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入仙门
“所以对于东海恶蛟这种跳梁小丑,你大可放一百个心。”
“之前传给他的那本玄天九变,并不是完整的篇幅,而是一本残卷罢了。”
“本教主当然也知道他是一个野心极大的精怪,所以就算练成了那本玄天九变残卷,他的法力也不值一提。”
“教主英明!”
椿树精见通天教主早就已经有了预谋,当即满脸娇笑的夸奖:“教主果然是运筹帷幄,绝胜于千里之外。”
“如今通天教气候已成,当务之急应该是更多的招收精怪加入魔宫,等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咱们再反攻天庭,叫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一个个走下神坛,沦为丧家之犬!”
“哈哈哈。”
通天教主仰天狂笑道:“好一个丧家之犬,这四个字确实用得相当贴切。”
说到这里通天教主略微一顿,朗声吩咐道:“椿树精,我命你立即前往长安城,汇合东海恶蛟在长安城中寻找八仙托世之人。”
“一旦找到这八仙,立即将他们带回魔宫交由本教主处置。”
“另外,据我所知,东海恶蛟目前在练就一样非常歹毒的法宝,名为万魂幡!”
“这件法器与当年我的大弟子多宝道人的招魂幡有着异曲同共之妙用。”
“你此次下山的第二个任务便是帮助东海恶蛟练成万魂幡,到时候天下恶鬼便能尽皆为我通天教所用!”
“这两件事情关系重大,片刻不能耽误,明白?”
“明白!”
椿树精毕恭毕敬的点点头,嘴里则小声嘟囔:“教主,方才您所说的八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该问的别问。”
通天教主面色一沉,语气冷漠的提醒:“椿树精,想在我通天教主的手底下做事,那就一定要学会倾听。”
“我可以传你至高无上的魔功,也可以传你千变万化的道术,但是,不该问的事情你绝对不能多问,否则误了自己的性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是!”
望着通天教主那看似儒雅,实际上却散发着逼人寒意的脸庞,椿树精连忙忐忑的应承下来,之后连夜离开魔宫,朝着长安城的方向赶去。
由于赵东来后背受伤的原故,赵将军爱子心切,是以亲自到国子监去给爱子请了五天的病假,以便他能够在家里静心养伤,除了在第三天的时候下人过来通报,说巡城卫的裴无名让东来伤愈之后去一趟衙门,之后再无其它锁事。
这五天的时间里,赵东来一步也没有踏出小阁楼的大门,安心躲在楼中假借养伤之名行修炼之事。
玄天九变本就是一本极为高深的道门秘法录,由当年通天教主亲自编撰而成。
通天教主的修为法术,那自是勿庸质疑的。
所谓“先有盘古后有天,鸿钧老祖更在前”,由此可见鸿钧老祖在众多神仙体系中地位之高,完全是超然物外的存在。
作为鸿钧老祖三大弟子之一的通天教主,同时也是老祖门下天资最高的弟子,他所编写出来的玄天九变,可以说是集所有道家奥义于其中。
同时又新增了一些自己对道门法术的理解和认知,使得玄天九变这本书的实用性更是大大增加,而二郎神所修习的**玄功,其实就是脱胎于玄天九变。
但不同的是,**玄功练到至高境界只有七十二变,而玄天九变却有九九八十一变,除此之外还有化生术和剑诀阵法等技能,在实用性上可以说是完虐**玄功。
赵东来躲在小楼阁中修炼了五天,凭着他超人的智慧以及不同于寻常人的经历,尽管玄天九变读起来极为生涩而隐晦,但他还是勉强达到了入门的境界,也就是掩眼法的初阶。
掩眼法作为进入仙门的一个基础,基本上所有修仙之人在初期都会修习这一项技能,早期除了可以利用掩眼法装逼骗小老百姓之外,其实用处并不大。
毕竟掩眼法不过是障眼法的一个别称罢了,除了能使旁人一叶障目之外,并不能改变事物的本质。
不过达到了掩眼法最高的境界之后,再施展此法就能产生以虚还实的效果,到了这个境界的人,掩眼法对于他来说那就不仅仅只是装逼那么简单了。
不过对于现阶段的赵东来而言,因为修炼的时间较短,加上并没有明师从旁指点,所以只能暂时勉强达到一个障眼法的境界,之后便没有办法再进一步了,现阶段的修为用来对敌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当然作为一个初入仙道的萌新,这个装逼技能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要知道在几天之前,他还是任人欺辱的白衣儒生而已。
从小楼阁出来之后,由于五天都没有梳洗打扮,所以赵东来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到澡堂去美美的泡个澡。
洗着澡看着表,舒服一秒是一秒,对于乐天派的他来说,这是赵东来一向的处事宗旨。
虽然说赵东来重生到盛唐之后,并不是一个十足的美男子,甚至连英俊都谈不上,但这并不妨碍他做一个干净并且整洁的人,这与他前世身为it程序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毕竟it程序员做事向来都极为干净利索。
从澡堂子出来之后,想到自己好几天都没有回国子监去报道了,既然现在身体已经康复,而掩眼法也有了小小进展,那便回书院去打个照面,也不至于被学生和上司所遗忘吧。
不过由于那晚赵府专职给东来赶车的小厮被东海恶蛟给无情杀害了,赵将军这几日忙于朝政之事,也没有另外给东来安排其它的随从人员,所以从澡堂子出来之后,他只能独自穿过长安城内最繁华的朱雀大街,踱步走到国子监去。
“东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就在赵东来踏入文澜阁的刹那,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赵东来浅笑着转过身去,扫视身后满脸关切的韩愈一眼,朗声回应:“主簿,东来已经有五日不曾到国子监内报道,若是再不回来履职,怕是会授人以柄吧?”
“到时候祭酒司一怒之下,将我从夫子名单中给剔除,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十七章 呆板的韩愈
“不可能!”
韩愈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立即一本正经的安慰:“东来,祭酒司一向看重你的才华,他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把你剔除?”
“何况有我韩愈在国子监的一日,就不可能允许别人动你赵东来一根汗毛。”
“你且安心回家养病吧,反正离秋试的日期还远着呢,大可不必急着回来履职,国子监内不缺夫子,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再回来便是。”
“谢谢主簿!”
赵东来不无感激的扫视眼前这位青衫中年男人一眼,忽然对于韩愈以往呆板的形象,又有了不同的认知。
以前在学历史的时候,他曾听老师不止一次提到过,韩愈其人虽然才华横溢,但却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为人处世太过于刚正不阿,从来不懂权宜之道,更别提什么阿谀奉承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数度被贬。
可是经过这一年左右在国子监内的相处,赵东来虽然也切身体会到了韩愈那种刻板而固执的行为方式,但不可否认,韩愈无论做什么事情,几乎都是在追求自己的原则,从来不会随波逐流。
而且他所坚持的事物,大多数都是出于一种非常本质的初心。
如今在赵东来的眼中,韩愈倒也并非只是刻板,反之,相对那些逢场作戏的人而言,韩愈的一言一行才是真正值得钦佩的为人处世之道。
“主簿,既然您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继续待下去的话,反而显得有些不通情理了。”
“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再正式回国子监内授课。”
“没问题。”
韩愈抬眼扫视赵东来一眼,复又缓步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肠的提醒:“东来,最近长安城中似乎也不太平了,你待会离开国子监之后,最好立即回赵府去休息,没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到处走动,尤其是入夜之后!”
“什么意思?”
赵东来闻言心念一动,望着韩愈那一脸凝重的样子,显然是有什么大事在长安城发生了。
“别问太多,你听我一言便是!”
韩愈再度与赵东来对视一眼,自顾自拿着一本花名册回书院去了,诺大的文澜阁前仅只剩下疑惑不解的赵东来站在门边,对于方才韩愈的那番话,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经过这一点小插曲之后,赵东来转身离开文澜阁,在正门口的阶梯前又遇到了老朋友唐傲。
此人年方二十五岁,生得倒是极为英俊,面如冠玉,身长七尺,时常穿一件白色长袍,气质极为高雅,身为当朝太傅之子,满腹经纶自不必多说,一言一行之间有些魏晋大学者之风。
而且在赵东来入驻国子监之前,唐傲也曾是国子监内最年轻的夫子,在数十名垂垂老矣的夫子之中,倒也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然而自从赵东来以二十岁的年纪入驻国子监后,唐傲的光环便瞬间被完全剥夺。
好在唐傲为人心胸倒也宽广,加上出身于太傅府,从小便与太子一起读书学习,眼界心胸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
尽管自己身上的光芒被赵东来无情剥夺,但他却也没有过多的责难对方,反而时常与他一同谈经论道,二人相处倒也还算融洽。
不过出乎赵东来意料之外的是,平时最喜欢一袭白衣儒生打扮的唐傲,今日居然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长衫,就连腰间时常悬挂的白玉也换成了刺绣香囊,整体装束看起来与他翩翩书生的气质完全不符合,反倒是像极了兵士农工商里面的商贾模样。
“东来,你怎么回来了?”
唐傲颇有些诧异的走上前来,一脸不解的询问。
当他看到赵东来那一袭白色长袍时,眼神中却莫名的流露出一股惊惧之意,只是这种表情很快一闪而过,并没有被赵东来捕捉到。
“我的到来是不是令唐大才子有些不太高兴呢?”
“毕竟唐大才子的光环,可是被我赵东来夺去了一半不止啊。”
“嘿嘿。”
唐傲不以为然的嘿笑一声,摆手道:“东来,看情形你已经从伤病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完全恢复了平日里油嘴滑舌的性子啊。”
说话的同时唐傲又一脸逗笑的望着赵东来,一双眼睛里满是笑意,那嘴角微微上翘的样子一看就是兴灾乐祸。
不过赵东来这回并没有生气,反而出人意表的耸了耸肩,回应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相信你唐大才子将来也会有这么一天的哦,而且肯定不会太久。”
言罢,赵东来也回敬了唐傲一个揶揄的表情,侧身穿过国子监那朱漆木门,径直离开了。
待他走远之后,唐傲转过身去望着赵东来远去的背影,那一袭白衣在日光的照射之下何其显眼。
若仅只是看这背影,倒也颇有些翩翩公子的风范,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背影杀手吧。
可惜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并不算英武的赵东来,哪怕满腹的经纶也注定没有市场。
唐傲站在石阶上嘴角微扬露出诡谲一笑,注视背影片刻之后转身进入了国子监。
本来赵东来也打算听从韩愈之言,早早的回到将军府去休息。
可是方才与唐傲简单的聊了几句之后,反倒是勾起了赵东来的一些心事。
这几日只顾着在府中修习仙法,却是忘了前几日裴无名托人过来交待之事。
按理说凭着裴无名那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那日在黄河楼后巷发生的仙妖大战,他可能早已经着手调查了,请赵东来伤愈后前往巡城卫衙门,想来也是打算向他问询相关事宜。
“东来公子,你的伤势可曾好转?”
