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事事有前因
这个镯子内部也太大了吧。
如果武殷的储物袋是一间屋子这么大。
秦瑜估摸着这个镯子的空间,至少有几十间屋子的这么大。
不过秦瑜不知道的是,这个镯子的价值并不仅限于此。
目前修仙界的储物法器无论是外部形态如何,究其根本,只分两种。
只有修士能用的和谁都能用的。
如果是修士用的,修士有灵识,空间法器用灵识探入即可,对储物空间大小的要求虽高,但其实好炼,因为总的来说,储物法器所维持的能量由修士自己出力,空间大小不过炼器时材料要用多少的问题。但其实这种材料本身并不难找。
凡人用的那就不一样了,凡人没有灵识,修士能用的简单版他们统统用不了。凡人能用的储物法器,里面的空间必须是稳定的,因为拿东西时凡人得实体进去,所以法器还得要能够自行从天地中吸收灵气维持。而此间能够承载这些功用的炼器材料就十分难找了。
凡人能进的修士自然也能进,而在神魔二族还存在的时候,储物法器只有这一种实体和灵识都能进的。所以第二种储物法器一般是都是从上古传承而来,十分珍贵。
至于第一种,因为后来不是人族家道中落了么,人族修士也只能凑合用灵识能进的简易版了。
秦瑜并不知道这些,但这些并不妨碍秦瑜对严青霜的亲近态度。
小孩子么,不就是你喜欢我,还对我好,我就喜欢你么。
而且小孩子并不好骗,她们对气息态度的感知来源自本能,敏锐的可怕。
是不是真心,孩子们心里自有一杆秤在衡量。
师母真是人美心也善啊,秦瑜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美得乐陶陶的。
严青霜看着她,眼神也柔和。
谢行云却有话要说,只是也觉得有些难以开口。
严青霜看出了他的意图,摇了摇头。
但谢行云还是说了,拦住了秦瑜继续玩耍,向她直言了。
谢行云讲得很快,也很粗略。秦瑜还是听懂了七七八八。问:“师父您的意思是,今天收我为徒,是因为我身上的一样东西?”
谢行云点点头。
“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之前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你的,只是因为我感知到了,才临时去了收徒的地方,正巧碰见你们。”严青霜却解释道。“却不是因为东西收你为徒的。”
秦瑜身上的大部分什物都还在武殷身上的储物袋里。
身上能有什么实在好想的很,除了今天谢行云给的小玉剑和严青霜给的储物镯子。秦瑜从怀里取出了那个三叔让她带上的小盒子。
飞剑上人多口杂,秦瑜自己也有考量,一直没打开细看。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秦瑜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如果您需要它,尽可以拿去。”
严青霜很是有些心疼,用虚幻的身体搂住她。“傻阿瑜,这个东西我们不要,好不好,你别哭了。”
谢行云看了一眼秦瑜手上的盒子,摇摇头开口:“我和你师母知道你有这个东西是一回事,收你为徒却是另一回事。”
“我的本意并不想收徒。”秦瑜的泪珠子更摇摇欲坠了,但还是忍住了。
“但是你师母见你第一眼就很喜欢你。”谢行云说。
“是呀是呀,我一见你呀,就和你师父说,这是哪来的小仙童呀,这么好看,师母一定要拐回家里去。”严青霜附和道。
秦瑜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但就是有些难过。”
“虽然你是单灵根,但是你的水系灵根值有九十九,是难得一见的天赋,这才是我同意收你为徒的真正原因。”谢行云抛出了一个大雷。严青霜听了也炸了毛,这个消息她也是不知道。
“您是因为这个才同意收下我的吗?”秦瑜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喜。“可正海真人说我的天赋并不好。”
“他瞎。”谢行云言简意赅的说。“他金丹,我元婴,我等级高,我说了算。”他又想了想道:“天赋不能代表一切,切不可因此懈怠了修行。”
秦瑜得了训话,却很开心。“是,师父。”
又把手中的盒子递了出去。“这宝物,还请您收下。”
谢行云看了看她,并不急着接。
秦瑜有些急了开口道:“且不说这盒子,本就是我家里人给我拜师用的。而且……而且”秦瑜急的打了个嗝。“而且这东西能入得了您的眼,想必也能入得了其他人的眼。阿爹跟我说过,小儿抱金于闹市,是守不住的。”
“您是位君子,但阿瑜遇上的,未必全是君子。”秦瑜双手捧起盒子,小脸有些凝重。郑重道:“谢谢您收下我为徒,阿瑜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谢行云仔细的观察了小姑娘的神情,知她所言确实出自于真心,脸上也更柔和些了。也双手接下了盒子。
秦瑜手上一轻,大大松了口气。
谢行云接过,当着秦瑜的面,顺手打开了盒子。
秦瑜这才看到,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这是一面不知何材质的令牌,非金非玉,刻有繁复的纹饰。谢行云将其从盒子里拿出来,指尖一弹,却能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这是什么啊。”秦瑜围着谢行云,仰着头问。
“这是上古的一位仙君遗府的门钥匙。”严青霜在一旁解释道。“这个遗府里面,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说着说着,自己也陷入沉思之中。
谢行云拿在手上,仔细把玩了一会儿。问她:“这令牌,竟是从凡界来的,你家里人可说过从何处得来的?”
秦瑜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谢行云收了令牌,也不强求来历,点了点头。然后对她说道:“无事了。你师母的存在,不要与任何人说起。我需在你的灵府里留下一道屏障,防你被阴招暗算了去。”
严青霜的存在是一个秘密,谢行云防着一手并不奇怪。
秦瑜点点头,顺从的放开防备。由谢行云留了一道魂印在空荡荡的灵府之中,防止有人丧心病狂的搜小孩子的魂。
“今夜无事了,你且去休息,明日一早,我来寻你。”谢行云留下魂印,带着沉思中的严青霜便离开了。
但是,秦瑜有些绝望的看了看还是四周荒芜的世界,师父这是准备就让她睡在这么?
谢行云已然回到现世,收起行云剑,瞧了瞧四周并没有什么动静,准备打坐进入修炼了。
突然,谢行云像是想起了什么,大袖一挥,水镜光芒一闪,重归黯淡。
疲惫的秦瑜,一重归现世,便恶狗扑食似的扑上床去,大被一盖,瞬间便入睡了。
第十七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秦瑜被谢行云收徒后,心中一直悬着一块大石头。
未知永远比已知让人心生不安。
但是一切说开了以后,秦瑜却坦然多了,人也快活起来了。
至于三叔给的礼物,历经此事,秦瑜也并非不知道它的价值,但是很明显,这不是自己能守住的东西。师父能够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秦瑜反倒对这位新拜的师父多了几分信任。
不是自己能拿的东西,秦瑜也就不惦记了。
快快活活的睡了一觉。
秦瑜推开房门时,天色尚早。谢行云却已然在院内练了好一会儿了,严青霜坐在院中那棵桃花树的横出的枝丫上,虚幻的双腿在空中晃悠悠的荡着,正捧着脸看丈夫练剑。
见秦瑜出来了,严青霜依然是很有活力的样子,挥挥手和她打招呼,一点也没有长辈的架子。
很不像是三百多岁的样子。
秦瑜也快快乐乐的跑了过去,在严青霜的担忧目光下,哧溜哧溜的爬上树。
谢行云练自己的剑,并没有理睬到这边的动静。
他是个冷漠寡言的性子,严青霜却是个外向开朗的女子,跟秦瑜这个小孩子也能聊得很开心。
“你看,你师父这套剑法好看吧。”
“嗯嗯。”剑如白蛇吐信,又似游龙穿梭。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花纷崩。
确实是好看。
“那阿瑜想不想学这个。”严青霜凑在秦瑜的耳边问。
秦瑜坚定的点点头。
“那我跟你说个秘密啊……你师父会的可多了。你待会瞧着啊,想学什么尽管跟师母说,师母管够。”严青霜为了与小胖仔建立起革命友谊,把自家丈夫给卖了个彻底。
“师母对阿瑜最好了!”秦瑜高兴极了。
“下来!”谢行云立在树下,对着严青霜微微笑了笑,转脸就变了脸色,严肃对着小胖仔说。
秦瑜抱着树干一路滑了下去。
谢行云有些头疼的看着衣服皱巴巴,还顶着鸡窝头的女弟子。
秦瑜一脸无辜的瞅着他,她自理能力其实还很不错,但是无奈房里除了床啥都没有。
院中唯一一位女性长辈严青霜又是个触碰不到实体的状态。
谢行云招招手让小胖仔过去,手上蓝光流转,一丝不苟的把小胖仔的头发打理的服服帖帖,一丝不苟,全用灵力给强行拢了起来,梳了个男式童髻后,又忍不住伸手把她身上的衣服全给理了一遍。
“先正衣冠,后明事理。”谢行云如是道。
严青霜在一旁含笑点点头,说:“倒像个俊逸的小郎君了。”
虽说起了个大早,谢行云却并未急着开始教授什么,严青霜化作剑光遁入青霜剑内。谢行云又背了双剑,带着小徒弟出院先去寻了地方吃早食。
谢行云是早已辟谷的元婴期修士,但也坐了下来,让弟子自己点了爱吃的吃食,自己陪同喝了一盏灵茶。
吃完了早食,谢行云又亲自带着带着秦瑜去了修士市集。
这是严青霜早上三令五申过的,小院子里空空荡荡,大人住着还好,要养小孩子可不行。
更何况秦瑜刚入修仙界,两人也看不太上凡世的东西,吃穿用度,一切东西都要添置。
可惜严青霜在外面露不得面,只能给谢行云列了一张长长的清单。
谢行云虽然自己也过的十分随意,但这类事情确实严格按照妻子的吩咐来的。
到了坊市门口。
秦瑜就见着自己的师父掏出一卷厚厚的清单,把最上面的吃早食盖了个戳以后,一目十行的把接下来的项目记了个遍,开始带着小徒弟逛街。
谢行云逛街市十分的有特色和效率,是秦瑜平生仅见的会砍价的男性。
当然这个平生仅见很有水分,小胖仔也就亲身参与和见证过秦桦买东西。
但自己的爹,不管是买什么,从不讲价,任店家开价。
十分的冤大头!
谢行云就不是了,虽然长着一副不会砍价,像个冤大头的高冷脸,但十分擅长用眼神来砍价。
他稳稳的按照清单上严青霜的指示来,卖衣物的锦绣坊,卖什物的万珍楼,卖药材的百草堂……按着次序来,一个也不乱,一个也不落下。
一进去就挑质量最好的买,但是出店时的成交价格却往往是比入店时店家口中的价格少了一半。
店家们含恨败北,却异常殷勤的向二人推荐其他与自家有竞争的小店,提供最新鲜的货物消息。
连“隔壁一柱香前刚放出的仙灵参打着千年的牌子实际上只有八百年的”等等这样的小道消息也尽数提供给了他。
谢行云面无表情的道完谢后,转头就带着弟子用半价端了这支年份有问题的参。
基本上每次都稳稳踩在店主的底线上,店家只能小赚,而自己也不吃亏。这个分寸把握的,实在是厉害啊。秦瑜跟着谢行云见识了不少可以写入教科书的案例后,对他的崇拜与时俱增。
要知道,谢行云可是用买一份东西的钱,买出了两份的东西啊。
有了储物法器,勾完长长一卷清单东西的师徒二人依旧清清爽爽的踏上归途。
谢行云依旧一副清高的仙人模样,任谁也看不出来这位刚在坊市大杀四方的样子。
不过谢行云有些不高兴,今日本来想买给弟子的剑却没寻到合适的。
那就只能凑合了,谢行云想。
回到院子,也不过过了短短一个时辰。这个购物体验任谁也是说不出不好的,除了店家。
秦瑜经过了三分钟的上岗培训后,继承了谢行云的活计,管理严青霜的宝贝们院里的花花草草。
谢行云一个堂堂元婴真君却被严青霜支使去布置家私,把院里没有的全给布置上。而身为高位剑修,谢行云早练出了一心多用,搬山移海的好本事。不过是个院子而已,立在屋外,就能闭着眼睛全给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秦瑜眨巴眨巴眼,目睹着小院瞬息之间的变化,院中长身玉立的仙人,和他身边美艳虚幻女子。不仅有了一种身在身在异乡的真实感。
严青霜性子急,催着秦瑜去看看自己的新房间,看看喜不喜欢。
秦瑜看过自己挑出来,又被两位长辈精心布置过的屋子。迎着两人一期待、一平静的眼神,笑得真心实意。
这就是自己的第二个家了。
也就在这时,谢行云朝她扔了一把粗糙的木剑,冷酷无情的下了命令:“跟我走。”
第十八章 黑发不知勤学早
秦瑜猜测,师父谢行云带着她出院子修炼,是怕她心有懈怠。
其实不然,只是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秦瑜伤到院里花花草草罢了。
秦瑜:“……”
谢行云带着小徒弟来到海边的一处海崖上。
这处海崖视野很开阔,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和极远处的渔船。
谢行云寻了高处按剑坐下,正好对着矮个子秦瑜的眼睛。谢行云看着她的眼睛先开口,丢了个大雷。“三天之后,你跟着回宗队伍一起回。道法之类,宗内自有名师教你。”
秦瑜不知谢行云为何一定要让她回宗学道法,但是还是点点头。
谢行云又道:“但修行之事不可懈怠。看你的形容,学过凡武?”
秦瑜恭敬回道:“是,师父,弟子学武一年有余。”
谢行云颔首,道:“这很好,凡武也有强身健体之效,你入修行,也可事半功倍。”
“且让我看看你的功夫。”谢行云吩咐道。
秦瑜学的,是秦家家传的武功,脱胎于军中的一种拳法。这种功法被先辈代代修改简化,成了启蒙堂的必修科目。
好处是对身体有益,秦家幼儿夭折率远低于其他世家。坏处是男女皆容易练出壮硕肌肉,近些年来,大武文道盛行,受追捧的是姿容俊逸,身材窈窕和有书卷气的美少年。但是家族功法明显与流行背道而驰,连学堂的不少幼童都受此影响,不愿勤练。尤其是女童,女孩子练出一身比男孩子还要可观的肌肉,实在不符合时下弱柳扶风的审美,婚嫁上很是艰难。家里的女眷们担心孩子的前途,都是暗地里鼓励孩子们上课“摸鱼”的。
秦瑜也被族里的叔母嘱咐过,但她从小长得胖,云英更希望靠这个给她减减肥,从没拘束她。
她爹虽然一直嫌弃学堂争斗,并将其称之为“菜鸡互啄”,但从来用课后补课的实际行动,支持她保持武堂老大的地位。
两人互相嫌弃,但殊途同归,倒是让秦瑜学武少了很多阻碍。
只不过事与愿违,越刻苦,吃的越多,长得越壮实……
秦瑜双手将手上的木剑放到一旁,向谢行云行了一礼,虎虎生威的演示起自己一年多的学习成果。
虽然只是凡武,谢行云却也看的很认真,仔仔细细的将每一个细节都给兼顾。
秦瑜一套拳打下来,谢行云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讲。
“这一式,你的力太绵软了!”
