桃汁,一边很认真地看着老大:“以后咱们打死那帮姑苏狗,首李想要顺流直下,可不比楚国人容易?”
吴楚争霸时期,楚国人始终无法顺流直下,问题就出在彭蠡泽上。以楚国人的造船技术,小船进入彭蠡泽,直接就是怀疑人生。
一开始以为是长江,结果开着开着,就以为看到了“大海”。
彭蠡泽的南北宽度,太过夸张,这年头的长江,都是泡彭蠡泽中的。
“姑苏还用打?”
“啊?不用打的吗?”
起身洗手的沙哈一听,顿时眼睛瞪圆了,“不打……不打怎么当大王?”
“老子怎么当大王还用你来琢磨?”
“不打姑苏,那……鹊岸、长岸还要人吗?”
“你是不是派人去楚国人的地盘袭扰了?”
“坻箕山、荒浦、北巢、潜邑、庸浦,这五个地方,都派兵转了转。”
要说玩政治吹逼,沙哈没啥经验,没有那个才能。
但战场上怎么干死对手,而且是完虐,沙哈是真的很会琢磨。
他盯上这几个地方,都是楚国在淮南、江北地区,最后仅剩的几个据点。只要卡死大别山和长江的通道,就是死路一条。
只不过沙哈没打算强攻,趁着老大带着李采花亮相,他也正好派兵绕一圈,然后再派出使者接触。
口头上的承诺,他是一概没有的,沙哈脑子一根筋,这事儿不归他管,他就不承诺楚人说“缴械投降,既往不咎”。
结果沙哈越是如此,楚国人反而觉得这位吴国小老弟靠谱,果然不愧是“士可杀,不可辱”的五步猛士。
“楚国人提什么条件?”
“保命即可,能继续做官,那自然是更好。”
“嗯,倒也不是脑残,很理智。”
李解倒是有点意外,这帮淮南楚国残党,倒是很拎得清。
并非所有人都有大局观,能够在现有的境况下看清现实。
待价而沽进而狮子大开口的倒霉蛋,比比皆是,从来没有断绝过。
究其原因,无非是两点,一是高估自己,二是低估对手。
“首李,脑残是什么意思?”
“就是愚蠢。”
“哦。”
沙哈挠挠头,然后道,“那息国、英国这些人,挺脑残的。”
“……”
虽然说的对,但从这货嘴里蹦跶出来,总有一种违和感。
就像明明是一句玩笑话、俏皮话,这货总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然后产生一种非常微妙的违和,好笑又不好笑,极为难受。
“你在淮南接触的那些楚国人,跟楚国还有联系吗?”
“如何联系?大别山关隘都在咱们手里。而且我都听他们说了……”
挠挠头,沙哈一脸纠结,“我忘了他们说了什么。”
“……”
“仿佛是‘衡山禁绝’之类的话,反正就是说回不去,要留在原地等死,与其等死,不如自谋出路。”
“卧槽……”
李解一脸懵逼,寻思着这小子可以啊,还会深度思考深度总结了。
一直听说郯庄子对他有所指点,他还不信,就这小子以往闷声不响的鬼样子,能有今天的想法?
但现在一看,说不定郯庄子还真是对他有教授之谊。
嘴皮子都利落了不少。
“衡山禁绝……”李解微微点头,“咱们说的大别山,就是楚国人嘴里的‘衡山’。照你这么说,淮南楚人在大别山,是真的没有通道可以走。唯有一条潜邑西南的谷地,也只能小股精兵通行,你实地查验过,非荆蛮精锐,难以出入,对不对?”
“对,那谷地很不好走,而且时有落石。一旦下雨,更是崎岖路滑,稍有不慎,失足就是摔死。反正我找来的二十几个向导,跌落下去的几个,没有一个重伤,都是当场死亡。”
“能修路吗?”
“肯定不能,悬崖峭壁啊首李,那谷地底部,倒也能走,但乱石溪流极多,不是常年在山中行走的,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这要是修路,修到什么时候去?”
“栈道呢?”
“栈道?”
对于栈道,沙哈是知道的,因为江阴邑的工程队中,就有栈道的经验,只是这些栈道规模并不大。
但是沙哈想了想,却也犹豫不肯定起来:“栈道……若是栈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栈道必定很长,首李,没必要啊。”
“老子又没说一定要修栈道,我直接打到汉东,我还管它大别山怎么样?”
“……”
沙哈寻思着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不过他敢怒不敢言,至少耷拉着眼皮,露出一副死鱼眼。
李解见他这鬼样子,抬手就是一巴掌:“老子问你就答!”
“是!”
挨了打立刻精神抖擞,李解顿时无语,这傻叉的脑回路真是有点微妙。
“既然我们翻山越岭,修建栈道都极为艰难,那么楚国人即便跟荆蛮和解,也没有办法派出大部队穿梭大别山。我们就照着荆蛮全部被楚国人收服来计算,这大别山一线,不过是十几二十万,撑死三十万荆蛮分布。十比一抽丁,算三万精锐。”
略作估计,李解抛算了一个数目,“你觉得照着三万人马来计算,能不能威胁到淮南江北地区?”
“有两千勇夫就够了,分别驻守潜邑、南冈。守住这两个地方,就算加上英国人,也不用担心。”
“两千勇夫就够了?”
“够了。”沙哈很是认真地跟老大解释道,“首李,淮南江北地形复杂,战车完全无用,至于骡马,整个淮南,只有我们有骡子,英国人最多有小马,骑行不得。只要大军出行,不可能不被察觉。可要是想要借用地形,小股精兵分散,这不就是送人头吗?”
以勇夫的装备和小部队冲突的经验,武器装备极其落后的部队,要是真的小股精兵来偷鸡,还真的是死路一条。
用沙哈的话来说,就是送人头。
其实沙哈的办法,无非就是卡住交通要道占据有利地形,这样小股部队过来,没有过硬的军事素质和装备,想要奇袭也是只能靠做梦。
而如果是大部队推进,靠围城来突破,还没有靠近,就会被发现,这时候前线只要发出警戒,后方自然就可以增援。
很简单的驻军办法,但大前提,首先得有这个后方。
没有后方,前线就是孤军、孤城。
“那差不多可以跟淮南诸国签个和约。”
“和约?”
一听“和”这个字,沙哈就浑身难受,连忙道,“首李,不能和啊。我强彼弱,和个屁啊。”
“你懂个屁!”
抬手又是一巴掌拍沙哈脑袋上,“能靠一张嘴,就让人放弃抵抗,不好吗?再说了,老子跟人讲和归讲和,老子什么时候给人翻身机会了?”
“那这个和约……”
沙哈一听不是不干人,顿时来了精神,显然是打算学习学习先进的干人技术。
打打杀杀是他的职业,也是他的个人爱好,但他又不是真傻……
“邀淮上列国,定下吴楚边界。”
“嗯?”一脸懵逼的沙哈没搞懂意思,“边界?首李,早晚都是首李的地盘,为什么要定边界?”
“我们邀请淮上、淮南列国,定下吴楚边界,就说以大别山为界,以东为吴,以西为楚。楚国人听不听不重要,重要的是淮上、淮南的人……不但要听,还要认真的听。”
“……”
完全懵了的沙哈只好悻悻然地看着老大,“首李,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彻底断了淮南土著的念想,让他们不能复国。”
虽说以后再出现割据势力,照样能够自立,但以后的割据势力,肯定和现在的淮南列国无关。
敲定边界只是借口,本质就是“主权确认”。
只要“主权在我”,那么这地盘我是修厕所还修坟,都是我说了算。而别人只要在这块地盘上随地大小便,都可以没收作案工具。
另外一方面,李解也能进一步扩大淮水伯府的管辖范围,把原先实际管辖但没有走法律程序的,完成最后的一部分“合法”,也就是符合这个时代的“礼制”。
至于那些模棱两可的地盘,管你有的没的,统统都是我的。
有吴国这个招牌在,什么东西都能往这个框里装,全看李解需要。
而对吴王虒或者说太叔卯,这也没有什么亏本不亏本的,反正多出来的“疆土”,都是李解打的,而且又是“偏远地区”,王图霸业要这些鸟毛地方干啥?一群土著连交流都这么艰难,统治成本太高,拿来种地都是浪费粮食。
对这个时代的诸侯们来说,但凡统治之后不能有效管理的人口,都是低端人口甚至是垃圾人口,不能缴纳税赋,又桀骜不驯不好好服徭役,还要消耗粮食。
这种不杀留着过年吗?
拿来做牺牲……挺好。
所以在很多诸侯们看来,李解这头江东禽兽,根本就是个智障,要么那么多淮夷、夷虎、荆蛮干什么?养着好玩吗?
不过一看到李采花、李铁柱,好些个淮上列弱的贵族,感觉自己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正常人会养大象玩吗?正常人有了李铁柱,不是应该到处炫耀的吗?
结果偏偏李解跟常人不一样,大象玩得飞起,人骚象更骚。至于李铁柱,种驴人生一片无悔!
“首李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我听首李的。”
沙哈还是没搞明白为什么要弄和约,为什么要敲定吴楚边界。
在他看来,这地盘打下来之后,这他娘的不是首李的,难道是吴王的?
偏偏现在看上去,好像首李就是这么个意思,地盘打下来了,结果是吴楚边界?
说好的淮水伯呢?为什么不是淮楚边界?
沙哈搞不明白,实在是想不透,索性不去想了。
反正看老大这安排,定下了边界,反而打起来更容易更爽,到时候,他在淮南的武装斗争丰富,这不得混个先锋当当?
想到这里,沙哈心里还挺美的,寻思着那个什么楚国负箭国士的老家,就在大别山对面,到时候先抄了负箭国士的老家,再打到老云轸的老家……这功劳,大大滴!
“嘿……”
越想越美,沙哈情不自禁就笑出了声,李解见他这模样,就知道这货肯定是在胡思乱想。
“如果邀请淮上、淮南列国敲定和约,由你做使者。”
“是!”沙哈精神抖擞,整个人都非常的兴奋,今天他做使者,明天肯定就是先锋。
资历摆在这里,那是假的吗?
“首李,和约可有名称?”
“你觉得叫什么比较好?”
“以大别山为界,不如就叫大别山和约。”
“……”
“不好吗?”
沙哈眨了眨眼,他寻思着这不是挺好吗?
“不,挺好的。”
有心吐槽,可总感觉浑身都是破绽,所以没有破绽的样子。
李总裁内心一叹:大别山就大别山吧。
过了两天,淮中城就传出了消息,说是吴国会盟淮上、淮南列国,准备签订《吴楚大别山边界条约》。
596 城市套路深
《大别山条约》从起草到正式签约,用时不过十天,到蓼城小夏姬挺着个大肚子开始叫痛的时候,蚕豆上市了。
然后淮中城就把新上市的蚕豆,当做《大别山条约》签订的重要奖励。
这是很标准的冬粮,跟芋头一样,是主粮之外非常有力的补充。
“六十岁以上每人可以领五十斤?”