在巡城卫所属的衙门口,仍然一袭银袍加身的裴无名站在台阶前颇为好奇的询问。
“唔。”
赵东来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但却并没有正眼瞧这裴无名一眼,倒也不是看不起这裴无名,只是单纯不太喜欢他那张时常板着的臭脸而已。
第十八章 偶遇元凶
何况作为巡城卫的最高统领,平日里纵容他的属下孙玄等人肆无忌惮的欺辱长安百姓也就罢了,居然对赵东来也敢颐指气使,他裴无名就算没有窜联之罪,至少也要担一个管教不严的责任。
裴无名见赵东来站在台阶下一脸不悦的样子,向来善于察颜观色的他很快便料到赵家公子可能有些余怒末消。
于是缓步走下台阶,踱步至赵东来的面前拱了拱手,客气的说:“东来公子,那晚在黄河楼后巷的事情,裴某已经听属下的人说过了。”
“孙玄那小子实在目中无人,居然敢对你动手动脚。”
“不过我已经处罚过他了,还请东来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才好。”
“另外东来公子没有在将军面前控诉巡城卫的无礼,也算是间接帮了我裴某人,日后若是有用得着裴某的地方,哪怕赴汤蹈火,我也会在所不辞。”
见裴无名的态度良好,加上言辞也极为恳切,赵东来心中对巡城卫那些仅存的不满,总算是彻底消除了。
当下也同样拱手还礼道:“裴统领何必如此过谦,那日孙玄虽然无礼,但他的行为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宵禁期间出行,我也有一定的责任。”
“只是我时常听闻你所统领的巡城卫兵士,经常借着巡街之际渔肉百姓,城南那一带的商户已经怨声载道了。”
“我看裴统领也是有识之士,日后万万不可再纵容属下之人,否则他们将来会更加飞扬跋扈,到时候捅了大篓子,裴统领末必能兜得住!”
“唉……”
裴无名显然也没有料到赵东来会如此通情达理,当场长叹一声,尴尬的回应:“说起来也甚是惭愧,我平日对于属下之人确实疏于管教,不过今日东来公子既然开口了,那我日后定会严格规范巡城卫的兵士。”
“对了!”
说到这里裴无名忽然话锋一转,沉声道:“东来公子,那日巡城卫的人赶到黄河楼后巷之时,街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虽然孙玄等人当场询问过公子相关的情况了,但从我裴某人的角度来看,东来公子当时应该没有说实话。”
“另外,若所料不差的话,东来公子的伤势,应该也是与黄河楼后巷的那一场“怪事”有关吧?”
“哼哼。”
望着裴无名一本正经的脸庞,赵东来忍不住在内心苦笑了两声,早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隐隐有所预感,并且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当下冷静的摆了摆手,辨驳道:“裴统领,那日我不过是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下来受了一些轻伤而已。”
“至于你所说的怪事,却是闻所未闻。”
“何况现在事过境迁多说无益,不如就此翻篇吧。”
“哦?”
裴无名当场俊眉一扬,望着一脸凝重的赵东来,宽慰道:“东来公子倒也不必紧张,我不过是例行公事查问一番罢了,之前将军已经打过招呼,既然公子阐明了当时的经历,那裴某便心里有数了。”
接着他又咧嘴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久闻东来公子风采非凡,今日一见,气度果然与寻常人不同。”
“无名兄过奖了。”
赵东来当场拱了拱手,心想着这裴无名既然不再追究,那倒也乐得轻松,于是乎同样夸赞道:“久闻巡城卫的裴无名少年英才,当初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进入巡城卫的核心管理层。”
“二十五岁便登上巡城卫统领的宝坐,若是论成就,目前裴领统可是远远在东来之上,所以裴统领倒也没有必要妄自菲薄。”
原本还有些心存芥蒂的赵东来,见裴无名竟然为人如此豁达,他便在第一时间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
同是在官场中打混的人,阿谀奉承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哪里,哪里。”
对于赵东来的夸赞,裴无名却仅只是无奈的摆了摆手,语重心肠道:“我裴某人不过一介武夫罢了,并没有东来公子说的那么厉害,这一生仅只是想凭着一腔热血为大唐,为长安城百姓,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而已。”
“只可惜……”
说到这里裴无名忽然摇了摇头,一脸迷茫的嘀咕:“近段时间长安城内发生了数起命案,我连续五日进行调查探访,却没有得到丝毫有用的信息。”
“原以为凭着自己的一身武艺,不求封候拜相,但至少也要保长安城一片祥和。”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多么苍白无力。”
“长安城果真发生了命案?”
这已经是一天之内,赵东来第二次听到有人提及这件事情了。
从韩愈和裴无名二人凝重的神色来看,事情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几分。
末了,赵东来又与裴无名寒暄一阵之后,见天色已晚,便打算告辞回府。
城中因为最近连连发生怪事的原故,皇上便颁布了一条宵禁的通告,入夜之后长安城中闲杂人等不可再随意到街上走动,以免被妖邪之辈趁机伤害。
赵东来伤病初愈,裴无名本打算亲自送他回赵府,一来可以保护他,二来也想与赵将军叙旧一番。
不过赵东来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独自一人踏着夕阳往赵府的方向步去。
赵府在长安城的西南方向,位于雁塔寺附近,而巡城卫则设立在大青龙寺附近,二者之间确实有一段距离。
赵东来独自一个踏着夕阳走到雁塔附近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原本喧闹的街上随着夜色的来临,行人纷纷收拾了行装各自往家里躲去。
许是因为这一段时间莫名发生的命案将大家的神经都给揪了起来,所以入夜之后的长安几乎如同一座空城。
赵东来作为一介书生,并不是什么胆大之人,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他的心中也开始变得有些忐忑,脚下则加紧了步伐往赵府赶去。
目光甚至已经可以隐隐看到赵府大门口那两盏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了,门口的石狮子在夜色下似乎显得有一些狰狞。
走到离家不远的那条小巷子附近时,赵东来的鼻息间似乎又闻到了前几晚那种熟悉的腥臭之味。
第十九章 恶蛟闹事
那种从爬行动物身上传来的味道,着实让人感觉有些恶臭难忍,当这种味道传入东来鼻息间的一刹那,他的小心脏立即被惊得砰跳不已。
这种味道他太熟悉了!
当日在黄河楼后面的小巷子内,那条东海恶蛟出现的时候,就曾散发过这种腥臭味。
原以为那晚被东华上仙给打跑之后,东海恶蛟一时半会断然不敢再入长安城闹事了。
想不到时隔五日之后,居然再度闻到东海恶蛟身上的腥味,这让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赵东来几乎吓得有些呼吸不畅,回想起恶蛟那举手投足取人性命的作风,更是后背冷汗直冒。
“莫不是东海恶蛟又出来作乱了?”
赵东来在内心嘀咕一句,脚下则加紧了速度往赵府方向赶去。
不过仅只是走出三五步的距离,立即听到有些昏暗的小巷子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惨叫声。
这一声惨叫的声响并不算大,若换在喧闹的集市中,估计不会有人注意到。
可偏偏此刻的小巷在夜色笼罩之下宁静异常,哪怕一根针掉落在地都能发出回响。
赵东来当场愣了愣神,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那股腥臭味仍然在鼻息间弥漫,而且似乎有越发浓郁的趋势。
他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后背不断冒出来的冷汗,以及额上越来越多的汗珠。
他想发足狂奔,逃离这条幽暗死寂的小巷子。
但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这么做。
若是引起了潜伏在暗处那条恶蛟的注意,届时非但无法成功逃离,甚至还有可能直接把恶蛟引到将军府去。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赵东来连忙收拾了一下有些纷乱的心情,站在原地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侧过身子,猫着腰往方才发出响动的方向悄悄走去。
此时月色斜斜照射在小巷子旁边的屋舍上端,一点点银色光芒梳梳密密洒在巷子内的青石板小路上,折射出道道清冷的银光。
赵东来走得异常小心,千层底真丝布靴踩在青石板路上,并没有散发出任何的声响,而那种浓密的腥臭之气则在小巷中四处弥漫,幽暗的巷子里,仅只能看清周身两米左右的事物,再远一点的地方,可就有些迷蒙了。
往前走出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在小巷转角处的柱子后面,两条看上去颇为修长的大腿忽然从暗处伸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赵东来内心一惊,嘴里则不由自主的轻呼了一声。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内心已经紧张至极的情况下,仍然差点把自己当街吓尿。
而且更可怕的是,此处浓密的腥臭味表示,东海恶蛟极有可能就在附近。
现在这一声轻呼,无异于引狼入室啊。
不过出乎赵东来意料之外的是,当他这一声轻呼过后,小巷中却并没有浮现东海恶蛟身着黑衣的身影,除了先前那种死一般的宁静,以及柱子后面那两条看似无力的长腿外,并没有出现其它的变化。
见预料中的东海恶蛟并没有出现,赵东来的内心总算是安定了几分。
当下深呼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奔到了柱子后面打算一探究竟。
目力所及之处,借着微弱的月光一打量,赫然发现眼前的柱子之下,居然斜斜的躺着一名白衣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
此人年纪大约也就二十左右上下,身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双腿看上去极为修长,人长得倒也还算秀气。
手中拿着一卷合订本的诗经,还有一块青色的玉佩散落在他的腰间不远处,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从此人的着装来看,显然应该是附近一带的书生,也有可能是前来京师准备赶考的应试举人。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此人安静的表情之下,却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尤其是他那紧闭的双目,仿佛和死掉的人没有两样。
“喂!”
赵东来站在旁边故作镇定的轻唤一声。
如同意料之中那般,白衣书生并没有张嘴回答。
巷子中仍然死一般的寂静,此刻仿佛全长安的人都消失了,仅仅只有赵东来和这个不省人事的书生而已。
“你没事吧?”