“这一式,左手臂,太低,还要上去……”谢行云手把着行云剑,用剑鞘挑起秦瑜的手臂道。
谢行云教徒,并不直言功夫不行,也不说不好。但每一个细节和漏洞都能被他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这一式,招式不够圆满,你且配着吐息再来一遍。”谢行云道。
秦瑜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但她是个追求完美的性子,还是按照师傅的话认认真真的再来了一遍。
依旧没发现哪里不对。
想了想,又加入自己的理解来了一遍。
谢行云平静的瞧着她修改着自己的动作,一遍又一遍。
秦瑜没听到师父的叫停,自己也倔,慢慢的梳理自己的动作,也不停。
日头逐渐升到正空。
秦瑜大汗淋漓,面上晒得发红。
谢行云平静的坐在那里,清清爽爽。
秦瑜不停下,谢行云也不叫停,他能看出弟子的每一个细微的修改尝试。
错误在某些时候,并不是个坏的东西。
秦瑜加上了之前被谢行云指点过的招式一起,慢慢的也琢磨出意思来了。
不过是微微的一点角度的修正,但经脉中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原来的这一式,虽然看似圆融,却总有艰涩之处,但修正后,气息流转,竟有行云流水的连贯感。
秦瑜细细捕捉品味着细微的差异,寻找着自己忽视的地方。
终于,秦瑜大胆的按照自己的想法,修改掉这一式中所有被她觉察出来的细节。
果然,再做一遍,便顺畅很多。
秦瑜自认为圆满,便从头再演示了一遍给谢行云看。
谢行云嘴角微微挑起,但是依然苛刻,“尚可。”
秦瑜心知“尚可”一词,是说还有不足之处。
但依然为师父的肯定而兴奋不已。
谢行云瞧了秦瑜的功夫,心里也有了数。很直接的说:“你有些底子,但是还不够,还是要从头开始。每日晨起,院子里扎一个时辰的桩子,你这套凡武有些意思,多练几遍,可拓经脉。”
“早食之后,来此处,每日挥剑一千下。”谢行云将一旁的木剑递与她。“从今天起,这柄剑与你片刻不离,你若练好,入灵之后,我与你换柄适合的剑。”
谢行云讲的很清楚,秦瑜点头应允。
“其他诸事,你师母会教你,该做什么,你听她的。”谢行云立起身来。“有人呼救,先去救人。”
谢行云教徒一丝不苟,但很有距离分寸。
虽然秦瑜年幼,谢行云也会避开身体接触,提溜着她的衣领子,丢到飞行法器上远远同行,自己则无需法器辅助,化为遁光而去。
无涯海中情况复杂,妖兽众多,修士往来行走也难免会碰到,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但无涯海又是个令众多修士垂涎的藏宝盆,无论是矿产宝藏,还是妖兽内丹,都是修士修炼的必需品,为了修炼资源铤而走险,这是常有的事。
谢行云平日遇上,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救上几个。
今日这几位运道不错,谢行云恰好听到了呼救声,带着小弟子来见见世面。
呼救的这几位来自不同的宗门,因为目的一致,便临时组成了一个小队伍来无涯海上狩猎。
谢行云今日顾着弟子,速度缓慢,待到赶到时,这个小队已经有修士死亡了。
在海中搅起风云的是一只巨大的望潮。
这只望潮与秦瑜之前见过的大了太多了,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块,竟有小岛这么大。
这个漆黑巨大的妖兽夹杂着无边的怒意,巨大的触手像串冰糖葫芦似的袭向修士的后心。
谢行云手拈剑诀,随手挥去,瞬间便将这只巨兽当空切割,巨兽重重的堕入海里,溅起了一蓬巨大的浪花,墨蓝色的血液迅速从巨兽身上散开,转眼间浸染了这方海水。
死里逃生的修士聚起仅存的三人,在一片蓝色血海里哭得稀里哗啦。
秦瑜趴在飞剑上有些不忍,谢行云浮空在她身旁冷眼看着海中的死里逃生。
“师父。”秦瑜突然道。
谢行云闻声转过头,依旧没什么表情波动。
秦瑜笑了,露出了脸上的酒窝。“就是叫叫您。”
谢行云又扭过头去。
还在海里漂着的几位也收拾好了心情,取出飞行法器,来到二人下方,感激涕零的拜谢,又请教谢行云的门派尊号,好让长辈有个拜谢的门路。
谢行云是个不欲多事的主,秦瑜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插嘴,也只是朝着几位笑了笑。谢行云道完“不必”后便带着弟子自顾离开了。
但出了海,谢行云也不急着回去了。
撤了遁光,亲自带着弟子慢悠悠的御剑而行,与之前刚来此界时,兰因的惊慌紧迫截然不同。这片海域对于谢行云而言如同游逛自家的菜园子一般悠闲自在。
离得大陆远了,严青霜也从剑里出来了,也坐在两人身旁。谢行云随手采了几支琼花异草丢给弟子捧着,秦瑜捧着花草,与严青霜凑在一起喁喁细语。
严青霜是个极为喜爱花草的人,虽然五感尚未全失,却也闻不到花草的味道。
但看着花草的样貌形容,却能将味道用途说的一丝不差,说有些遗憾再也不能闻到这样的好味道了之类云云。
秦瑜看着这样的师母,也有些感同身受。
严青霜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故作严肃的说:“我之前可在剑中听到了,现在你的辰光可是我的。我比你师父还要凶些。你要是不认真学,我可是要打你手心的。”
秦瑜没想到这课猝不及防的说来就来,师母丝毫不挑环境,张口就开课。连忙表决心。
严青霜有备而来,像是已经思索好了。“午时前,你师父教你学武,现在还习武未免太单调了些。”严青霜手一招。秦瑜接过谢行云袖中飞出了的一册书,翻开一看,有些吃惊,竟与凡间诸字形似,但合在一起细细看,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严青霜看懂了她眼中的迷茫,改了口:“那就先从识字开始,宗里的法术都是自上古传来的,要是看不懂就没法修炼。……,阿瑜,上古的字不认识很正常,你学一遍就什么都会了。不过你的雅言也不够好,需要多练练。”
严青霜指出的,就是秦瑜近段时间内亟待解决的问题。秦瑜的速成版仙语早就不够用了,很多时候只能当个安静的听不懂的旁观者,这极大地妨碍了与人的沟通。识字也是,或许两界同出一源,但是这么多年的发展,早就有了比较大的差异了。
学渣秦瑜不想当个睁眼瞎的文盲,只得咬了咬牙,拼了!
第十九章 世外风云任卷舒
秦瑜少不更事,在严青霜的忽悠下,应下了她的所有安排。
一日十二个时辰,除了留给睡眠的三个时辰,其他时间被初为人师的严青霜塞得满满当当。
谢行云只精剑道,但是严青霜却是个涉猎范围极广的厉害角色。况且她的思维天马行空,什么都想给小弟子讲全了。
最后每日的安排,都是一张满满当当的清单。
但怎么让还是小孩子的小胖仔接受这种惨无人道的安排,严青霜也犯了难。
最后这份清单是由谢行云交给秦瑜的。
短短一两日的接触,秦瑜对谢行云的信服程度让严青霜都有些嫉妒了。
谢行云冷酷面瘫又话少,宗内也没有几个晚辈愿意接近他。
谁知道自家这个小胖仔却格外的吃这一套。让谢行云给小胖仔打打气,比干什么都管用。
按照师父谢行云极为冷酷的说法,如果遇到妖兽或者敌人,没有人会因为她还是个孩子就会网开一面,停下攻击。
秦瑜听了,默默的思索了一下,对满满当当的功课也没有了怨言。
苦难的日子就此开始。
但是被打了鸡血的秦瑜就像海绵,挤一挤总能还有空间多装点东西。
严青霜一激动,提前把秦瑜提溜到剑域去了。
什么武殷哥哥,悦薇姐姐,笑笑姐姐,明轩哥哥……全部都被这个每日头脑都快爆炸的的小胖仔给忘到脑后了,除了每日躺在药浴桶里龇牙咧嘴时还能有点时间,追忆一下逝去的短暂的快乐童年,这两位总能让她脑子里塞满别的东西。
谢行云和严青霜听她说多了,也记住这几位的名字了。
这日,“我好想我的阿爹阿娘哦,还有武殷哥哥,悦薇姐姐,笑笑姐姐,明轩哥哥……”秦瑜蹲在浴桶里叹着气,谢行云不在,只有严青霜带着书陪着她。
严青霜听得已经有点麻木了,毕竟小胖仔思念的人和物太多了,连她家原来养的狗都念叨了五六遍了。
严青霜刚开始还留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但是现在已经能够自动屏蔽这种念叨。
秦瑜蹲在这一种不知道什么东西配置出来的药汤中,苦兮兮的伸出短手帮碰不到实物的严青霜又往后翻了一页书。
秦瑜来来回回的念叨,并不妨碍严青霜一目十行的看书速度,而频繁的翻页工作也并不妨碍秦瑜来来回回的思念她的故人们。
此界的书籍等物是个稀罕物,随着术法的发展,功法的载体早就由容易损坏的纸张变成了玉牌玉珠,这种载体也无需弟子日夜苦读,只需灵识这么轻轻一扫,便如同看了一遍了留在脑子里了,使用之时,随调随用便是。
严青霜情况特殊,只能看书,对这种作弊式阅书方法嗤之以鼻。但这并不妨碍严青霜也能看出玉牌的好处,这种方式,确实免了很多记忆的功夫,也能让她自己少费点心血。
但思来想去,严青霜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秦瑜正是打下日后根基的时候,现在不把每本都吃透的话,脑子里留再多也变不成她自己的,难道要机缘摆在眼前再去脑子里翻书吗?宁可自己多费点心思,先把底子给筑牢了。
谢行云多年积存下来,院中藏书众多。有些严青霜也只是匆匆粗略的过一遍,但要想要年幼的弟子轻易弄懂,自己就必须感悟更深才是。
继而秦瑜之后,懒懒散散的严青霜也拿出了寒窗苦读的劲头来了。这样的她比往日里更多了些生机和活力,谢行云看在眼里,第一次觉得收个徒弟并不是个坏事。
严青霜目不斜视的一本书看完。汤桶里药汤原本深重的褐色也慢慢的褪成了无色,变得如同清水一般。
这是药力已经吸收的差不多的样子了。
再泡下去也无益。
秦瑜从桶子里站起身来,短短几天,她就长了好几厘米。
身上的法衣是上回谢行云亲自去市集买来的,虽然款式单调,审美直男……但是极为好用!
刚刚沐浴的时候是化作浴衣的形态,一出水又是另一种样式了,而且干燥舒适。
极合她心意!
秦瑜泡完了这一桶药汤,身上的青青紫紫也都消失无踪了,只觉得身体越发的轻盈有力。
秦瑜原地快活的跳了几下。很自觉的抱着与她人一般高的青霜剑进入内室。
一进内室,青霜剑自己脱鞘而出,发出铮铮剑鸣。
严青霜闭了眼,虚幻的身形化为一道冰蓝色的光芒注入剑内。青霜剑浮在空中,一圈一圈的灵力波动荡漾开去。室内的温度急速向下,墙壁也结满了冰凌。
秦瑜闭上了眼,身上的寒意转眼就消失了。还未睁眼便听到严青霜含着笑的声音,道:“今天我们玩些什么呢?阿瑜喜欢白白软软的小白兔么。”
秦瑜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无垠的草原。想起了大伯家里嘉微姐姐养过的两只绵软的小生物,三瓣嘴,红眼睛。咽了咽口水说:“喜欢的呀,冷吃兔可好吃了。”
严青霜闻言高兴的挥挥手,大量的兔子从天而降。秦瑜的手上也多了一个袋子。“那我们今天就抓小兔子好了。”
“什么时候抓住一百只小兔子,今天就什么时候休息哦。”言毕,严青霜的身影就原地消失了。
秦瑜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大片的,向她奔来的,会对着她喷火,吐口水,会钻地,还会发出闪电劈她头发的,眼里满是凶残的血光的小白兔,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再也不喜欢兔子了。
她只是喜欢吃兔子,并不代表想被兔子吃啊。
虽然幻境里的死亡不是真死亡,但是感觉是真实的。就是被这些兔子咬上一口,那也能痛得要命。
秦瑜握紧了手上的剑柄,大脑疯狂运转。
一波兔潮从正前方奔来,秦瑜调转了方向,朝着侧面突了出去。
挥剑将一只只会吐口水的兔子敲晕,秦瑜一把薅住兔子耳朵就往腰间的袋子里丢。这只开门红一进袋子就消失了,空中也响起了严青霜的声音:“一只小白兔啦!”