“五十斤。”
“这蚕豆听说是秦国的特产,用盐水来煮,倒是不错。”
“豆粕场用来打粉倒是不错,有豆粉也好食些许。”
“蚕豆也能打粉?”
“黄豆能打,蚕豆自然也能打。”
淮中城的住户,如今的餐桌文化相当丰富,尤其是食物的多样性,列国除非是大贵族甚至国君,否则普通的中小贵族,还真的不如普通的淮中城居民。
即便是淮中城的乡下,也因为淮中城的大量消耗,使得蔬菜种植不得不有多样性。餐饮文化的丰富,也大大提高了抗风险能力。
“今年茨菰、荸荠要好卖的多。”
“幕府今年犒赏各县邑,就有茨菰粉。”
“说起来……幕府有不能做粉的吃食吗?”
“肉?”
“肉松?”
“……”
因为纺织技术的更新,使得李总裁筛选淀粉的能力更强,于是原本有些不能做粉的食材,经过各种前期处理之后,自然也能加工打磨成粉。
除了豆类作物之外,水生作物也是江淮地区的重中之重。
不算茨菰、荸荠这种,只算菱角,新开辟的水塘,亩产也有一千三百斤,种植管理都相当的科学。
菱角种类也划分六种,高甜、高淀粉的,被进一步筛选,种植面积更广。
比如说江北大量盐碱地,在开沟挖渠之后,需要进行两次洗地。
洗地过后,其实土地产出依然有限,水稻大概就是亩产八十斤。眼见着如此,李解寻思着还不如种荸荠、菱角、茨菰、芋头、黄豆等等作物。
广种水生作物,一是可以自然地缓慢洗地,二是适当管理之后,亩产十几倍水稻。
以往江淮列国并不愿意这样干的原因,就是水生作物产出之后无法保存,但李解治下油盐产量极高,同时又有淀粉提取的“先进技术”,那么通过油盐混合熟制,通过木制模具压制,就能得到非常不错的耐存储熟食。
脱水之后打粉,哪怕是高糖的荸荠,其亩产淀粉总量,也远远超过江北地区种植的主粮。
配合大量的腌渍品和脱水制品,过冬的口粮按照人头分配,基本上接近乡士阶层,甚至在蛋白质摄入率上,还大大超出。
至少入冬之后,列国吃不到的豆制品,在李解治下,就根本不算个事儿,工地上天天拿豆腐当肉。
“这《大别山条约》一签,以后就没什么楚国衡山,只有大别山。”
李解抖了抖白纸黑字,有了这破烂玩意儿,除了楚国,谁都得认大别山以东地区,都是吴国的地盘。
实打实的那种,以后跟人互喷,甩出白纸黑字就是。
想他好歹也是吴威王所封王命猛男江阴子,又加封淮水伯,这吴国内部要是彻底嗝屁了,他这么个带忠臣,有这张小纸片儿,别的不敢说,江北淮南就是他的。
条约签订没有楚国,楚国不认,没关系,楚国只要没了,岂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再过个五六七**年,谁还特么知道什么衡山,楚国人只怕一开口,也是大别山谁谁谁。
当年的衡山柏举斗氏,以后就是大别山斗氏,曾经的“负箭国士”,也是白白浪费了性命。
“主公,六十岁以上都赏五十斤蚕豆……可要分一分新旧老人?”
“不必。”
李解嘿嘿一笑,“这叫收买人心,懂?”
“收买人心?”
一听这词居然这么带感,大舅哥商无忌赶紧掏出小本本,以后编纂《字典》的时候,说不定就用上了。
“除了五十斤蚕豆,我看还能再赏新鲜荸荠二十斤,茨菰一百斤。”
今年荸荠、茨菰的产量极高,大概跟去年发了洪灾有关系,而今年开沟挖渠,新修的池塘也是相当的不错,加上天然的水域面积,不仅仅是荸荠、茨菰,新上市的“四角菱角”,也就四角乌菱,一亩水田,居然收了一千六百多斤。
同样是四角菱角,四角乌菱的出粉率,要比红皮紫皮四角菱角高得多,后两者主要是高糖,甜度相对较高,口感脆爽类似甘蔗。
对老者而言,煮熟了口感偏粉的四角乌菱,显然更好。
“还有菱角,这月份最早的是四角菱角吧,一人一百斤。”
“主公,会不会太多了?”
“多个屁,这么多菱角,来不及加工,还不如当人情送了。”
煮熟了的菱角,也是比较耐存储的,即便是夏天,放个十天半个月,问题不大。
只是以往这种东西,不过是类似莼菜一样的添头,完全没办法当主食。
李解现在提取粗淀粉的形式,可以说是大大地提高了利用率,原本的边角料食材,也有了用武之地。
要知道这年头大部分国家的军粮,就是芋头而已。
“老子掏出来的全是杂粮,惠而不费,大家都说好,今年入秋,这粮赋征收,不也得容易得多?大家互相帮助嘛。”
“……”
大舅哥商无忌算了一笔账,貌似这套路可还行?全部掏出来的犒劳品,还真的都是杂粮。
像荸荠这种玩意儿,姑苏、延陵等地,基本就是当个零食或者甜嘴儿来吃,谁特么当粮食啊。
至于茨菰,谁也不会去真的伺候这玩意,因为用水又占地,收获又极其麻烦,开挖时候全是烂泥。收少了没得吃还不值得,收多了……保存不易啊。
也就是李总裁这里动植物油脂极其丰富,将茨菰煮熟之后晒干粉碎,然后混入油脂炒制压实,一次脱模就是一斤的量。第二次逼阳之战的时候,“义胆营”的高级伙食,就是这些高盐高油脂的特制军粮。
时至今日,这种军粮在绝大多数地区的阶层中,仍旧属于“奢侈品”。
李解说是说掏了一笔杂粮出来,但用来“收买人心”,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绝对算得上绰绰有余,极富良心。
“主公,淮南、英氏之间,楚人称呼为‘豫章’,这豫章人心,同样也要收买?”
“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今年夏粮既然已经保住,杂粮还大获丰收,多养几张嘴的事情。比如说夷虎人,几十万张嘴,只要最后都靠咱们吃饭,这淘淘淮水,谁说了算?”
叉着腰走了两步,李解将桌上的一本账册甩了过来,“再说了,杂粮是真的大获丰收,加工不过来。算上江阴、江阳大本营的工坊,淮中城的加工厂,效率还很低,工人技术还很生疏。菱角不如煮熟了晒干,然后运到中原去再加工。”
“那都是半卖半送,还不如搞点人情。蔡无力之前在蔡国用法严苛,我是不会借他人头一用的,去年蔡南不管是被强迫还是自愿的,贡献放在那里,有来有去嘛。”
大舅哥商无忌听了连连点头,拂须含笑:“蔡无力自己,倒是怕主公借他人头一用。”
“哈哈哈哈……”
李解大笑起来,从桌上提起茶壶,对着嘴就顿顿顿顿喝了一通,然后拎着茶壶一边走一边道,“蔡夕是个大才,就是太过唯上。一应法度,只为老子服务,这是天生的狗还是怎么地?”
非常奇怪的行为逻辑,蔡夕作为蔡国司寇,在司法建设上,不可谓不成功。只是这种成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事实的“君主”,也就是李解服务。
其余一应蔡国贵族所有的朴素爱国主义情操,那是半点没有的,至于说起于微末的体恤怜悯,也是没有的。
蔡夕这个蔡国“大”司寇的所有行为逻辑,就是为了让李解在蔡国国内,成为最爽最自由最快乐的无上君主。
也就是全身心地贯彻君主至上的理念,甚至哪怕自己的一条“狗命”被取走,而且还是被自己的君王取走,也是心甘情愿,甚至可以说是甘之如饴。
李总裁觉得这是抖m,可显然蔡夕又不是这种情况。
“蔡无力之学,‘法’为体,‘上’为本。”想了想,大舅哥商无忌这才略作总结,“如此,蔡夕之学,当独成一家,以法唯上。”
“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
“嗯?”
商无忌一愣,他感觉听懂了妹夫说的,又感觉没听懂。
不过李解自己念叨出来之后,突然拍了一下脑袋:“这他妈就是争当工具人的意思?!”
突然间,李解有点搞明白蔡夕这鸟人的行为逻辑了。
“……”
大舅哥商无忌完全不知道李解又哪根筋搭错,反正听不懂,索性不听了。
“主公,淮上列国业已交换国书。如此,主公所治之地,广袤远胜五湖。如今幕府人才丰满,不如早作建制。”
商无忌提醒了一下李解,“可效仿江北体制,先置县市,安抚夷虎、荆蛮。”
这里县市的意思比较微妙,因为李解并没有独立于吴国之外,所以“县”这个单位,固然已经有了行政职能,但主要方向还是军事。
反而是“市”这个单位,比如说“东芦市”,才基本符合李解在地方治理上的概念。
因为“东芦市”和吴国的城邑市场不太一样,它最初是阴乡投射到江北地区的力量,为了方便管理听命阴乡的淮夷、沙野。
地位上的差距,使得原本很普通很基层的“市”,其“市掾令”的威望,远远超过当地淮夷部落、沙野村邑的首领。
换个角度来看,就是阴乡这个“中央”,仅仅凭借“威权”,就能对远方所属的土地进行干涉、治理。
大舅哥商无忌熟知吴国体制和李解内部管理的不同之处,类似淮中城现在的高组织度,成本太高,还不能够完全下方到淮南地区。
所以退而求其次,用当初在江北的方法,其实相当的不错。
尤其是沙哈和云轸甪在淮南地区清剿夷虎的成果斐然,加上后续鬼知道怎么想出来的巨兽巡抚,淮南诸多势力的残余,根本无力抗衡,那么用当初雉邑、东芦市的管理模式,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且还能打一个时间差,秋收之前的心理是很微妙的,一旦淮南残余势力手中有粮,那冒险份子就会层出不穷。
类似夷虎人这种瞎折腾,无非就是没有到绝境,能拿到一点国际援助,又想着自己本土作战,有着地利、人和,只是万万没想到吴国人一出生就是跟沼泽、湖泊打交道,加上武器装备的代差,这才百几十万的夷虎人,被沙哈轻松各个击破。
所以从镇压效率上来看,这时候雷霆一击,效果是最好的。
荆蛮也好,楚国余孽也罢,还是说回过神来的六国贵族,硬实力和心理上,都是处于最低点。
最重要的一点,之前商无忌和李解讨论,李解说到了“收买人心”,此刻淮水伯府的人心,大概就是最旺最盛的一刻。
一斤斤粮食派出去,远比任何一种嘴炮都要有说服力。
同时江淮地区的大势力之一蔡国,又有“大”司寇蔡夕这种顶级工具人摇旗呐喊,那些中小势力只能跟风跟从。
没有实力强的人牵头,剩下的“散兵游勇”,即便祖上光辉灿烂,现实也只会是跟夷虎人一样,一盘散沙,然后被淮水伯府各个击破。
“唔……无忌,你认为什么时候提出来比较好?”
