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杜兰真VS严青衣2
严青衣和杜兰真交手时,凶险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于对手的某一次出手下,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有可能让他们自己走上死路。元婴真君再强,也未必能救他们于这样难分难解、无比激烈而凶险的斗法中。
然而,他们动手时,利落得好像对此毫无所觉——不,更准确的说,他们简直像是借来了别人的性命一般,毫不珍惜、毫不犹豫,没有一个正常人所应有的吝惜生命,只把对手放在心上。
严青衣手一挑,自他尺上便猝然升起一道电光,仿佛乍然出手的毒蛇一般,突兀而狠厉地朝杜兰真咬去。
如果不熟悉严青衣的人,如果只是旁观的人,会以为那只不过是一道平平无奇的普通电光,即使因为施展的人而平增了几分威力,也不足以让人过于惊叹,甚至没有之前很多轮里五花八门的道术来得好看。
但杜兰真却格外清楚,这只不过是表象。
严青衣和她有极为相似之处,在于他也如杜兰真一样一心一意、渴望极致。他修杀道,便只为杀道而修行。
严青衣认为,想要追逐杀道,有一门用得顺手的道术便已足够,不必再去追求更多,既没必要,也无益处。因此,他修行多年,如杜兰真一般,只正儿八经钻研过一门道术,堪称赤霄宗绝学的五行神雷。
雷法在戡梧界也算一大流派,其中种类多样、手段丰富,已堪称自成一脉。
而在这无数雷法之中,又有五行、阴阳、三才之分。修行者多半会往这些流派靠拢,相互自报家门时便会加上这些。
然而,提到真正正统的五行神雷,还要数赤霄宗的道术。
也就是严青衣修行的这门道术。
杜兰真一心一意、意图勘破心剑玄妙、自成一脉剑道,能在一心剑道的剑修面前拿剑法击败他,严青衣一心一意钻研的五行神雷,又怎么会弱?
在非鹤楼这么多参赛者里,杜兰真承认的同类人有很多,魏玉成、陆悠然,大家性格里都有精于谋划的一面,并且因此而更加锐利。
但在这么多参赛者里,唯有严青衣一个人,是杜兰真认为和自己内核有相似之处的。
本质上,无论是杜兰真还是严青衣,都极为冷漠。
严青衣修杀道,性格使然,一切情绪都不能略萦心上,因为他不在乎这些,并且视他们为无必要、有挂碍的存在。然而,他也并不是毫无理智、在杀道上疯魔的人,他杀所有必要杀之人,不会因为自己浅薄的感情而杀了别人。
杜兰真则与他截然不同。她的思维完全遵从玄门内核,认为一切情绪和情感都是随缘来去的流水,来时坦然享受,去时痛快放手,这才是顺应天人、至道的做法。
因此,她对于朋友、亲长非常关切,如果有谁伤害了他们,她一定会竭尽全力报仇。而她对于自己的**也非常从容,愿意去满足而不是扼制。
然而,谁若是想拿她的感情和**做文章、意图算计她到走火入魔进退适当的地步,那就是全然打错了算盘。
并不是**丰富、野心磅礴的人内心就越不平静。恰恰相反,杜兰真的内心只有一片澄澈的明月清光。
不像静水,总会有所波澜;也不像明镜,总会照见外物。
月光是不会为谁而改变的,能改变月光的只有天上的明月。
然而那至明至净、至纯至真的九天明月,不正是她所心心念念的大道吗?
求仁得仁,她无怨无悔。
修士所谓心境,从来不因境界而划分。大有执念入魔者平步青云,亦有白日飞升者走火入魔。心境会进益,自然也会后退,从来难以捉摸,没有捷径。不然,这道途何以如此神秘,又何以如此艰难?
论起心境,杜兰真已知道自己不弱于这戡梧界的任何一个人。她所欠缺的只是阅历和经验。
杜兰真和严青衣相似的地方,正在于他们殊途同归的冷漠内核。
他们不仅对人冷漠,对自己也同样冷漠,在达成目的的路上,绝不会关注自己的生死。
杜兰真望见这顺着云烟尺而来的电光,她明知这看似不起眼的一击比严青衣刚才的所有攻势都强横,也比之前的任何一次出手都更可能让她落败甚至丧命,但她神色平静得不带有任何一丝情绪。
杜兰真数度抖动太虚乾元刀,让后者随着她手腕的每一次颤动而积累一部分力量,直到她递出这把刀,刀身上已隐隐浮现出极为繁复而断续的纹路,带着无可匹敌的锋锐,朝严青衣挥去。
太虚乾元刀撞在云烟尺上,前者忽然升起一道流光,那是一道极为精粹的剑意,被杜兰真凝成至朴无锋、不露锐气的流光,撞在那腾起的电光上!
流光与电光一触即分,来回打着旋,四下游走,不一时已在整个场中转了一圈。
而云烟尺和太虚乾元刀已又过了数十合。
严青衣发一道雷法,杜兰真便跟着他发一道剑意,一道雷光和一道流光相缠,不一时,整个赛台上都是他们的雷光和剑光了。
从台下来看,他们二人的剑光和雷光似乎平平无奇,并不十分狰狞,也未见多强威力,倒好似一对对打太极似的,两人合力在赛台上放了一场烟花。
但明白的人便自然明白,这看似平平无奇、并不强横的剑光和流光,每一道忽然爆发出来都足以当场击杀一名筑基后期修士,却不足以对这两人造成伤害。两人能把这样强横危险的招数掩盖得如此滴水不漏,可见根基之深厚,远观超过了筑基修士的水平!
因此,杜兰真和严青衣会频频发剑光雷光,手下还不停斗法,只是为了分散对手的神识和注意力,企图让对手在一心多用时出现疏漏罢了。
这一轮又一轮的无声对抗中,严青衣慢慢蹙起眉,忽然翻手衔着三枚指节大小的玉石,朝杜兰真反手掷出,炸开一片惊天雷光,将整个赛台完全笼罩在紫电青霜之中!
第四百三十三章 杜兰真VS严青衣3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就忽然炸遍了整个赛台?”
阵法外,观众不明所以,喧哗忽起,纷纷嚷嚷的,企图在这心脏狂跳的时刻找寻一点安慰。
“我看严青衣刚才扔出来的东西好像是玄阴雷珠啊!”有人忽然大喊道。
“玄阴雷珠?”
“怎么会是玄阴雷珠?”