身后的兔潮紧追不舍,秦瑜撒开脚丫子,跑得狼狈不堪。
严青霜隐在一旁看了全程,笑得乐不可支。屋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是谢行云回来了。
之前院里来人,严青霜知道的清清楚楚,谢行云出门去看萧笑笑,她也是知情的。
谢行云并不是个乐于助人的修士,去瞧一个没关系的小姑娘,纯粹是看在秦瑜的份上。
秦瑜天天念叨着,两人也都记着。
谢行云为了把萧笑笑的小命拉回来,用了一滴玉髓露,这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万年的灵玉能凝出一寸玉髓,玉髓要长到手指长,才能又凝出一滴玉髓露。
这东西品性极其温和,不管是服用、炼丹或者炼器,都是极其适用的。但长得慢,量少。
一般的元婴真君手上也没有这等好东西,即便是有,那也是轻易不会拿来用的。
更别说像萧笑笑在这种紧要关头能用上这物,真是一等一的好运了。不仅保她安安稳稳的过了难关,连她的胎内痼疾也能逐渐好转起来。
东西虽是谢行云给的,但是这瓶玉露却不是谢行云的。
谢行云是个纯粹的剑修,两袖空空到穿袖而过的都不是清风,而是穿堂风。
他身上的东西,除了剑外,要不是本就是严青霜的藏物,要不就是他给严青霜添置的。
这瓶玉露,就是严青霜很久以前的藏物。谢行云弯腰进了内室,见到从剑中出来的她,说了情况。
严青霜养孩子养出了乐趣,心情好的不得了,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秦瑜也在剑域里抓完了兔子,身体心灵深受摧残,一出来就跑来她身边撒起了娇。
腻味了好一阵儿,谢行云说了一个新的消息。
“……兰因在这里停留的够长了,这两日也该出发了。”谢行云说完,严青霜算了算日子,也点点头表示理解。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阿瑜是要跟着回宗门的,我不放心,你留在这,我和阿瑜一起去。”
“……”谢行云头疼开口,最后开口说了个让严青霜满意的答案。“我送她去,你就别操心了。”
严青霜拍西瓜似的拍秦瑜的头,叮嘱道:“听到么,你师父送你去宗门。可别怕事,谁敢欺负你,你就拿着你的剑打回去……在宗门要好好学,功课都不可拉下,什么时候筑了基,我和你师父就来宗门接你。”
谢行云听着妻子叨叨个不休,越发觉得把小弟子送到宗门是个好主意。
要按照妻子的养法,小徒弟至少是个霸王。
秦瑜听着师母难得的唠叨,有些伤感。没想到,分别来的如此之快。
不过短短几日,刚熟悉了一个地方,就要马不停蹄的去往下一个地方了。
秦瑜面对着即将到来的离别,练得更加拼命了。
严青霜话痨程度提升了好几级,像是要把心里要说的全部倒出来的样子。
只有谢行云,平淡如常。
第二十章 海水无风时
一位元婴真君,两位金丹真人,九位筑基期弟子,还有一群如秦瑜之类的后入弟子。
这就是剑宗此次回宗门的核心配置了。
初入上界的这几天,除了萧笑笑大病让众人虚惊一场外,还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大事情。众人在无妄岛上修养了几天,吃好喝好,倒是都逐渐适应了上界的环境。
萧笑笑的特殊情况让宗门高层们吃了一惊,对这队从凡俗而来的队伍多了些重视。
生活所需一应都是好的。
队伍里除了周颜被明行真君留下来亲自教导以外,其余的全部回宗门接受教育。
所以旧友重逢,大家自是欣喜不已。
回程终于不是光秃秃的一柄飞剑了,领头的正贤真人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件精致的小舟。
小舟原不过手指长短,迎风变大,最后竟成了一个式样颇为精致的飞舟。
据苏小月说:“这是飞舟,宗门里比较常见的飞行灵器。只不过宗内多剑修,像兰因师叔那种,身上只有各种剑的也多。”
武殷等人久等秦瑜不来,也在催促下上了飞舟。
元婴真君没来,飞舟也不好走。恰好到了先前约定的时间时,谢行云带着秦瑜来了。
明平真君依旧是一袭青衣,气度高华。
秦瑜捂着脖子直喘气,觉得自己差点去见了阎王。
上了舟,师徒二人都自有去处。
多日不见,秦瑜见到武殷等人,竟有些隔世之感。
短短几天,也有诸多的事情,秦瑜被两个师父困在小院里,竟也错过了不少事情。
无涯海在此界东南,剑宗却在西南,相隔甚远。
飞舟载着一行人往西南而去,路途还很长,足够让大家好好的叙一叙别情。
首先是萧笑笑的事情,剑宗本宗知道这件事后,也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最直接的表士,就是大家的一应吃食待遇,都好了很多。
宗门繁盛,繁盛是好事,但同时也代表着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可能出现。
大武国来的这一行人,两手空空。最值钱的是武殷身上的那个储物袋,吃喝等物一应是宗门负责。
吃人衣食,看人脸色。
剑宗每年收徒弟的师父都是有定额的,总数就这么多,师父们还不太乐意多收。
师少徒多,这导致了每年的收徒竞争都很激烈。
剑宗每年拜师的人数稳定在一万上下,收入门内的约是一千左右。
剑宗金丹期的修士才有资格传下道统,收亲传和记名弟子各五名。宗内现在金丹期的弟子也有千余,但是这些金丹期真人每年都要拿出一部分的资源反哺师父,以谢旧日里师父给自己的提供的一应修炼资源。
收徒就意味着自己不仅要拿出一部分给师父,还要拿出一部分的修炼资源给弟子,若这样的话,他自己还怎么修炼?所以多是不愿意或者没有这个能力多收弟子的金丹真人。宗门每年愿收弟子的金丹真人大约就只有一百左右。
至于元婴真君,收徒倒没什么限制。但是按照谢行云的说法,剑修习惯了独来独往,除非真的天赋卓绝,否则一般元婴真君并不太喜欢这些麻烦。
麻烦秦瑜静静听着,觉得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过于平静。
也正是如此,宗内不乏有入宗几十年拜不到师父的。
靠着宗门的补贴,饿不死也吃不饱,只能另寻生计,修炼缓慢。
没有亲传的师父,就等于没有道统,没有道统,就不能算是剑宗真正承认的弟子,连在宗门内点一盏魂灯的资格都没有。
大武的队伍里,周颜拜了元婴期的明行真君,秦瑜拜了另一位元婴期的明平真君。金明轩和封如瑾二人也是拜入了金丹真人门下。萧笑笑虽然尚未拜师,但是其师父基本上不会比金、封二人差,武殷和武照更是凡间皇室,怎么样宗门高层也会照顾妥帖……宗门还因此多有青睐,甚至提前给了这一行人较高的待遇。
眼见得这高楼将起,除了艳羡,嫉妒也会随之浸透他们的心脏。
即便脑子能够理智的给出,这个机会是人家应得的结论,但他们的心也会告诉他们这次的失败,是因为这些人夺走了自己珍贵的机会。
拜得师父的还好,尚不敢明目张胆的克扣。但是这一行人多是命运未定的,没有背景之人。虽不下狠手,但也多有撒气之举。面上看起来最柔弱的萧笑笑,在未表现天赋时,受到老弟子们的干活指使最多的。
秦瑜这几天自以为生活的已经够水深火热了。
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原是活在象牙塔里的。
萧笑笑说起这个,已经很平静了。但对谢行云和秦瑜满是感激。“那天我真觉得自己要死了,若不是真君来救我……”萧笑笑平静的说。
“那是师父他老人家人好。”秦瑜摇摇头,觉得对这位多给自己照顾的大姐姐有些愧疚。“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若没有你,明平真君如何肯来。”金明轩叹了口气。他也求过师父,只不过正昀真人并未重视,让弟子随便请了一位医者就打发了他。“明平真君在笑笑院里来了一趟,大家的日子都好过多了。这份庇护之情,我们心里都记得。”
大家都点了点头。
苏小月原说的那句“达者为先”,倒是在秦瑜的脑子里倒是越发的清晰了。
武殷久未开口,倒是在旁嗤笑了一声。“只是没想到这些超凡脱俗的仙人,也不过……”话未说完,就被武照捂了嘴。武照对他摇了摇头。封如瑾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下方的隐隐约约陆地,重开了个话题。
“听说无涯海出来,就是道宗春生门的地盘了。”
金明轩也随着望了出去。“此话不假,这海水碧绿清透,想来这下面就是春生海了。”
秦瑜脑子里被灌了不少东西,对春生海也颇多了解,也来了兴趣。“听说这春生海里,有一种青鱼味道最佳!”
秦瑜咬字有些不清楚,“青鱼”听起来似“秦瑜”。众人听了好笑。都忍不住逗她。“可不是嘛,秦瑜白白胖胖的,一瞧就好吃。”
“……”秦瑜抬抬手臂,觉得自己还瘦了呢。
“不过到了春生门,就离苍岚山不远了。”金明轩显然在近期专门研习过。“苍岚山上,颇多妖兽,有春生门在侧,高阶妖兽都被洗劫殆尽,倒是最适合我们弟子们去狩猎,好多赚些灵石。”
武殷等人没有师传,这些东西也没人会无故告知,细细的听着。
秦瑜补充道:“邪修也喜苍岚山,苍岚山也危险,有些邪修最喜洗劫来此狩猎的落单小修士。若每人带着,最好不要单独来。”
“说起邪修,我近日倒听说个消息。”封如瑾兴致勃勃的说。“听说有个厉害的邪修把青阳门门主青源真人的独生女儿给掳走了。听说青源真人放出话来说要把这邪修千刀万剐呢。”
金明轩有些无奈的看着一说八卦就双眼放光的好友。
“这如何能是真的,青阳门一个名门大派,门主之女被个邪修就能掳走了?”金明轩很是怀疑这个流言的真实性。
“所以不是还有第二种说法么,据说这个邪修,长得可俊了。这个青阳门大小姐是自愿跟着走的。”封如瑾一句话,倒是勾起了在场的女孩子的兴趣了。
凡俗之界常年畅销的白面书生富家小姐私奔之类的故事,这些小姑娘们也是拜读过的,不过限于家里实在没有看外男脸的可能性,觉得一直不过是镜花水月,文人意淫罢了。
没想到在上界有可能看到真实版,都有些激动。
“这邪修,能有多好看呐。”刘悦薇道。“恐怕得比周颜还要更好看吧。”
“你能想象比周颜更好看的男人么笑笑?”
萧笑笑想了一会,觉得周颜已经是顶端了。
秦瑜嚼着小食,含含糊糊的道:“我师父好看的呀。”
“明平真君……”两女闭了嘴,觉得难以反驳。面容平平无奇的谢行云在她们无数倍厚的迷妹滤镜下已经改头换面,确实已经成为了她们心里排名第一的男子了。
武殷等人已经觉得摸不透这些女孩子善变的小心思了。
忙把话题拉回来。
“说起来春生门还有一物最让万人瞩目。”金明轩道。“这春生门以贩卖消息为业,每年都会出两本册子,一本群英册上记录了一百位前辈大能,另一本凤鸣册则是一百位优秀的年轻修士。不过,最瞩目的,还不是这个。”
“这位师弟说的,是春生门的风云碑吧。”一位陌生的弟子走了过来。“拜见秦瑜师姐,真君吩咐,按旧例,到了春生门,都该去结海楼看看风云碑,一览这天下英豪……莫做井底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蛙。”
秦瑜听着,便知道前面的这几句这绝不是师父谢行云能说出来的,最后一句倒是有些明平真君的作风。
飞舟缓缓下落,因这支队伍里有元婴真君,春生门也请出了门内的莫言真君亲来迎接。
第二十一章 笑看春生嫩芽
修士们的道号一般都是由自己的师父所取,寄托了自己对弟子未来的期待。
例如剑宗两位元婴真君的道号分别是明平和明行,这是很正常的一种取道号的方法。
春生门这真君这一代应当是“吉”字辈,莫言真君这是给自己的师父留了多大的阴影,才会连取道号都在劝弟子闭嘴?
谢行云听完家里两个女士的讨论后,透露了一个好友的消息:“莫言还有个金丹师弟,叫默存。”
噢,原来是师徒特色。
倒也可以看出来师父对徒弟们的暴躁情绪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莫言真君与他的道名很不相符,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模样,一个话很多的壮汉。
谢行云话少,莫言真君话多,倒很是互补。
莫言真君比谢行云的日子好过多了,一帮徒子徒孙围绕着,连见个好友都是大阵仗。
修仙界的师徒关系比凡间牢固多了,师父们收了弟子,就得对弟子的未来负起全责来……吃穿住行、修行、成家等等都得要师父来操心。故而有时候师父的地位还要排在生身父母的前面。
但是有个问题,莫言一次性就收了十个弟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莫言真君一人之力,未免捉襟见肘,很容易贫穷。
凡间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莫言真君不修路,但是有自己绝佳优势。
朋友多。
每当养不起弟子了,东家转转,西家转转,就又能养得起了。
多年前莫言真君很是过了一段艰辛日子。
不过弟子们都养成了,莫言真君的日子就很好过了。
弟子长成了还会再收新的弟子……
真君级别里,他是出行阵仗最大的一个。
莫言真君能养成这么些徒子徒孙,也刮了谢行云不少的油水。
以为这位老友不会收弟子的莫言真君,听闻谢行云新收了一个小弟子,还是一个柔弱的女弟子。特意召集了一群徒子徒孙来认认亲。
安排了金丹期门人招待剑宗其他人等,莫言真君热情的让自己的徒子徒孙们来认亲。
徒子们称“师妹”、徒孙们喊“师叔”、重徒孙那就得尊称“师叔祖”还有最小的重重徒孙,那就更夸张了,见面需拜,再端端正正的叫声“叔老祖”。
秦瑜:“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尤其是莫言真君是个年岁久远的修士,重徒孙这一辈就大了秦瑜很多,重重徒孙这辈更是不少的同龄人。
秦瑜还未进剑宗,就在莫言真君这里感受到了宗门良好的友爱氛围。
况且很有意思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莫言真君收的全是好养的男弟子,弟子们继承糙养传统,也收的全是男弟子……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谢行云的首允下,收了不少见面礼。
虽然同样也给出去了不少,但是谢行云这么些年只出不进的状态终于结束了。
谢行云看着弟子一日暴富,觉得有必要带着弟子去各家收收账了。
热热闹闹的认完亲,徒子徒孙们陪着师父们叙话,秦瑜被小辈们带出去交流感情了。
莫言真君乐呵呵的招呼着谢行云,闲话家常。“明平啊,你这都是有弟子的人了,话还这么少,这可不行,对弟子成长不好。”
谢行云:“呵呵。”
“论修为呢,我不如你,那养弟子就不一定了,你也得向我们这种有经验的人学学……”莫言真君显然对养孩子有自己独有的一套经验,张口就来。弟子们个个作壁上观,恨不得封掉自己的五识。
谢行云淡定喝茶,充耳不闻。
“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弟子,你养不好的。”莫言真君道。
谢行云抬眼看看他。
“我交给我嘛,看在朋友的份上,我来帮你养。”莫言真君义正言辞。
弟子们只想捂脸。
收多了皮实的男弟子,莫言真君早想收个女弟子过过瘾。
不过女弟子拜师,莫言真君是被排除在外的。
壮的像个熊,长的也五大三粗。
面相还忒凶。
莫言真君和善的笑容,吓坏了不少女弟子。
明平也长得一般般跟自己差不多,怎么他就能收到女弟子呢。
这个问题莫言真君想了很长时间了。浓黑粗犷的胡子一动一动的,觉得匪夷所思的很。
谢行云面对莫言真君虎视眈眈的神情。依旧淡定:“呵呵。”
秦瑜却过得很是幸福。
因为师祖的历史遗留问题,从小到大宗内没有几个女弟子见着他们不绕路走的,有这么一个白白软软的见他们不躲的。即便得称师叔祖,那也认了。
“师叔祖想去哪里看看?”年龄最大的鸿光问。“春生门里,没有我们师兄弟不知道的地方,师叔祖想去哪都成。”
鸿光一言,得到众多的师弟的应和,要知道很多地方,自己去了,绝对会被师祖师父们打的屁股开花儿,但是带着师叔祖就不一样的,那绝对安全。
秦瑜想了想,说:“我想先看看风云碑。”
“哎”众弟子皆垂头丧气。
鸿光听完,只是沉稳的点点头。“那师叔祖跟我来。我先来为师叔祖讲讲这风云碑。”
风云碑虽名为碑,实际上是一件法器。
上古神族曾有一种通天晓地的神兽,名为白泽。风云碑就是用死去的白泽神兽的头骨炼化而来,但凡是这世上有名有姓的修士,这风云碑就没有不记录的。
秦瑜跟着鸿光等人,一路嘻嘻哈哈的来到放置风云碑的结海楼前。
结海楼很大,修的很精巧。秦瑜尚没有建筑大师的眼光,文人墨客的文采。除了“哇”以外,也只能多上一句“好看”。
入了结海楼,秦瑜才发现这座楼是没有顶的。
楼中的宽阔也远超她的想象。
空空旷旷的的楼内,一座碑状的石山拔地而起,直入云霄。
这座石山被一道薄薄的黄色宝光所笼罩。远远的看不清楚字迹。
鸿光等人都是宗门的核心弟子,秦瑜跟着他们也得了便利,得以近处观览。
跟着鸿光等人进入了光罩之内,秦瑜抬头,石山上的密密麻麻的全是名字,名字后面竟然还有宗门名号。
但太远了,抬头也看不到顶。
鸿光见状,抬手收了一丝宝光,这丝宝光凝在手上,化为一座一模一样的小碑。介绍道:“师叔祖,这风云碑也是分为三个部分的,上端是元婴期以上的出窍化神的大能们。”秦瑜跟着鸿光的介绍看向碑体上端,一行行金色小字跳了出来,秦瑜在元婴期搜寻了半天,明行真君和莫言真君都榜上有名,但是却找不见自家师傅的名号,有些怀疑这碑的公正性。
鸿光无奈的笑笑,为自家的镇宗之宝挽尊。“师叔祖有所不知,这风云碑是按照战力排列次序的,明平真君战力卓绝,这元婴期的大能里是寻不到的,要往出窍期寻。”
果然,谢行云的名字血红血红的,夹杂在一众金黄的出窍尊者中,很是醒目。
秦瑜来了兴趣,往上翻了翻。风云碑最顶端赫然两个字。
“未知”
无宗无派无名号。
那这位究竟是名字未知还是这个人就叫未知?
鸿光摇摇头也不知。
其他弟子们倒是七嘴八舌各有说法,秦瑜借此又听到了不少宗门密事。
春生门不愧是搞情报的。
碑体中间便是金丹期的修士们,正昀、正贤真人都在前五十名内,但最令秦瑜惊奇的还是兰因,他排名相当靠前,在金丹期排在一百四十一的位置。要知道兰因可是刚入金丹没多久啊。
金丹期第一,剑宗容。
“这个容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一个男弟子惊呼道。“上次不还是衍宗慕远呢么。”
向下一望,第二位果然是慕远。
“这个人厉害啊,慕远可是霸占了金丹期第一人多年了。”那弟子感慨道。
秦瑜只管听,又继续向下看。
鸿光是筑基期的弟子,对筑基期也更为熟悉。
金丹期之下的排序是极不稳定的,就在秦瑜瞧金丹期之时,榜单已经刷新两次了。
“这个剑宗周颜,有点邪门哦。”弟子有些疑惑。“几天前我还是在安源师侄的下面看到这位,那时不是刚刚入灵么,就筑基了?”
“这么快的筑基速度,闻所未闻。”鸿光摇摇头。
秦瑜听完,确定了此周颜就是她认识的周颜。
自己还未入灵,小伙伴就筑基了?