李解没有说时机成熟不成熟这种废话,《大别山条约》这种大家一起甩开楚国玩的事情都干了,剩下再干点什么,其实淮上列弱都不会介意。
而且李解也相信商无忌的判断,这时候淮水伯的声势,的的确确就是一种很微妙的炽烈状态。
“幕府犒赏治下长者之时,不若以此为机,摆宴各方。六十为甲子,甲子长者,须发花白,可称‘花甲宴’。”
“花甲?有生蚝吗?多加蒜蓉。”
“……”
“开个玩笑嘛,活跃活跃气氛。”
李解见大舅哥一脸日狗的模样,顿时笑了笑,然后摩挲着下巴,“的确是个好办法,到时候各地尊长到场,老子提出来说要改一改制度,谁敢放屁?谁敢说半个不字?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要白纸黑字,趁着气氛只要没人反对,那么来的人,都是支持幕府推行‘县市’制度……无忌,你很阴啊。”
“……”
深吸一口气,商无忌努力地平复了心境,只当妹夫老板是在放屁。
597 这一定是体制问题
淮水伯府治下所有的舟船数量相当庞大,能直接管理的港口码头,登记造册的舟船就已经超过了一万。
吨位有大有小,大的能装两千石以上的货物,小的也有十几二十石的样子。
大小舟船都要登记,只是为了让管理制度化、正式化,硬要说从小舟上赚到什么,基本是没戏的。
只是对于地方驻军,尤其是白沙勇夫来说,登记造册时候派发的船用牌照,是一个很重要的身份标识。
幕府统治地区之外的船舶,就很容易第一眼分辨出来。
减少了地方武装力量不必要的任务。
除此之外,登记造册之后,船舶分类也要容易得多。以“舟传”为例,加桨橹的轻舟和加单桅的快舟,通勤内河河道之时,在距离上就有任务区分。
长距离顺风、顺水,就用单桅快舟,“舟传”有数人操控,几百里的水路,只要水流平稳,一天就能从淮中城抵达淮县,并且顺利进入邗沟,南下扬子江。
而短距离的通勤传讯,就需要用到桨手。
这种江阴邑特制的长宽比极为夸张的通信船只,可以分配最高十对二十人的桨手,即便是逆流,也能不靠潜伏而快速前行,只是非常考验桨手的体力耐力意志力。
也因为这种特殊的工作条件,使得幕府治下的“舟传”系统,远比吴威王时期还要正规、严苛,乃至形成了幕府比价特殊的一种人才选拔加成。
凡是在幕府有过轻舟、快舟工作经历的人,更容易被选拔进入“白沙勇夫”。
成为“白沙勇夫”,就等于是预备鳄人,半只脚已经踏在了领导阶层的门槛上,只要表现得当,下放到义军做队长还是说到地方做治安队长,甚至做淮北亭长、里长,都是问题不大。
幕府“舟传”这些个壮士,也无需用言语来证明自己,时至今日,因为他们大量活跃在江淮甚至济泗、河洛之间,列国诸侯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到他们惊人的素质、潜力。
这种技术优异的高素质人才,都是列国诸侯贵族所要招揽的。又因为列国诸侯相对低调的追捧,也让幕府“舟传”多少也有点骄傲资本,面对通传对象的时候,也少了为下者的卑微,更多的是不卑不亢,自信得体。
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幕府“舟传”从业人员,越是在这个岗位上待得久,越是明白幕府整个体制的特殊性,才让他们能够发挥各自的素质、潜力。
而并非是颠倒过来,是他们的素质、潜力,构建了幕府体制的特殊性。
因此只要不是脑子一热的“舟传”勇士,都不会选择改头换面另投他处。
实在是即便跳槽换工作,也不可能有淮水伯府所有的装备、工具、制度来配合。要发挥整个“舟传”系统,这是个工作量极其庞大的工程。
所以面对外部贵族的招揽,绝大多数“舟传”勇士,都选择笑而不语婉拒。
除非真的有人学习李解的套路,玩“千金买马骨”或者“求贤若渴”,这才有人选择跳槽。
一次赚个够本,李解也没指望能够所有人都能抵挡这种诱惑。
“花甲宴”筹备之际,幕府“舟传”再度忙碌开来,同样的,往来淮中城南北东西的水路之上,想要招募幕府“舟传”的地头蛇们多不胜数。
只是一如既往,大多数的幕府“舟传”,还是选择了笑而不语婉拒,唯有自认很难再更进一步的人,才会留一条后路,保持接触。
直接统治的各地区全部通知到之后,聪明人立刻从“花甲宴”这件事情中看到了问题重点,淮水伯府“施恩”于地方长者,只要这个程序建立,那么以后,整个地区有资格选择“施恩”的人,唯有淮水伯。
这个时代的“礼”,就是这么的微妙。
然而聪明人即便看穿,也只能干瞪眼,因为就算有心反对李解,硬实力上的差距,简直不可想象。
地区大国陈国、蔡国都不会反对李解;吴国作为李解的母国,又在忙着内斗;老对手楚国,又因为《大别山条约》被集体孤立,自然是无所谓楚国是否反对。
因为楚国即便是想要号召“群雄”反李,对“群雄”而言,还不如直接干死楚国来得痛快。
淮中和郢都都是渣滓成群,两个渣滓,死哪个不是死?
至少李解还给好处不是?
“二三子以为‘花甲宴’之意……所图为何?”
在淮中城的晋国人,对李解的实力膨胀,那是相当的敏感。
而且晋国人很清楚李解不是吴国的忠臣,在晋国人看来,李解是吴威王勾陈的忠臣,但绝对不是现任吴王姬虒的忠臣。
不过吴国现在的状况,绝大多数吴国内部山头,都不怎么鸟姬虒,在各地老世族眼里,姬虒就是个会投胎能投胎的小孩子,哪来的资格对他们指指点点?
所以吴国内部横向比较的话,李解也不算过分,至少他没有像别的山头那样,直接无视中央政府的威权,在地方上打得热火朝天不是?
“还能如何?不过是正式自立,幕府独立于吴国之内。”
“子羽,我探听到一个消息,想不想知道?‘花甲宴’之后,幕府有大动作。”
天天跟咸鱼腌肉打交道的胥主任一脸微妙,笑嘻嘻地看着魏羽。
“你个咸鱼运输办公室主任,倒是消息灵通。”
一旁滑板笑了笑,伸出手指点了点胥飞,又转过头看着魏羽,“子羽,我家老祖也有指示,秋收之前,淮水伯府确有大动作。”
“大动作……”
关于“大动作”这个词,也是因为幕府官吏说得顺口,这才形成了新名词。
“秋收之前,便是伐楚。”
魏羽说罢,看了看胥飞,又看了看滑板,“能让仲平这般郑重,想必不只是伐楚。”
“不错,于幕府而言,伐楚不过是小事。”
难得乖巧的胥飞拎起茶壶,给友朋一一倒了茶,在座的人中,除了魏羽、滑板之外,千乘高氏的人也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秦国子车氏、赵氏以及楚国的白氏、陈国陈氏、蔡国蔡氏,这些年轻人在各自老家或者家族,都算不上最顶尖的人才,但也的的确确不是庸才。
到了淮中城做高端工具人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大变,人生际遇的变换,让他们再回到各自的家族中,给家族最顶级的精英做配套,那就没啥意思。
吸引力极低。
哪怕是胥飞干着咸鱼运输的工作,可一整套班子下来,整个部门运作是一个闭环,等于说这个部门,就是他要独当一面,绝非模棱两可的多头听命。这种感觉,就类似一个历练多年的剑客,从军之后就能带兵,而非从小卒炮灰做起。
体会不一样,心境自然也是不一样。
“二三子打听到的消息,都是如何?”
“我听说,淮南欲效仿江阳故事,建制县市。”
“江阳?”
“江阳在何处?”
“江阴对面,便是江阳,亦称海阳。有雷邑、雉邑、鹿邑、东芦市等地,皆是李子所属,乃吴威王在世之时所封。”
“岂非邗沟以东,多为李子所有?”
“可以这么说。”
这么大一块地盘,跟姑苏就隔着一条扬子江,着实有点吓人。
尤其是那些去过姑苏的,更是明白有了李解手中那么多船,虽然大多数船都没啥意义,但穿梭往来平稳江面,绝对是轻轻松松。
那么扬子江这个天险,对别人是天险,对李解来说,有意义吗?
而且江阴邑还是李解的大本营,李解现在还有江阴县令的正式官职,并没有去除。
来了淮中城这么久,传统精英别的先不提,舆图的认知是大大提高。
原本需要在绢布上艰难描绘的粗略图,现在用了纸张,可以更加的详尽。
更重要的是,淮中城的制图手段更复杂也更先进,但只要明白识图之后,就会对地理方位有更加清晰的认知。
此时跟着滑板、胥飞等人一起喝茶的列国年轻士子,只要略作思量,就明白刚才的对话,透露出了多大的信息量。
按照对话所说,李解拥有的地盘,那绝对不仅仅是淮南淮北这些“垃圾”,还有十分靠近吴国核心统治区的土地。
邗沟两岸或许没有,但邗沟以东广大地区,只要比较淮中城,他们有理由相信,未来只会越来越富庶,而不是越来越贫瘠。
桌子上摆满了零嘴儿吃食,其中就有煮熟了之后,黑漆漆的菱角。
也有白色的菱角,咬开之后,肉质水嫩脆爽,口感并不粉,但是甜,一群聪明人越吃越觉得不简单。
因为桌子上的菱角,就不是江阴产,而是江阳产。
江北地区新围垦出来的土地,产量并不高,但是围垦过程中开辟出来的水面,却大量种植水生植物,甚至有些水田,也是种植莲藕、荸荠、茨菰、莼菜,这些产出,以淮中城的特殊加工工艺,同样能够充当冬粮。
“建制县市……”
魏羽念叨着这四个字,“县市”各分职能,真要是建制县市,那么的的确确是幕府的大动作,对他们来说,同样也是前所未有的大动作。
建制县市,最紧缺的不是粮食、人口,而是官吏。
他们这些人,这些个在淮中城各个部门系统中正在工作的人,就是最佳选择。
或许“县”这个单位,他们这些后来者,还未必能够进入其中占据高位或者实权部门,但是“市”这个单位,是可以想象的,而且必定有人能够脱颖而出。
几个晋国人的闲聊,让秦国、齐国、陈国、蔡国等士子也是想入非非。
秦国子车氏的人尤为明显,他们是武士阶层,作为秦国公族,行政施展跟他们其实关系不大,主要功用就是维护公族然后卖命卖血。
长期以来就是武斗第一线,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都是如此。
这年头的秦国,版图疆域不可谓不大,但真正的精华区,还是在渭河平原上。
西域的土地无比广袤,人口加起来,可能也就是秦国几个城邑的体量。秦国之所以不能放弃西域,根子在无法东扩上。
晋国在一天,秦国武士阶层就翻不了天,天大的功劳也就只是干几个蛮子部落。
没有对晋作战的真正战功,秦国武士阶层长期就是摆设,说是废物有点过分,但撑死就是在戎狄区称王称霸,多少有点丢人。
子车氏跳出秦国这个圈子,抱住了夜月公主这条金大腿,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冒出来的念头。
前后历时数月,不但见证了倒霉公主逆天奇迹,还看到了公主逆天之后的深厚实力。
这年头,一个女人强不强,就得看她背后的男人……
子车氏对这个男人相当满意。
“尝闻海阳县市,不同于五湖之地,不知诸君可有往来江东者?”