王九川听见身旁那个押了杜兰真的修士绝望的声音,“完了,严青衣竟然还有玄阴雷珠这等宝物……这,杜兰真哪里有赢的可能啊?”
“完了完了,早知道就押严青衣了,谁知道他竟然有这种大杀器啊!”这修士不断地重复着绝望之音,简直像是死亡预告。
“胡说八道!”王九川被他叨叨得心烦意乱,厉声喝道,“沉不住气!就这点小事情就乱了阵脚,还想赢钱?”
他的斥责与周围或震惊或绝望的情绪截然不同,顿时引起了注意。
“这种小场面,杜兰真绝对应付得来的!别给我小题大做,不就是个玄阴雷珠吗?”王九川心里其实也不确定,但……杜兰真必须给他赢!他的灵石必须回来!
“你知道玄阴雷珠是什么吗你就这么说?那可是……”有人忍不住想反驳,可话说到一半,就被一片喧哗打断了。
一片紫电青霜里,一片如黑夜般的黯淡迷雾突兀地从极小扩到极大,一瞬间,将整个赛台都填满了!
观众的视线里,只剩下一片纯然的黑。
“这是……”搞什么?
话只说了半截,那极致的黑忽然又在一瞬间收缩,将整个赛台清清爽爽地还给所有观众的视线,最终化为一团细沙,飞入杜兰真的手中。
杜兰真随手将那一把细沙随风散去,一边还忙着和严青衣斗法。
“他俩刚才在里面一直在打?那个挡住玄阴雷珠的到底是什么啊?杜兰真的宝物吗?”
“这好像是杜兰真之前在场景世界里施展过的,是沙子吧?就是送那个金将离开世界时迷惑他的沙子。”
“她这沙子居然能直接挡住玄阴雷珠?这至少得是门道术了吧?她到底会多少门道术?”
台下陷入激烈的讨论,台上比台下激烈一千倍,但两个人却无比的平静。
他们在玄阴雷珠的爆炸、天冥沙的侵蚀下,仍然节奏丝毫不乱、丝毫不减地斗法,甚至于在这样凶险的环境里,斗法却比之前更凶狠!
严青衣想打破僵局,这本身就是情势对他不利的结果!
在严青衣的预想里,杜兰真行事一直非常谨慎,虽然有时表现得非常莽,但她的每一步背后都藏着精打细算,这种人总会有迟疑的时候的。
然而,真正和杜兰真对上、反复试探之后,严青衣才发现杜兰真斗法时堪称随心所欲。斗法时,她的思路堪称羚羊挂角,让人无迹可寻,在此道上确乎有着极为出众的天赋。
而最让严青衣惊讶的是,杜兰真眼里流露出的哪种目光——和他别无二致的目光!
斗法时,即使情势再凶险,她脸上也挂着笑意,她的神情也绝无惊慌。不同于往日的柔和,此刻她的目光澄澈如水,毫无波澜、毫无情绪。
她看着严青衣,也只是看着自己的对手,哪怕严青衣忽然一下子变成了别的什么人,她也只会平静地接招。
而在这无比平静的目光下,严青衣隐约触及到一颗冷漠而疯狂的心。
事实上,这件事会让平时的严青衣惊讶莫名,但却不会让斗法时的他稍加动容。对他来说,一旦动手,眼里只有杀道。
杜兰真的寸步不让、步步紧逼,以及她确实强大无比的实力,让严青衣头一次感受到了其他人在面对他时几欲吐血的难受。
一般来说,严青衣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是以更强的姿态反击回去,然而无论他怎样努力,也只能和杜兰真达成一个势均力敌的局面。他加一分力,杜兰真也加一分,他加三分,杜兰真也加三分。
严青衣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一般来说,他只会遇见完全碾压他、让他处于劣势,或者在他竭尽全力之后被他压过气势的。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杜兰真这样水涨船高,但永远不会把船淹没的情况。
这种感觉,让严青衣感到格外的难受。
无论是习惯还是性格,都不允许他在这样的情况下等待机会——他要创造机会!
严青衣扔出的玄阴雷珠极为难得,哪怕是他这种身份,手上也不过只有五枚,为了压过杜兰真,他直接丢了三枚,按理说即使是初入金丹的修士猝不及防之下也要受伤,可杜兰真竟好似一叶浮于怒海,一羽飘于狂风一样,看似身似不系之舟,其实永远稳如泰山,不仅没有半分受伤,甚至还用那古怪的黑沙将玄阴雷珠的雷光全部压过了!
一击不成,严青衣忽地扬首长啸,声音清越嘹亮,如雄鹰搏击长空而鸣、白鹤扶摇云霄而唳,几乎使听者心旌摇曳、不能自已。
这啸声高高低低,高时如振翅高飞,低时如垂翅养怡,高时不畏艰难险阻,低时长存壮志雄心,仅仅只是听这一声声长啸,便让人几乎难以自持,唯有低首!
随着他一声声长啸,空中隐约有流光粲发,宛转汇成锋芒,朝杜兰真呼啸而来!
“这是音律之术啊,严青衣竟然还通音律?”台下,有人喃喃。
“看不出来,严青衣这人冷冰冰凶巴巴的,居然还通音律?感觉好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奇怪。”
“音律之术不仅偏门,而且既针对神识,又针对修士本人,既有形又无形。绝大多数人终身不得入门,即使入门,威力也平平,因此在戡梧界流传不广。但如果修至高深处,那就是不二利器!”
有人断言道,“看严青衣的样子,显然对音律有些研究,杜兰真虽然肯定能接下,但多半节奏会被打断,让严青衣打破僵局、夺取上风!”
“放屁!”王九川默默地听着,在心里默默地骂人,“一个个不知道哪号人就敢指点江山!”
虽然王九川什么都不懂,但他就是不信自己会输钱!
杜兰真肯定会赢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杜兰真VS严青衣4
啸声流转,化为千风,自有形与无形中向杜兰真卷来。
在众目睽睽里,杜兰真轻轻笑了一声。
由于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因此这一声轻笑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像是吹开了波澜,给人以豁然开朗、怡然快悦之感。
她随手将太虚乾元刀朝严青衣一抛,姿态之潇洒,仿佛扔出去的不是自己的刀,而是玄阴雷珠那样直接会炸开的消耗品。
她的时机掐得太准,正值严青衣力将生未生之时将刀抛出,太虚乾元刀在空中轻轻一旋,恰恰架住严青衣的云烟尺。由神识掌控刀,虽不似紧握手中那样灵力运转自如,但杜兰真的灵力运转速度本就比常人快得多,太虚乾元刀与云烟尺相撞时,竟又平添了三分力量!