赵东来不甘心的走上前去,壮着胆子伸手推了推这白衣书生。
然而仅只是这轻轻一推的力道,却把斜倚在柱子上的书生给推得倒在了地上,先前还看似完好无损的头颅,居然随着这一推之力,咕噜噜的掉落到地面,然后带着鲜血朝赵东来的脚边滚了过去。
“卧槽!”
赵东来当场被惊得怪叫一声,身体本能往后退去,不等那颗掉落在地上的书生头颅滚过来,他已经几个箭步逃离小巷子,径直往赵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等回到赵府之后,立即命看门的下人紧紧关闭了大门,这才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全身已经被冷汗濡湿。
“少爷,您没事吧?”
赵府家丁见他一脸惊惧的坐在院内台阶上,担心他可能出了什么事,所以第一时间走上前来关切的询问。
“没事……”
赵东来心胆俱寒的伸手抹了抹额前的冷汗,这才故作镇定的询问:“将军回府了吗?”
“将军在申牌时分就回来了!”家丁一本正经的回应,同时又疑惑打量了眼前神情慌张的少爷一眼,脸上划过一丝狐疑之色。
赵东来在台阶上小憩片刻之后,原本纷乱的内心总算是镇定了些许。
为免赵将军担心,他甚至没有到前厅去用膳,便独自一人回到了小阁楼中休息。
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赵府中也没有东海恶蛟的腥臭之味传来,这表明赵府暂时是安全的。
是夜无事,第二天赵东来早早的便起床洗漱一番,独自一人驾着马车前往国子监去上课。
当然他之所以去这么早,还有一个重大的原因,那就是想向韩愈打探一下最近连环命案的相关情况。
然而到了书院之后,这才发现一向起早贪黑的韩愈,今天居然还没有来!
第二十章 韩湘子下凡
对于赵东来而言,在这个诺大的国子监内,虽然有着数十名代表着大唐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夫子以及文部官员,但除了韩愈以及唐傲等二人可以算是朋友之外,其它那些整天之乎者也挂在嘴边的老学究,都没有办法与赵东来这个从现代社会重生过来的人相处融洽。
在赵东来的认知里,虽然说韩愈平时为人比较呆板,但他却是一个十足的消息通。
长安城中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在第一时间被韩愈探听到,之前好几次与长安城有关的动向,几乎都是从韩愈的口中得知.
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韩愈除了是赵东来的顶头上司之外,甚至还是一个很可靠的消息来源。
没有探听到自己感兴趣的消息,赵东来的心情自然是有一些受挫。
在主簿大殿内溜达了一圈之后,仍然没有看到韩愈那伟岸又不失儒雅的身影,他只能无奈叹息着往自己备课的书院走去。
考虑到自己也有好几天没有来过国子监了,有一些课文似乎都已经落下,所以最后赵东来还是强忍心中的好奇,老老实实回到了书院里去备课,以便能在上午的授课中有一个好的发挥。
大约在辰牌时分,赵东来收拾了一些上课所用的装备,独自一个来到了书院二楼。
这是他在受伤之后返回国子监上的第一堂课,为了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他选择了在这一节课讲述陶渊明的人生点滴。
好在赵东来重生之前历史学得还算不错,对于陶渊明这个人有着较为深刻的认识,加上事先也在书院里查过相关的文献典籍,所以走进课堂的那一刻,内心还是极为镇定的。
“大家快看,今天居然是东来夫子的课!”
“咦,听说他前段时间不是受伤了吗?”
“怎么看他走路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受伤的人呢?”
“我听人说前几天晚上,东来夫子在黄河楼中可是出尽了风头哦,如今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上,已经有很多人在背诵他前几日在黄河楼中所作之诗词呢!”
二楼书院内原本安静温习功课的众学员看到赵东来缓步走过来,一个个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其中不乏一些溢美之词,想来应该是那晚赵东来在黄河楼临场作诗的迭事,已经传到了民间吧。
然而就在大家纷纷赞美之际,学员中却有一些人并不太识时务。
“也不知道他是抄袭谁的呢!”
“凭我对赵东来那小子的了解,虽然他确实颇有一些小才华,但也不至于厉害到超越曹子健的七步成诗!”
很显然,说话的人便是那右相之子李林朴。
此人作为权倾朝野的右相之子,在国子监诸多莘莘学子之中,出身确实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也正因为出身比较高贵的原故,以至于他从小就养成了骄纵的习惯,在整个长安城中,除了对当今太子恭维有加之外,这李林朴基本上不会对此外的任何人假以颜色。
平时在国子监中更是飞扬跋扈,欺负同窗学子,调戏长安少女,那更是家常便饭的事,尽管经常在课堂上被赵东来给整得很惨,但他还是改不了这种骄纵跋扈的坏毛病。
至于用心学习?那是不存在的!
以他老爹在朝中的势力,就算他大字不识一箩筐,将来进入官场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所以有时候不得不感叹“论投胎的重要性。”
“李林朴,听你这语气似乎对东来夫子很了解啊?”
在距离李林朴课桌大约两米远的地方,一名长相清秀的少年好奇询问。
这位少年的名字叫做白乐仙,乃是当朝尚书郎的儿子,也是一位出身高贵的官二代,同样身出官宦家族,但他的性情却与李林朴完全背道而驰。
正如他那清秀的长相一般,此人性格也是相当的沉稳平和,并且极为勤学好问,在这个由官二代组成的书院内,他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学霸级人物。
“我当然了解赵东来那家伙啊!”
李林朴不以为然的扬了扬粗狂的眉毛,复又压低声音回应:“你大概不知道吧,赵东来很小的时候,就曾与我一道做过太子的陪读,而且时间长达三年之久。”
“所以我对赵东来的了解,绝对不是你们这些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你的话不可信!”
白乐仙不以为然的将头扭过去,不再听信李林朴的那番言论。
“咳咳!”
此时赵东来已经走到了二楼书院的讲桌前,站在台前做作的轻咳一声之后,眼角余光忽然打量到了书院东北角最后排的位置上,居然安静的坐着一个相貌英俊不凡的陌生年轻人。
此人看上去也就十**岁的年纪,比赵东来本人小不了多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一闭之间,似乎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轮廓分明的脸蛋上,更是写满了淡定从容的表情。
虽然只是一袭普通的素色长衫在身,但却完全遮不住他呼之欲出的良好气质。
尽管衣着一般,打扮也相对简单,与现场那些动辄丝绸加身玉冠及顶的官二代有点格格不入的味道,但他哪怕仅仅只是安静的独处一角,却也丝毫不减风采。
“这位同学是新来的吗?”赵东来半眯着眼睛盯着素衫青年好奇询顺。
“回夫子。”
素衫青年礼貌的从坐椅上站了起来,拱手道:“我叫韩湘子,前两天刚到国子监报到。”
“如果学生没有料错的话,您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东来夫子吧?”
“你就是韩湘子?”
盯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当的英俊青年,向来镇定自若的赵东来几乎下巴都要掉下去了。
想不到前几天刚听韩愈提到韩湘子的大名,今天就见到了他本人!
不过令赵东来有些哭笑不得的是,眼前这位英俊的素衫青年,显然要比曾经在新加坡版东游记里看到的湘子要英俊三分不止啊,而且人似乎也要年轻许多。
第二十一章 国子监百家争鸣
“是的夫子,我就是韩湘子。”
“想必叔父已经向您提及过了。”韩湘子站在坐位前不无礼貌的回应。
“嗯。”
赵东来轻轻点了点头,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悸动,然后朝韩湘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
经过这一个小插曲之后,赵东来没有再多说其它废话,一心一意的给大家讲起课来。
大概是因为有好几天没有到书院来的原故,加上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又是东来最喜欢的文人,所以这一节课他讲得格外的认真而激动,当说到“归去来兮”这一篇文章的时候,更是忍不住有种要引吭高歌的冲动。
夫子表现的如此投入,学生们自然也是听得格外认真而享受。
其实在大唐长安城中,许多官员的子女在学习方面都是相当刻苦而努力的,并不像现代社会中那些“二世祖”一样骄奢淫逸。
当然个别人可能要除外,比如说李林朴这类人,就像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在这个快要临近秋试会考的紧要关头,这些官员的子弟更是卯足了劲要考一个好名次,如此一来既能为家族的荣誉添砖添瓦,又能在日后的仕途中与同样在朝为官的父辈相辅相成,可谓是两全其美。
一课生动形象的课程进入到结尾的阶段,赵东来忽然心血来潮的出了一个题目,让大家以古都长安为名,当场作一首诗!
诗词的体裁不限,五言,七绝,词牌名,长短句皆可。
吟诗作赋,对于书院中这些接受了整个大唐最高级教育资源的学生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
所以当赵东来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书院中的学霸级人物白乐仙,立即当场作起诗来。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
“黄河楼中吹玉笛,古都三月落梅花。”
一首作罢,场上众人包括赵东来在内,所有人几乎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李林朴,这一刻居然也安静得出乎意料之外。
半晌之后,忽然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一波接一波的声浪几乎持续了近半刻钟的时间,这才渐渐的平息下来。
再一看书院中的其它学生,早就已经一个个朝着白乐仙投去了万分羡韵的目光。
赵东来同样感觉很震惊,但他的震惊与这些学生的震惊又有所不同。
如果说学生是惊叹于白乐仙过人的才思,那么,赵东来所惊叹的,则是关于历史为什么会被篡改成这样!
在赵东来模糊的记忆中,方才那一篇有关长安的诗,应该是唐代诗仙李白曾经的作品《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
可是现在却从一个叫做白乐仙的年轻人嘴里念了出来,而且在场所有的学生几乎都是第一次听到这首诗,很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这是盛唐诗人李白所著。
难道是历史出现了扭曲?
赵东来有些迷茫的摸了摸后脑勺,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接着他又转念一想,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试想一下,八仙中的东华上仙以及韩湘子都出现了,那么他所认知中的历史出现了一丝丝的“错乱”,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念罢,赵东来暗自深呼吸一口气,理了理有些纷乱的思绪,然后朗声道:“这首诗确实写得非常不错,虽然仅仅只是一首简短的七言律诗,但却囊括了数个地名,竟境方面也相当之高。”
“若是白乐仙同学能在数月后的秋试考场上,也能有如此这般的发挥,那么今年的状元,可就非他莫属了!”