老秦人比较直接,想到了就发问。
众人听了这问题也是愣了一下,然后环顾四方,打探有没有人去过江东的。
列国贵族子弟,走南闯北的极多,吴国强盛之后,前往姑苏的自然也少不了,在场中人,必定有去过的。
只是,去过之后,愿意出来讲讲区别的,只怕不会多。
等了一会儿,两个齐国人起身出列,冲四方行礼之后,一人坦然道:“千乘高严,有礼。”
“善。”
“请。”
“高君请。”
高严眉目和高纨仿佛,只是他身材要更加削瘦一些,双眼凌厉,须髯笔直,鼻子高挺而声音浑厚,一开口就仿佛是在瓦罐中说话,那种宛若牛叫的低音,很对这年头人们的胃口。
“江东自鸠兹起,一县之长,主兵事,如南巢氏、山越、防风诸部,各地皆由县大夫率军镇杀。至五湖,蛮夷稀少,沙野众多,故五湖大夫多为县令、县师,主政事,虽有战事之责,却多设有县尉,以各司其职。”
一番解释,高严将吴国核心区的统治模式,大差不差地说了一通,而短短的一番话,也把吴国的制度混乱讲了出来。
因为仅仅是在“县”这个单位上,吴国就没有贯彻如一,内外有着明显的亲疏,还是周室宗法的那一套。
越靠近中央,日子越好过,操心的事情越少;越远离中央,日子越艰难,还要负责打仗,跟蛮夷作战。
吃了苦头的,未必就能有等效的回报,全看投胎技术好不好。
而在这个基础上,还有更加奇葩的制度存在,比如说李解的出头,就是这种奇葩制度的结果。
吴国的最高统治者,对底层的关注度,几乎就是零。
大概就是属于爱咋样咋样,只要不造反,只要愿意上贡,一切都好说。
然后在关键的交通要道上,比如说棠邑、淮县,就设置重兵把守,吴甲和健旅都有一定的数量,以点到面,进行辐射镇压。
其余蛮夷聚集区,比如之前淮夷的核心区盐城,则是安置政治斗争失败者,羿阳君姬玄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姬玄之外,鸠兹的公子朱同样如此,他们都是跟勾陈竞争的失败者,但失败者并非就一定要去死,做个工具人,被老妖怪继续敲骨吸髓废物利用,还是可以的。
经过老乌龟姬玄十几年如一日的经营,盐城现在至少已经可以种植主粮,产量低是低了些,可有和无,是两回事。
再过十几二十年,本地土地产出可能还是很贫瘠,但种植面积肯定能上去,而耕地面积只要上去,总的产量是可以预见的。
这种模式,周室很久之前就不用了,唯有霸主级大国,才有这样的资源继续这样玩。
晋国如此,齐国如此,楚国吴国秦国,也大抵上如此。
扩张之后的土地不想放弃,就封出去,或者分出去,几代人下来,总能消化。
不过不同的霸主,操作模式显然各有不同,晋国更加的单纯,制度成熟不说,还极为稳定。
吴国就有点非主流,君主强,则国强;君主弱,则国弱。
这样的国家,在国际社会看来,都是长不了的。
当然出现李解这样的变态,也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恐惧。
“江阴、江阳驻地,一地官长非同五湖大夫。故县令、县师不至,县亦泰安;县令、县师至,县亦平稳。”
高严说罢,看着众人又道,“江北诸县,非吴国所置之县,乃江阴所有之‘县’,故县掌民政,市管经济。至于兵事,诸君皆已知晓。”
整个江阴系的特色制度,一地主管就算一时不在场,也不影响各个子系统下属部门的运行,那么整个地区的稳定,不全部是因为县令坐镇的功劳;整个地区的发展,也不会因为县令的离开而停滞乃至动荡。
因为动荡与否,全看枪杆子在谁手中,这些枪杆子,一县之长和一市之长都没有资格去碰触,行情自然是大不同。
五湖大夫不仅仅是地位尊崇,“大夫”的大,就是比一般的“丈夫”要大,要证明一个男子比普通的“丈夫”要大,战场上见分晓。
故“大夫”本身,就是勇力的代名词,是天然带着斗争而来的地位。
五湖地区的县师,除了不能调动王师、健旅,他们本身家族的力量,就足够支撑一个大夫跟政敌斗到死。
因为除了官职爵位,他还有家族力量可以用公家的资源来堆砌武装。
这和江阴系的一县之长,有着本质的区别。
世人皆知吴国体制混乱,但此刻听了高严的一番解释,众人除了对已故的老妖怪越发尊敬之外,更是欣喜若狂,因为根据高严的解释,他们断定,淮水伯府的前途,绝对碾压吴国的旧有体制。
598 这确定是体制问题
“花甲宴”背后的深意,很多人都揣摩了出来。
可是又要面临一个全新的问题,这尼玛就算李总裁要搞事,新建“县市”选才,肯定得有套路吧。
一时间,别说外部势力,就是淮水伯府内部,也是议论纷纷,天天唱《嘒彼小星》的小吏们,一个个化身蜡笔小新,就差要把裤子一脱,露一下屁股,然后跟某些权贵人士,达成不可告人的交易。
“尝闻‘唯才是举’一事,又闻‘求贤若渴’,今时淮水李子之诚意,不可谓不深。倘若‘建制县市’,用人必定丰富。”
“只是……”
看穿事情深意的人,都知道李解这一回,绝对算得上大手笔、大动作,这么多位子扔出来,大大小小都是官帽子。就算不是“世卿世禄”,跟原先那种一点希望都没有比起来,已经是很大的进步。
再说了,就李解这身份地位,他自己也不是“世卿世禄”出身啊。
区区一介野人,做到这个地步,够可以够有诚意了!
“只是如何?”
“诸君纵使胸怀经天纬地之才,如何为淮水之众所知?如蔡国无力君,自有上蔡子举荐;又或是如贾队长,有战逼阳、攻州来、破新蔡之功。寻常士子,纵然拜入李子门下,听命其是……又当如何?”
“选才之法,着实微妙难当。”
以往习惯了“世卿世禄”的人,都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们要做的,无非就是先扬名,然后通过熟人关系,直接面见君主或者实权大贵族。
通常这种扬名的过程,其背后自然也有各自家族的努力,即便只是拜入某个贤者门下做个旁听生,这也是了不得的资历。
再或者就是类似倒了血霉,成了奴隶,如嬴剑、桐人之流,为熟悉友朋买去,然后还是熟人关系,进入到了“君主”的眼中。
用人之际,这种人只要遇到“明主”,就是一夜翻身。舒龙国卿士嬴剑,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
又或者就是跟从李解崛起于草莽之间,如“东南西北”“哼哈二将”,他们能够身居高位或者身居要职,除了本身已经证明过了自己,表现出了各自的才能,更重要的是,他们跟李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智商没有下线,他们背叛李解而失去的,只会更多。
这三大类人才,就是李解现在运转的人才吸收方式。
只不过第一种因为李解出身实在是低微,所以只能通过逼阳子妘豹、郯庄子己美、原上蔡大夫蔡美来获得。
也就是到后来因为实力膨胀,那些被他掳掠、勒索、抢劫而来的绝色美女,她们的族人看到了好处,看到了长远的收益,这才把族中人才,有意地输送到了李解麾下。
是不是怀揣好意,李解用马眼想都知道。
陈侯这种老江湖,被李解这条野狗反复打脸,怎么可能不心怀怨恨?
两朵娇花被李解蹂躏、摧残,闻名诸侯之间的“桃花姬”和“小桃花姬”啊,结果都被李解这条狗叼了去。
陈侯恨不得把李解碎尸万段,才能泄心头之恨。
然而因为打不过李解,只要无能狂怒,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女儿在李解那里绫罗绸缎享用不尽,美食佳肴用之不竭,至于金银财宝……标配。
也就是回报实在是太高了,这才把无能狂怒吞了回去。
但要说没有报复的行动,这怎么可能?
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将陈国心腹输送到李解麾下,不管是技术、产业还是说大量的有用情报,都是可以反馈回陈国的。
倘若陈国忠臣在李解那里落户生根,将来“鸠占鹊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这个时代,从陈侯的经验来看,不是谁最能打,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谁最能苟,谁最能续命,谁才是稳赢不输啊。
吴威王勾陈能不能打?横扫天下又如何?称霸中原又如何?死了还不是一抔黄土?也没见吴国继续逆天下去啊。
活着,才是稳如老狗的操作!
在陈侯看来,只要自己的接班人熬死李解,那么将来只要有陈国人扶持陈国两朵娇花所生的李解子嗣上位,谁敢说以后李解的地盘,不会是陈国的?
李解这条恶狗打不过,李解死后那些小畜生,还有什么好怕的?陈国以后的君主,完全可以用舅舅的身份,组织大军,倾力“帮助”一下自己的亲外甥嘛。
一旦介入,其收益有多大,陈侯老而弥辣,早就想过很多遍,甚至想过李解怎么死又怎么瓜分他的地盘了。
这要是陈国一口气吃掉李解现在现在的淮水地盘,多了不敢说,从颍水往东,一路道徐城,这一片广大的地区,李解现在经营的越好,将来陈国吃下来,岂不是更加满嘴流油?
想得挺美,操作起来其实也挺美,然而跟陈国一样想的国家,并不在少数。
之前可能只有陈国,到后来,什么蔡国、卫国、随国、秦国、淮上列弱、江淮夷人都这么想。
没办法,李总裁的业务越来越宽,市场份额越来越大,从村办厂变成跨国巨头,也就两三年时间,这实力,这能耐,这发展速度,实在是抢人夺目。
一开始,列国诸侯,压根没看好李解那套路。
毕竟按照传统的观念,就李解那身份,那地位,他再能打,哪怕他把楚国的郢都给吃下去,又有啥意义?
没人来治理,还不是把文明打成蛮荒,有卵用?
所以天下列国,都没看好李解,都觉得他早晚崩盘。
甚至连早就是霸主宠物的周天子,他地盘上的“天下棋盘”前,一个个老江湖,都在散步着“李解崩溃论”。
预测李解什么时候崩溃,算是一个日常。
然而从第二次逼阳之战以来,李解有没有崩溃不知道,反正这些传统老江湖们,算是快要崩溃了。
吴国野人越打越猛,这没有太过出乎人意料,但越打地盘越大,地盘越大反而越稳,这就有点匪夷所思,甚至有点说不过去了。
特么的世界运转的逻辑,貌似有点问题啊。
错的怎么可能是老夫?必须是世界啊!