刀一脱手,杜兰真便敛眉垂眸,双手在身前一拉,竟似在身前拨起了弦一般,自指尖发出清响来,声线泠泠,如林籁泉韵,悦耳至极。她手下漾起波纹,仿佛指尖搅动了春池,一圈圈散开,迎上那长啸,与后者一同在渺渺间散去了。
如果仅仅是到此为止,那众人还不至于太过惊讶——
杜兰真反手又是一拨,一道甜如浸蜜、清如碎玉的乐声便自她指间悠然而出,这声音太甘甜、太悠远、太动人,让人几乎忘却思考,忍不住将全部心神寄托在这乐声里,忘记一切……
“弹指悲欢?”谭苑真君轻咦了一声,“杜兰真竟然还会这门道术?”
“这是你们极尘宗的道术?”韩素莲挑眉问道。她还很年轻,对于其他宗门的道术并不全知道,例如杜兰真现在这门偏门的音律道术她就完全没听说过。
“是的。”谭苑点点头,“不过……似乎又有点不一样,弹指悲欢只动人心绪,并不惑人心智,可能是她学了这门道术后,自己又加了什么吧?”
“我记得卞玉道友好像就精擅这门道术?”张惟然插话道。
“是的,卞玉师姐凝婴以前一直用这门道术,凝婴后才慢慢用得少了。”这不是什么秘密,谭苑真君虽然凝婴不过二十来年,却也听说过。
“戡梧界通音律之术的修士本就不多,这一下子出了两个,居然还对上了。”韩素莲觉得有趣。
“他们俩隐藏得还挺深,之前比赛里哪怕受伤都没拿出来过,底牌还真的留到了最后。”
“之前也未必适合。”唐玉先摇摇头,“严青衣这是在想办法打破僵局呢。之前几场他可没遇到过这种水涨船高的局面,不需要想别的办法破局。”
随着清音响过,一切仿佛云收雨霁、乍现晴光,春光暗度黄金柳,雪意冲开了白玉梅。
严青衣的神情极其短暂地触动了一下,然后很快化为坚冰。山泉清溪向他涌来,似乎要将他卷入一场无边的美梦,再不复醒。
如果是寻常修士,一定会以为这是杜兰真利用音韵制造出来的幻象,但严青衣也通音律之术,非常清楚这并非如此。
那是琴韵。
即使是严青衣这样的人,此时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杜兰真怎么什么都会?心剑可以胜过剑修霍钟毓,阵道可以和阵修韦嘉言侃侃而谈,法术更是她的专擅,现在他施展音律之术,她竟然还能接下?
不仅能接下,她竟然在此道上造诣匪浅,竟已隐隐修出琴韵了?
要知道,琴韵对于音修来说,正如剑意之于剑修,一旦琴韵生成,便真正算是合格的音修了。
人的精力理应是有限的,杜兰真在剑道、法术、阵道上已有如此造诣,她凭什么还对音律之术这么精擅啊?
与此同时——
“她什么时候会的音律之术?我怎么没见过?”
“杜兰真又是什么时候去学了音律之术?”
沈淮烟和卫衔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完又互相看看,露出迷惘的神色来。
他们俩其实并不怎么熟,但都是杜兰真的好朋友,又都是天元十六子,看她比赛的时候聚在一起一起指指点点,总比面无表情地听没和杜兰真打过交道的人指点江山要好。
“你也没见她用过音律之术?”卫衔眉头一皱,觉得这事并不简单,“难道她这是专门藏了一手?”
就好比小时候杜兰真和他关系特别好,却总是偷偷摸摸学一两手别的,斗法的时候,总能忽然冒出点东西让他措手不及——当然,卫衔也差不多就是了。
“她也太谨慎了,得打她,居然连我们都不告诉。”沈淮烟郑重其事地说道。
“她要是赢了就打她,输了就算了,给她一点面子,嘲笑她就够了。”卫衔点点头。
台上,严青衣再次扬首长啸。
这一次,他的声音悠远如远山呼喊、嘹亮如空谷鹰啼,几乎是从天边呼啸而来。
在他的身前,杜兰真隐隐约约看见一只雄鹰展翅而飞,朝她扑来。
鹰击长空与鸣泉清溪交融,时而泉涸溪断,时而翼折鹰坠,在外人眼里,两人之间竟隐约有波光粼粼之感,在日光照耀下,竟有种虹光涌动、雪霁云开之美。
在两人身边,剑光、流光、雷光仍璀璨互耀,盘旋而飞,时不时从东头直飞到西头。
杜兰真敛眸垂首,指间不断拨过,她的手很好看,飞快地拨动时仿佛白玉跳珠,与那清音妙曲相映成趣。而她的神情又似乎平静无比、毫不为两人之间焦灼的战况而担忧。
然而,她心里却有惊涛骇浪。
她原以为严青衣只是专精雷法,即使另有底牌,也绝想不到他的底牌会是音律之术,而且,他在此道上的底蕴和功力,显然绝不弱于专精于此的普通音修。
至少,远超过了杜兰真在音律之术上的造诣。
杜兰真是大半个月前刚和卞玉学的弹指悲欢。这就是须晨委托卞玉指点她的那门道术。
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她由于平素闲趣而对音韵有所了解,如果不是她有元婴真君亲自教导,如果不是她在此道上天赋还可以,这才不到一个月,她可能连门都不算入。
她能够和严青衣在此道上打得有来有往,主要是因为她不止用了弹指悲欢,更是把贯珠天音融入了其中,虽然两者并不完全兼容、她又十分生疏、没怎么试过,因此委屈了自家这门神通,只能和严青衣勉强来个你来我往。
——如果她多试几次,以贯珠天音在她这里的神通品阶,何至于连个不专精音律的严青衣都压不过?
她在这厢叹息,严青衣却仍在试图打破僵局。
杜兰真只有这一件上品法宝,那么——
严青衣忽地伸手一掣,反手掣出一支细羽短箭,朝杜兰真用力掷去!
刹那间,那短箭如飒踏流星,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几乎将周围空气都化为烈火,朝杜兰真飞去!