“嘿嘿,谢谢夫子夸奖,相比学富五车的东来夫子,我还有很长的路……”
“这并不算什么吧?”
不等白乐仙把话说完,之前一直安静自若的韩湘子却忽然开口了。
这句听起来好像带有一点点冷傲,还有一丝丝挑衅意味的话,瞬间令白乐仙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太愉悦的神情,不过碍于有夫子在场,所以也不便发作罢。
赵东来闻言则嘴角微微一扬,好奇询问:“湘子同学,莫不是你有更好的作品呈上?”
“不敢说更好,但应该也能登堂入室!”
韩湘子不卑不亢的回应一句,随即大声朗诵起来,神情间倒是颇为自信。
“访贤揽胜观名山,西北风光自不凡,”
“五千历史数陕晋,八万里路到长安。”
与上一次白乐仙作诗之后那种震惊的场面不同,韩湘子作完诗之后,场上却陷入到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仿佛所有人在这一刻都被定格了,除了赵东来脸上那有些玩味的笑意之外,书院中的其余学子,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死死盯在了韩湘子那英俊的脸庞上。
当然,这些所有目光之中,最多的还是钦佩和神往。
毕竟,这些常年在国子监内享受大唐最高教育资源的官二代们,怎么可能相信一个从乡下来的土小子,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一首全新的诗词。
而且无论是对仗之工整,还是平仄及押韵,又或者诗中所表露的境界,竟然都不在李杜两位诗仙诗圣之下,这无疑让人有些跌破眼镜。
“好诗,好诗。”
赵东来满意的拍了拍手掌,大声夸奖:“看来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主簿大人的侄子,确实颇有乃叔当年之风范。”
“东来夫子过奖了。”
韩湘子平静的咧嘴笑了笑,径直坐回了椅子上。
“很好,这堂课大家的表现都非常出色。”
“如果能把这种高度的热情保持到秋试会考的那天,我相信以在坐各位的知识储备,一定可以考取一个好名次的。”
说到这里赵东来又顿了顿,扫视面容清秀的白乐仙一眼之后,忽然打趣道:“乐仙,看来韩湘子的到来,极有可能会撼动你学霸的地位,若是想要在秋试会考上力压群雄,那你可得加把劲才行了!”
第二十二章 与八仙为友
“夫子请放心,乐仙一定不会辜负厚望!”白乐仙自信满满的笑着回应,想来并没有因为被韩湘子抢了风头而生气。
课堂结束之后,赵东来因为还有一些有关八仙的事情想向韩湘子证实,所以课毕之后,他专门将韩湘子带到了自己备课的那间小院中。
二人刚进入小院的刹那,立即看到满脸倦意的韩愈从院落内走了出来。
当看到迎面而来的韩湘子与赵东来二人如此相敬如宾,他那困顿的脸上不由得化开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东来,忙完了吗?”
“忙完了。”赵东来礼节性的回应。
身后的韩湘子则毕恭毕敬的唤了声“叔父”。
韩愈满意的扫视他一眼,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将目光落到了赵东来的那一袭白袍之上。
“东来,你今天怎么还敢身着白袍出门啊?”
“难道真的不怕死吗?”
“死?”
听到这个词的刹那,赵东来不免内心一惊,随即皱眉道:“主簿,为何无端端的提到“死”字,难道穿件白袍也有罪吗?”
“当然有罪!”
韩愈四下打量一眼,见周围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这才一脸神秘的提醒:“东来,你难道还没有听说吗?”
“昨天夜里在雁塔附近,又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
“这已经是长安城中最近一段时间内第五起命案了!”
“那又如何?”
尽管此时赵东来的内心已经有些翻江倒海,但他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那份恐惧和震惊,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雁塔命案呢?
作为第一个接触到死者的人,甚至还有可能是唯一的目击证人,赵东来几乎可以断定,昨晚行凶者就是南山上的那头恶蛟。
不过这些事情,他显然不能对韩愈提起。
一来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二来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尤其听到韩愈说这是近来第五起命案的时候,心中更是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似乎他已经猜测到,这几起命案的背后,也许与那本捡到的玄天九变有关。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就更加不敢多说什么了。
“东来,你可知最近五起命案都有一个共通点?”韩愈一脸睿智的反问。
“什么共通点?”
赵东来迷茫的耸了耸肩,脑海中则闪过昨天夜里看到的那具无头尸体,当回想起对方那白袍加身的装扮时,顿时灵光一闪,当场惊呼起来。
“主簿,您所谓的共通点,难道是指白衣儒生?”
“没错!”
韩愈疑惑的扫视眼前这个一惊一乍的年轻人一眼,随即点头道:“据我从巡城卫那边听来的消息得知,最近所有遇害之人,皆是白衣儒生形象的打扮。”
“所以经过巡城卫裴统领的推测,他怀疑这是一起专门针对白衣书生进行的,并且有预谋的刺杀案件。”
“而这些案件的背后,极有可能会牵扯到宫廷甚至官场的势力争斗,与数月之后的秋试会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扯淡……”
赵东来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随即这两个超前卫的词语脱口而出。
“什么扯淡?”
韩愈有些不解的扫视赵东来一眼,反问道:“莫非你觉得这个分析思路是错误的?”
“我……不太清楚。”
赵东来在内心略一挣扎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退缩。
其实早在昨晚的凶案现场,他就已经知道最近缕缕犯下命案的杀人真凶,一定是南山上修行的那头蛟妖。
如今巡城卫的人却硬要将这几名白衣书生被杀的事件,与几个月后的秋试会考联系在一起,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不过此时的赵东来却并不敢多说什么,也不敢过份的透露与蛟妖有关的事情。
从以上总总迹象来看,蛟妖所针对的人群,显然是身着白衣的书生群体。
再回想一遍那日与蛟妖初遇时的场景,自己赫然就是穿着一身的白袍。
如果整件事情的推断没有偏离方向,那么他基本上已经可以料到,蛟妖之所以到处杀人,其实是在找人!
而他要找的人,就是经常身着白袍的赵东来!
只因为再有几个月就要临近秋试会考,所以长安城中多出了许多书生,而书生一般性情较为高洁,多以身着白袍最为常见,所以在莘莘学子无数的长安城中,要找一个白袍儒生,确实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何况那晚街上的月光昏暗,蛟妖末必看清了赵东来的真面目,所以连杀五人之后,仍然没能找到正主。
而蛟妖之所以冒着被东华上仙诛杀的危险跑到长安城中闹事,其目的极有可能就是玄天九变!
从当下这个角度来分析,这本记载了道门仙法的玄天九变,极有可能就是蛟妖丢失在街上的物品。
想通这一点之后,赵东来整个人已经感觉有些双腿发软了。
万万没有料到,一向淡泊处世的他,居然会招惹到蛟妖这么穷凶恶极的精怪。
而且此精怪生性凶残,杀人越货向来凭自己性情喜好,作为修行数千载的大妖,他甚至不把寻常的神仙放在眼里。
若是有朝一日被他找到赵府去,那么赵府近百口的老老少少,估计一个个都要命丧黄泉了。
这一切简直细思极恐。
“东来,你在想什么呢?”韩愈厚重的声音在耳畔忽然响起,瞬间打断了赵东来方才脑海中的推论。
“没事。”
赵东来勉强挤了个笑容,敷衍道:“这个案子确实挺奇怪的,若不是主簿提醒,我还真不知道现在就连白衣儒生的装扮也这么危险。”
“既然主簿着重提及了这件事情,那我明天必须得改一改平日的穿衣风格,尽量不要再穿白色长袍了。”
说话的同时赵东来又浮夸的伸手抹了抹额间的冷汗,以表示自己心中的惧意。
“唔。”
韩愈满意的点点头,复又打量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韩湘子一眼,以一种长辈的口吻缓缓道:“湘子,你大概在课堂上也已经认识东来了吧?”
第二十三章 长乐宫寻欢
“认识了。”
韩湘子面色一喜,浅笑着回应:“今日在书院已经见识过东来夫子的谈笑风生,见闻之广义,学识之渊博,确实不愧为国子监内最年轻的夫子,这一点湘子表示深感钦佩。”
“很好。”
韩愈满意的咧了咧嘴,笑着吩咐:“东来,既然你与湘子也已经相识,我看你们二人年纪相差不多,湘子初来乍到,长安城中并没有朋友,不如今日就由你带着湘子到处走走瞧瞧,领略一番长安风物,如何?”
“我?”
赵东来有些错愕的指了指自己,心中却感觉有些不太乐意。
本来以赵东来的性格,遇到韩湘子这种才貌双全的美男子,而且将来还是传说中八仙之一的神人,按理说应该很乐意结交才对。
不过经过方才有关蛟作乱的小插曲之后,赵东来目前最大的想法,那就是赶紧返回赵府去,将身上这一套白色长袍褪去,换一件其它颜色的衣服。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将前几晚拾得的玄天九变藏起来,以防消息泄露出去,否则将会引来无穷的祸患。
不过主簿已经开口了,赵东来作为后辈,似乎也没有理由去反驳。
一阵错愕之后,他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故作镇定的回应:“那好吧,湘子初到长安,也确实有必要见识一下国都的盛况。”
“而我作为东道主,自然得一尽地主之谊。”
“主簿尽管忙自己的公务,这件事情交给东来便是,晚些时候我会派人送湘子回韩府。”
“如此甚好。”
韩愈伸手捋了捋颌下的短须,心满意足的走了。
望着韩愈逐渐消失在前院的背影,韩湘子却面带神秘的扫视东来一眼,疑惑道:“东来夫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啊?”
“方才叔父提到那五起白衣书生被杀命案之时,你的眼神中分明闪过一丝丝怪异的神色,而这种神色,并不像是恐惧,更多的却是狐疑!”
“是吗?”
赵东来平静的转身与湘子对视一眼,尽管表现的极为镇定,但心中却已经是钦佩万分了。
想不到年纪轻轻的韩湘子居然有如此察颜观色的本领,从一言一行都能看出端倪来,再加上他之前在课堂上表现出来的博学多才,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赵东来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待。
韩湘子则一脸真诚的望着赵东来,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许是因为赵东来到了此刻还如此镇定自若的缘故吧。
二人对视良久之后,赵东来仍然不打算向他说明与蛟妖有关的事情,毕竟兹事体大,多一个人知道,赵府上下几十口人就要多一份危险。
尽管韩湘子表现的极为诚恳,而且赵东来也绝对有理由相信,将来身为八仙之一的韩湘子,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到处说嘴的长舌妇。
半晌,赵东来忽然莫名的扬了扬眉头,风轻云淡道:“湘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只要这些小秘密不会伤及别人,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去过多探究,你认为我说得对吗?”