李总裁的人才库不但没有枯竭,反而还能对外双向交流,这就有点意思有点牛逼了。
到李总裁突然来了个州来城二改军制,将“义军”精简,然后成立新编义士,此时天下诸侯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情就是,至少在军事人才上,李解是真的不缺。
也正是因为认清了这一点,才有了李解北上新郑招生,不但没有无人问津,反而空前成功。
这其中绝非只是因为不可告人的py交易,还有实力相对尴尬的中小型家族,不得不选择出路的无奈。当然在这个无奈基础上,李解表现出来的“诚意”,是让他们最不无奈的。
列国贵族本身也很清楚,只要李解节节胜利,军事上培养出来的人才,远比各种家传、师传要强得多。
道理很简单很朴素,战场是比任何一个兵家贤者都要管用的老师。
即便是兵家贤者自己,也是有了很有说服力的战绩之后,才能宣扬自己关于战争关于军事的见解。
否则没销路啊。
认清李解不缺军事人才之后,列国贵族并非没有新的打算,总体而言就是两条腿走路。
一是不放弃李解麾下大大小小军官位置的可能性,哪怕对李解输入己方的优势人才种子。
二是投入更多的资源,推动己方家族成员,进入李解的地方治理或者行政管理岗位,再苦再累也要熬下来,只要熬出头,就是成功,就是胜利。
当然整个过程中,肯定也要考虑己方成员的“变节”或者突然嗝屁,这种损失,都等同于减员。
所以为了保障成功率,当初李解北上招生,很多中小型家族,都是一次输送两个以上年轻子弟。
这也是为什么李解北上的时候,差不离就是啥也没带,回来的时候,突然间就成了个门徒过三千的大老师。
那不是吹牛逼的,是真·大老师!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本身并没有错,只是也让李解缓了口气。当时吞下淮水两岸,尤其是淮北大量的土地,涉及到淮夷、陈国、徐国、晋国、吴国、宋国等等势力,没有足够的官僚团队,根本没有戏唱。
也是因为有门徒三千可以挥霍,李总裁才能一口气稳住这么多部门,看似复杂却又稳如老狗。
重点还在于,别人可能缺钱,他缺啥?他穷的就剩下钱了。没钱就印嘛,要多少白沙麻布、“大红01”甚至是“大紫01”,都可以。
绢布不要,金银币也有。
贵金属不要,珊瑚、珍珠、玛瑙这种宝石也有。
宝石不要,鲸鱼骨头鳄鱼皮,鹿角羊角野牛角,这种也还是有。
光淮南江阳地区几个淮夷部族的城邑,李解这两年攒的皮革、毛皮就多到不行,大多数都是用来加工成冬装给鳄人、勇夫的一线作战部队,少量赏赐给军官和行政高官。
要是这些东西统统都不要,那李解还有大量的奴隶、荒地甚至是特殊产业可以分润红利。
最典型的就是皮肉生意,李解治下并没有自己人在运作,但不妨碍国际友人来做这个生意。
比如说齐国人,齐国的“女闾”体系,背后有着齐国五都的庞大利益集团,涉及到大量老牌贵族和新贵的收益。
所以当齐国小姐姐在李解治下赚到了“大钱”,那么齐国官商集团,压根就不允许齐侯兴兵搞李解一把。
当然官商集团是分裂的,涉及到人口贸易和皮肉生意的这些齐国官商,跟盐铁官商显然不是一条路,谈不上泾渭分明,但牵扯明显不深。
所以齐国的盐铁官商集团,可能想要发动战争,但对奴隶贩子和特殊行业的把持者们来说,打仗是人干得事儿?
齐侯那边只要不是太重要的情报,李解很容易就能从齐国小姐姐们的老板那里搞到手。
随便派个小弟过去收情报,齐国老铁们那叫一个服务周到,最少三个齐国小姐姐伺候着,然后双手把情报奉上。
财富上的增益,使得对霸主级的大国而言,想要从旁黑一把李解,也并非是那么一帆风顺的事情。
李总裁的人才库,在淮中城扩建的那一刻起既然没有崩,能够撑下来,那么或许再怎么折腾,其实就在这一条隐藏的线上,来来去去上上下下,终究只会有惊无险。
其根本性的道理,就是李解的财政,实在是良好到不能再良好。
不过对已经稍微熟悉一点李解的天下诸侯们而言,李解这条狗的扩张,应该就是到此为止,在此就要停止。
因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力资源,怎么看都到了极限,从中原坑蒙拐骗来的三千弟子,如今都已经踏上了工作岗位,还能折腾到哪里去?
淮南的一应行动,夷虎人的征缴,就是沙哈在负责,而主持民事政务的,俨然就是楚国老牌大夫云轸甪。
这消息传到周边国家,从中分析出来的状况,无非就是李解这条狗打算让淮南太平一点,很正常的操作。
哪个霸主不这样干?周天子还牛逼的时候,不也是三天两头找戎狄麻烦,不是讨伐北狄就是干一票西戎。
但什么时候周天子干了戎狄之后,还去治理戎狄的?
按照正常人思路,这事儿吧,怎么看也就是止步在惩罚性的军事行动上。
这要是倒霉一点,李解应该是要深陷治安战的泥沼。
可偏偏在一个标准大气压下,李解这条狗又超出了列国诸侯天下贵族们的想象。
他居然大摇大摆地弄了个“花甲宴”搞事,不但要搞事,还不断地对外吹风,说是要建制县市,梳理淮南淮北诸事。
原本淮北那一拨,还有门徒三千可以填一下,算上淮南,别说那些个有实力不安好心的,那些个没实力也没安好心的,这时候也是一脸懵逼,在淮中城议论纷纷的同时,又想瞎了心。
这吴国王命猛男,到底是几个意思?
599 这肯定是体制问题
“嗯。不错。”
拿起一张纸,纸张质量明显要比普通用纸要好得多,雕版印刷之后,墨迹没有晕染,文字还是相当清晰的。
“石板印刷还是差了点意思。”
另外一张桌面上,有大量图纸,和一般的几何作图不同,这是手工画像。
李解画了一条土狗,然后用石板印刷的方式,将画像细节保留了大部分下来。
这玩意儿以前读书的时候,都是选修课的学分,属于纺织学院学生了解一下印刷历史脉络,并非一定要掌握的技能。
就李总裁穿越之前,还是当工头那会儿,估摸着可能也就是印度阿三的某些偏远土邦,还存在这种近代印刷技术。
其巅峰,自然是大英帝国的缘故。
李总裁曾经帮一个同学做棉花进口,其中就有印度棉,然后就认识了一个土邦的土公,再然后,就在二十一世纪,见到了石板印刷。
它不是那种现代艺术家的创作工具,纯粹就是生产工具,那种满满的违和感,总让李总裁当年觉得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穿越后……去他妈的历史厚重感,爽才是重点!
“唉,还得改进啊,还想着把小白的模样保留下来呢。”
之前大小老婆们,听说有这么个技术之后,纷纷施展出各自的技能,都想把此刻的容颜都保留下来。
不讨丈夫欢心,怎么可以?
“就这一版了,算算时间、人数,差不多能组织六七千人。新郑那里骗来的倒霉蛋,大概就要占了一半以上。剩下的,应该就是陈蔡吴越随唐这些,鳄人、勇夫……还是差了点意思,差了积累,差了传承啊。”
即便是填鸭式教育,也要几年时间的积累。
这种积累并非没有爆发期,是呈现出一种波次的爆发,初期扫盲解决了有无问题,这让管理基层组织变得有效;中期解决中下层管理人员专业问题,这让组织更加灵活高效;长期则是形成彻底的转变,以求形成平稳过渡,其表现形式,无非就是“执政”二字。
李解对这一套的熟悉,更多的是在生产加工上,做工头那会儿,李解为了应付甲方,也自己办过一个耗材厂。一开始学徒工屁也不懂,但首先要解决的,是生产工人的有无问题;等工人生产工艺熟练之后,良品率自然也就上去了,管理上也漏洞减少;等到有天赋的工人被安排去进修,那么重新回到车间,就是最好的车间主任乃至厂长。
治国这种事情,他不懂,但寻思着,治大国若烹小鲜嘛。
他烧菜还是挺好吃的,那治国肯定也不差……
不愿意当国家领导人的厨子,不是一个好工头!
此刻,李总裁虽说有心让心腹爪牙们上位,但时不待我,秋收之前攻打楚国,其实变数不小。
吴国的内乱,到底到什么程度;楚国能不能拉来国际强援;霸主级大国会不会进行武装干涉;会不会因为攻楚这件事情,导致出现“反李联盟”!
尤其是最后一点,当初他高举义字旗,“正义联盟”的成立,其中有多少脏事儿,他比谁都清楚。
一旦苗头不对,又或者彻头彻尾地威胁到了这个时代的顶层统治者们,那么,“复仇者联盟”,是肯定要成立的。
不成立不行,不成立就会死得彻底。
没人会心甘情愿地退场,就算是要死,怎么地也得拉个垫背的。
实在是不能拖着李解一起死,恶心恶心他,那也是极好的。
“这一招祭出来,内部也会抖三抖。不过老子早早地打出了‘千金一诺’‘断屐相迎’‘求贤若渴’的戏码,人设没有崩,至少狗子们还是很想吃顿好的。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肉食者’吃个饱吃个爽,他们连汤都没得喝。”
拍了拍一叠纸,“跟着老子,至少有肉吃不是?就算吃不上肉,好歹饿不死不是?”
良心,大大滴良心。
“来人!”
“是!”
“库房严加看管!没有凭证、口令,不得入内。”
“是!”
门外廊下,岗哨林立,鳄人肃穆,整个场地比较偏僻,西边是淮水伯府的住宅,隔着两堵墙,只有两个门联通。
往南隔着一片空地,原本是要改成花园的,此刻却是光秃秃的一片,只是铺了石板,半点绿色都没有。
这空地往南,是一处休息室和库房,主要是放置一些清水、煤炉还有糕点零食之类,因为再往南一点,就是办公区。
幕府僚属和各县邑乡市的官吏办公、访问,就在这里,每天大量签发的公文,就是从这里派发出去,总共容纳的官吏、随员,有一千多人。
即便是到了晚上,某些特殊岗位,还会有轮值夜班的人员。
因为“花甲宴”的缘故,今天待岗的人员少了许多,加上天气还比较热,放假的人自然更多。新开辟的几个清水塘因为消过毒,跑去游野泳的有不少,哪怕幕府三令五申附近还是有蛟龙、水蝮蛇出没,依然有人不怕死。
然后果然死了好几个“年轻俊杰”,死了人之后,这才消停。
于是以往哪怕聚会,都会有人为了消暑逃避,今天则是乖乖地到了场。
“子羽,可打听到了消息?”
“嗯。”
魏羽点点头,然后对凑过来的本地新老朋友们说道:“听说宴会之上,李子会宣布选才一事。”
“当真是宴会上?!”
“确定。”
“我家老祖,也是这般说的。”
凑过来的滑板点了点头,又看着魏羽,“子羽,可知细节?”