第四百三十五章 杜兰真VS严青衣5
“哎呀,严青衣这家伙太无耻了,这是道术拼不过要上法宝了!”卫衔一拍大腿,“还不就是欺负杜兰真没别的上品法宝、想借此牵制她的精力吗?早知道我把我的借给她了!靠,这家伙和我斗法的时候都没用过这件法宝!”
“杜兰真也是,这种短板不早点补上——”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杜兰真左手轻轻一旋,袖中飞出一道银光。
这银光自她袖中飞出,恰似飞出了一道星光,璀璨至极,一瞬间,耀眼得几乎让人双目刺痛、难以直视,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直到很快适应了这过于耀眼的银光,人们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星光,而是一条银光闪烁的锁链,蜿蜒如长蛇,自杜兰真袖中飞出,迎上那飞驰而来的短箭,盘旋了几圈,将那短箭环住,意图阻拦短箭的冲势。
短箭如飒踏流星,银索也如星光摇落,两者左冲右突,如有万千星辰摇动、遍撒银辉,在这剑光雷光、泉音鹰啼里相映成辉。
这短箭来如雷霆收震怒,即使有银索阻拦,也不改去意,仍朝杜兰真飞去。
然而,银索卷舒开合,反复摇动,时不时去击打那短箭,竟硬生生将短箭截在了杜兰真身前一丈处、再不得寸进。
看得出来,这银索并不是以正面攻击为锻造方向的,能够将这短箭竭力拦住,已经是使用者神识入微、造诣深厚至极了。
即使杜兰真一直自信满满,此时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严青衣的这支短箭威力极其惊人,他掐的时机又太刁钻。杜兰真没有合适的防御类法宝,如果运用道术抵挡则势必影响到其他博弈,到时音律、剑光、太虚乾元刀多方会同时出现乱子,她就真正陷入危机了!
情急之下,杜兰真只能用归元索顶上,法宝用处不对口,即使她竭尽全力,也觉得太过吃力,只差一点便拦不住这短箭,当场被它击中了!
——看来,不能仗着自己手段够多就轻视法宝方面的积累,否则遇上多宝又多术的强大修士,她还是会吃亏的啊!
杜兰真在那后怕感慨,严青衣的感觉却膈应得好像吞下了一万只苍蝇。
她不是说她没有上品法宝的吗?怎么除了太虚乾元刀,一转手又拿出来一件?感情是众目睽睽之时、大庭广众之下骗人,眼睛都没眨一下的那种!
而台下也忽然陷入哗然。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她跟魏玉成说自己没上品法宝,然后卞玉真君才把那把太虚乾元刀扔给她的……杜兰真这是骗人啊!”
“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傻。”王九川则默默地按住自己的心口,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脸上还挂着傻乎乎的笑容,“底牌怎么能一问就说呢?我就知道,哈……”
“她什么时候又有上品法了宝?”卫衔的话里满是难以置信,“她这也太保密了啊,我真是……”真是气死了!白为她担心了!
卫衔一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信了杜兰真在魏玉成面前说的鬼话,就恨不得回到几十年前把要去鹿贤山赏景的自己一巴掌拍回去修炼——白认识杜兰真这么多年,居然还看不清这个人鬼话连篇的本质!
这么多年的友情,终究是错付了……
严青衣现在是真的很明白那些对上他恨不得吐血的参赛者了——这也太憋屈了!
现在的形式,对严青衣极为不利。
他擅长强势掌握主动,擅长迎难而上,擅长打破僵局,他本该是没有短板的——但这一切在杜兰真面前,竟都不适用!
她既寸步不让、不让他占据主动,又并不过分紧逼、和他平分秋色,而且还花样百出,总能让严青衣努力打破僵局的行为化为乌有。
她就这样清晰地、准确地卡在了严青衣的短板上,而此前他从未发现自己有这个短板——不!她是自本无短板中硬生生为他开辟了一块短板!
严青衣不擅长这种僵持的、永远势均力敌无法改变的局面。
他的性格、他的所有手段,都不是为了这种局面而存在的!僵局他可以打破、对手弱他可以碾压、对手强他可以迎难而上,但此时这些路都标上了“此路不通”的字样,他几乎束手无策!
他会在这样的局面里被她温水煮青蛙。
杜兰真一定早就反复研究过他的所有比赛、他的性格、他的习惯……
严青衣蓦然意识到,谁要是站在杜兰真的对立面,那他一定会拥有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敌人。
严青衣忽然垂眸,倏忽又抬眸,左手在身前一抹,一座七层、银辉、半人高、宝光无限的塔便飘浮在他身前。
“飞星鳞光塔?极品法宝?这东西怎么会落在他手里?”唐玉先本来悠悠地正坐着,看到严青衣身前这座塔状法宝时,忽地身子往前一倾,露出些惊容来,“这小子疯了?不懂得怀璧其罪吗?怎么能在大庭广众拿出来!”
“竟然是极品法宝……”张惟然轻轻蹙眉,“这小丫头,怕是要输了。”
赛台下——
“什么玩意?严青衣还有极品法宝?就为了一个非鹤楼夺牌拿出来,他至于吗?”卫衔怒道,“这绝对是犯规了吧?”
“别急别急——”沈淮烟安慰他。
“这怎么能不急?”眼看着非鹤楼头名就要花落他们极尘宗了,结果严青衣居然拿出件极品法宝来……
沈淮烟没想到还有别人骂人自己拦着劝的一天——一般来说情况都是反过来的。
而另一头,王九川已经捂着胸口,浑身颤抖,快要倒下,骂不了人,也没法心怀希望了。
“极品法宝?”自开打后,杜兰真首次开口说话,“为了一个非鹤楼头名,何至于此?”
她话语听起来讶异不重,但心里其实可谓震惊极了——严青衣疯了吧?大家拼拼手段拼拼底牌也就罢了,可为了一场比赛,把压箱底的全拿出来给人看,这实在没必要!
“为了你,值得!”严青衣平静地答道。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值不值。
他想赢!
杜兰真简直无语凝噎,这简直是疯了!
为了生死大关暴露极品法宝这无可置疑,可为了一个头名,引来可能的金丹真人甚至元婴真君的觊觎,这,这就是完全他妈的不值得啊!
杜兰真凝望着严青衣沉静如水神情、冷漠如冰的目光,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意识到他冷酷外表下的疯狂!
这一刻,她恨不得当场认输,理智止损,不和这种疯子一般见识,不要为了这种疯子暴露自己的底牌——那不值得!