“没错。”
韩湘子钦佩的点点头,笑着回应:“既然东来夫子不愿过多谈及此事,那么湘子便不再追问。”
“不过我与东来夫子一见如故,加上夫子又是叔父的执友,所以在情感方面,我已经将夫子当作亦师亦友的对象。”
“若夫子日后有兴趣向湘子诉说这些所谓的小秘密,那么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当然。”
赵东来摆了摆手,和颜悦色的望着他,故作大方的说:“湘子,既然你说与我一见如故,那又何必开口闭口以夫子相称呢?”
“我顶多与你年龄相仿,只是步入仕途比较早罢了,你口口声声的叫我夫子,反而把我给叫老了。”
“不如以后除了课堂之外,其余的时间都称我为东来,或者直呼其名,如何?”
“直呼其名!?”
韩湘子满脸惊疑的盯着赵东来,一双眼睛瞬间睁得老大,大概是没有料到赵东来居然会如此打破常规吧,尤其是在以礼仪之风见长的盛唐,这样的说法简直就是荒谬。
沉默片刻之后,他这才不解的反问:“直呼其名会不会不太礼貌?”
“而且就算咱们能成为执友,但你始终也是夫子的身份啊,我韩湘子一介寒儒,似乎有高攀之嫌。”
“高攀?”
听到这个词赵东来几乎快要当场笑出声了。
想不到眼前的韩湘子居然如此之憨厚与谦卑,这方面倒是颇有其叔父之风。
不过从赵东来的角度分析,真正高不可攀的人应该是他韩湘子!
毕竟在赵东来的认知里,将来韩湘子可是八仙之一,甚至可能还肩负拯救三界的重任!
当然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历史没有出现差错的情况下!
略微调整了一下心情,赵东来感觉似乎没有必要和韩湘子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大唐作为礼仪之邦,又是天朝大国,等级制度方面确实是比较森严。
不同的阶级之间,不管两人感情如何,那条无形的鸿沟还是会存在。
所以让韩湘子一下子就接受这种师生平等的想法,肯定会有些不切实际。
念罢,赵东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嘀咕道:“湘子,总而言之,日后你叫我东来便是,我叫你湘子,如何?”
“好……”
韩湘子言谈间似乎仍然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还是勉强应承了下来。
城南,长乐宫。
作为整个长安城中最为出名的歌伎馆,长乐宫几乎是整个大唐在乐礼方面最杰出的代表,没有之一。
早年玄宗为了取悦贵妃,费尽心思为她编写了一部《霓裳羽衣舞》,并培训了一支专业的宫廷乐队为杨贵妃奏乐,而唐代的乐礼司便就此应运而生。
大唐是一个崇尚音乐的朝代,受玄宗与贵妃的影响,在开元初年,民间的乐曲创作达到一个前所末有的高度,每年都有许多传唱度极高的作品涌现出来,这种风气一直延续至今。
第二十四章 调戏剑姬
诗仙李白云游四方之际,更是一萧一剑从不离身。
甚至据传他当年离开碎叶城前往长安求学之际,所携带的行囊之中便有一根玉萧,以至于在他后来的作品之中,许多的诗句都引用到了与声乐有关的东西,可见唐朝乐理之盛,实为各代之翘楚。
而长乐宫中除了有着许多造诣深厚的乐曲名家之外,更有无数代表着盛世大唐万种风情的绝美歌伎。
但与黄河楼内丝竹之声乱耳的情形不同,长乐宫却是一个极为高雅的场所,绝对不会像黄河楼那般喧哗,更不可能藏污纳垢。
大约申牌时分,在赵东来的引领之下,韩湘子二人来到了长乐宫的大殿之中。
作为长安城最为高雅的场所之一,尽管对于入场之人有着严格的身份限制,除了达官显贵之外,寻常人根本没有资格入内,但长乐宫仍然可以说是每天高朋满坐,宾客盈门。
赵东来作为赵将军之子,又是国子监内最年轻的夫子,以他当年誉满京华的神童身份,身然是可以自由的出入长乐宫。
二人到达长乐宫时,殿内正有一名身材阿娜的女子手持长剑在宫殿最中央狂舞,而在她的四周则有数名乐理大师在忘我的弹奏着琵琶与五弦琴等乐器。
初初一听之下,除了有着悠扬的胡琴声外,还有低沉的二胡参杂其中,而旁边一位手持古筝的妇人,更是随着舞剑女子的律动而尽情弹奏,那穿云裂帛之声,只听得在坐众人头皮发麻,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赵东来与韩湘子二人看得也有些痴了,双双坐在大殿一角,闭上双目尽情欣赏起来。
随着曲子逐渐的接近尾声,那女子舞剑的速度也渐渐放缓起来,先前那种娇如游龙的身姿,逐渐变成柔弱无骨的轻舞,一刺一挑之间,无不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态。
终于,随着古筝的最后个音符掉落在地,女子将长剑往空中一抛,然后凭空高高跃起,一个紫燕腾空的招式将抛到空中的长剑接在手心,然后凌空两个后空翻,稳当的落到了场外。
动作之利落,仪态之潇洒,着实有几分杜甫UU小说公孙大娘舞剑的味道。
罢如江海凝青光,观者如山色沮丧,这一收剑的姿势,又不禁让人看得目瞪口呆了。
待舞剑女子站稳之后,赵东来再用细细一打量,发现此女居然有些眼生,之前好像并没有在长乐宫中见识过。
纤细的腰身仅只是裹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妙曼身姿在灯火通明的长乐宫中格外显眼,那浑圆的妙臀坚挺而圆润,高高隆起的双峰更是在白纱下面呼之欲出,高挑的身材外加一双绝世大长腿,尽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却也止不住的风情万种。
就她这逆天身材,这盛世美颜,现代社会中那些所谓的a4腰,所谓的网红脸,在她面前估计也只有老实当洗脚婢的份了。
“哗!”
一曲即罢,场上众人立即传来了潮水般的掌声,不过胡乱吆喝的人倒是没有,除了惊叹声之外,场上整体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这与赵东来曾经在现代社会看球时那种杂乱的场景,简直完全背道而驰。
大唐就是大唐,不愧是万国来朝的开元盛世,像这种高雅艺术,现代社会怕是早就失传了吧。
“长安城果然是卧虎藏龙啊!”旁边韩湘子也颇有感触的嘀咕。
“那是当然。”
赵东来自豪的扬了扬眉,压低了声音提醒:“长乐宫可是有着无数的绝美歌伎,就好比眼前这位.”
“确实不错。”
韩湘子略一点头,随即反问:“东来,方才那女子所舞之剑术,你猜猜是什么剑术?”
“这个……”
赵东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苦笑道:“湘子,不瞒你说,我虽为赵将军之子,但却并没有接受过任何形式的武学教育,对于舞枪弄棒这些事情,更是不甚喜欢。”
“你这个问题,着实是把我给难住了!”
说到这里赵东来又顿了顿,反问道:“不过看湘子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怕是知道方才那一套剑术的由来吧?”
“当然。”
韩湘子得意的笑了笑,正准备向东来解释这套华丽丽的剑术之由来,忽然场上有人高声喧哗起来。
“骊姬的剑术果然高明啊,在大唐长安城中,怕是数你第一了吧!”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赵东来从角落缓缓起身,抬眼穿过层层人群往前望去,目力所及之处,居然看到了李林朴那满脸横肉的面孔。
“怎么又是这搅屎棍!”
赵东来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在如此高雅的场所听到李林朴大声的喧哗,多少让人感觉心中有些不爽。
这时前方的李林朴又有了新的动作。
只见他拖着那肥胖的身躯走到大殿中央,不屑一顾的扫视那几名乐师之后,最终将目光落到了舞剑的女子身上。
“骊姬,凭着你倾国倾城的美貌,再加上如此矫健的身姿,委身于这长乐宫中,岂不是太过屈才了?”
“并没有。”
骊姬似乎也不太喜欢满脸横肉的李林朴,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她已然面色平静的回应:“长乐宫乃是长安城中最高级别的歌乐场馆,也是直属乐礼司的一个部门。”
“骊姬有幸能进入长乐宫就已经十分感恩了,又怎么会生出“屈才”之意呢?”
“啧啧啧。”
李林朴闻言连忙浮夸的咂舌道:“骊姬,人生总要有志向,这长乐宫乃是一个吃青春饭的地方,现在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当然可以受众星捧月之优待,但是等你年老色衰成了昨日黄花,可就末必还有这么多的达官显贵为你一掷千金了。”
“我看你还是趁着年轻有姿色,赶紧随了本公子吧。”
“只要你从了我,那今后别说衣食无忧,荣华富贵都是享之不尽。”
说话的同时李林朴又轻佻的伸出咸猪手,朝着骊姬的那肤如凝脂般的面部摸了过去,动作相当之轻佻,完全不顾及在场数十双几欲喷火的眼睛盯视。
第二十五章 不自由勿宁死
“这位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行!”
大概并不知道眼前这位长相丑陋的男子就是当今右相之子吧。
当看到李林朴伸出那咸猪手的时候,骊姬居然灵敏的往旁边一闪,轻而易举躲开了对方的“偷袭。”
揩油失败的李林朴哪有这么容易放弃,身为右相之子,他在长安城中可从来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乍一看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小舞姬,居然不对他假以颜色,这还了得?
当即面色一沉,将那只僵在空中的咸猪手收了回来,以满脸不悦的口吻威胁:“骊姬,你可知本公子是谁?”