“听说李子让沙北亲自看管一号库房,以往一号库房,都是存档重要文件之处。如此看来,这一号库房之中,定是选才之法。”
“这几日我高氏寻觅亲族,以求荐举英杰,只是……无甚用处。”高严摇了摇头,然后眼神相当地严肃,“现在听了子羽兄所言,我有一个大胆的看法。”
“不要说出来。”
胥飞连忙抬手,“静观其变。”
他们这一帮人绝对算得上眼光独到,就算是在各自的家族之中,不敢说佼佼者,但绝对不是庸碌之辈。
“‘花甲宴’上,来得蔡国人不少。”
“有的并非是蔡国人,不过是买了个资格,混入其中。”
六十岁以上,是不是六十岁,还不是靠一张嘴来说。而且是不是李解治下的六十岁以上长者,也还是靠一张嘴。
之前大灾大战,乱七八糟的,就这年头的户籍管理能力,那就是渣渣。
再者,淮水伯府属于就近原则,各单位就近犒赏长者,唯有在离淮中城比较近的,则是前来淮中城,然后登记入内。
小半个淮中城开辟出来摆宴,看上去规模大,但实际上消耗并不大,麻烦的地方在人工上,其余食材之类,便宜得很。
最贵的,无非就是豆制品,剩下的肉食,大多都是咸鱼咸肉,新鲜肉食基本是没有的。
有些老牌国际间谍,在各地都早早地混有名声,可能是地方士族,可能是某地豪商,甚至也可能是某个老大贵族的老牌门客。
换个体面好用的身份,合情合理合法地进入“花甲宴”,难度很低,而且李解也没有去深究的意思。
毕竟目的也很单纯,也浪费不了几个钱。。
李总裁求的是名声好处,有人合理利用规则来蹭吃蹭喝,他完全没有意见。
至于说防着六十岁以上老者们的刺杀,李解还没有弱到这种那地步。
“你们看,那几个绿袍老者。”
“嗯?如何?”
“宋国人,葵丘夏氏。秃顶长须者,曾是宋侯少时门客。”
“葵丘夏氏为何也来淮中城?”
“听闻宋国‘劲草’素来敬仰李子,李子亦是多有欣赏戴子之语,或许……夏氏是为情谊而来?”
“什么情谊,那老秃头是以徐城偃氏的身份来的!”
“……”
“……”
“……”
一人压低了声音道,“今日来的长者,我适才看了看,改头换面者,少说有六七十个。你们说,会不会有刺客隐藏其中?”
“肯定有!”
“一定有!”
“绝对有!”
“……”
“……”
“……”
没人会怀疑没有刺客上门,实在是李解办了那么多次宴会,次次都有不怕死的上门行刺。
李总裁也觉得邪了门了,寻思着这年头是不是有什么暗网、黑市,专门悬赏了他的脑袋,悬赏金特别高,六十亿贝里的那种,所以才有那么多要钱不要命的来送死。
公开场合下,他亲手弄死的刺客,都已经超过一手之数了,但还是有。
那只能用别的东西来解释,有人拼了老命,也要搞死他,你死我活的状态。
但有钱有势有能力派出刺客、死士的势力,其实已经少了很多,布置一次刺杀需要的花费,相当的惊人。
有钱有势还跟他你死我活,这种状况,其实好猜也不好猜。
好猜是因为对这个时代的大贵族们而言,李解就是天敌一样的怪物;不好猜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大贵族……真他妈的的多!
鬼知道哪个想立刻马上就让李解全家螺旋升天。
在淮中城混得久了,斗争意识也算是牢记在心,就算偶尔松懈,但时不时来一场刺杀,也会让人打起精神来。
之前李小白出生,就又出现过刺客行刺,还好李总裁依然威武霸气,摆平刺客的速度太快,也就没有影响大好日子。
府内府外都说李小白是有福之人,还真不是胡乱说的。
“岗哨林立,鳄人在场……虽说于我等观之,定不能行刺客之事,只是李子所在之处,不可以常理而论。这刺客,兴许还是会反其道而行之。”
“李子曾经说过:尝试了不一定成功,不尝试,一定失败。刺客也是如此,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刺成功?”
“言之有理啊。”
一群青年俊才在那里闲聊这自己老板被刺杀的专业问题,周围鳄人、勇夫们路过,都是露出了看傻逼的眼神。
不过也没有拿他们问话,实在是忙不开。
好一会儿,一阵喧闹,三五成群的老者们扎堆在一起,由着引导员带着入座。
因为天气热,桌面排得很开,又分了几个分宴厅,期间还有屏风冰块,大厅上方的天窗,也不时地有对流空气,只要?凑得太近,倒也还算可以接受,不是那种热死人的程度。
说到底,这年头想要形成城市热岛,还真没那个资格。
凉茶、酸梅汤陆续先上桌,老头子们喝了一点,顿时又乐呵开来,一个劲地在那里吹牛逼。无非就是怀念过去、感慨当下、畅想未来,对李解这个江东土鳖的统治,有点冒酸,但大体上问题不大,总算是没有昧着良心说话。
李总裁治下,日子是要好过一些,连税赋,也要比以前低不少嘛。
抛开今天的福利不算,减轻税赋本身,就是“明君”所为。
虽说其中涉及到的东西相对复杂,他们这些六十岁朝上的老江湖,也没搞明白李解是怎么做到顺利运转如此庞大官僚机构的。
哪怕这个官僚机构大部分时候,处理问题的方法极其粗暴,还带着浓厚的军事制度色彩,但稳定就是要比混乱强。
“嗯?!你们看!沙北君!”
“是一号库房的存档。”
魏羽和胥飞最先发现,他们年纪比较轻,职位也比较低,只能靠近门口和过道,但正因为如此,才最先看到沙北带着一号库房的存档过来。
几大箱子,身强力壮的勇夫抬着,左右都是鳄人相随护卫。
看这架势,就让魏羽心头嘎登了一下,他人在淮中城已经有几个月了,有些套路摸熟了之后,是能够猜出后续事物发展变化的。
幕府内部的考核考绩,显然不同于列国诸侯,“尚贤”和“不尚贤”并行,这是极为难能可贵的地方。
晋国内部并非没有人吹捧李解,没有利害关系,纯属敬仰。
“莫非这次‘花甲宴’上,是要推行‘考试法’?”
“勇夫为鳄人,当应试赴考。只是,此乃兵事遴选制度,岂能用在此处?”
“若是用了呢?”
“这……”
作为晋国人,胥飞和魏羽感触最深,情不自禁有一种极其刺激的感觉,有点像勾搭有夫之妇!
那种微妙的背德感,对他们这种大族子弟而言,是全新的体会。
晋国制度,世卿世禄,他们以往也是认可的,但是来了淮中城之后……呵呵。
世卿世禄?你妹的世卿世禄。
眼见着几大箱子进了宴会厅,魏羽和胥飞互相对视一眼,一刹那间,两人顿时露出了一个极为变态的微笑。
600 这是在制造体制问题
笑容越趋变态的魏羽、胥飞等人,终于大胆地把猜测说了出来,很快就有人开始散步消息,整个大厅以及分会场,没过多久,都传得沸沸扬扬。
“考试?”
“这……这……”
“别这这这的,此谓之‘尚贤’,又谓之‘不尚贤’,善之善也!”
有几个老者,明显来头不小,眼眸闪烁之余,整个人原本欢快的神情,也变得抑郁起来。
对老牌地头蛇来说,很多事情,都是商量着来。
蔡国人来了,要联合他们;徐国人来了,要跟他们联手;楚国人来了,也得重用他们治理地方。
唯独这李解来了,就他妈各种幺蛾子!
“考试……”
“君子以为如何?”
“老朽以为如何?老朽言语,于此间又有何用?”
聪明人看得太清楚不过,李解这狗崽子完全没安好心。而且闹不好李解还巴望着他们跳出来闹事,反正出来闹事的人,跟李解也不是一条路的,甄别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不过。
要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倒是难办。
可别说鳄人、勇夫了,就说那些个新编义士,一开口就是北方口音,本地地头蛇想要联姻融合,那也得一两代人吧。
这时候跳出来闹事,人头攒动,光口音问题就能干死不少野心家。
气氛很快就复杂起来,能来淮中城的长者,一般也不会身份太差,而且能够在本地混到六十岁以上,没点能耐……那也不行啊。
宴会厅的各种奇葩言论冒出来之后,李解已经在几个分会场流窜,穿梭回廊之间的时候,就听过来汇报情况的沙北说道:“首李,言论汇总了一下,大致上祖籍陈蔡之人,大多不愿考试。”
“哈哈哈哈……”李解大笑,“正常正常。陈蔡两国都是有公主给老子暖被窝的,这是公主上头有人。再说了,老子不来淮河,这地盘,本来就是陈蔡随唐吴楚这几个国家瓜分。随唐是不行的,离楚国太近。吴国又不稀罕这些烂地,真正有点希望,也有点念想的,无非就是陈蔡两国。”
“要是这两国能占据淮北,有个十年,还是不错的。”
李解见沙北有点疑惑,于是解释道,“我们现在新修的水利设施,大多都是因陋就简,有些河道,其实都是早年徐国、州来国以及颍东诸国的人工河。还有田地,别看现在草木旺盛,你去翻翻图书馆的书,就知道当年周天子爆打州来国的原因,就是因为州来国这里,是个淮水粮仓。”
不过记录在册的东西,就几句话,大抵上就是周天子勒索某个东西,州来国没有,然后周天子就在雨季,把州来国给淹了。
淹的方法很简单,扒了堤坝就行。
当时干徐国的话,实力有点不济,州来国这个粮仓要是落徐国手中,诸夏东南就是有个地区强权冒出来。
情况比现在吴国崛起要糟糕的多。
吴国崛起的这段时间,周天子就是个吉祥物不假,但诸夏也不是吃素的,再者就是江淮粮仓早就被破坏殆尽,留给吴楚的就是烂摊子,需要长时间来移民改造,才能重新浮现当初的粮仓。
还是那句话:时不待我。
不管是楚国还是吴国,在盘下江淮这块地盘的时候,内外都有着不小的压力。楚国公族一路做大,最后形成斗氏这么个庞然大物,差一点楚国王族就玩脱,变成晋国现在的这种状况。
好在也不知道是狗运滔天还是怎么地,反正吴国的崛起,的确是削弱了楚国的国力,这一点不假,但也反向干死了一票楚国“反贼”。
福祸这种事情,其实有时候也很难说。
楚国的“老朋友”晋国现在依然牛逼冲天,但内情如何,楚国王室清楚的很,上卿魏操安排公子小雀是国君,他就是国君。
魏氏联合韩氏、赵氏等等豪族,推动晋国对内称王,于是晋国这个曾经的周室大忠臣,如今成了大反贼。
以后“晋王”这个头衔,会不会在国际舆论上被人狂婊,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和楚国不同,晋国根正苗红啊。
甚至楚国精英不无恶意地揣测,晋国上卿魏操这个带忠臣,以后要是借机搞死晋王,那也是名正言顺。
没办法,晋国魏氏也是姬姓之后嘛。
对比一下来看,楚国的统治者们,至少还没有沦落到那个地步。
所以外部地盘丢了,那就丢了吧,以前没有江淮这块地盘,日子不也是照过?