同时拜入元婴真君门下,几日就隔了好几个等级。
下回见面,自己得叫“师叔”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顿时袭上心头。
想休息休息的心也顿时消失无踪了,只想再多练练。
谢行云带着弟子们去春生门转了一圈,还是担心自己的弟子会被莫言的那群弟子带的玩心大开。
结果回到飞舟上,秦瑜也不跟小伙伴们聊天玩耍了,也不看风景了。直跟他说自己练的还不够,希望可以再多练练。
谢行云顺着弟子的话,也不多想,果断增加了一倍课业。秦瑜接过任务,高高兴兴的闭关修炼去了。
谢行云看着弟子高高兴兴的背影:“???”
这是吃什么药了么?
突然觉得莫言真君的那张大饼脸也顺眼了不少呢!
第二十二章 始见不凡人
飞舟重新启程。
春生门宗门战力不强,但却能跻身于几大宗门之间,自有它的好处。
这场门派交流,宾主尽欢。
临走前,还给每位弟子都各送了一本群英册和凤鸣册。
学过此界语言文字的少年们展开册子便可阅读,更有经过加强版培训的秦瑜等人的翻译,一边翻译一边释读,吸引了不少心在仙途但是阵营不同的寒门少年。
册中尽览天下英豪,门中看惯的弟子还好,对这群正当韶龄的懵懂少年们,就如同注入了一针兴奋剂。
为天下知的荣耀,连这些实力高傲,矜持高傲的剑宗弟子,也争着被录入。
这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科举?
少年们尚不知为天下知是何种感觉,但一场国师府测灵会,让他们见识了这极致的繁华,让他们心中已有了作人上人的野望。
没有学过此界文字和语言的少年们,一半抛弃门第之见,主动去寻找机会听秦瑜等人的义务解读。
一半却仍坚守门第之见,做个听不懂也看不懂的“文盲”。
秦瑜一共释义过三遍,后两遍都是故意大声好让这些“有骨气”的少年能够听到,但是无果,反倒被认为是炫耀,几位少年语言不通,本就惶恐;又被弟子们下手整治过;原有的阵营又被瓦解……多重风霜砸在他们好不容易养出的骄傲上,见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儿也敢来这边炫耀,怒火炙烤着脑中仅存的理智,哪里有心情听秦瑜的话语?
但等秦瑜走了,想起了她的后台,又有些担心来自明平真君的报复了……惴惴不安了好几天,明平真君却依旧风平浪静,又不免有些自得于自己“不慕权贵”的风骨和勇气了。
武殷等人都是在激烈的宫斗宅斗中自保了十几年的人,对于许多事情原本就看的比较深刻,心智老成而冷漠。
虽然反对秦瑜去帮助这群活在自己世界的“傻子”,但也知道很多事情得让还是稚童的秦瑜去经历,让秦瑜自己认识到自己的“圣母病”。
况且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碰壁,总比不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傻乎乎的帮人却丢了小命的强。
新晋奶爸奶妈的武殷、萧笑笑等人,为孩子真算是操透了心。
同样操心的还有谢行云,但他也不会插手,只是静静的看着。
秦瑜的好心被当做驴肝肺,虽然失落,但也不至于难过。
于她而言,即不是觉得他们可怜,也不是想去炫耀一下自己的能力,在百忙的时间挤出这一点时间让他们多知道一些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武殷等人从不在她的面前讲起两方的隔阂,故而她还以为这个从大武来的表面平静的队伍仍是一体的,只不过在这里碰了壁,也能感受到几人的不喜,那下回,就不会再来了。
秦瑜失落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实在是太忙了,要吸收的东西实在太多,谢行云盯着她的进度,瞅着空闲便来加课业,每日哪来的时间去伤春悲秋?
站在谢行云的高度上,素来相信绝对武力的他根本压根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不插手后进弟子的事务,并不是他心有顾忌或者其他原因,只不过是高踞云端,哪来的闲心看地上蚂蚁的挑衅之举呢?他关心的是作为弟子的秦瑜,他觉得她太浪费时间,太闲了。
一场冲突消弭在中程。两方都觉得站在自己的立场行事没有错,但是这个来自同一个地方的队伍,却旗帜鲜明的成了两个阵营。
但有一件事,大家都是相通的。都迫切的希望早日到达宗门,早日踏入修仙路。
金丹真人让弟子回宗门,是因为能力尚不能确保在入灵过程中弟子安然无恙,所以弟子入灵是必须要在宗门长老的护法下完成的。
元婴真君却没有这么多的顾虑,所以在大家还在赶路的时候,周颜已经入了灵,完成了惊人的几日筑基壮举。
谢行云听到秦瑜的疑问,也思索了一下,在弟子求知若渴的目光下摇摇头。
识海里却炸开了锅,严青霜的也跟着一起来了。虽不能脱离剑体,但是却能以灵识交流。
严青霜惊呼:“几日筑基可是只有禅宗那些大和尚转世才能做到,这周颜莫非是哪个大和尚的转世?”
“可是禅宗转世不都是预定好的么,禅宗那些秃头才不会让好苗子往别的宗去。”严青霜有些疑惑。“不管怎么样,阿瑜不能掺和进去。”
谢行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秦瑜按部就班的按照谢行云的吩咐锤炼自己的经脉,单灵根的人在修炼上最大的劣势还不在于灵根单一,只能接受单一的灵力,而是单灵根的人经脉一般都狭小,吸收灵气的速度慢,量也少得可怜。虽然修炼的速度相对也快,但修炼的再快有什么用呢?但是同等的招式却只能发出人家的两成的力,金丹期才顶的上人家一个筑基期的战力。
可不就是个高投入低回报的废灵根嘛。
不过秦瑜的状况不一样。
首先灵根品质好,臻于完美。这就抵消了灵气转灵力的速度劣势了。再者,谢行云有钱有资源,可以用外力帮助秦瑜将经脉的不足补上,从一开始就安排上的药浴,是严青霜亲自配置出来的最优配置,谢行云又舍得下本钱,到了入灵的关键时候,这点不完美也补足了。而且灵根虽然单一,但是博学不如专精,金丹期的单灵根虽然战力渣,但是,多灵根的筑基期往往一辈子无法踏入金丹期,而单灵根的金丹期却可以有较大几率碎丹成婴,踏入元婴期。
最重要的是,秦瑜大力的体质天赋,适合走体修而不是道修,灵根根本就不是很重要。
收弟子是一辈子的事,谢行云也是斟酌过的。
快到宗门了,秦瑜的经脉也在内外力的共同作用下,拓宽锤炼的差不多了。
灵根上最后一点杂质被排出,水蓝色的灵根通透无暇。经脉的阻碍也被药力消融,天堑变成了通途,经脉壁被灵力反复锤炼,极有韧性。
空荡荡的经脉,像是亟待水源的河床。
只要一点引子,便能够生生不息的周而复始的流转了。
而这个引子,便是入灵。
谢行云并不急着让弟子入灵,在他看来基础打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稳扎稳打才是修仙界的生存之道。
这也是他的生存之道。
希望弟子也能明白。
秦瑜对于经脉的锤炼并没有因为师父的肯定停下来,虽然已经达到师父的要求了,但是还可以更好,况且每天被锤炼经脉的痛楚痛得失眠的日子已经结束了,现在停下来还真不习惯。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秦瑜琢磨着。
那就继续练着,失眠了一炷香的秦瑜又坐了起来,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严青霜准备好的大浴桶。穿着法衣直接跳了进去,泡在浴桶里不过几息,熟悉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秦瑜眼睛一闭,秒睡。
淡蓝的光粒缓缓的从窗外飘荡进来。
光粒随着呼吸慢慢起伏,一点点的汇聚起来,慢慢的融入秦瑜的身体。
蓝光越聚越多,光粒浸入肌肤,向身体的更深处而去,直至汇入经脉中。
身体里的经脉逐渐被汇集于此的光粒充盈,肉眼看去就是蓝光盈盈的一条。
谢行云感受到此地不同寻常的灵气浓度,瞧了一眼,便悄无声息的按剑在一旁护法。
蓝光还在汇聚,光粒在经脉里欢快的游走,不断的汇聚又分流,一条条的经脉接续被点亮,逐渐勾勒出一张完整的经脉网。连露在外的脸上,也是布满了纵横交织的蓝色光网。
谢行云随时关注这边的动静,知道要到关键了。
剑里的严青霜也安安静静的注视着。
外面的蓝光还在不断地融入,身体里的蓝光却已经充满了每一条经脉。
浴桶的药力仍在,配合着这些经脉中外来的“水源”进一步洗刷开拓着经脉,更对着身体的其他部位进行了渗透。
浴桶中的药液从清透的绿色逐渐化为无色,又被秦瑜身上的排除的杂质染黑。
终于,光源冲破了最后一个阻碍,朝着灵根所在蜂拥而去。
秦瑜睡得无知无觉,却也觉得奇怪。一向是不做梦的她,今日却恍恍惚惚的入了梦。
混沌无光的黑夜。
空中隐隐有飘渺之声在回响。仿佛间,她听见有一道苍老的男声:
“你之所想,无有不应,唯独求不得长生。”
“为何?”
“痴儿,天要弃你罢了。”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清晰缓慢的回想着一句话。
“只不过是天要弃你罢了。”
梦里的秦瑜跟着苍老的男声,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心脏剧痛。嘴却不受控制的跟着念:“天……”
嘴唇抖动着,秦瑜哆嗦着咬紧了牙关。
正在此时,漫天的混沌中突然凝起无数点微弱的蓝光。
慢慢汇聚壮大。
最终,这混沌也被蓝光点亮。
黑暗退去,天地被湛蓝清透的蓝光所包裹,清清冷冷却意外的柔和温暖。
“那又如何。”感受着缓缓平复的心跳,秦瑜闭上眼。“我永不放弃。”
第二十三章 我入山来群出山
秦瑜觉得自己刚刚几是死了。
虽然秦瑜在入灵的一瞬间,呼吸突然急促,面目也不禁显得有些狰狞。
但在见多识广的谢行云看来,这个入灵过程依然是水到渠成甚至可以说十分顺利的。
入灵是个很奇特的过程,即便在灵力充裕的修仙界,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如果没有特定的功法加以引导,入灵就是听天由命,等待机缘的过程。而入灵功法的存在,让入灵有了可行的道路,虽然依旧得靠机缘,但是已经有了努力的方向。
入灵就是一次次试误之后的必然结果。
机缘难求但功法也难求,即便是最基础,只能用于入灵的功法,也是各大宗门的不传之秘。这些控制在一门一派的功法,既是宗门历经千年依然高高在上的依仗,也是修仙界多年大能修士少得可怜的主要原因。
毕竟宗门招收的弟子永远是有限的。
修仙界却拥有十倍于下界的领土,五六倍于下界的人口。
卡在入灵这一关的修士,多不胜数。
但现在对于秦瑜都太远了,她没用上宗门的入灵功法。
她是传说中老天爷给饭吃的自然入灵。
灵气入体,游走在经脉中,经历灵根的吸收和转化,成为修士依仗的灵力,这些灵力与血液并驾齐驱,在经脉中游走回环,不断压缩凝练,最终化为小小的一滴,汇入丹田。
这样的一个过程,称为一个周天。
能够圆满的完成一个周天,就代表了入灵的成功。
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身体会熟悉灵气运转的路线,从而自然的运转、吸收。
秦瑜历经了完整的一场入灵,现下呼吸舒缓,酣然沉睡着。
在妻子的嘱托下,谢行云又等弟子运转了一个周天,确定无碍以后,才放下心。
悄悄的合上门走了。
门外正候着两位同行的金丹真人。
兰因和正贤。
兰因是这队弟子的接引者,正贤的记名徒弟封如瑾与这室内的主人公有些挚友的关系,所以都对里头发生的事比较关心。
弟子入灵这个事情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灵气汇聚的动静会惊动了两位金丹,这在谢行云的意料之中。
但没意料到两位也算小有地位的金丹真人会在深夜候在门外。
但这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秦瑜能得这两位的看重,主要还是沾了师父的光。
两人看到了谢行云对秦瑜的重视程度,行动间也多了些看顾。
谢行云来弟子的房间,动静不小,也没有故意隐藏行踪,本来就是刻意的让两位知晓。
正是出于这个目的。
不用谢行云多说什么,两位真人光凭着灵气汇聚的动静,便能够明白了不少事,纷纷向作为师父的谢行云贺喜。
谢行云笑了笑,不多言,点点头,欣然收下两人的好意。
能够自然入灵的修士,在修炼一途上往往都有所成。弟子有前途,当师父的脸上有光彩,身边也能多一个助力。
谢行云当然知道两位真人在贺些什么,自己也难得觉得有些畅怀,倒是比自己当年入灵还要开心一些。他与两位真人一同走出弟子居住的第一层。
走廊里,在两位金丹的关照下,未入灵的弟子们都被叫醒聚在走廊上感知灵气。
入灵时会有大量的灵气在此地汇聚,未入灵的弟子在此地多少可分一杯羹。即便不能就此触动关窍入了灵,但经历一番高浓度灵气的洗礼也对身体有益无害。
就连入了灵的炼气期、筑基期的弟子在此,也多少能够少费一两个周天的辰光去吸收炼化。
两位金丹期的真人自请留下为这一大群的弟子们护法,谢行云独自回了位于灵舟四层的舱房。
须知,剑宗达者为先的理念在飞舟上也是遵守的。
这艘飞舟一共四层,却是上宽下窄的格局。
屋子是越上面越宽阔,居住的条件也是越上面的越好。
但具体居住的时候,是人数多少是反着来的。
元婴真君独自住在四层,那一层都是他的活动空间。
金丹期的两位住在三层。
二层住着入了灵的筑基和炼气弟子,其中筑基期一人一间,炼气弟子两人一间。
最底层便是没入灵的弟子,其中有师父的没师父的又是不一样的,秦瑜、封如瑾和萧笑笑三人都是一层最好的单间,其余多是两人一间。
其实环境并不差,都是宽敞的二居室,两个人住着也不会显得拥挤。
只不过能够赶上这次测灵会的大武人,在凡俗界多是在凡俗界都是金尊玉贵的养着,仆役们伺候着的小少爷小娘子。家境最差也是小康之家,家中也不缺一二老仆,五六间宽敞的大屋子。着实没有过这种拥挤的集体生活,不免有些难以适应了。
但那又如何呢?到了这里,父母家人和原生环境都相隔万里,吃穿住行都要靠自己挣了。
怎么挣!