“居然敢对本公子如此无礼,你信不信本公子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在长安城中混不下去。”
“我不信!”这一次开口说话的人,居然是韩湘子。
“湘子……”
赵东来见他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要与右相之子为敌,连忙出言制止。
虽然说赵东来并不怕那位所谓的右相,而且也时常在书院里整蛊李林朴,但这一切也都只是在正常的范围内,二人并没有起过什么太大的冲突,也没有利益上的纠葛。
可如今韩湘子一个从乡下来的穷小子,居然也敢在长乐宫这么盛大的地方,当着诸多达官显贵的面顶撞李林朴,这不禁让赵东来暗自捏一把冷汗。
“湘子,不要多管闲事。”赵东来用手拉了拉韩湘子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没事。”
韩湘子不以为然的将衣角从赵东来的手中抽离,然后昂首挺胸信步往大殿正中央走去。
此时长乐宫中数十双的眼睛全都盯在韩湘子那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尤其是看到他那镇定从容的表现时,场上更是传来一阵低沉的赞叹之声。
但尽管如此,此时却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声援韩湘子,原因很简单,不敢开罪右相,仅此而已。
“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你这个从乡下来的穷小子啊!”李林朴漫不经心的斜视眼前的韩湘子一眼,字里行间满是不屑一顾之感。
“你叫李林朴是吧?”
“对啊,你既然知道本公子的大名,那应该也知道本公子的出身吧?”
“若是敢开罪于我,那么别说是你,就连你那当主簿的叔父,也要遭受牵连。”
“那又如何?”
韩湘子神色一正,不卑不亢的反问:“你以为凭着右相之子的名号,就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吗?”
“我韩湘子第一个不答应!”
“不知死活!”
李林朴怒骂一声,手中折扇往前一扬,朝着韩湘子顶部当头击去。
“公子小心!”旁边骊姬连忙惊呼提醒。
然而韩湘子却仍是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神情,确实让躲在人群中的赵东来都有些汗颜了。
待李林朴的扇子快要击中头部的刹那,韩湘子却漫不经心的将右手一扬,只见掌影略微闪了闪,那李林朴手中的折扇居然如同变戏法似的落到了韩湘子的掌心中。
这一系列的变化太过于快速,就连赵东来这个聚精会神的旁观者都没有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场上其它围观的人群,则更是感觉诧异不已。
虽然湘子一出手就让李林朴吃了瘪,但场上这些人却并没有为韩湘子叫好,那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出。
看来全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富家子弟。
李林朴一招之下就被夺去了随身携带的扇子,心中自然已经是愤怒至极。
从小到大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尤其是在这么多达官显贵的面前,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小子玩弄于股掌,这更是让好强的他感觉颜面尽失。
“来人呐,给我乱棍打死这乡下穷小子!”
李林朴愤怒的冲着两位站在身后的随从大声吩咐,脸上的横肉在盛怒之下几乎有些扭曲了。
两名高大威武的随从一直以来都是充当着打手的身份,李林朴能在长安城中横行无忌,很大程度上是仰仗这两名随从的武力。
如今随从见自家少爷居然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被人欺凌,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冲了上来,抢起砂锅大的拳头就朝韩湘子身上砸去。
“住手!”
这时赵东来终于看不下去了,硬着头皮从人群中跳了出来,面如寒霜般怒声喝止。
那两名随从听到赵东来的喝止声之后,双双怔在了原地,并没有再度对韩湘子发起进攻。
再反观韩湘子,此时他似乎并没有受到对方的胁迫,仍然表现的十分从容。
至于那位骊姬,好像神情也相当镇定,并不像普通女子那般被吓得花容失色,这倒是与她方才舞剑时的英姿相得益彰。
“赵东来,你又想多管闲事?”
李林朴皱着眉头不悦的反问,内心已经很不高兴了。
自打这赵东来进入国子监中授课之后,李林朴可是吃过不少的他的亏,罚抄千字文这类事情,那可谓是家常便饭,而且每次罚抄,数量都是成百上千来计算。
尽管以李林朴的家势,他可以找到很多枪手代抄,但屡次被责难,也确实是在赵东来手上吃了不小的亏。
见今日长乐宫一事又有赵东来横加插手,他更是没由来的火冒三丈。
“李林朴,你末免太放肆了吧!”
赵东来环视四周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到李林朴身上,针锋相对的怒问:“平时你在别处撒野也就算了,此处可是长乐宫,不仅是长安城中最为高雅的场所,也是直属教坊第一部的乐礼部门。”
“你可知当今的唐王有两大喜好,第一是佛学,第二就是乐礼。”
“胆敢在这长乐宫中闹事,那无异于不将唐王放在眼里,若是当真触怒了唐王,别说小小的右相,哪怕你是皇亲国戚,怕是也要遭殃吧?”
赵东来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有理有据,甚至可以用掷地有声来形容。
而且他一开口就先搬出了唐王来压迫对方,无形之中已经抢占了上风。
第二十六章 放学你别走
不管李林朴的来头有多大,他爹的权势如何遮天,当朝皇上,他李家肯定是惹不起的,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
所以这一番论调刚说完,李林朴顿时就有一些打退堂鼓了,至于他那两名欺软怕硬的随从,更是被吓得躲到了李林朴的身后去,那噤若寒蝉的样子,与方才不可一世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赵……赵东来,你可别想吓唬本公子!”
“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是吗?”
赵东来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看着他那心惊胆寒的样子,忽然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自从穿越到长安城之后,戏耍李林朴应该是他日常生活中最开心的事情,没有之一。
当即冷笑一声,大声反问:“那你今日要不要在这长乐宫中大闹一场呢?”
“我保证明天上朝的时候,你父亲肯定会被人弹劾。”
“到时候别说右相保不了你,恐怕连他自己的乌纱帽也岌岌可危吧?”
“哼!”
李林朴生气的冷哼一声,复又用眼角余光扫视两名随从一眼,三人灰溜溜的跑出长乐宫,瞬间消失无踪了。
“多谢公子的仗义解围!”
骊姬满脸感激的望着英俊而正义感爆棚的韩湘子,那一笑倾人城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花痴的神色。
“举手之劳罢了,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韩湘子第一时间拱手礼貌的回应,那谦卑的神态再配上英俊的面容,绝对会让无数少女为之倾倒。
骊姬将目光略微一挪,停留到了赵东来那并不算英俊的面容上,扫视片刻之后,这才浅笑道:“久闻东来公子的大名,想不到小女初来长安第二天,便有幸见识公子不凡的神采,实乃三生有幸。”
说话的同时已然盈盈下拜,那纤细的腰身以及如同凝脂般的肌肤,着实让人有些想入非非。
“不必客气。”
赵东来慌忙上前去搀扶住骊姬,当双手触碰到她那柔弱无骨的手腕之时,微温的肌肤如同春日里那一缕暖阳,直袭赵东来的内心。
眼前高高隆起的双峰,在眼角余光的注视下几乎隐隐可见那道鸿沟,娇柔的姿态更是不断撩拨起他那颗少男心,一时间竟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硬”!!!
“咳咳。”
大概是察觉到了赵东来的窘态吧,旁边韩湘子轻咳一声,提醒道:“东来,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哦……。”
赵东来重重点了点头,颇有些尴尬的松开骊姬那肤如凝脂的双手,再抬眼一看,骊姬双颊不知几时居然也爬上了两朵红晕,那小女儿般娇羞的姿态,更是令赵东来有些不能自持。
“走吧。”
韩湘子伸手推了推,示意他离开此处。
赵东来原本还想再多看几眼,方才骊姬那软玉温香的样子,已经让他有些痴了。
不过碍于在场还有几十双眼睛打量着,赵东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半推半就之下,不舍的离开了长乐宫。
在即将出门的的刹那,匆忙间回头一看,骊姬柔情似水般的眼睛居然也在打量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秋波婉转之间,无不给人风情万种之感。
“东来,方才你是不是傻了?”
在长乐宫前方的小巷子里,韩湘子饶有兴趣的反问。
“我傻?”
赵东来朝他番了个白眼,轻声呵斥道:“你这小子啊,以后少给我惹麻烦。”
“方才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和骊姬今天都很难下台,而且你的叔父也会受到牵连。”
“你非但不感谢我,居然还敢说我傻了?”
“我看你是欠揍吧?”
“哼哼。”
韩湘子不以为然的将脑袋一仰,颇为高傲的嘀咕:“就算要揍,也是我揍那目中无人的李林朴……”
“是吗?”
不等湘子把话说完,巷子深处已然传来了一阵阴沉的说话声。
而这说话之人,很显然就是赵东来的死对头李林朴。
果不其然,也就话音方落的功夫,肥头大耳的李林朴已经带着他那两个随从自小巷中走了出来,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与方才灰溜溜逃走的情形又完全不同。
“李林朴!”
韩湘子眉头一皱,斜视着对方三人,朗声质问:“你是刻意在这巷子里等我们的?”
“算你小子聪明!”
李林朴扬了扬手中的折扇,冷笑道:“确切的说,本公子是专门在此等你一人,至于赵东来,我暂时不打算惹他,毕竟他老爹可是雄霸一方的赵将军,况且他也没有得罪我。”
“但是你,韩湘子,你一个乡下的穷小子,居然敢在长安城众多名流面前羞辱我,看来你是活腻了。”
“别以为你叔父是主簿就了不起,今天我非得把你打残不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复又将目光移到赵东来的身上,不无戏虐的说:“东来夫子,今日我不想与你为敌,你也最好不要为一个穷小子出头,否则得罪了我李林朴,你应该知道下场。”
“是吗,来呀来呀,互相伤害啊!”
赵东来生气的竖起中间朝他比了比,脸上写满了不屑之色。
本来他确实也不想多管闲事的,但无奈这韩湘子并不是外人。
出门之前韩愈把湘子交给了他,那么作为东道主,他自然不可能看着外人欺负湘子。
更何况方才李林朴已经下令要打残韩湘子了,这种事情若是当真发生,那岂不是无形之中在打赵东来的脸吗?