再说了,就李解这条狗,反咬吴国还是正咬楚国,都还两说呢。
楚国精英是心存侥幸的,至少在《大别山条约》冒出来之前,楚国人也是琢磨着李解这条狗,高举先王大旗,搞死吴国新王。
然而江淮这块地,终究是复杂的。
淮中城的前身是州来国,这个曾经的粮仓,在李总裁的梳理之下,已经重新开始恢复生产。
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中,都不会是贫瘠不堪的烂地。
临近的陈国人、蔡国人,感触会更深刻,跟李解打交道越亲密,也会更加的心情纠结乃至抑郁。
当初招惹这条狗干什么呢?
点到即止不给李解这条狗借口,不就好了?
“花甲宴”中那些原籍蔡国的人,恨不得在姑苏的蔡国国君蔡董赶紧死,死得越彻底越好。
李解现在有底气搞考试,无非就是钱粮二字。
打仗,是生存竞争的考试;考试,则同样是生存竞争的战争。
你死我活,不可调和。
那些个老牌地头蛇,原本能舒舒服服地“坐地分红”,甚至李解到来之后征收税赋,也是相对温和的。
现在情况却是大不相同,斩断一条官方渠道,时间一长,必定要出大问题。
不过此次“花甲宴”,蔡国最有权力的老人家却没有到场。
蔡夫子的儿孙们,都有出面,但蔡美本人,却是镇守新蔡以防不测。
显而易见,李解跟这个老夫子是早早就沟通好的。
突击行动,不留余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个蔡国长者,才只能敢怒不敢言。
那些地方上的老土鳖,可能一头雾水,都不知道为什么蔡国人在急个什么、叹个什么,唯有原籍陈国的,才会感同身受。
“首李,这种情况,只怕刺客会更加坚决。”
沙北说罢,行了一礼,“首李还是甲具在身为好。”
嘭嘭两声,拍打了一下胸膛,李解笑道:“这种公开场合,老子什么时候含糊过?从来都是甲具在身。一层铁一层皮,他妈的……热死老子了。”
麻袍还看不太出来,他毕竟身材高大浑身是肉,套不套甲具,给人的感觉都是相对臃肿,套了麻袍,只会觉得更加庞大……
“主厅大多都是白发老者,不过首李,老家成名已久的剑士,六十岁的,也不是没有。再说,还能乔装一番。”
查验了兵器之后,其实问题就不大,但厉害一点的剑客,抓刺杀机会的能力相当强。
沙北就有把握宴请某个淮夷小部落酋长的时候,用一双筷子捅死对方。
他有把握做到,所以他就相信,这世上一定有如此高明的剑客,可以用类似的方法行刺。
就算首李威武霸气不至于死,但只要有个擦伤,传出去就是大麻烦。
李解受伤这个消息,本身就是极具破坏力,而蠢货们根本不会去探究,这个受伤,到底是怎么受伤,程度又到什么地步。
会轻松被李解威名震慑到的孱弱蠢货,同样也会很轻松地被李解受伤这个消息所煽动。
沙北并不担心有人跳出来闹事,他是担心会让攻楚之战延后。
延后,就代表“失信”。
因为李解公开放过话,在秋收之前攻楚。
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有“五年平楚”的豪言壮语。
这种在正常人看来“无伤大雅”的“失信”,被人利用起来,就是一阵喧哗,固然不会对李解产生多么大的冲击,但制造起来的麻烦,说不定真的会让某些急需时间来喘息的竞争对手,得到宝贵的喘息时间。
“不必担心。”
李解拍了拍沙北的臂膀,“那些有名的吴越剑客,我早就派人盯着,你难道忘了,嫱的父亲,就是越国剑客?”
“是……”
整个吴国地位最超然的市掾令,就是嫱的老爹,这位是曾经在会稽救过遭受刺杀的吴国使者,后来因为越王宗桑上台,作为政治斗争失败的一方,站错队能够跑路,就已经是江湖关系非常好。
最后还能到吴国延陵讨生活,在云亭、芙蓉之间薄有名气,更是说明其在江湖上的名头,不敢说数一数二,但绝对不差。
否则芙蓉乡老失心疯养这么一个门客?
不过李解的话,也依然没有让沙北释怀。
双方思考问题的方式,显然是大不相同。
李解可以大大咧咧,但沙北不行,只要李解死了,阴乡沙氏的所有人,都得死!
管你什么“东南西北”还是“哼哈二将”,没了李解,现在的他们,就是只有死路一条。
在沙北心中,李解性命的重要性,远远高于他,高于沙东沙南,高于沙哼沙哈。
甚至连已经能走能跑的“小主人”雷男李雷,连李解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十八年后的少主,也是无用。
带给他们新生的,只有李解,也唯有李解。
李解不容有失,这是阴乡沙氏全体成员的共同认知。
见李解还是那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沙北心悦诚服的同时,也是更加警惕小心。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松懈。
等李解大摇大摆前往正厅,沙北使了个眼色,今天轮值的鳄人立刻先行入内,两边持矛戈大喝:“首李到!”
哐!
原本正在负责保卫工作的鳄人,都是立刻行礼。
起先还神色难看的老者们,此刻难看的脸色,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好男儿。”
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赞叹。
蔡国人聚集的那几桌,为首的就是蔡国“大”司寇蔡夕,在众多蔡国长者震惊的眼神中,蔡夕带着僚属子弟,竟然很是恭敬地起身行礼。
尤其是蔡夕居然出列深恭,然后朗声道:“新蔡姬夕,参见东南伯!”
“……”
“……”
“……”
蔡国人羞愧难当,尤其是那些个长者,简直被蔡夕这不要脸的行径,彻底恶心得老脸发烫。
他臣名于人前,是认李解为君主,这是彻底将蔡国的社稷践踏在了脚下,那个蔡国国君蔡董,显然就是被忘得一干二净。
而能够来到淮中城的蔡国长者,哪个不是能跟蔡董沾亲带故的?
蔡夕这是公然打脸!
但只凭这一点,厚着脸皮只当没听到,倒也没什么,因为可以当做这是蔡夕一个人的决定。
可“东南伯”这个说法,就有门道了。
“霸”即是“伯”,举凡带着方位的方伯,不敢说自带天命,但也是天命的小儿子,是中央天子不能小视的存在。
蔡夕两句话,前一句踩了蔡国的脸,后一句直接将周天子全家抽得七荤八素。
整个大厅,但凡听到蔡夕这句马屁的,全都懵了,除了暗暗佩服蔡国“大”司寇真心牛逼之外,别的话也讲不出来。
“哈哈哈哈……”
李总裁这个人很肤浅,他就喜欢听这种绞肉不造作的马屁,拍马屁嘛,再高明的马屁,就不是马屁了?
他又不喜欢低调地装逼,没必要听弯弯绕绕的高深吹捧。
简单粗暴,才是硬道理。
就跟好色一样,身材好皮肤好长得漂亮还懂各种花样,这想想就硬了,还需要其他什么高深莫测的解释?
逗呢。
“无力!李某素知无力为人刚正,今日‘花甲宴’,恰好有一桩重任,还望无力不要推辞!”
“夕……敬受命。”
蔡夕问也不问细节,对于李解的命令,他从来不问难易,他只问时限要求。
怎么解决是他的事情。
“好!”
李解大手一挥,大声道:“都打开!”
“是!”
鳄人们立刻上前,将一只只箱子打开,之前就让人好奇无比,此刻终于满足了在场众人的好奇心。
那些个老者们,都是探头探脑,只看见箱子打开之后,里头居然是一张张布满文字的纸,顿时一脸的失望,还以为什么重宝,此刻见了,却是很是无趣。
但胥飞、魏羽、滑板、高严等人,都是眼睛一亮,齐齐一声惊呼。
“果然如此!”
“水利沟渠之处,早就这般做了,只是未见这般厚重。”
“勇夫进阶鳄人,亦有考试。如识字、公文、制图……”
一通喧闹,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李解这条狗,是打算干一票多大的。
饶是蔡夕这个已经打算无条件舔下去的蔡国司法舔狗,此刻也是身躯一颤,他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灵感,他这条狗命,恐怕会被自己的国人拿走,撕成碎片都未可知啊。
“诸君!”
李解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恐怖洪亮,整个大厅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府内新增官吏岗位极多,然而淮水两岸,人才济济。如此,李某只能优中选优,择优录取。官吏择选之法,就是应试!”
说着,李解拿起一张纸,“这……就是考试范围,诸君族内有意者,都可以从此范围先行学习。应考日期,一个月后!”
“啊?!”
“这……”
“上将军,这……这……”
有人反应过来之后,直接懵圈,他们中的不少人,早就有了门路,比如说类似蔡美联营新编义士五大队大队长陈安。
联姻不到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总归是有的,那么在这一层级上,哪怕只是管个澡堂,或者组个车队倒卖咸鱼腌渍品,这都是极大的便利,也能积累人脉和经验,然后迂回进入淮水伯府的基层管理中。
而现在,李解搞突然袭击,显然打破了不少人的安排。
更要命的是,有些家族的子弟,哪怕有着雄才,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学过汉字,又让他们怎么参加考试呢?
但是考试范围上,却明确指出,考试文字就是汉字,没有什么大篆花鸟篆。
这样的安排,对于李子门下三千弟子而言,却是个极大的优势,因为他们拜入李子门下,就被坑蒙拐骗到一线去上工。
一线工作的过程中,就是个强制性学习汉字的流程,同样的业务素质,李子门下三千弟子,一步优先就是步步优先。
更爽的就是胥飞、魏羽这种,一般的咸鱼运输办公室主任,他们看不上,县邑佐官这种级别,才算是符合他们一开始的心理需求!
而应试……当真是大优啊!
601 潮流
“大丈夫……当如是也!”
紧紧地攥着拳头,魏羽、胥飞、滑板、高严等人,都是神情激动,旁人或许看到了李解在搞大事,但他们敢料定,这些外来的聪明人,绝对没有他们这些已经在淮中城一线岗位上过班的人,感触更加深刻。
诚然,这是震荡江淮的大动作,并且天下诸侯,也会因此而遭受极大的冲击。
说不定今日之后,中原诸国,都会立刻暗中联络起来,将来抓住机会,就是来一波反对李解的战争。
理由、道义、收益……条件都是如此的成熟!
魏羽不会跟庸碌之辈一样,认为李解就是一介草莽野人,不去承认他的智慧、魄力。
他敢断定,李解敢这么做,一定就是有了底气。
“举凡列阵而战,无人感言百战百胜。算于庙堂之上,但有五六分把握,便可放手一搏;倘使领兵大将,有二三分成算,便是绝佳的战机,当倾力一战!”
魏羽目光灼灼,看着友朋,郑重道,“李子兵法不同于诸侯,威震中原,如何能小视?此时之事,必有计较!”