在未长成的时候,宗门是有教养责任的,一应吃穿住行仰仗宗门的供应。等到长成以后有能力了,弟子们再反哺宗门便是。
但宗门统一供应的吃穿住行,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飞舟也不过是整个剑宗,甚至整个修仙界宗门弟子生活的缩影。
修仙界的资源就如同一张大饼,怎么分就是宗门的考量了。给其中一方分的多了,就必定有一方就少了,一碗水端平,几乎是不可能的。
首先,资源肯定是有所倾向的,依据弟子天赋、品性等等,考察弟子未来发展的可能性。发展潜力更强的弟子必定会多分的资源。
故而内门的精英弟子总占据着这张大饼的大部分,拥有着丰富的修炼资源,过着被普通弟子吐槽着的“整日躺在资源上修炼怎么能够不精益”的专心修炼的生活。而普通弟子,如果自己找不到机会多划拉一点额外的收入,那就是饿不死也修不好的状态。
当初在无涯海中,谢行云救下的,就是出来寻机会谋取额外收入来维持生计的普通弟子。
但机会对于每个人而言却又都是平等的。
宗门默认的评判标准就是“达者为先”,不会因为某家的权势、某家的后台给予特殊的待遇,努力在前的弟子就能够受到宗门的重视和倾向。
也对所有弟子同等开放宗门相应阶段的修炼功法,并不会因为无师友关系就拿不到必要的东西。
秘境或者宝地都是按标准择取,只要达到标准,皆可一试。
炼气期是炼气期,筑基期是筑基期,金丹期是金丹期……
你有什么样的实力,就能过什么样的生活,受到什么程度的培养。
虽然看起来很不尽如人情……但是不谈人情才是最有利于弟子生存的环境,反倒最为公平。
兰因和苏小月都是心地温柔的前辈,对于这群初入上界的新弟子颇为关注。
所以宗门的规矩,在抵达宗门前,就先与他们说清楚,讲明白。
现在接受不了,总比遇上了再受到打击要好。
秦瑜莫名其妙入了灵,醒来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直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出浴桶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出去,两条腿都不是自己似的绵软,一路歪歪扭扭的挪到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调整过来。
太奇怪了啊。秦瑜大字瘫在床上,觉得身体虽然轻飘飘的,但是自我感觉却好极了,伸手就能够锤穿身下的床。
那怎么可能呢,秦瑜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握着小拳头轻轻的对着床柱锤了一下。
“咔嚓”,床柱断了。
秦瑜趴在床上,有些不信邪的对着另外一根也来了一下。
“咔嚓”,又是一根。
紧接着“哗啦”一声,床板失去了平衡,重重的翻了下去,秦瑜埋在被子里,直觉得难以呼吸。
伸手将百斤重的床板被轻而易举的掀起扔开。
一觉醒来,自己不再是个柔弱的女孩子了。
趴在被子上,秦瑜握着能够一拳锤扁别人胸膛的小拳头,悲从中来。
泪水夺眶而出……
旁观一切的谢行云:“???”你对自己究竟有什么误解?
不同于萧笑笑曾展现过的那种,绝美的,有过十几年实践经验,充分考虑了各种死亡角度的梨花落雨,胖仔的哭泣是能够震撼灵魂的。
太吵了!
严青霜都在剑里坐不住了,恨不得把施个术把胖仔那张干嚎的嘴缝上了。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混杂的、急促的脚步声。胖仔哭声猛地一收,从被褥里弹跳出来。迅速把断裂的床柱和残余的床架子全藏了起来。床板放平,褥子一铺,抬起肥屁股小心翼翼的坐好。
武殷等人见到的胖仔,又是一只格外乖巧的胖仔了。
直教人怀疑刚刚那阵灌耳的魔音,都只是众人的幻听了。
谢行云旁观全程,有些哭笑不得,觉得弟子这种欲盖弥彰的姿态还蛮有趣的。
入了灵,秦瑜就能真正的与飞舟上的炼气期弟子称兄道友了,筑基期的弟子也能称一声“师叔”了。
武殷他们来,最主要的是看望是否安好,顺便也是想能不能借秦瑜的口,打开那些有经验的弟子的口。
毕竟快到宗门了,接下来会遇到什么,虽然兰因粗略的有提到,但是多几个人的经验总是好的。
秦瑜眨了眨眼,答应了下来。
入了灵,秦瑜由于底子打得好,灵力积蓄堪比炼气三层的弟子,又拜得好师父。也有了些让这些弟子主动收起傲慢的资格。
很顺利的就收获了满满几本复刻的珍贵经验,转手给了武殷等人。
武殷等人闭门研究,秦瑜倒是多有机会与舟上的弟子们相交流了。
原先看起来态度傲慢的弟子倒并不难相处。
实力得到他们承认后,很快的就融入圈子了。
更何况弟子们个个沉迷修炼,也没什么时间起冲突。
那为什么自己的小伙伴会觉得这些弟子们都不好呢?
秦瑜琢磨了一下无果,转头又去修炼了。
飞舟历经几日的旅程,剑宗宏伟庞大的建筑群在群山之间熠熠生辉。
离山门约百里的时候,谢行云立在舟头,向山门抛出一块白色的玉牌。
玉牌不过片刻,又回到他的手上。
云雾间出现了几位踩着飞剑的弟子。朝着谢行云行礼:“恭迎真君回宗”。
谢行云端肃吩咐:“舟上有新弟子,且先带去问心路问心。”
弟子们称是,分出两个人先行报讯,其余弟子前方带路,引着飞舟朝着山门下的一处逐渐降落。
高大的山门之外,一条阶梯随着山体的起伏一路延伸,深入云端。
新弟子们下了飞舟,便听从这群宗门弟子的指引,前去攀爬阶梯。
秦瑜立在谢行云的身后,问:“师父,我不用去爬一爬吗?”
“入了灵,就不需要走问心路了。”兰因在一旁解释道。“问心路的问,是为了还未入灵的弟子准备的,对入了灵的弟子就无甚用了。”
谢行云却疑惑的回头:“你想去试一试?”
秦瑜点了点头。
谢行云若有所思,一挥衣袖,将弟子送到台阶前。
“那你就去罢。”
第二十四章 今古缅荒途
秦瑜想走一走问心路,有自己的考量。
正如兰因好意的提醒,问心路对于炼气期的秦瑜用处不大。
但是用处不大也是有用处的,不过秦瑜主要是好奇。
与师叔师兄的交流切磋中,秦瑜也是收获满满。问心路虽然名为对新弟子的考验,但其实最开始,问心路是个特殊的法宝。它是由剑宗的开宗老祖,有“剑道第一人”美誉的无弃上仙针对某一位弟子层出不穷的心魔问题想出来的应对之策。
无弃真人用它来攻克了弟子多年的心病后。确定切实有用后,又把弟子们挨个丢进去问,效果都不错,所以最后竟成了无弃上仙关爱弟子的重要媒介。
弟子懈怠了,扔进去;弟子不务正业了,扔进去……
故而在无弃上仙飞升之后。
弟子们少了头顶大山的压制,很是放了几挂庆祝的爆竹后,转头就把这件充满了童年阴影的法宝丢到山门之外。
又秉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好意”将其设置为弟子入门的第一关。
虽然每每能杀的弟子们屁滚尿流,面如菜色。却极大的提高了弟子成才的几率。
问心路“凶名远扬”又“美名在外”。
即便每年剑宗都会多设几个关卡来控制入宗人数,但加起来也没有问心路刷的人多……
弟子们提起问心路,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是能够浮现一张爱恨交织的复杂表情。
秦瑜听得多了,有了些兴趣。
入灵的弟子觉得问心路作用不大的原因,在于入灵之时已经把自己的心问清楚了。
其他的身体考验咬咬牙也能能忍过去的。
秦瑜其实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做了弊,在声音出言引诱放弃的时候差点跟着去了,如若不是……如若不是那些奇异出现的蓝光,大概真的会放弃了。
秦瑜尚在凡俗之时,夫子第一堂课就问他们的志向。
家族里的男孩子从小受家里的影响,总能说出成为一名流芳百世的将军,或者成为一位名留青史的高官这样的,令姐妹们羡慕的志向,即便是最次的,“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娶妻生子”的平淡志向,那也是姐妹们向往不来的。
所以姐妹们的愿望,往往就是成为一名贤妻良母,成为公夫人、侯夫人、伯夫人……最口出狂言的那位,说自己想成为皇后,这引得学堂里的小伙伴大笑连连。孩子童言无忌,夫子也不多责骂,只是罚了一篇大字了事。
几位老祖宗坐在一旁,笑容慈祥宽和。端坐在几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者间的秦越老祖宗,也是被孩子们的童言童语逗得荡开了眼角的笑纹。
秦瑜还叫秦嘉瑜的时候,还是嘉微姐姐的拖油瓶的时候,就一直很关注这位老祖宗。
因为她是年末宗族祭祀唯一能进祠堂的女性,唯一一位能在宗族议事时发表自己观点的女性,也是唯一不坐女席而位列正席的女人。
小时候的嘉瑜,只会盯紧了自己的碗碟吃吃喝喝,并不是这一辈最早将目光投向主桌的女性。
嘉微姐姐才是,自小苦读诗书,通读经史,文采华章,从小被赞誉有“状元之才”。
所以夫子问到嘉微时,她通红了脸,大声说想成为宰相。
这一句话,连夫子都不知道评价什么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夫子尚能赞一句“勇气可嘉”!嘉微的话,夫子也犯了难,憋红了脸。
鼓励也不是,责骂也不是。
秦越老祖宗却开了口。称赞道:“很好,有志气。”
这句称赞却惹火了嘉微的母亲。女儿们的教养权又在各自母亲的手里,别人干涉不得。伯母出身世家,最不喜离经叛道的人,长辈她没有资格指教,生了野望的女儿却是能够管教的。伯母压着烧了嘉微的杂书,责罚了她的侍女,命了她日日抄写女戒。嘉微除了还跟她最亲近的嘉瑜讲一讲天下之大,讲一讲书中的风花雪月,谈一谈自己的梦想,对谁也不再开口了,成了世家里最标准的名门淑女。
秦瑜又登上了一道台阶,这些远离家乡后,便渐渐模糊的记忆反倒更加清晰了。脑海中的嘉微姐姐越发的沉默,隐了笑意,留了长长的刘海,遮盖了最精神的眼睛。
越往上走,身上的压力越大,但对于秦瑜如今的身体来说不过小菜一碟。秦瑜年纪小,又是个万事不留心的小糊涂,问心路也有些拿她无可奈何,只能拿些往日的旧事动摇其心智。
“嘉微姐姐”抱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教她“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秦瑜”听得迷迷糊糊,她也一个人自说自话也乐在其中。
秦瑜面无表情,冷漠的从这个近似疯癫的女人的身边走过。
小的时候,家里的父母不管她,确实多是嘉微姐姐带她的。不过记忆中的她永远充满生机,像一株耀眼的玫瑰,在哪都活的好,都是最耀眼的那个,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这个问心路未免不够真实。
但却让人极不愉快。秦瑜迈开了步子,快步向前。
那是一个窄窄小小的房间。几个往来的仆役婆子屋里屋外的奔走。月光从天窗透了进来,照在那张狰狞苍白的脸上,秦瑜立在床前,满屋的血腥气味充斥着鼻端。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景。
一声女子的尖叫,一声婴儿新生的啼哭。屋外的人围着新生的幼儿欣喜快乐,屋内却好像空荡荡的如同牢狱,只有秦瑜还呆呆的守在床前。
床上的女子睁大的眼睛注视着天窗能望见的那轮明月,逐渐失去往日的光彩,嘴巴张了张,又无力的闭上。
秦瑜慢慢的屈膝跪了下来,为她合上了眼睛。
站起身来,秦瑜穿过房门,屋外雕梁画栋依旧是故旧之景,火树银花下,人们面上的,眼里的,都是喜悦。
“这些都是假的。”秦瑜告诉自己,一步迈出,又忍不住的想回首再望了一眼。
最终咬了牙,迈了出去。
重归平静,再回首,身后之景悄然消失,秦瑜抬起自己的手,觉得手上湿哒哒的,舔一舔,满嘴的咸涩。
秦瑜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问心路是很多人的童年阴影了,即便理智告诉自己是假的,但是半真半假的记忆还是会让人差点就迷失在其中。
连这种很久以前听人讲过的故事都能套在亲近的人身上,变成她的考验,确实是防不胜防的。
“瑜儿,来,来阿娘这。”云英招招手,凝白的手腕上的一串火红的珊瑚,身后是朝她做着鬼脸的秦桦。
秦瑜噗的一声,被父亲的鬼脸逗的笑出了一个鼻涕泡。
云英取出帕子,边擦着她的鼻子,边温柔的责怪秦桦。“你怎么老逗孩子。”
秦桦摊摊手,对着秦瑜挤眉弄眼。
秦瑜忍不住又是噗嗤一声,小肚子跟着一抖一抖的。
云英拍拍女儿的小肚皮,忍不住说:“你呀,午食少食些,实在是不美。”
秦瑜撅起了嘴,听着有些不高兴。
又忍不住展颜一笑。
迎着母亲张开的臂膀,向后退了一步。
“你不是我阿娘。”秦瑜哽咽着。“她一点也不温柔。还老打我……”
云英温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错愕的表情。
“我是骗你的。”秦瑜瞅了一眼,抹了抹眼泪。“在脑子里想想的事情你怎么也信……你好笨啊。”
幻境中的云英磨了磨牙,想要暴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胖仔了。
秦瑜瞅了一眼云英的脸,抽噎一声,看了一眼云英身后父亲的脸,又抽噎了一声。
哼哼唧唧的说:“我才不会抱你呢。”
“……”“云英”表面平静,内心掀起巨浪。
秦瑜直觉得不好,转身就跑。身后一只冰凉的手迅疾的一把提起她的脖子,挥手把她扔了出去。
天旋地转间,秦瑜得偿所愿的进入了一处天地荒凉之地。
秦瑜站定,抖了抖身上的肉,从背上抽出自己的小木剑握在手上,警惕的看着四周。
按照一个多次调戏问心路器灵的作死派师叔的话,问心路中其实有一处奇妙的所在。
师叔是个鳏夫,一思念自己死去的妻子,就会来到问心路上走一走,见见爱人。
但来的多了,器灵也烦他。
毕竟他每次来都能哭的差点淹了器灵的化身。对他避而不见,将他一脚踢到这处所在。这处所在据说像是上古的一处战场的空间碎片,危险没什么危险,还能发点小财。
弟子们对问心路敬而远之,也不介意少发点财。
就是不要太深入了。
秦瑜谨慎的听了前辈的意见,握着手中的剑,轻轻的一剑挥出,灵力流转,吹去地面上的一层浮尘。
果然,正如师叔所说。
真能发财。
一地散落的什物,秦瑜蹲了下来,仔细辨别,确实有不少好东西。
不过,秦瑜随手捡起一物,这物一到了秦瑜的手上,便如沙一般的化为尘土了。
“哎……”时间久了,难免也不能用了。
只有比较高等级的法宝才能留的下来罢。
按照师叔的说法,在这个空间能待的时间并不长,秦瑜加快速度,寻找能够用的东西。
“嗡~”正在秦瑜欣喜于此行不虚的时候,空间却突然生变!