就算他再不想与李林朴为敌,此时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赵东来,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李林朴站在原地跺了跺脚,声色俱厉害威胁起来。
其实此时的他已经有些色厉内荏了。
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我就是天王老子的模样,但他的内心却并没有表现的这般淡定。
诚然,若仅只是欺负一个小小的韩湘子,李林朴自然是可以毫不犹豫的叫人把他给打残。
毕竟韩湘子的身份,说好听点是国子监主簿韩愈的侄子,说难听点就是一个乡下进城的穷小子罢了。
第二十七章 互相伤害啊
以韩愈的那点官位,自然是无法与权倾朝野的右丞相相抗衡。
何况据李林朴所知,右相早就已经有些看不惯恃才傲物的韩愈了,就因为写了一篇大唐子民口口相传的《马说》,他就以为自己上了天,连右相那晚在黄河楼设宴款待国子监众夫子的大型聚会,他都没有去参加,这无疑是在暗中打脸右丞相。
不过现在赵将军的儿子赵东来又横插一脚,这件事情就有一些棘手了。
尽管李林朴向来不学无术,而且还经常目中无人,但他却也清楚的知道,在这个长安城中,赵将军可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当年大唐出现胡人叛乱的时候,赵将军可是带头去镇压胡人,保大唐长治久安的有功之臣。
身为一个武将,在手持重兵的情况下,他的影响力当然不是一个小小的主簿可以相提并论的。
何况除了赵将军之外,赵东来本人也非常的争气,年纪轻轻的就进入唐代最高的学府中教学,满腹经纶不说,就连治国之道也是张口即来。
当然,除了以上两点之外,李林朴之所以不敢招惹赵东来,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当今太子殿下。
赵东来约摸只有六七岁的时候,就曾与李林朴一道进入皇宫中陪太子读书。
太子也是一个勤学之人,在学识方面有着很高的造诣,加上他本身就是将来唐王的继承人,所以皇上更是给予了他最好的教学资源,在文渊殿中学习的那几年,太子与赵东来以及李林朴等三人朝夕相处,向来以神童著称的赵东来,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太子最好的朋友。
至于好吃懒做的李林朴,他那满肚肥肠的样子,自是入不了太子的法眼,相处了三五年的光景,太子直接请当朝皇上将李林朴那头蠢猪给送回丞相府了。
所以有了太子这个大靠山撑腰,李林朴就更加不敢动赵东来了。
见李林朴那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原本还有一点点顾虑的赵东来,此时已经完全释怀了。
只见他用眼角余光斜视李林朴一眼,接着又望了望他身后那两名高大的随从,忽然想到自己前几天不是修习了《玄天九变》上面的掩眼法吗?
何不拿他们来小试牛刀一番,看这所谓的掩眼法有没有奇效呢?
念罢,赵东来伸手拍了拍韩湘子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只要有我在,李林朴这小子不能伤你分毫。”
“嗯。”
韩湘子面色平静的点点头,眼神中并没有一丝惧怕之情。
那风轻云淡的姿态几乎让赵东来都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在面对右丞相之子的时候,居然可以表现的如此淡定,这本身就有一点不太寻常。
何况方才在长乐宫中的时候,赵东来还曾亲眼看到湘子变魔术似的把对方的扇子抢过来,单这一份空手夺白刃的功夫,几乎已经可以和赵东来曾经在电视里看到的天山折梅手一较高下了。
难道他会仙术不成?
赵东来忍不住好奇打量起站在旁边的韩湘子,之后又将二人相识之后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最终确定目前的韩湘子只是一个书生,暂时还没有学会仙术。
“湘子,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怕什么?”
韩湘子不以为然的望了望眼前虎视眈眈的李林朴和他的两个随从,浅笑道:“就凭他们几个草包,我才不会放在眼里,方才若不是因为长乐宫中人太多,否则我早就当场教训他们了。”
“你……你没有开玩笑?”
赵东来仍然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尽管湘子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特别诚恳,但他仍然不愿将书生打扮的湘子放到武林高手的角度去揣摩。
“赵东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若是还要执意护着韩湘子,那我今天就只能连你一起揍了!”
“行啊!”
赵东来忽然眼珠子转了转,一个很好的想法涌上心头。
当即提议道:“李林朴,不如咱们来打个赌如何?”
“打什么赌?”
望着赵东来那玩世不恭的样子,李林朴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对于他来说,赵东来这个人并不陌生,从小一起在皇宫中的文渊阁长大,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了解赵东来这个人的习性。
一看他在这关键的时刻提出打赌的协议,便知道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尽管如此,李林朴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接招,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不想动赵东来分毫。
“很简单!”
赵东来噘了噘嘴,古灵精怪的提议道:“我看不如这样吧,咱们年轻人打架,就由咱们年轻人解决,不管待会儿较量的结局怎么样,都不能让家里的长辈插手,也不能透露半个字,如何?”
“好啊!”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李林朴立即满口答应下来。
这几乎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
既能教训赵东来,又能不被赵将军和太子问责,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天下间估计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有趣了!
而且退一万步说,自己手下有两个牛高马大的随从,这可是老爹右丞相亲自安排在身边保护他的。
虽然名义上只是两个普通的随从,但其实这两个人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兵士,拳脚方面都有一定的造诣,正常情况下,以一挑三,那都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凭着这两个随从的实力,对付赵东来和韩湘子两个弱鸡,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想通这一点之后,李林朴立即强调道:“赵东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这是我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绝不能让长辈插手。”
“一会儿你们两若是被我的随从打伤了,那可不要回家告状!”
“哼哼。”
赵东来在心里冷哼一声,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拿这两个随从来试试掩眼法的威力了。
再一看那两个随从,此时二人已经挽起袖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很显然是打算把在长乐宫里憋了一肚子的气都撒到他们二人头上。
第二十八章 小巷群殴
见状赵东来也往前跨出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韩湘子的身前,嘴里则开始默念口诀,准备施展掩眼法来戏耍这两个四肢发达的家伙。
“东来,你且退下,让我来就行了!”
就在赵东来跃跃欲试之际,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大力的拉扯,接着只感觉脚下一个重心不稳,略有些清瘦的身体已经被韩湘子大力拽到了身后去。
不等赵东来从方才的变化中反应过来,眼前的韩湘子已经一个箭步往前窜去,抡起拳头就朝李林朴那两名随从的身上招架。
还真别说,这韩湘子的步划确实非常的灵敏,而且出拳的速度也很快,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飞窜到了两名随从面前,右手一个勾拳击出,直袭左边那位随从。
“找死!”
被攻击的那名随从不屑一顾的怒喝一声,脚下侧敏捷的往左侧一滑,堪堪避开了韩湘子这一拳的攻击。
不等韩湘子的力道使尽,他已经顺势往韩湘子的右拳扣了过去,出手速度之快,反应之灵敏,确实比寻常人要强上几倍不止。
不过韩湘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未等对方扣死自己的右臂,他已然灵敏的往后一收,顺利避开了对方的反击。
不等站稳身形,韩湘子再度伸出手疾速一抓,瞬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扣实了其中一名随从的手腕,复又用力的往前拖拽,那名随从顿时脚下重心不稳,当场摔了一个狗吃屎。
另一名随从大概是没有料到看似安份的韩湘子,居然有如此敏捷的速度以及过人的臂力,当场便被惊了个好歹。
临阵对敌,最忌讳的就是走神,而这位随从大概是跟着李林朴横行无忌惯了,在疏远了战场之后,连最基本的技战术似乎也有些陌生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韩湘子已经从原地高高跃起,一个飞腿直接踢中随从的胸部,将他给踢得如同败革一般横飞出去。
大概是憎恨于这两名随从为虎作怅的习性,韩湘子这一脚差不多用了八成的力道,完全没有一丝脚下留情的意味。
这一脚踢出之后,随从那巨塔一般的身姿,当场横飞出去,重重的跌到了地面的石板路上,扬起一阵阵尘士飞扬。
额啊……
随从痛苦的闷哼一声,一只手捂着遭受了重创的胸口倒在地上打起滚来,那模样看起来好像伤得颇重。
至于方才被打倒在地的另一名随从,他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除了被击倒在地之后擦破了一点皮之外,筋骨并没有被伤到。
见自己的同伴两招之下就被对方踢飞出去,他当场被吓得连滚带爬的退到了李林朴身边。
“少……少爷,对方……太强大了!”
“怕是抵挡不住啊!”
“我不瞎!”
李林朴用一种恕其不争的眼神瞪了随从一眼,复又望着如同战神临凡一般的韩湘子,色厉内荏的叫嚷:“韩湘子,你有种,今天小爷不跟你计较,你给我等着!”
言罢,李林朴用脚踢了踢倒地不起的那名随从,示意他赶紧一道离开。
“等等!”
仅只是跑出三五米的距离,身后已然传来赵东来的声音。
本来李林朴就有些惧怕赵东来,此时被韩湘子一阵教训之后,更是吓得后背冷汗直流,双腿都有一些哆嗦了。
但相对身体的惧怕而言,内心的羞辱感则更是无以复加,本来此行是想教训一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结果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恨不能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被赵东来给忽然叫住,内心已经暗暗叫苦不矢了。
同时也在心中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的报复赵东来一番。
尽管心中有着千般恨,但见惯了大场面的李林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转过身来,毕恭毕敬的问:“夫子,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怎么现在又唤我夫子了?”
“方才一口一个赵东来,不是叫得挺爽的吗?”
“哪里,哪里。”
李林朴连忙厚着脸皮辨解:“我对夫子的敬佩之情,向来有如涛涛江水绵绵不绝,怎么敢不敬呢?”
“嘿嘿。”
赵东来神秘的笑了笑,见李林朴忽然变得如此卑躬屈膝,心知作为右相之子,多少还是要留一些颜面给他,否则他把给逼急了,怕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念罢,扫视狼狈不堪的逃命三人组一眼,提醒道:“李林朴,你可还记得方才我们打赌之事?”
“记得,记得!”
李林朴见状慌忙强调道:“夫子请放心,这是我们年轻人的事情,绝对不会向我爹报告的,也绝对不会为难韩主簿!”
“行,那你可以滚了!”赵东来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三人见赵东来已经开口,顿时如逢大赦般往巷子深处逃去,片刻便已经消失在幽深的小巷中。
“就这么放他走了?”
韩湘子有些不悦的嘀咕:“这家伙如此欺人太甚,而且听闻他以往的名声也不太好,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怎么这么轻易就让他走?”
“那你还想怎么样?”
赵东来不假思索的反问:“难道你还真想将你叔父给牵连进来不成?”
“所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
“这……”
韩湘子怔在原地略一思忖,感觉赵东来所言确实不虚,若是再闹下去的话,说不定真的会牵连到叔父,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天色也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转眼又到了长安城宵禁的时间段。
因为最近的几桩命案都是发生在夜澜人静的晚上,而且根据两次遇到蛟妖的经历来推算,蛟妖最喜欢的活动时间,就是深夜!
“湘子,时间不早了,我还是送你回主簿府吧!”
“今天本来想带你领略一下长安盛景的,结果遇到了李林朴这个扫兴的家伙,真是不太好意思啊!”