愣神的滑板张着嘴巴,迟迟没有说话,双目透露着震惊,片刻,他才用颤抖的音调说道:“老祖言‘花甲宴’上,李子必有惊人之举,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应试选才……”
此刻在回望之前李解在各地吹的牛逼,比如说“唯才是举”,比如说“求贤若渴”,当真是有说服力。
尤其是那些拜入李解门下的“莘莘学子”,感触更加深刻,因为李解办学的口号是“身体力行”以及“知行合一”。
原本以为是忽悠,聪明人也明白这是忽悠,李解就是拿他们过来打白工的。
但是现在,这不是坑蒙拐骗偷,而是赤诚,而是一诺千金。
说身体力行就是身体力行,因为李某人对天下人说“唯才是举”,他这么干了,而且干得非常坚决。
李某人后来又在新郑吹牛逼说是“求贤若渴”,现在还不算饥渴吗?世卿世禄的子弟,已经完全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他要更多,更多,更多……
理由无懈可击,而且完全枉顾老世族们的意志,因为他是李解,一介莽夫,江东野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羽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大笑,想他原本要在上卿魏操麾下做事,即便顺利出仕,要多少年才能冒头?
仅仅是魏氏内部,嫡系庶出就是密密麻麻,除了“晋王”直属之外,能够让魏氏随意安排的大夫、乡士之位,只有魏氏自己的地盘,或许还会多加一两家老世族,但也是狼多肉少。
哪里像李解这里,还暗扣了一手,旁人未必瞧得出来罢了。
“花甲宴”上的这一出动静,倒是有一个好处,让沙北很是松了口气,那就是如此动静,应该是把刺客都吓住了,连惯例出现的刺杀,也没有进行。
两天后,淮中城震惊、白邑震惊、新蔡震惊、江淮震惊……
不震惊也不行,这个消息比淮水突发洪涝还要惊心动魄。
连随国上大夫曾善,都是彻底懵了,李解这样搞,让江淮大地上所有国家都是心惊胆颤。
人才流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除非跟进!
可是拿什么跟进?
参考李解的考试流程,光考试用纸,就不是一般国家能够消耗得起的。
这还是考试本身,考试之外的事情,更是复杂万千。
老江湖曾善硬着头皮,国事访问了邻国蔡国,老朋友蔡美接待了他,废话没有多讲,直奔主题。
“蔡子,淮水伯此举,定会触怒诸侯,此乃搅乱法度,可谓乱命。倘使卫郑罢战,秦晋相亲,必会盟攻淮。李子富庶,天下皆知,更有经济之利,列国无不羡慕。以此为机……”
“曾子稍安。”
老夫子是早就知道李解打算的人之一,作为稳住蔡国的柱石,李解是需要他蔡美的,而蔡美也没有以此而骄,反而更加小心谨慎地做事。
思忖了一番,老夫子稍微斟酌了一下语气,这才对曾善道:“曾子可知淮水伯之志?”
“公主相邀亲族时,尝闻有‘一统天下’之妄言。”
说出这话的时候,曾善心头嘎登了一下,一张老脸都是抖了一下。
眼神很是诡异地看着老朋友蔡美,片刻,蔡美冲他点了点头。
以为是吹牛逼,以为是疯言疯语,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蔡夫子见曾善已经明白过来,这才面带微笑,慢条斯理地拂须说道:“还请给老朽一个面子,曾子返转随国之后,还是好生安抚随侯。”
多余解释的话,蔡夫子没有多说,他蔡美愿意帮李解打下手干脏活,甚至还流放自家国君,除了打击报复之外,那也是再三权衡过的!
联姻李解这种事情,他蔡美不是不想做,而是要把握分寸。到新编义士这个程度,就足够了。
再深入,鬼知道李解会不会咬人。
作为一个少年成年的老江湖,蔡美对李解的实力,有着更加清醒直观的认知。
先不说陈蔡卫郑这种二流小强,就是吴楚这样的列强,又有什么资格抗衡李解麾下的精锐?
鳄人的战力真的逆天到哪里去了吗?不存在的事情。
而是在战争之间事情上,列国都没办法跟李解拼消耗,即便是新编义士,五支新军从保证披甲率到保证人人带弓,才用了半年都不到。
新蔡驻军的军械库,甲具库存数量之多,蔡国历代国君都没有做到过。要是历代蔡国国君中,有哪位搞来这么多甲具,早几百年就弄死徐国、楚国,还至于让他蔡美这个后辈,如此的狼狈、卑微?
有些事情,不深刻感受一下,真的是差了千里万里。
蔡美除了跟“逃跑大夫”云轸甪详谈过,也跟孙女婿陈安交流过,得出了一个结论,新编义士只有一条路跟李解走到黑,背叛成本之高,收益之低,不可想象。
凡是跟着李解混的人,大多数都是把列国贵族往死里得罪。
老夫子清楚得很,这些家伙,即便有人背叛李解,数量也不会太多。此事,跟忠诚关系都不大。
李解现在提供的舞台,是全新的,是不同于列国的,是不同于世卿世禄的。
“曾子,淮中城有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嗨……是!”
随国上大夫额头上冒着汗,双手交叠在前,然后头冠着地,顶着手背,行了个大礼,“善,多谢蔡子提醒。”
“蔡、随皆弱,此事,我等老迈,不必太过介怀。倘使当真列国会盟讨伐,淮水伯败于天下诸侯,你我……”蔡美伸手在曾善和自己之间比划了两下,“亦不必忧虑生死存续。”
话听着不对味儿,但曾善借着这话,深入地想了想,反过来讲,要是李解把天下诸侯干翻了呢?
想到这里,曾善心头更是有一股惊悚的感觉。
如果李解真的有“一统天下”之心,那周天子算个屁啊。
再深入地思索一番,曾善觉得给蔡美这个面子,绝对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不错,随国弱小,岂能左右列强。”
像是回应,也像是给自己一个理由,曾善说罢,心中就有了计较。
返回随国之后,他就要继续跟淮水伯府合作,不但要合作,还要深入合作。
真有中原列国讨伐李解这种事情发生,到时候随国凭借几百年的香火情,照样可以用“含姬量”很高,但身体老迈力不从心来推诿甩锅,保存随国一条小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要是李解反杀,那又是另外一个说法,他们随国的公主,可是在淮水伯那里暖被窝呢。
恍惚间,曾善突然觉得,蔡芙这个蔡国公主,说不定就是故意弄成没名没分的。
胜败都有回转的余地,丢的脸面,是国家的,是国君的。
但好处,是自己的,是家族的。
这才是天理啊!
辞别蔡美之后,随国上大夫曾善,又急急忙忙地返回随国,一把年纪还在外奔波,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当年的“抗楚先锋”,现在早就不行了。
没有了姬家的支持,这“抗楚先锋”,也早就变得跟楚国有来有往,不然没办法生存。
这一次又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李解在淮中城搞什么“花甲宴”,但一张考试大纲放出来,曾善只要算一笔账,就知道这一回李解至少要收录五百左右考试合格的人。
淮水伯府实际上总的用人缺口,绝对在千人以上,也就是说,这五百人,肯定是要择重选用的。
不出意外,就是实权官吏职位。
曾善是既害怕又欣喜,但深入思量之后,又只能喟然一叹。
害怕是因为李解随便搞搞,就能弄来五百精英。听上去不多,但让随国来安排五百精英,随国还真没那个实力,完全消化不了。
讲白了就是庙太小,供不了那么多香火。
至于欣喜,是因为随国跟李解接触相对和谐,公主的“陪嫁”中,还是有不少人可以沾光的。
有随国人在淮水伯府拿薪水,这就是多了门路,多了关系啊。
只可惜,随国还是太弱太小,没有太多的人可以拿出来挥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早就进入淮水伯府体系的家伙们吃到这一次的“分红”。
不错,这就是“分红”。
也是魏羽、胥飞之流分外狂喜的原因。
看似公平公正的考试,留给“外人”的余地,其实并不太多。
首先一个月内掌握“汉字”,这种人不是没有,但数量不会太多。
其次还要明白考试大纲上在说什么,这种人也不是没有,那些曾经在“义胆营”或者跟江阴邑打过交道的商人,应该也有这样的人才,但同样的,数量绝对可怜。
只这两点,就已经刷掉了大多数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那么筛选过后,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外界想要吃到李解放出来的甜头、红利,只凭身份而言,一定是非富即贵。
那么这样的人进入到淮水伯府体系,谁占谁便宜,现在还不知道呢。
所以看似公正透明的考试,其实背后就是一个意思,之前在淮中城吃了苦头的孩儿们,想要吃肉,跟着李哥走。
就这么简单。
不过此事的意义,显然不仅仅是“内部分红”这么简单,其冲击性在随国上大夫曾善返回随国的途中,就直接形成了惊人的风波。
新蔡城外,汝水码头,随处可见衣冠周正的士人,拖家带口顺流直下,搭船前往淮中城。
“家祖将考试大纲带回族中,如今族中子弟,皆是结伴前往淮中城。”
“莫非人多要过关容易一些?”
“吾家以版筑营造立足于蔡国,此去淮中城,不过是专精此项。一月之内,熟练文字书写即可。至于县邑佐官之位,便不去争夺。”
“唔……”
从“花甲宴”回来的老者中,也不是没有灵醒之辈,算了算成功率,就专门盯着本族专精的技术岗位去。
留在蔡国,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蔡国的机会,留给已经在蔡国本土吃到好处的继续把持。
淮水伯府那里,则是新局面,要是能打开,对他们这种技术流的家族而言,好处不言自明。
目的性极强的二流地头蛇,大多都是英才尽出,完全没有保留的意思。
这时候还保留,就有点无脑无知。
“花甲宴”上李解闹出来的这一出,六十岁朝上的老头子们,就算只是普通人,也看得出来,这考试,不会只有这一回,肯定还会有下一回。
但是下一回,还能像这一回如此竞争“平和”?
只要第一次成功,第二次一定是应试者如过江之鲫,想都不想的事情。
到了那时候,在淮水伯府治下主动学习的人,只会更多不会变少。
竞争的激烈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定是越来越大。
而且蔡国的老江湖们,跟李解接触的比较早,有些外国人并不太清楚李解这里有个特点,那些在国际上极其珍贵的东西,其实在李解这里,未必就真的如何稀少,只是人为把控,没有过分地放量出来。
反正在蔡国,丝绸有人囤,但纸张囤的人不多,二道贩子也不会在手中压多少货,能够在新郑、洛邑、绛城脱手,价格合适,都是直接出手的,鲜有一而再再而三地抬价。
现在淮水伯府的“考试”一出,很多蔡国人都是庆幸无比,摆明了李解手中的纸张,以后不会珍惜到哪里去。
而纸张的特殊性,蔡国精英也是心知肚明,既然这玩意儿是放量管够的,那么淮中城那些大大小小的学校,以后一定是大量用纸,整个淮水伯府的人才接力问题,较之列国,只强不弱。
列国培养一个顶级精英,淮水伯府或许培养不了顶级精英,但可以培养一百个一千个普通精英,堆数量都能堆死列国。
这就是个算术题,而且还是能够直观地感受到大趋势的算术题。
“哈哈哈哈……千帆竞争,百舸前来,此何谓教化?此谓教化!”
淮中城的一号码头上,滑板搀扶着祖父,原滑国大夫稽,登上了岸边的高台观看景致,入眼处,舟船竞相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