然而,她长喟一声、太息一声,拂袖轻挥,掌心间跃出一面如明月凝光、清湖融波的古镜。
值不值得可以反复自问、及时止损可以反复思索,但,愿不愿意无可更改!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没有什么要不要及时止损,那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也想赢啊!
第四百三十六章 杜兰真VS严青衣6
杜兰真从不掩饰,也从不否认自己的**,在值不值得之前,她要先问愿不愿意!
愿意就此止步吗?愿意一切努力就因为一件极品法宝付诸东流吗?愿意败得心不甘情不愿、所有筹谋都在此夭折吗?
她不愿意!
愿意承担极品法宝暴露在人前的风险吗?愿意尝试竭尽全力仍然失败的后果吗?
她愿意。
所以,值得。
握住照日镜的那一刻,杜兰真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此之前,她的所有平静,都是冷漠。从容的、不带感情的、抽离自身的、纯粹理性的、非人而更似道的冷漠。
只有这一刻。
从这一刻起,她是作为一个人、作为杜兰真这个人,代入地、带有感情地、发自内心地感到平静。
“我要杀了杜兰真。”卫衔望着赛台上握着明镜的女子,平静地、从容地、认真地说道。
“什么?”沈淮烟看见杜兰真的照日镜,已经震惊极了,又听到卫衔这句话,简直连震惊都不够用了。
“绝交,再也不来往了,到此为止了。”卫衔瘫着脸说道。底牌这么多,一点口风也不露,还骗人,让人担心她会输……
让杜兰真爱谁谁吧!
台上,严青衣望着杜兰真手里的明镜,首度露出一个极为明显的惊诧表情来。
他已经极力高估杜兰真的底牌了,可她居然连极品法宝都有?
但无论是杜兰真还是严青衣,他们谁都没有半分分神,也没有半分迟疑。
银辉遍布塔身,鳞光照开寰宇,展露出极为让人心醉的美来。银光在它表面游走,恰似星光下降,为它增光添彩、为它衬托荣色。
清光流转镜面,幽邃而繁复的纹路从边缘层层叠叠升起,缓慢地爬满整张镜面。日光在这如水般澄澈的镜面上反射出无与伦比的光彩来。就好像,那是第二轮太阳。
庾姗蓦然起身,下一刻,已出现在了赛台附近。
她的举动不仅引起了所有观众的注意,还吸引了其他元婴真君的注意。
“她……这是去保驾护航?”
“完善阵法吧——咱们这阵法,可未必经得起两件极品法宝糟蹋啊。”
严青衣和杜兰真同样注意到了庾姗的靠近。
然而,庾姗只是立在半空,隔着阵法注视着他们,并没有立刻插手的意思。
这两人,谁都没有去在意。
此时此刻,他们在意的、他们专注的,唯有对手、唯有输赢、唯有手里的法宝……唯有比赛本身。
杜兰真的状态不太好。
虽然她同评委会的元婴真君保证过她会在比赛中受伤,以筑基中期以下的气息进入沧溟界,也料到严青衣不会这么轻易地认输、她不然要付出一定代价,可需要动用照日镜仍然是她所没料到的。
戡梧界已知的法宝品阶,是法器、法宝、灵器,以这个顺序依次递增威力。
而戡梧界的炼器传承是有断层的。真正适合元婴真君的其实是灵器,但戡梧界的灵器实在太少了!炼器炼不出来灵器,既缺灵气又缺传承,还缺材料,让灵器成了元婴真君都高不可攀的珍品。
但戡梧界的创造力并不止步于次。造不出灵器,炼器大师们便取走别的路。他们竭力拓展、改进法宝,赋予了法宝一个全新的品阶——极品法宝。
极品法宝,是带有部分灵器特性,但品阶远远不及灵器的法宝。
即使是被元婴真君拿在手里,只要适合,也能发挥出近乎灵器的实力。
因此,极品法宝一直是元婴真君的标准配置、金丹真人的理想配置。
但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即使是两个筑基后期修士,极品法宝也太过超出他们的层次了。
杜兰真曾经用过照日镜一次——那次她为了击杀夏华容,养了整整三个月的伤。事后,她推测自己可能使出了照日镜一成都不到的水准。
当时,她还只是个刚刚筑基的少女——回想起来,那时她其实还稚气未脱,只是当时的她以为自己成熟了而已。
这一路走来,她见证过、经历过,最终坦然拥抱自己的成长、坦诚自己的不足,回顾过去,再反观自身,一切已足以快慰。
重要的是,她永远在向前。
杜兰真忘却她微微颤抖的手,忽视她翻涌而将近干涸的灵力,不去在意她微微晕眩和刺痛的神识,毅然决然地伸出手,将照日镜在身前轻轻一旋——
羲和驾着她的车乘,从明镜里飞出来了。
此刻,所有旁观者的眼里,从明镜里飞出的不是流光溢彩,不是光华迫人,不是无法直视……
那是太阳。
而几乎与此同时,万千星光自塔身上摇落,化作落星如雨,朝那轮太阳飞去。
星光与太阳相遇时,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
仿佛忽然都被燃尽了一样,所有的所有都被抽离了,只剩下那两簇耀眼的光芒。
“喀——”
“阵法!阵法好像要坏了——”有人站得离赛台实在太近,听到了阵法最细微的轻响。
就仿佛在迎合这句话一般,一瞬间“咔咔咔”的声音不绝于耳,细小的碎纹爬满了阵法,仿佛冰裂纹的瓷盏一样,易碎又华美,维持着这短暂而不坚固的荣光。
庾姗伸出手来。
她结了几个印,那逐渐扩大的裂痕竟慢慢停下了攀爬的脚步,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褪去。
而杜兰真此时已无暇顾及这些了。
她的唇角不住地溢出鲜血来,顺着她的下巴滴在衣襟上,而她根本没有精力去管这些。
她的神识几乎干涸,现在正在一阵阵不受控制地发颤和收缩,全靠她死命控制才勉强维持。
而她的丹田里,灵力也几乎见底了,如果换作往昔幽罗还在时,她现在多半已经被这给她再生和机缘的灵火鸠占鹊巢了。
没有上次疼,想必伤也没上次那么重。
杜兰真心口都在发颤,可脑海里却情不自禁地冒出这个念头来。
筑基后期,到底比筑基初期强。
现在的她,不仅要运转照日镜,而且还要维持之前的剑光、清音、太虚乾元刀和归元索,严青衣简直疯了,把他自己压榨到极限,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赢的机会。
就好像是一边举着千钧重担,一边优雅地跳着舞步,一边还要绣花一样,杜兰真仿佛看到自己在悬崖边走钢丝,还在钢丝上翩翩起舞,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不能这样下去了!