第二十九章 韩湘子自以为是
“没事。”
韩湘子咧嘴笑了笑,摆手道:“东来,今天跟着你到长乐宫去见识了一场极为精彩的舞剑,我已经很开心了。”
“对了!”
说到这里韩湘子又话锋一转,询问道:“东来,你之前在长乐宫的时候曾问过我,骊姬所舞之剑术是何由来?”
“是啊。”
赵东来不解的回望他一眼,心想着这韩湘子可真是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着卖弄。
一会儿若是遇到那东海恶蛟,两人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何况赵东来今天还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这一袭白衣在夜里宵禁后的长安城,自是极为显眼的。
不过韩湘子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仍然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不急不徐道:“今天我们看到骊姬所舞之剑术,肯定是师承早年的剑术名家公孙大娘!”
“是她?”
赵东来闻言也不由得心念一动,嘀咕道:“原来骊姬白天所舞的剑术,居然就是传承自公孙大娘啊?”
“难怪我看她舞剑的姿势,总是感觉有些许眼熟,现在经你这一提点,确实与杜甫诗中所言有几分相似!”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眼下已经到宵禁时间了,若是还在外面溜达的话,遇到巡城卫的人可能又要惹麻烦了!”
“东来……”
韩湘子略有些迟疑的望了他一眼,随即打趣道:“在我来长安的当天,就曾听叔父说起你前几天晚上无端受伤一事。”
“难道说东来兄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了吗?”
“当然不是!”
赵东来皱了皱眉,对于韩湘子忽然提起那一桩不太光彩的过往,心中多少还是有一点点芥蒂。
不过他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按理说,像韩湘子这种初来乍到的年轻人,而且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背景,唯一能上得了台面的,也仅仅只是叔父韩愈这个主簿罢了。
可是看他的行为举止又极为高傲,就连右丞相之子也完全不放在眼里。
现在就更过份了,居然连那群如狼似虎的巡城卫,似乎在他看来都是那么风轻云淡。
而且明明知道晚上的长安城并不太平,可他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紧张感,难道是另有所图?
或者说,他是故意在这小巷子里逗留,为的就是拖延时间?
想通这一点之后,赵东来立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似乎已经隐隐猜到了韩湘子的小心思。
当即正了正神色,沉声道:“湘子,方才你所表现出来的功夫,我已经看到了。”
“你的身手确实很不错,而且为人也相当的机警。”
“但是!”
说到这里赵东来话锋一转,面色凝重的提醒:“喜好打抱不平是人之常情,我若有你这一身本事,肯定也会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拨剑舞龙泉,这是何等的英雄豪迈,可是,如今长安城中所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你我之力就能平息的。”
“所以湘子,你务必听我一句劝,趁着天还没有黑,赶紧回家去暂避,千万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那不行!”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韩湘子立即眉头紧锁的摇头:“东来,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感觉你是一个极富正义感的人。”
“包括今天你在李林朴欺辱我的时候也曾挺身而出,这种不畏强权的作风我非常的喜欢。”
“但是,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难道你还打算继续隐瞒吗?”
“隐瞒?”
“我隐瞒什么了?”
赵东来见他一语戳中自己的软肋,不禁暗叹此人果然好眼力,仅只是相处一日的时光,就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内心。
但尽管如此,赵东来仍然不打算告诉他与蛟妖有关的事情,毕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以韩湘子这种疾恶如仇并且还有点冲动的性格,若是被他知道长安城中接连发生的命案就是蛟妖所为,那他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冲到南山下去除妖。
虽说韩湘子方才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也确实还算不错,但这仅仅只是相对弱小的凡人而言。
就他这点所谓的武力,放在东海恶蛟这只修行数千载的精怪面前,那可就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况且这件事情还直接关系到自己和赵府几十口人的生死存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走露半点风声的。
“算了。”
见赵东来仍然一脸装傻充愣的样子,韩湘子只能无奈耸耸肩,有些难为情的说:“东来,我知道你有意隐瞒关于近段时间白衣书生接连被杀这件事情的真相,但我相信你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之所以不肯告诉我真相,肯定有你的理由。”
“所以我也不再强求于你,你赶紧回家去吧,天色已经很晚了!”
“那你呢?”
赵东来语重心肠的反问:“别说你打算留下来等着杀人凶手出现!”
“没错,你猜对了,我确实打算今晚潜伏在街上,看能不能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
“你!”
尽管赵东来的性格向来温润如玉,但今晚仍然被这自以为是的韩湘子给气得蛋疼。
直到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当初韩愈提及湘子这个人的时候,会表现的那么头疼。
就韩湘子这种倔脾气,估计八头牛都拉不回来,韩愈不叹气才怪。
当然赵东来也可以完全撒手不管,毕竟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事情,他没有理由去参与。
可是他不能这样做,别说临出门前韩愈交待过他要把湘子平安送回主簿府去。
哪怕只是一个寻常的路人,赵东来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念罢,他当场咬了咬牙,朗声道:“韩湘子,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若是再执迷不悟的话,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
韩湘子侧过身来,望了赵东来那气呼呼的脸庞一眼,浅笑道:“我倒是很想看看,向来温文有礼的夫子,会如何对我不客气?”
第三十章 长安鼓楼
“你当真不走?”
赵东来与他对视一眼,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反问。
“不走。”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韩湘子便从嘴里吐出了这两个字。
看他那无比坚毅的表情,很显然今晚不捉到杀人害命的凶手,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你不走我走……”
赵东来生气的呵斥一句,转身朝着巷子外疾步而去。
然而仅仅只是踏出三五步的距离,陡然听到前方幽暗的大街上传来“嘭”的一声轻响。
虽然这声响并不明显,但在宁静的夜色之下,尤其是宵禁之后的长安城中,却无形之中被放大了数倍。
显然韩湘子也听到了这一声轻响,二人均被吓得愣了一愣之后,韩湘子随即拨腿往大街的方向奔去,很快便将赵东来给甩在了身后。
看他行事如此冲动,赵东来几乎有种想要奔过去掐死他的冲动。
不过赵东来白天也见识过韩湘子的手段了,这家伙不管是身法或是拳法,似乎都有一定的造诣,想要徒手将他放倒,确实有一定的难度。
但是赵东来也非常的清楚,凭着韩湘子目前这点功夫,想要与修行数千载的东海恶蛟为敌,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尽管赵东来在听到那声轻响之时,一颗小心脏已经被吓得砰砰直跳了,但出于道义,他还是强忍心中的恐惧,第一时间往韩湘子的背影追了过去。
大约奔出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转过两个街角之后,在鼓楼下方的街道上,一个白衣书生的尸体猛然跃入二人的眼帘。
正如赵东来前几日晚上所见那般,这具白衣书生的尸体,身上仍然没有什么伤痕,只是脑袋被人无情割落在地罢了。
那猩红的鲜血洒了一地,白衣书生没有头颅的身体安静倒在街上,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后背,气氛别提有多诡谲了。
而且最可怕的是,在这血腥满地的街上,东海恶蛟身上那种特有的腥臭味居然也参杂其中,而且相当的明显!
“呼……”
赵东来泠静的站在韩湘子身后,望着眼前诡异一幕,当场忍不住长长吐了一口气。
“好家伙,果然现身了!”
韩湘子似乎并没有被眼前的情形所吓到,脸上反而多出了一丝兴奋之色。
“湘子快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赵东来二话不说,伸出右臂用尽全力拽起韩湘子,打算逃离这个事非之地。
“我不走。”
韩湘子大力甩开赵东来的手臂,无比兴奋的叫嚷:“东来,我们马上就要找到真凶了,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
“真凶?”
见韩湘子死到临头尚不自知,赵东来索性面色一沉,怒声道:“你知道真凶是什么吗?”
“你连一丝情况都没有弄清楚,就叫嚷着要抓真凶,你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就算你是救世主,那你也要先保住自己一条小命,才能有机会造福人群啊!”
“你这是在怪我吗?”
韩湘子有些痛心疾首的望着他,无比失望的摇头道:“东来,打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感觉你是一个非常有正义感的人,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在面临生死危机时,你竟是如此贪生怕死!”
“呵呵。”
赵东来苍白无力的笑了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自负的韩湘子居然还如此正义感爆棚。
若他待会见到东海恶蛟的真容时,会不会被当场吓尿呢?
“站住!”
就在赵东来与韩湘子二人站在街上小声争执之时,忽然前方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阵冷唆的大喝之声。
声音的中气相当之足,尽管隔得还比较远,但说话声却能清楚完整的传到赵东来和韩湘子二人的耳中。
“前面好像有情况。”
韩湘子小声的嘀咕一句,随即迈开步子快速往前方街道狂奔而去。
但出人意表的是,赵东来这回并没有立即跟上去。
此刻他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丝顾虑。
首先,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前方肯定是东海恶蛟那厮在兴妖作乱。
而方才大声喝止的那个声音,赵东来似乎也曾在哪里听到过,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罢了。
但很显然,前方有人暂时绊住了东海恶蛟。
若此时赵东来掉头往赵府跑的话,逃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毕竟诺大的长安城里,几十万户的居民,想要找一个相貌平凡的书生,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是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单独逃生。
否则就算他苟活下来,将来也无颜面对韩愈。
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最后他还是一咬钢牙,决绝的迈动步子往韩湘子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当然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一去肯定是九死一生了。
此刻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当年荆苛刺秦王时,高渐离在易水边击筑而歌,二人依依惜别的场景。
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土一去兮不复还。
荆轲刺秦王是出于对太子丹的道义,而他今夜舍命陪君子,又是为哪般呢?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踏着长安城寂静的月色,赵东来硬着头皮往前奔走近两百米之后,鼓楼屋檐上的场景瞬间跃入眼帘。
在高大宏伟的鼓楼之上,此时有两名身材健硕的男子正迎风而立。
左边的男子手挂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身着银色描纹长袍,英俊的面部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此人赫然便是长安城巡城卫的统领裴无名。
他与赵东来曾有过数面之缘,所以对于裴无名其人,倒也并不陌生。
在裴无名对面的屋檐上,则有一名身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立于其上。
此人身材相当高大,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粗狂的面部,身上那种强者的气息不彰自显,尽管没有任何的动作,仅只是往鼓楼上随意一站,却仍然给人一种峙若渊岳的感觉。
对于这位长相粗狂的中年男子,赵东来同样不陌生,上回在黄河楼后巷的时候已经见识过了,他就是修行数千载的东海恶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