第二十五章 迎来送往此其地
天地都是暗沉沉的,昏昏暗暗的。
滚滚烟尘从北面卷了过来。沙浪似的向前涌动着,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把浮尘一层一层的揭起。
脚下的地面变得滚烫,大地像蛛网一样的裂开,裂缝中红光乍现,翻滚着焰红的岩浆。
地面有的是旋风,一股一股的,把地面卷起老高,像平地冒起的大烟,打着转在向这面袭来。
秦瑜未料突生变故,也来不及心疼满地在风暴中彻底化为烟尘的法器。
平日里最让人发愁的肥肉在此刻却有了大用处,不会被风轻易吹走。秦瑜双手双脚紧紧的抱着旁边的枯木不撒手,竟也奈何不了她。只是风暴像刀子一样刮擦着后背,连头发也被风吹开,四散在空中,被一缕缕的削去。
秦瑜一边心疼自己废在养发上的心血,一边担心着脖子上自己的那颗大好头颅随时不保。
战战兢兢,好不可怜。
好不容易这一趟狂风刮了过去,天地重归寂静,秦瑜慢慢的从树上爬了下去。
地上经历一阵狂风的肆虐,竟是换了一副天地的模样。
风暴像刀子一样,地面上浮尘被刮去,尸骸法器什么的也被刮走不见。光秃秃的地面,黑色、红色、黄色斑驳交杂。最奇怪的是一处,竟呈现着蛋白一般的雪白。
按常理,物以稀为贵,秦瑜毫不犹豫的往那处白而去。
那是不知多少年形成的一个深凹。
这个凹陷的最深处,有一点白色土样的东西,只有浅浅的一层,秦瑜闻了闻,竟有些难以表述的香气氤氲。
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自然是要打包带走的。
从储物镯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盒,用小勺子小心翼翼的刮着碎屑。
别看只是浅浅的一点,弄起来却不简单,而且重量非比寻常。
小玉盒才没了底,盒子却重了好几倍。最有意思的是,摸上去还很湿润。
刮下来的白色粉末一入了玉盒,便聚拢在一处,像个面团,摸上去也有弹性。
这可是奇怪了。
这里连木头都是被烧灼似的黑黢黢的,竟然有水的存在么。
秦瑜废了好大的力,才把白土刮得干干净净。
约有半盒的白土,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入了宝山,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这样想着,秦瑜又掰了根黑漆漆的树枝拿在手上。
木剑已经在狂风中报废了,要按照师父说的剑在人在的规矩,她出去只怕就得被师父人道毁灭了。
但她也没办法呀。
秦瑜挥了挥手上的树枝,收进了储物镯,想再去掰上一根的时候,却发现怎么样也弄不下来了。
待再想努努力的时候。
已是到了半个时辰,器灵准时准确的将秦瑜抛出了空间。
天旋地转中,再一睁眼,竟然就到了一处宽阔的广场之上了。
秦瑜立在广场的边上,前面是一座修建在云雾缭绕间的宫殿,宫殿修得极宏伟也极朴质,像是用石头垒成。
广场的周围立着多根黑色的巨柱,每个柱子上都刻着一把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剑。而身后,秦瑜眼珠子转转,倒像是在悬崖边上。
这处空间原是静止的。四面都有被时间定格的人,秦瑜虽然神志清楚,却也被钉在那处,一点也不能动弹。
但静止也不过几息。一声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钟声荡开,人们像是被唤醒一般,恢复了动作。
恢复了自由,秦瑜往后一望,果然是悬崖,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你通过了。”有周围巡逻的灰衣弟子发现了她,见她灰头土脸,好不可怜,态度也柔和了些。递给她一张纸,写着数字“5”。见秦瑜有些不在状态,又加了一句。“你通过问心路了,你去那里集合。”说着指了指广场中央。
“???”秦瑜一头雾水,但是还是糊糊涂涂的过去了。
队伍里已经有人到了那儿了,是个秦瑜不太熟的人,是这两日才能勉强搭上话的,叫月龄。
他长得普普通通,是个不好不坏的三灵根,资质也普普通通。
普普通通的他,却极不普通的有钱。
秦瑜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他很有钱。
他的金钱势力无处不在,看他能闪瞎别人的金袍子和金靴子就能略窥一二。
但也由于这道金钱的光芒特别耀眼,这位是被排出两方阵营的队伍之外的。
跟月龄走得近了,手上是不空了,但眼睛迟早是会瞎的。
月龄低着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很有些狼狈。大汗淋漓,脸是肿的,金冠也歪了,脸上被抹的一道道黑的,像极了一根烤糊的玉米。
秦瑜也不好看,身上的法衣被刮出了条条缕缕的小口子,头发被风暴搞了个狗啃的发型。两人都看见了对方最狼狈的一面,反而生出了一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情。
秦瑜有些好奇的问:“你在里面遇见什么了,这么狼狈。”
月龄伸手抹了一把脸,十分沧桑。“没遇见什么,就是钱赚的太多了。”
“……”秦瑜更疑惑了。
“我实在是不想醒过来,不让我赚钱,这太难了。一山的金子啊。”月龄哭丧了脸。“我活活的扇了自己十几巴掌,才脱了身啊。”说着一半肿成馒头的脸凑了过来。
“那你为什么只打一边呢?”秦瑜也好奇的凑过去看。“这样就不对称了。”
“我也想啊!”月龄有些不好意思。“可我右手拿着金子啊,我摸了一山的金子呢……你闻闻,都是金子的味道。”月龄说着闻了下,十分的陶醉。
秦瑜看着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冷噤,冷着脸丑拒了他,觉得他这一刻像极了变态。
“那金山上的金子,我一个也没拿。”月龄有些委屈。“我就是全部摸了一遍罢了。”月龄说着,搓了搓手。
正在这时,又有新人来了。
武殷骂骂咧咧的带着垂头丧气的武照走了过来。可惜他骂人的词汇量实在贫乏。
翻来覆去就是“傻子”一个词,完全没有什么杀伤力好吗?
秦瑜好奇的主动迎了上去。问发生了什么。
武殷一推武照,生气的说:“你问这个傻子。”
“……”武照有些无奈的看了武殷一脸,又低了头,面对秦瑜的关心,也只是摇摇头道无碍。
秦瑜凑得近了,倒是发现了新东西。
原来武照侧脸上有道疤,难怪他一直低着头,披着头发,总是缩在阴影里。
武照是阴柔艳丽的的长相。
底子好,脸上多了疤,却不显得难看。
倒是有种别样的妖娆感。
秦瑜比较了下,竟然觉得这位低调的武照,才是七个人里最好看的那个。
武殷却被气的肝疼,直嚷嚷说是要气死他了。
“你那个狠心的娘,千刀万剐个一万遍都不算少的,你还惦记着她。”武殷只差给面前的这个傻子换个脑了。“你是个傻子吗?啊!你是个傻子吧,你真是个傻子吧。”
秦瑜听着,有些好笑。觉得自己都比武殷的词汇量丰富些。
“你是猪脑子吗?”秦瑜冷不丁的开口。“大哥,这个词也很顺口好用的。”
武殷嘴里念了两遍,现学现用。对着武照又是一顿批。“你是傻子吗?你是猪脑子吗?……”
武照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看乐子的秦瑜。拉了拉武殷的袖子。无奈服软:“好了,四哥,我听你的。”
武殷心满意足,撸了一把武照的头发。“这才对嘛。”又转头对着秦瑜道:“你的词儿还真好用的。”
秦瑜笑嘻嘻的收下赞扬。
刘悦薇哭得双眼红肿,眯着眼睛,沙哑着声音问:“什么词儿好用了。”
“刘姑娘,你这眼睛是怎么了,像个桃子似的。”武殷脸色由阴转晴,又有兴致了。
刘悦薇揉揉眼,扁扁嘴道:“被沙子迷了眼。”
武殷笑嘻嘻的调侃:“这沙子怕是有山大的。”
刘悦薇白了他一眼。
陆陆续续的又有人集合,有穿着白衣的弟子过来数了一遍人头,看了看天色,道:“再等一刻。”
这一刻却再也没人出来了。
弟子又高声问:“不知秦瑜师妹是哪位?”矮个子秦瑜在人群中跳跳,伸手示意。“明平真君吩咐,让师妹跟着新弟子一同去真武殿。”
秦瑜点点头。
包括秦瑜在内,不过七人。也就是说,十四个人的队伍,最终只留下了十个。
白衣弟子理清楚这批弟子姓甚名谁后,便带着这一队人准备走了。
“仙人,那,没出来的怎么办?”月龄磕磕巴巴的问。
白衣弟子听得此,温文道:“当不起仙人的称呼,今后都是同门了。我名吴新,你们唤我师兄即可。”
“师兄。”几人连忙敛衽行礼。
吴新点点头道:“那些未过的弟子,会按照他们的意愿,想回去原籍的,也会妥善安排送回去的。”说着看了看几人,对着秦瑜眨眨眼睛。“按照旧例,是可以顺带捎点……东西的。”
“何日启程?”几人眼睛一亮,急忙追问。
“不急不急,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吴新失笑,摇摇头。“现下门中忙着新弟子的事情,哪还有多余的人手。”
十天半个月啊,可以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秦瑜开口道:“吴师兄,师妹初来乍到,这也不熟悉门中规矩……不知这盘川怎么个说法……”
吴新摆摆手,笑的随意:“一两块下品的灵玉便够了。”
第二十六章 花径不曾缘客扫
两块下品灵玉贵吗?
贵!
武殷等人都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听起来也是一头雾水。
秦瑜没见过几次钱,但是却有些基本的知识储备。
须知灵玉下面还有灵珠。一块下品灵玉,当得一千颗灰色的灵珠、一百颗绿色的灵珠、五十颗红色灵珠、十颗蓝色灵珠、两颗黄色灵珠。
一颗灰色的灵珠足以买上一枚糖果,秦瑜也问过此界的行走人,虽然尚未曾往来于凡俗二界,但在此界,最远也不过一二十颗绿珠。
这位吴新师兄一开口就是一两块下品灵玉,价格凭空翻了近十倍。须知普通弟子每月能从宗中领到的,也不过三块下品灵玉,这在整个宗门里,已经算是很高的了。
秦瑜笑了笑,只作不知详情。道:“多谢吴师兄的好意,师妹与伙伴们商量一番,再与师兄回话。”
“那师妹可要抓紧了,这可是独一无二的买卖。”吴新也是笑一笑,言语中多有提醒。
秦瑜也明白,确是如此,此界尚未与凡俗界建立起通道,来往两界,须得金丹期以上的真人带队。可除了剑宗,那个会愿意把珍贵的金丹真人作行走人?这是独家的买卖,难怪这位师兄敢开口。
但这钱,出不出,还是要问过其他几人的。
而且秦瑜自己,是没钱的。
虽然秦瑜拜了师,但是还未在宗门弟子处挂上名号,领到弟子牌和补贴。
正如之前说到过的,弟子之间的资源倾斜,在此处也多有体现。若没有师承的话,外门炼气期弟子一月是两枚下品灵玉,筑基期弟子四块灵玉。提前预召进内门弟子待遇较外门翻倍,炼气期和筑基期分别是四、六枚。
若有师承的话,那增加的数额就要跟着师傅的品级来了。
金丹真人的徒弟们一般是在内门弟子的基础上翻一倍,其中首徒翻两倍,也就是炼气期一月八枚至十二枚,筑基期一月十二枚至十六枚,这一点亲传和挂名的区别不大,除了亲传弟子中的首徒意义特殊外,其他亲传一般是炼气十枚,筑基十四枚。
元婴真君的弟子同例,但是相对于金丹真人收徒又有增加。宗门对元婴真君炼气期的亲传弟子,每月的补贴是每月二十枚下品灵玉。秦瑜是首徒,便有三十枚,大小也是个中产了。
发给弟子的补贴一半出自宗门库房,一半从师父的私库出。
新弟子们的补贴能够吃到筑基期。金丹期以后,就要看弟子的贡献值了,依据贡献值,每年宗门会划一笔分给弟子的私库,作为他们的日常开销和养徒弟的本钱。
谢行云战力卓绝,又镇守无涯海多年。存在宗门私库的徒弟本很丰厚,足够让他再收几十个徒弟。
私库都快积灰了,只是谢行云一直没动静罢了。
总的来说,秦瑜每月的补贴足够她吃饱穿暖还能挥霍了。
但是很无奈的是,秦瑜到现在还没摸到过一枚灵玉。
一直都是跟着师傅的蹭吃蹭喝的状态。
想办事,也得等到入了弟子名籍,开始领补贴了再说。
谢行云确实在真武殿候着秦瑜。
秦瑜一行人到了真武殿时,真武殿里已经端坐了几位尚未收到合意徒弟的真人。现任掌事宗主无及真人并未出现,谢行云名位是最高,众星捧月的端坐在最中间。
并未去走问心路的萧笑笑,正在真武殿接受几位真人的问询。
见到一身狼藉的秦瑜,也有些吃惊。
也没管新弟子拜师的事,嘱咐两声便带着她走了。
秦瑜身上的法衣过了这么些时候,已经自行修补好了。
但是头发,秦瑜无辜的看着谢行云。虽然也简单的整理了下,但是狗啃了就是狗啃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拯救一下。
谢行云瞧了瞧,想了想。先带她去老友玄明真君处走了一遭。
玄明真君与谢行云是前后脚入的宗门,火木双灵根。但玄明真君命好,虽然也是先分入外门,但因为有辨药的天赋,被当时的药峰寒水真君要了去做了药童。
这么些年,也熬了出头,成了一峰之主。
玄明峰上风光甚好。
那顺着山势而下的一溪潺潺清泉,顺着沟壑蜿蜒,或成细瀑,或为深潭,在细雨虬枝的陪伴下,仿若一绢流动的飞纱,如烟似雾。
随着泉水叮咚声,还未至山腰,玄明真君大踏着步子,沿着林间石径前来相迎了。
虽是个走医修道路的修士,玄明真君却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莫言真君是个壮汉,这位玄明真君也是个壮汉……
师父交友,怕是大有心机罢?
“明平,你可是许久没来了。”玄明真君哈哈一笑,与谢行云碰了碰拳。“我刚新得了一炉好丹药,正准备去你那儿见见我这师侄女儿……你倒是先送上门了。”
“闻到好丹的味儿了,师弟也就自己来了。”谢行云也多了些笑影。“哪能劳烦师兄来见我。”
“原来是惦记我这儿的好货了。”玄明真君朗笑道。“先去我洞府,我们分辨分辨。别让我侄女站累了。”
谢行云也少见的多了些笑影,与玄明真君一路相谈甚欢。
玄明真君的洞府在山的一侧,直接在山体上凿了个洞穴。
按他的说法是:“我这玄明峰上,药都快没地方种了,费这个地方做什么。”
洞穴外是灵花灵草交相辉映,洞**却是另有一方天地。
玄明真君是个药痴,整日里除了醉心药草,就是醉心药草。洞穴还是宗门派弟子给他弄出来的,每日还有杂役弟子前来整理,洞内简单却不失大方,宜居的很。
秦瑜跟着两人进了洞穴,洞内的壁上镶嵌着不少散发柔光的灵石。洞内设了禁制,养着众多奇异的花草。
穿过一道两人宽的廊,里面的空间顿时开朗了起来。
洞内在穹顶上开了一个天窗,阳光透过天窗,射进洞内。
柔和的日光正好撒在洞中心的一株高大的植物上。
那株植物极大,有几人高。只见它的茎粗壮,且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向上,树上垂下一条条的藤蔓,一片片椭圆形的小叶子间,一串串沉甸甸的花朵密密匝匝吊将下来,一片明丽的紫色,洋洋洒洒,灿烂极了。地上铺满了地的花瓣,像极了一条淡紫色的地毯。
这树旁也设了禁制。
人进来,这树也沙沙摇动,似是在打招呼。
秦瑜一踏进来,一眼便看到这株花树。
把树种在院子里的,常见。
把树种在屋子里的,罕见。
谢行云却像是与这树极熟,一道绿色的灵力穿过禁制,在花树旁盘旋几息后,便被花树吸收尽了。
这片紫色更加丽了,花树摇摆枝丫的动作也更欢了。
一枝花枝从花树间飞了出来,正好浮在秦瑜的面前。
“阿紫越发的活泼了。”谢行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示意秦瑜收下这花枝。“这是你紫姨给你的见面礼,收下便是。”
秦瑜有些惊奇的收下花枝,对着花树也行了礼拜谢。
花树也高兴的摇动。恍惚间秦瑜像是听见了女子的笑声。
玄明却有些不高兴,对着谢行云道:“你少跟我夫人接触。”
“我好不容易才让她不挑食的。”这是在埋怨谢行云的灵力纯度更招花树待见。
玄明原本是个醉心医道的光棍,但是机缘巧合下在外出游历时遇见了紫藤花妖阿紫,一番纠缠之下,玄明就把她连原体都扛回了剑宗。
阿紫是能够化形的修为,但是主动移动了本体,有些伤损,还在修养中。
人妖在这时,尚是殊途,玄明也吃了宗门的罚,也一直在玄明峰上修养。虽然过程艰辛,但也换得了低调的长相厮守。
只不过谢行云讲话太过于言简意赅,缺乏故事性。
什么时候让师娘出来讲就好了。
“修为不好,你还怪我咯?”谢行云歪歪头,嘲讽道。
“……”玄明气苦,不想再理他了。转过头便看见谢行云新收的小弟子,乖乖巧巧的,露出了一个憨厚慈祥的笑容。“你叫什么呀?”