严青衣疯得没有极限,指望他放弃,还不如指望他暴毙来得容易!
杜兰真忽然张口,轻声唤道,“严道友——”
这一瞬间,她的声音如贯珠扣玉,如敲冰戛玉,动听得让人心旷神怡、心旌摇曳、如痴如狂。
在这呼唤下,他们可以忘却天地,忘却众生,忘却自己。
严青衣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下一刻,他蓦然回神,危机感从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角落传上心头——不好!
日光破开了星光,就好像后者只为它而明,也阖该为它而灭。
在璀璨至极的日光里,严青衣的身形终究被淹没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舍我其谁
庾姗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赛台上,那冰裂纹一般的阵法也全然消失了。
庾姗一伸手,从那日光里捞出了被她灵力笼罩、保护的严青衣,后者双目紧闭,已神识封闭,在这剧烈的冲击下昏厥了。
“杜兰真胜。”庾姗检查了一下严青衣的状态,发现他死不了,便转过头来望着脸色惨白得好似一张纸的杜兰真,宣布道。
虽然在日光破开星光的那一刻,杜兰真就知道自己赢了,可结果真正被评委宣布的时候,那感觉还是截然不同的。
那是庆幸、后怕和喜悦混合的复杂情感。
但无论如何,那确实是喜悦。
庾姗宣布完结果,便往严青衣体内输入了一道灵力,强行为他干涸的筋络和丹田重新运转。
严青衣闷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如果说杜兰真的脸色已经够白、气息已经够微弱了,那么,他的脸色就要更白、气息就要更虚弱!
观众们见了他这副模样,才真真正正明白谁才是那个赢家通吃的人。
“本届非鹤楼夺牌至此决出了最终结果。”此时,非鹤楼上高高在上的评委们,齐齐起身,并立在非鹤楼上,望着非鹤楼前的所有人。
唐玉先宣布道,“本届天元十六子均已确定。”
“闵听寒、奚玉山、陈奉云、袁振声、秦若菱、韦嘉言、顾霓云、何平书、霍钟毓、卫衔、璩粥、沈淮烟、祝青雪、魏玉成、严青衣……”
随着唐玉先挨个点名,这些几乎是过五关斩六将、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如愿以偿的修士一个个从非鹤楼的大门内,郑重地、喜悦地、骄傲地走过,进入他们仰望了几个月——甚至于几十年的那座小楼。
“……杜兰真。”
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刻,杜兰真甚至有一点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她踏入修真界便仰望的地方、她刚刚修仙便倾慕的荣誉、她从小便向往无比的成功,就在她的眼前。
她只要迈开脚步,就可以抓到它了。
杜兰真有一种——如处梦中的感觉。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
她毅然迈开脚步,朝非鹤楼走去。
哪怕这是梦,哪怕这不真实,她也要奔着她所盼望的、所向往的东西永远走下去。
当她迈过那金丝的大门时,她的脚步反而没那么轻飘飘的了。
她感觉自己渐渐踩实了——一切都慢慢推开了迷雾,不在梦幻。
她赢了。
她真的拿了头名。
她做到了她最初踏上仙途的梦想——她要永远胜过那些天资不如她的人,她终有一日超过那些天资胜过她的人。她要赢,她要比所有人都优秀,她要所有人都羡慕她,她要永远立在云端。
这一刻,至少在这一刻,杜兰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成功了。
登上二楼的时候,她几乎算得上是在万众瞩目中走进这天元十六子的阵营。
“按照规则,天元十六子每人可挑选一枚非鹤牌。头名可以第一个挑选,并且在非鹤牌上多附一门道术。”唐玉先郑重地道,“本届天元十六子的头名是杜兰真,上来选你的非鹤牌吧。”
非鹤楼夺牌,夺的自然是非鹤牌。
非鹤牌不仅仅只是荣誉的象征,更是一件上品法宝,每枚非鹤牌的用途和特征均不相同。而在这非鹤牌上,还额外附赠一门道术。这道术是六大宗门各自附上的,虽不是各家最核心的传承,但道术本身已经足够珍贵。
而非鹤楼的头名,更是可以在自己的非鹤牌上附加一门道术,这也是非鹤楼只争头名的原因——其他名次无关紧要!
杜兰真深吸一口气。
她的灵力运转还很迟滞,她浑身上下还很虚弱,她的神识还隐约有些刺痛,但她的心比任何一刻都要鲜活!
她伸出手,拿起一块块非鹤牌,仔细地观察它们、把玩它们。
她绝不会用神识一扫而过——那太轻慢了,不仅仅是对非鹤牌,更是对她自己,对她这些年的努力的轻慢。
她握着一块块非鹤牌,专注地打量着它们、欣赏着它们。
这也许显得有些拖沓,甚至有些轻慢了评委会的元婴真君们。但现在,时间被默认属于天元十六子的每一个人。
这是他们应得的。
非鹤牌的背面统一刻有一句诗,而那也正是非鹤楼名字的来由:
醉里不知谁是我,
非月、非云、非鹤。
杜兰真近乎痴迷地望着这一块块非鹤牌,它们近乎象征了她几十年来的所有**和梦想。
她把非鹤牌的正面翻过来,细细地去看上面的字。
非鹤牌从外表上来看是一模一样的,只有用了才会发现区别,而上面会有什么道术,也完全看不出来,总之评委会可以保证不会与参赛者本身掌握的道术重合。
所谓的挑非鹤牌,挑的其实是非鹤牌正面的字。
每一块非鹤牌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以及一句注解。
杜兰真首先看的不是名字,而去看注解。
她很轻易地放下一块又一块非鹤牌,因为那些显然不为她所喜。
直到——
“青林有雀安知鹄,碧海非鲲不化鹏。”
正名,碧鲲。
“请各位真君为我做主,在这枚非鹤牌上附上那另一门道术吧!”她郑重道。
“决定好了?”唐玉先问她。
“决定好了。”杜兰真微微颔首。
头名将得到的附加道术是什么,在非鹤楼夺牌开始前评委会便已经商定好了,现在只需要由元婴真君打入非鹤牌就够了。
非鹤牌上的传承是一次性的,看完即除,同时,获得传承的修士也自动受到制约,不可以把这门道术传给任何人。
这份荣誉仅限于天元十六子本身。
当唐玉先把非鹤牌重新递给她,郑重地向所有人宣布,“赐号碧鲲,望君珍重。执此荣誉,望早登天仙阶、终有得道时,固不负今日!”