“回师伯,晚辈叫秦瑜。”秦瑜恭敬道。
“哎,这个徒弟比师父好。”玄明向谢行云挤挤眼,挤兑道。又取出了一个大攒盒给她。“来,这是师伯给你的小礼物。”
那可真称不上小,要是自己抱着,路也看不见了。秦瑜看向师父谢行云。
谢行云倒是不手软,吩咐弟子收下了。“你师伯给你的,统统收下。我还没跟你师伯算算用我地的问题呢。”
“玄明啊,听说我明平峰上,全被你种了东西?”谢行云看着玄明躲闪的眼睛,眯了眼开始算账。“连我洞府外,都种满了杂草?”
“怎么能说是杂草呢?”玄明嘟囔了一句。“都是上好的灵草。”
“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清理出来,我就带着徒弟住你这。”谢行云淡淡道。“现在明平峰上,我连个立脚的地都没有,你这是把我的领峰弄成了菜园子。”
“怎么能把我的灵草与菜蔬相比呢。”玄明自知理亏低了声势,碎碎念道。
“还有我记得,你有一种叫生发丸的药,拿来。”谢行云伸手。
玄明正沉浸在大批药草无处可种的悲伤中。见他伸了手,也没注意他说了些什么,呆呆的与他击了个掌。
谢行云和他的徒弟都惊呆了!
原来我这么些年越发聪明理智的原因,是远离了这些傻子吗?谢行云心想。
第二十七章 结庐在人境
谢行云有几十年没回过宗门。
这些年他驻守在无涯海,与严青霜一起生活在世外桃源中,已经很多年不过问世事了。
他在外多久,明平峰就空置了多久。
他离开剑宗时将明平峰交给玄明打理,也是存着不会回来的心思。
谁能想到生平还有活着归来的时候?
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旧友重逢,自然有着说不完的别后之言。
就在这时,宗门禁地传来了一道讯息。
谢行云看完之后,挥散了附在上面的灵气火焰。
向玄明真君告了个罪,把秦瑜留在他那,自己一个人走了。
玄明目送着西谢行云身化剑光而去,转头对着秦瑜说:“师伯带你出去走走罢,也见见世面。”
念着师侄女是个新入道的修士,玄明真君亲自带着秦瑜去外事堂走了一圈。
外事堂设在宗门外峰。
剑宗位在西南,地形多山。
秦瑜生在北境,多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山景却是新鲜。
玄明真君又是个亲切和善的长者,一路介绍着奇花异草,倒也不嫌烦闷。
外门和内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形制都是一样的,但是灵气的浓度却是秦瑜都能够明显感觉出来的。
玄明真君选择的玄明峰却是最靠近外门的山峰,比一些金丹真人们住的还偏远些。
但是离外门是最近的。
为什么呢?秦瑜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不是灵气越浓越好么?
但玄明真君的想法却很简单:“哈哈哈,月满则盈,盛极必衰。灵气太浓了,一些药草反倒种不活。”
那如果要种灵气浓度高的药草嘞?
“我可以种在你师父的峰上呀!”玄明毫不在意的说,转而又露出了古怪的笑意;“师侄,师伯跟你商量件事成么?”
“师伯言重了,有什么事吩咐就是了。”秦瑜有些惊讶,但又有些警惕了,觉得跟山上的灵草怕是有些关系。
“你帮我瞒着你师父。”玄明叹息。“你师父的地不种荒废着,实在是可惜了。”
“你又是明平的首徒,明平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玄明微微笑着,慢慢引诱道。“不过借我种几日东西,种成了,我给你分一半,银藤花、金丝柳……那可都是值钱的药草,随便卖一二株,都是上百灵玉的买卖。”
“师侄要是愿意配合。”玄明继续微笑。“只要出材料,师叔给你免费炼丹药。”
秦瑜瞪大了眼睛,脸上迅速的挂了笑。“师伯说的,是只要在明平峰上种些药草,就能给我分成?”
“那是自然。”玄明笑容更深了。
“兹事体大,师伯还容我考虑几日。”秦瑜恭敬行礼,面上像是欢喜极了。
“无妨、无妨……”玄明挥挥手。“你可别与你师父说,我与你师父关系极亲密……你师父眼里容不得沙子,怕是会将你逐出门墙。”
“弟子不敢。”秦瑜口上应着,心里却是有些迟疑,情况确实如玄明所说……
玄明真君的飞行法器是个葫芦。
秦瑜之前觉得骑葫芦是个极有趣的事情,但是现在却不这样认为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随时会被翻脸的玄明真君丢下去。
玄明真君依旧和善的脸,却看着觉得有些可怖了。
秦瑜心中惴惴。
但是面上,两人还是言笑晏晏,继续交谈。
葫芦直接在半山的外事堂前停了下来。同时到的,还有一只丹顶的白鹤。白鹤上面坐着三五位穿着灰衣弟子服饰的。
玄明真君收起了葫芦,介绍说:“这是宗门的代步灵兽,五十灰珠一人,一次可载四人。”
外事堂门口值守的弟子闻声而来,态度极为热情恭敬。
“弟子拜见玄明真君。”外事堂内有一白衣弟子闻讯出来行礼。“真君传唤一声便可,怎劳您大驾光临?”
玄明真君挥挥手,示意弟子们起身。说:“无事我来外事堂转转。”
弟子们听闻,殷勤的围着两人,进了外事堂的内室。
外事堂也是个外面看着不显,里头却别有风景。
转过普普通通的宽阔外厅,到了弟子们起居的内室。
一下子如同跨过了两个天地。
不说这堪比内门的灵气浓度。
这里面的一应摆设,那都是能称得上上品的。
里面早有弟子搬来一套黑色的桌椅。这套桌椅光华内敛,也不见宝光,秦瑜也说不出为什么好来,但却明白一定另有玄机。
玄明真君安安稳稳的坐了上座,众人又请着秦瑜坐。
刚落座,便又有弟子端来香茶灵果,一应小食。
玄明真君挥了挥手,让众人散了。只留下几个头目陪座。
什么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秦瑜今儿个是感受到了。
“还没请教真君,这位小师妹我倒是眼生,不知?”为首的白衣弟子问。
“什么小师妹,按师徒辈分你们有些人还得称她师叔祖!她是我师侄,明平真君新收的首徒!还没到你们外事堂点卯过呢。”玄明真君笑着道。“不过今儿你们算是见过了,可得把眼睛擦亮了,我这师侄要是在你们外门受了委屈,我可是要问罪的。”
“怎敢怎敢。”弟子们围着两人,纷纷开口。
“真君的师侄,弟子们那都是要做祖宗的伺候的。”一灰衣弟子道。“且明平真君那是何等人物,弟子们又不是活得腻歪了,也敢在老虎头上拔胡须。”
“倒是个明白的。”玄明真君点点头。“那我可就把我这师侄托付与你们了。”
“那还用真君吩咐。”领头的白衣男子是笑着对秦瑜说。“我是明瓒真君的首徒悦心真人的徒弟乐清,现忝为这外事堂的管事,小师叔若有什么事,尽管报我的名号。若弟子们不恭敬了,也尽管来找我。”
玄明真君笑:“你师祖明瓒,我记得和明平关系也好。阿瑜,这是你亲近的世交,你来见过乐清真人。”
乐清很爱笑,嘴边有个酒窝,看起来很是可亲。
“秦瑜见过乐清真人。”按照闻道有先后的规矩,这又是位金丹真人。人家客气,自家也要有礼。
乐清主动承担介绍的责任。这时外事堂的剩下的其他灰衣弟子也纷纷站起来自我介绍。
秦瑜一一见过这些外事堂里的实权弟子们。
有了玄明真君发话,在宗门的日子不会难过,秦瑜心里对玄明真君不免有些感激,但又清楚决不能做出忘恩负义背叛师父谢行云的事。
一时不由有些茫然。
玄明真君道:“我来,一是让我这师侄认认你们,二呢,我要发个招人的讯息,明平峰上的药草成熟了,我要些弟子来收。”
“您唤我们就是,用不着发那劳么子讯息。您要多少人?弟子现在就把人给您找来,您现场挑!包您满意!”外事堂一名名唤金运的灰衣弟子说。
玄明真君笑了笑,点点那弟子的头。“你们这些滑头,也罢。我招四十人,给你的弟兄们分二十个,但也让别人喝些汤。剩下四十可都要上讯息牌的。”说着从袖子中拎出一枚储物袋。“这里有六十枚灵玉。招来的弟子,一人一枚灵玉的报酬。”
“但我要办的事,可得盯紧了。”玄明真君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好灵茶!”
“知道您来,那都是最好的。”那名名叫乐清的白衣弟子笑道。“这是青阳特产的云雾,上回您说那瓜片吃不惯,这不就给您换了种么?”
玄明真君呵呵笑:“我可没说。”
“弟子们要是这点脸色都看不懂,那我乐清也不须在这外事堂混了。”乐清笑。“讯息牌已挂出去了。还请真君您过目点个印记。”说着递上了一枚玉牌。
玄明真君却没看他的,自己从袖间取出自己的玉牌,注入灵力看了眼。
果然在外事堂的讯息中见到了标红的讯息,玄明真君点开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便又注了一道灵力进去。这道印记代表接下来的事都交由外事堂这些弟子处理了。
“得勒,印记已成。”玄明没接自己的玉牌,乐清也不尴尬,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样子。
这条讯息交由外事堂发布,设了一个灵玉一人的报酬。
这报酬不算特别丰厚,却也抵得上一些弟子半个月的收入了。又没什么危险,时间也不长。只要有空余时间的弟子,都很乐意来。
玄明一共招二十名。不过几息,愿意接下任务的几十名弟子便传回了讯息,却有二十一人。按道理,是要剔除这名弟子的。
乐清见人招满了,便撤销了讯息,但这多的一名……
玄明真君得知了这个情况,对乐清说:“罢了。我再加一枚灵玉,算是天给的缘分,弟子们挣口饭吃也不容易。”
乐清拦住了,笑出了酒窝说:“乐清知道真君体恤弟子,但给的报酬足够了,不过是多了一人,这点子事不劳真君费心。”
玄明真君心知这些弟子都是富得流油的,也不坚持,只是点点头赞。“你师父时常说你心善,果然如此。”
完了事,玄明真君便要走了,外事堂的一干弟子又恭恭敬敬的送了二人出去。
第二十八章 画眉深浅入时无
从外事堂出来,日头已经偏西了,天边挂着大片大片的晚霞,鲜艳而丽。
秦瑜在外事堂吃了不少精致的小食,也不觉得饥饿,玄明真君办完事,便准备直接回去了。
前来办事的弟子们三三五五的结伴御剑,有来有往。秦瑜眼见他们潇洒御剑的姿态,很是向往。
玄明真君在秦瑜眼里,已经是从一个和善的自家长辈,变得捉摸不透。
“外事堂我常来。”玄明真君笑着把秦瑜提上葫芦。“在我还是弟子的时候。”
“你知道外事堂是干什么的么?”
秦瑜摇摇头。猜测说:“约莫是管弟子事物的?”
“这弟子之事,不过是外事堂的冰山一角罢了。”玄明真君有些感慨。“待你入宗,第一件事就是来着这外事堂点卯,每个弟子最熟悉的,大概就是外事堂了。吃穿住行,补贴发放,任务贡献……哪一项离得开这?”
“若是弟子年岁到了……也是这外事堂送的最后一程。”
“这些事,皆是决于乐清真人之手吗?”秦瑜忍不住问。这么大的权利,岂不就是个土皇帝?
“乐清,是内定的下任宗主。”玄明真君冷不丁的就抛出一个大料。“他在外事堂的这几年,管的还不错。”
玄明真君在外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此刻却显得有些严肃冷漠。
“宗门发展到今天,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玄明真君道。“外事堂势大,乐清之前,弟子们和外事堂便已多生摩擦。外事堂这些年形势霸道,乐清虽然多有弹压,但是只怕也管不住。”
“如今敢伸手直接要了。”玄明真君笑了笑。“也不知这背后是多大的势力。”
秦瑜不禁想着玄明真君特意多留出的几十灵玉。连元婴真君这样已经算高位的修士,也不能随心所欲,也要遵循。
玄明真君的大袖被风吹起,秦瑜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药香从玄明真君那儿传来。
大概是药修常年浸染灵药罢。秦瑜想,又嗅了嗅,还挺好闻的。
“我与你师父不同,他战力出众,在宗内是排的上名的剑仙。连外事堂这样的跋扈,也是要敬着的。”玄明真君似乎是知道秦瑜的想法,很直接开口:“你师伯我是药修,战力平平,灵草丹药等物的售卖,也都依赖于外事堂。不得不多与他们周旋。”
“你运气比你师伯好,也比你师父好。人啊,要懂得惜福!”玄明真君说着,不免多了几分语重心长:“好好修你的道,什么闲事、什么纷争,都少插手。在修仙界啊,争什么,靠什么都是虚的,唯有这身体里的灵力,才是你生存的依仗!”
秦瑜也虽然不知道为何玄明真君会突然说这等推心置腹的话,但心中也不免感念。秦瑜忍了忍,不知为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师伯,晚辈有一事不明。为何您一定要我答应,在明平峰上种植药草?”
“这明平峰,是师父的地方,不是晚辈的。这事晚辈实在做不到。”秦瑜咬咬牙开口。“您对晚辈的好,晚辈内心感念。若此山是晚辈的,您怎么种都无妨!但这山不是晚辈的。”
玄明真君瞥了她一眼,开口:“种药草不过小事,也值当打搅你师父?你答应便可以了。”
“请恕晚辈不能答应。”秦瑜摇摇头。“您要是执意这么做,晚辈会告知师父,请师父定夺。”
“你觉得你师父信我还是信你。”玄明真君嗤笑一声。“我再与你加一成,六四如何,你平白得了六成收获,一年便是三千灵玉的收入……”
“晚辈不能答应。”秦瑜还是摇头。
“真不答应?”玄明真君朝天望了一眼,在半空收了葫芦,秦瑜身体被悬在半空中,虽上面有一股力拉着,但是脚下空空,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悬崖,玄明真君用灵力拎着,似笑非笑的问。
秦瑜吓的脸都白了。“真君,您何苦如此。不过是您与我师父商量,师父若是发了话,您种什么都行。”
“我问的是你。”玄明真君笑笑说。“你说了成,我就放你回去。”
秦瑜咬了牙,闭了嘴。
玄明真君浮在半空,好整以暇的看着师弟的傻徒弟。
“我实在想不明白,您为何如此。”秦瑜觉得有些难受,觉得今天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我要是无缘无故的出了事,师父难道不会过问吗?”
“哈哈哈,你不过是个还没入册的弟子罢了,没了你,师弟还可以收下一个首徒,你的天资又不出众,凭什么你师父会因为你与我起冲突?”玄明真君哈哈的笑。“你太高看自己了罢。”
被半空这冷风一灌,秦瑜混沌的脑子终于有了些清醒。
“入册?”秦瑜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焦灼的心一下子便稳下来了。“您是在考验我?”
“哎呦,终于被你察觉了。”玄明真君控着灵力拎起她。“看来还没傻到家呀。”
“一味的只知道硬抗,一点也不知道动动脑子。明知道我有不妥,受我一点恩惠,就贸然出口,将自己处于危险之中。”玄明真君将秦瑜往上一扔,谢行云伸手捞到她。“明平,你这弟子也不怎么样,脑子一点也不机灵,跟你一样傻。”
“她还小。”谢行云淡淡道。
“入了这条路,谁还管她小不小。”玄明真君嗤笑一声,显得有些冷漠。“你又不能随时跟着她,收了个活不长的弟子,迟早会哭一场。”
“收都收了,那就劳烦师兄多教教了。”谢行云还是平平淡淡的模样。“算是过了你这一关了么?我要带她去入册了。”
“算了算了,最后还能反应过来,看来还是有点脑子的。”玄明真君摆摆手。“秉性不算坏,不是什么穷凶恶极之徒。算了算了,随你去吧。”
秦瑜平白受了一场惊吓,有些蔫蔫的,缩成一团坐在剑上。
“你师伯这考验,并不难过。”谢行云瞥了她一眼。“你做的确实不妥。”
“我知道。”秦瑜想起来也觉得自己笨的出奇。“脑子里全是糊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会冲动。我原本的打算是先告知您的。”
“你知道你师伯是干什么的?”谢行云摇摇头道。“药修,还是个什么药都会炼的药修。”
“啊!”秦瑜一下子就明白了,玄明真君身上带着的那股似有若无的药香,原来是另有玄机的。
“在这里,你谁也不能相信。”谢行云道。“包括我也是。你只能相信你自己。”
“我虽然收了你为徒,但是你能不能得到认可……”谢行云摇摇头,分神控制着飞剑。“虽然也不重要,但你要做好准备。”
“我会努力让师伯们认可的……师父,入了册,才算是弟子吗?”秦瑜突然问。“那之前的拜师礼算是什么呢?”
谢行云转过头来,看着她:“入了册的,才算师父认可的徒弟,师父只会把自己的道传给自己认可的徒弟。至于拜师礼,不过是做给弟子们看的虚礼罢了。”
“你知道了,不要外传。”谢行云转回头看向天际。“收弟子,总是要慎重再慎重的。从你在凡界,被选入成为备选弟子开始,便有人注意着你们的言行举止,不过这样一时一刻的考察也是看不出什么的。又怕耽误了弟子修行,所以宗内的长辈们想了个主意,先在名义上收下合眼缘的弟子,之后再作考察决定……我昔日是入了师父门墙三年才正式入册,你师伯更是在第十年,才被师父带去入了册。”
“您为什么不也考验我几年?”秦瑜却有些认可这种方式。原来她也觉得剑宗的拜师实在儿戏,从小她看的话本,哪个不是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拜得名师。剑宗倒好,收徒弟就是看一面,比学堂收学生还少了几道程序,结果真正的考验在所谓的拜师后呢。这谁能想到?
“我没这个时间。而且……”谢行云控制着飞剑下落。“你要是不学好,我能收拾你。”
秦瑜有些哭笑不得,跳下飞剑,跟着谢行云往山上走。“师父,您真好。”
“呵呵。”谢行云回应。
山半腰有个精巧的阁楼,被树木花草所掩映。谢行云带着秦瑜七拐八拐,来到阁楼前。大门紧闭着,谢行云端端正正的向大门行了一礼,恭敬道:“老祖,明平带弟子前来入册。”
“进来吧。”苍老的声音传出,大门悄然开启。
阁楼里被阳光照得亮堂堂的。
白发的老者微拱了腰,背上一把也擦得依旧崭新的剑。老者负着双手,慢慢的下着楼梯。
“这就是你要收的弟子?”老者瞧了一眼秦瑜。“眼明心亮,是个不错的孩子。”
谢行云弯腰行礼。“弟子带她来入册。”
“可。”老者看似迟缓,但速度却不慢。几息之间下了楼。
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又从盒子里取出了一本平平无奇的蓝皮册子。
“有佩剑了吗?”老者翻开册子问秦瑜。
“回老祖,还没有。”
“唔……”老者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剑。“那你用这个,取一滴血滴在上面。”
秦瑜接过剑,轻轻的在剑锋上抹了一下。
鲜红的血液涌出,滴落在纸页上。
老者在一旁,低声吟唱着什么。
血液,被纸页吸收了去,却化为一条金线在纸页上的金色名姓间游走,最终停留在一处,勾勒出了秦瑜的名字。
第二十九章 长明焰焰灯
核过了名姓。记名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记名弟子做到这一步就行了,但是收亲传弟子还要继续往下走程序。
“老祖,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谢行云带着秦瑜向老人辞行。
“你走,你走。”老人不耐烦的摆摆手。弯腰对着只到谢行云腰高的秦瑜笑成了朵菊花。“小瑜儿要常来老祖爷爷这来玩呀。”
秦瑜笑嘻嘻的说:“我一定常来陪老祖爷爷。”
谢行云偏过了头,觉得自己是个不该出现的第三者。
但是今天的行程还有许多项,谢行云瞧了瞧天色,拆散了这两人,带着秦瑜御剑离开了。
“师父,我们还要去哪里呀。”秦瑜轻摸着手上的小剑,笑的开心。
“去善灵塔,点灯。”谢行云说。“你刚刚做的很好。”
“嗯?”秦瑜疑惑的抬头。
“常去看看老祖。”谢行云说。
“嗯!”秦瑜重重点头。“老祖是个大好人。”
“呵……”谢行云冷笑。“我给你的剑呢?”
秦瑜一想起那把在秘境中折断的剑,心虚的直挠头傻笑。
“你先前去问心路做什么去了?”谢行云瞥了眼她无处安放的手,继续问。
“就……就去问心啊。”秦瑜装傻。
“你是不是去秘仪之境了?”谢行云收回了视线,漫不经心的问。“被大风刮了?”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秦瑜有些震惊,那师兄不是说好了是个少有人知道的地么?
“那地方还是我发现的。”谢行云说。“弟子间能说出来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这种秘密你去密事堂,一问一大把。”
“那个地方值点钱的,早被宗门长老收走了。”谢行云斜了她一眼,问:“不过我很久没去过了,或许里面还有点东西,你去捞着什么了么?”
秦瑜来了兴趣,坐直身子,掰着手指盘点。“师父,我收了一盒白土。”
“还有一根黑色的树枝子。”
“等回去您给我看看?”秦瑜高高兴兴的说。
谢行云听完徒弟高兴的数着她的收获后,意兴阑珊的“哦”了一声。
“师父您这是偏见。”秦瑜鼓了鼓腮帮子。“您可别后悔!”
“哦。”谢行云冷漠极了。“到了。”
秦瑜一回头,满眼惊艳。
下方是一座巨大的流光溢彩的塔,塔尖上镶这一颗巨大的明珠。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这是一座高九层的塔,共一百八十级楼梯。塔的每一层都有一个环形的圆廊,廊上有窗。盈盈的灯光透过窗子,照得周边夜色都亮了起来。
在每层的回廊上之间的塔檐上,屋檐上也镶着小颗的明珠,檐下悬挂着形态各异的铜铎。每当风吹过,便能摇动这些铜铎,发出清脆的声音。
塔前有几名身穿白衣的弟子候着,见着两人到了,忙迎了过来。
“真君,宗主在里面候着您。”一弟子说。
“那走罢。”谢行云点头示意。
穿过高大的塔门,塔内自是另一番风景。
正对着塔门的,是一尊白玉仙人像。那仙人束着发,身穿一件广袖大袍,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正是标准的剑宗弟子的打扮。
这尊白玉仙人像前正站着一位白玉般的仙人。
飘飘乎如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但凡见过的明瓒真君的修士,都无不为他而倾倒的。一袭白袍,身姿飘渺,墨发如瀑,倾泻在肩头。……最妙的是他那一双眼睛,那真是如一潭古泉,深不见底,流转之间,竟有摄魄之感。”
“他的一双眸子里,装着天下苍生,只为天下而存……他的双眼早已洞悉了一切……”
以上内容,节选自春生门群英册。
以至于秦瑜一度认为剑宗现任宗主,修的是眼功,能摄魄的那种。
闻名不如相见,见面才知真相。
身为剑宗的门面,明瓒真君却是个“视近怯远症”,天生的散光。
从小就是个三米之外,人畜不分的主。
这种先天有疾的孩子在修仙界是极罕见的,按照佛门的说法,这就是个带着前生罪孽转世的孩子。
为了洗刷孩子的罪孽,父母便将他从小寄养在佛庙,想让他修了佛去,说是好歹只要嘴上念念经,也不耽误一生前程。
听了三年佛经的明瓒真君转头就修了道。
入了道后,这点胎里的毛病也没了,但是可惜习惯已经养成了,即使看得清楚了,也是旧日的待人态度。
这导致了他无论遇见的是人鬼牛神,统统都会反射性的先露出宽和慈善的微笑。
据说无论心存何等恶意,见了这位,都会被深不见底的黑眸所看透,都会被笼罩在圣光下的和善微笑所化解。
秦瑜:“???”
秦瑜有点失望,原来被白雾笼罩的冰封的冷寂双眼,不是白内障啊。
明瓒真君浑然不知女弟子心中的嘀嘀咕咕,面带和善的微笑,像极了秦瑜幼年见过的那些劝人捐钱消灾的秃驴。
“师弟久不归宗。”明瓒真君有些埋怨。“好容易归了宗了,又急着走。”
谢行云说:“实在脱不开身。”
“无妄岛能有多少事?”明瓒真君道。“你比我忙着一宗的事物还忙些?要不是弟子告知你今天来善灵塔为弟子点灯,我还遇不见你。”
“点完灯你留下。”明瓒真君说。“我设宴与你接风洗尘。”
“不必麻烦了。”谢行云道:“等我这弟子点完灯,我便要走了。”
“你真是一刻也不想多留啊。”明瓒真君叹道。“你这次回来,我真是开心,原以为你想通了……”
“师兄,我如何想得通?”谢行云道。“我不杀了那人,便已是尽足了我弟子本分了。”
“你,或者是其他长老,还想让我怎么样呢?”谢行云问。“他杀得我,我便杀不得他?我道侣的命,便不算命了么?”
“阿云你……”明瓒真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闭了嘴。“罢了,我们且先去点灯罢。”
点灯用不了明瓒真君,自有守塔的弟子引导。秦瑜知道,这位“眼功了得”的宗主就是冲着自己这师父来的。
跟着弟子的引导,恭敬的拜过那白玉仙人像。
谢行云手拈一诀,右手在秦瑜的额头一拂,一丝飘絮一般的魂便化入他左手持着的灯盏之中。
那灯盏晶莹剔透,内里别无他物,也只有一根同样晶莹剔透的灯芯。
谢行云指尖一弹,一粒鲜红中夹杂着丝丝金线的血珠从灯壁上滑入盏内,像引子一般,一豆火焰从灯芯上冒了出来,接着越来越大,化为了跳动的火焰,在灯盏里燃烧着。
一瞬间,秦瑜便感到了自己与这盏灯之间的那种,玄之又玄的联系。
魂灯被点燃了!
第三十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谢行云彼时考虑不了太遥远的未来,选到手了就去修了。结果修到一半,他又入了内门,成了宗门真传,这功法就明显不够用了。
没奈何,在坚持旧有功法但可能无所寸进,和重换一套能够支撑修到更远境界的功法中。谢行云毅然选择了后者。
废基重来。
即使换功法对道基有损,还是他还是选了。
重修的过程更加艰辛,即便谢行云是个有大毅力的人,这一来一往,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后来他知道,他是一开始就被师父看好的人,只不过是想考验他的品性毅力,故意将他放到外门磨炼。
所以现在轮到谢行云来作这个师父的时候了,谢行云却不想以试炼为名,来耗掉弟子宝贵的修炼时间了。
更何况,现在看心性,能看出什么呢?
一切事物都是变化的,弟子也不会一成不变,孤僻冷漠不见得会有碍于大道,善良圆融也不见得能在这条路上行的远。
不过随缘罢了。
谢行云带着秦瑜,亲自把灯盏放到塔的第六层。
第六层这一处架子上,只有寥寥的几盏灯。
秦瑜郑重的把自己这盏灯放上去。看着盏中跳跃的火焰,问:“师父,这灯真有替命之能么?”
“对方若能杀你一次,也再能杀你二次。”谢行云淡然的说。秦瑜一听,明白了,这是告诉自己这东西就是个鸡肋啊。
秦瑜心里默默数了数这个架子上的灯盏,加上自己,一共不过四盏。
“那师父,你的灯在哪里啊。”秦瑜问。
谢行云指指头顶。
明瓒真君笑了笑:“我们这一代的弟子,灯盏都在上一层。”明瓒真君带着笑意说。“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去看看了。”
“有什么好看的?”谢行云冷笑一声,转头招呼秦瑜离开。“走了。”
谢行云走的很快,秦瑜腿短,在后面一溜小跑的跟着他。
“师父,是不是明瓒真君惹你生气了?”谢行云冷着脸御剑,也不理人。
“不是。”
“那你怎么突然就走。”
“你不是还有东西给我看么?”
“对哦,师父我们去哪里啊。”秦瑜好奇的看着周边的无边夜色问。
“明平峰。”谢行云说着抛出袖子中的令牌。山顶上空隐隐约约有一层光罩波动呼应,抛出的令牌与宝光一接触,那层光幕,就如同冰雪一般的消融出一个大洞来。
谢行云御剑穿行,眨眼间便穿过那个光洞,直奔峰顶而去,那个消融出的光洞很快就消失了。
两人直接便在山峰上的一处凸出的平台停了下来了。
此时天色漆黑如墨,连月亮也不见。
谢行云夜晚也照样识物,大步平稳。
幸而秦瑜已是个入了灵的炼气修士了,不然在这环境下还真容易摔跤。
那可就成了修士界的笑话了,秦越心想,脚下更小心翼翼了。
“我今晚便要离开了。”谢行云突然说了一句。
“今晚?天色这么黑?”秦瑜有些惊讶。
“手上的那块令牌,有动静了。”谢行云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令牌,注入灵力,再随意的拍在身边岩壁上一这么一拍。竟然成了一大一小两间大方的屋子。里面家具床铺,一应俱全,是能够随时入住的样子。
“这么用,你都看到了。”谢行云大方的又给了秦瑜一块。“这随身居是宗门的弟子都有的,是器部的得意之作。你的用度还没发,大概明日就会由外事堂的弟子们送来。”
说着,谢行云用火灵力点燃了屋内的灯盏,屋子里亮亮堂堂。
谢行云大马金刀的在桌边坐好。便直截了当问:“你要我看的是什么?”
“就是这个。”秦瑜取出那个装了半盒白泥的玉盒。
这白泥细腻,且有异香,秦瑜总觉得这不像是凡品。
谢行云接过去看了看,又闻了闻。生了一点考较的心思。
“日前你师母与你说过怎么辨别宝物,你且说说它。”谢行云指指玉盒里的泥土。“你怎么判断它的。”
“色白如玉,触手生润,且有异香。”秦瑜有些疑惑道。“似是可做器基的霜土,又似可入药的月砂。只是也未曾听闻过这两者,有异香啊。”
谢行云手指摩挲着玉盒,若有所思。
“你再想想?”他善意提示到。
“难道是月砂中的极品,望月砂吗?”秦瑜皱着眉头,有些迟疑。
谢行云清了清嗓子,咳了声。“有人托我带话给你。”
秦瑜竖起了耳朵,直觉不好。
谢行云捏着嗓子,尖声道:“你这懒丫头,是不是又偷懒了?书不好好背,还敢学别人去寻宝,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你就敢胡乱收东西……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还别说,谢行云学起来真是惟妙惟肖,那最后的尖叫,活像严青霜上身,一下子便像踩中了秦瑜的尾巴,把她吓的原地跳了起来。
谢行云演完一段便低调退场,淡定喝茶,状若无事。
秦瑜惊魂未定的看着他。
“学东西最忌讳什么,你知道吗?”谢行云道:“是自满。”
“你不过炼气期,便有胆量去小秘境寻宝了,我很欣赏你的胆量和勇气。”谢行云扯了扯嘴角。“但你知道关于这个秘境的多少东西?仅仅就因为听到了师兄一句话,你就去了?”
“愚不可及!”谢行云如是评论。
秦瑜听得心里一惊。她是个胆子大、坐不住的人,先前听师兄这么说,也没多想,便去试试看了、
那如果师兄是恶意的引导呢?即便师兄可能不是出于恶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进入一个小空间,那也是危机四伏的,会发生什么根本难以想象。
她今日一直没有静下心来反思自己,谢行云一说,她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知道怕了?”谢行云冷笑。“很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谢行云敲打道。“你若学不会约束自己,迟早会吃大亏。你若是自寻死路,我绝不会来救你。”
谢行云指了指手边的玉盒。继续说:“关于神族,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