杜兰真平静地望着这块确定属于她的非鹤牌。
她极其短暂地微微闭目。
荣誉只是荣誉、故梦只是故梦、被满足的**只是昨日的**,她曾经的愿望是那么的平凡,她曾经的向往也不过如此……她曾经仰慕的这座非鹤楼,也不过就这么高。
从这里望下去,她曾以为会无比壮丽、无比让她心旌摇曳的景色——也不过如此!
她的**还远没有满足,她的野心还远没有终结,她的地位还远没有很高,她的路还远没有到头……
筑基第一人,只是筑基的荣耀。
而她不会止步于此。
下一瞬,她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里平静如水。
唐玉先还在说着每一届头名都会得到的贺词和溢美,直到她睁眼之后的两个呼吸后,这贺词才结束,此时头名有资格、也理应发表两句感想。
杜兰真其实早已准备好了简短的感想,就等着这一刻说两句漂亮话,给所有人一个更好的印象——这是她的自负,还没开始比,她已经准备好夺冠感言了。
然而,此时此刻,她听着这贺词和溢美,等着它的落下,决定忘掉她精心准备的台词。那在赛前显得字字珠玑的感言对此时的她来说已不够精确了。
在这贺词和溢美的尾音即将消逝的那一刻,杜兰真傲慢地、坚定地,又平淡和笃定地说道,
“舍我其谁。”
【大道始通途】卷总结
今日5更,本章纯粹自我总结,不占更新数。
最近爆更是因为一种紧迫感它缠绕着我…计划中最迟三月底结丹的女主至今没有结丹,这让我情不自禁害怕我坑之前写不到凝婴。
和我入v时说的一样,我真的不敢保证完结,只能保证凝婴,但我保证凝婴之前的每一步我都反复精心设计,基本上是到了我可以亲自给自己做个阅读理解有理有据吹一遍的地步(望天)当然,水平有限,我到底能写出几分谁知道呢。
【大道始通途】这一卷刚写的时候设定了大约8个小地图,后来删删减减,只留下我觉得必要而合适的这几个。
我可能会因为增强世界生活感和真实性写一点意义不大的细节,但我从来不写无意义的地图和剧情,这一卷里短暂而浮光掠影地展开了戡梧界的一角,下一卷里我会以全新的方式带大家重新观察这个世界。
可以确定的是,元婴之前,戡梧界是绝对的主场,即使凝婴以后,这里也绝不会成为过往、被女主抛在身后。比起跑到别人家里从无到有重头再来,我更喜欢把自己家做大做强。
在最初的设定里,【大道始通途】应该写到女主结丹的,但我反复思考,发现在这里结束正正好好。
如果说海国副本后,女主真正承认了自己,那么非鹤楼副本之后,她被所有人承认了。
她曾经心心念念、难以释怀、寤寐思服的东西,终于入彀,从最初修仙至今对被承认、被向往、被艳羡的**完全满足了。
海国之后,她是不再执着于这些,非鹤楼之后,她是已获得了这些。
杜兰真的所有自卑都来自于她的自负,她笃信自己是璞玉、确信自己能走到最后,当她自卑的时候,让她自卑的对象其实从来不是任何人,而是她心里的、认定的自己。这是极致的自负,未必是坏事,但也并非全是好事,人总要为自己的性格得到好处,也总会付出代价,咱们慢慢来。
从我开始写这个女配式的、被许多人吐槽不像女主的性格至今,这是第八个月了,杜兰真终于摆脱了这个执念——我相信不是以很多人想象的那种方式。
但我喜欢。
我心目中的强,是“我想要、我去追、我能得到”,而不是“我不想要,但我还是得到了”。后者哪怕力量上再强,在我心里也是弱者。
从下一卷开始,女主会锋芒更盛、更强大、更自信、更强势。从下一卷起,我又可以拍胸脯保证这是本爽文了。
以下是缺陷总结:
1.由于我的想象力很有限,总是想不出非常优秀的斗法场景,又不喜欢网游放技能,所以写得极其头秃,最近每天愁眉苦脸。回看这些斗法,只能说差强人意吧。
2.我超爱“先上车后补票”,经常会冒出莫名其妙、从未出场过的角色。我主线设计得很清楚,因此伏笔很多,喜欢到处穿插,对于追连载来说不是很友好。有时候我对于设定又很吹毛求疵,干脆就先一笔带过,等到后面想好了再提一提,导致这文处处有设定,读起来一定很累。
3.耐心比较差,海国和秉烛夜行人写到最后我明知道结尾有点太快了,但因为耐心问题还是草草了结,如果能沉下心来写,会写得好很多。非鹤楼最后斗法,我知道很多小可爱不爱看,但我知道这部分我必须得写,否则又要陷入虎头蛇尾的怪圈,认真回想,这次我坚持住了,做的还不错。
至于下一卷,名字叫做【仙骨无寒暑】,一切从沧溟开始。如果要给沧溟副本加个标签,我会选[大佬]。
可能会需要一两个小可爱给我贡献个沧溟界龙套,不知道会有人给我吗(陷入沉思)总之,大概就在这个星期,等我把沧溟界交代一遍,我会老着脸来求的!
最后,感谢大家的阅读~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大交易
“杜兰真。”走下非鹤楼的时候,严青衣叫住了她。
“什么事?”杜兰真非常顺从地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看向他。
这个一向冷漠如神祇的青年,此刻面色苍白,看上去竟消减了一两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和凌厉,显得可亲了些。唯有那双灼灼若含不熄幽火的眼睛,仍在诉说他的性格。
攻击性降低,确实会让人看起来更亲切一点。杜兰真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朝他微笑。
她的脸色一定也很白、惨白,但她看起来就不会比以前弱,当然也不会比以前可亲。
她从不靠姿态的强势和攻击性征服别人。
她不需要别人畏惧她。
她要的是他们信任她、崇敬她、亲近她。
“你说你没有上品法宝。”严青衣生硬地说道。
杜兰真感到很诧异——他怎么还纠结这个呢?难道到现在还意识不到“骗人了又怎么样”这个事实吗?
“我确实没有上品法宝,这是后来师尊所赠的。”虽然心里想的是“我就是普普通通说了个谎,到底有什么好奇怪的”,杜兰真明面上还是非常体贴地给了严青衣一个“部分真”的理由。
出乎她意料的,严青衣听到这个答案,竟然点了点头,似乎真的信了。
杜兰真开始纳闷严青衣是单纯还是傻,是明知她骗人却不再追究,还是根本不在乎?
这问题本就没有必要问!严青衣问了,不管怎么反应都怪怪的。
杜兰真朝他点点头,不再和他搭话,从非鹤楼离开了。
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杜道友,还没恭喜你折桂,登顶非鹤楼啊!”许梦鱼在四象楼等她。
“客气了。”杜兰真朝她轻轻颔首,“劳烦道友特意在此等我——为了我的私事,要让道友跑前跑后,是我的不是。”
“没什么大不了的,做生意就该这样,不必觉得亏欠了我。”许梦鱼当然知道杜兰真说的是客气话,“走吧,你想要的东西全部给你配全了。”
“四象楼果然不凡。”杜兰真微微一笑,夸赞道,“我看道友果然是能力出众,我第一次来时还在布置场景,现在已是能独当一面、包揽大生意的管事了。”
“要不是有点关系,我哪能这么快混到管事。”许梦鱼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纯粹没事找事,就当历练好了。等我腻了,我再回丹霞宗。”
“道友这历练方式,倒与旁人的不大一样呢。”杜兰真轻轻挑眉。
“既然是历练,便是炼心淬道,都是万丈红尘,在哪里历练不是历练呢?为何非得四处漂泊,追求一个行万里路?我足不出户,也可管中窥豹、得知天下事。”许梦鱼静静地答道。
“道友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觉得这不好。”杜兰真笑了起来,“想来也是,有那江山万里的极喧嚣,何以不能有人世红尘的极平淡?难不成大道只在那深山老林、死劫险境里中吗?”
“道友说得天花乱坠、再讨我欢喜,我也不会因为欢喜就为道友抹去灵石的。”许梦鱼微微垂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杜兰真要是油滑一点——或者更进一步,油腻一点,倒是可以花言巧语一两句“博美人一笑,花灵石也值了”之类的话。
然而,她对此毫无兴趣,只是温和地说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感谢你是应当的。”
言下之意,已是暗示许梦鱼可以多收点中介费、敲她一笔了。
许梦鱼愣了一下,“你这人……”她说到这里,忽然又不说了,只是低下头笑了一下,“哎,你这人。”
杜兰真大概可以感受她的心绪起伏,但她确实认为许梦鱼不必放在心上。
从丹会上杜君芝两人消失、杜兰真得知自己要去沧溟界之后,她就来了四象楼列了张单子进行采购。
这是一笔极大的生意,就连定金对普通修士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在杜兰真爽快地掏了定金后,四象楼为此专门为她安排了一位管事来对接,实时沟通情况、增减需求——这人就是许梦鱼。
杜兰真要的东西很多、很杂,不是一下子可以收齐的,因此,她等了一个月,终于可以拿到东西了。
这个月里,许梦鱼一直在为她奔波,杜兰真很清楚许梦鱼的付出,愿意为她让渡一部分利益——当然,这举动之中更多的也有想结交许梦鱼的意思。
杜兰真对灵石从来都是当用则用,只要她觉得值得,出手都极为大方。而与人交往时,她更不会小气,不会苛待所有对她好、帮助她、跟随她的人。
“这次,李长老肯定要打趣你了。”许梦鱼收起心绪,一边带着杜兰真在四象楼六层穿过走廊,为她推开了其中一扇门。
“杜小友啊,还未恭喜你摘得桂冠,声势大振,成为筑基期第一人啊!”门一开,里面人便迎了出来,热情洋溢地招呼道。
如果换个人,杜兰真说不定还会谦虚一下,非鹤楼比出来的只是年轻人中的筑基第一人啊什么的。
但面对迎上来的这位金丹真人,她却微微一笑,“同喜同喜。”
“哈哈哈,杜小友这一登顶,可是为我们四象楼狠赚了一笔,那些押在小友你身上的注差不多比第一轮就淘汰的天元十六子加起来都多了!”和杜兰真见了好几次、是许梦鱼直属上司的李长老大笑道,“不过,小友更是大赚一笔啊!”
“我赚了什么?”杜兰真挑了挑眉,“长老,我从你们四象楼里赚来的灵石,可是一块都没过手——全让你们拿去为我采办东西了,这一来一回,你们可是在我身上赚得大发了!”
杜兰真早就和四象楼商量好,但凡她在四象楼影像所赚到的、应该分给她的灵石,全都用来采办她要的东西。本来她要的东西还没那么多,在她发现自己一步步走下去到底有多吸金之后,干脆一挥手“赚了多少都给我拿来买更多东西”。
“都是小友愿意照顾我们四象楼生意啊。”对于杜兰真这种有钱还大方、幽默风趣不难缠的客人,没几个生意人会不喜欢,“道友给我们带来的,可是一笔大生意啊!”
“咱们各取所需,各得其所,这好得很。”杜兰真验查了东西,爽快地收了下来,补上了在总价面前几乎不值一提的差价。
“小友若是下次还需要,一定还来我们四象楼啊!”
“接下来我要外出游历了,等我游历归来,有机会一定还来四象楼。”杜兰真随口说道。
“这是小友要开始准备结丹了吧?”李长老恍然。
杜兰真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是这样没错。”
或者说,这是其中一部分没错。
第四百三十九章 淮生山神女
淮生山——沧溟界横亘南北的天柱山脉中不起眼的一段、一座百丈高的小山,数万年来静静地矗立在平平无奇和默默无闻之中。
没有稀世之珍,没有绝世传承,没有奇遇怪谈,没有传说神话……这就是一座普普通通、毫无特点的小山丘。
这座山归属于五等世族韩家的领地,只有韩家有资格享有淮生山的一切产出。
通常来说,虽然淮生山堪称平平无奇,但那只是针对名山大川来说的。对于普通世族、特别是韩家这样的五等世族来说,淮生山已经算得上家族的重要财富来源了。
“六小姐,这淮生蝶最喜欢晚生槐蜜,待会咱们到了半溪那边,您先别动手,看我们把晚生槐蜜布置好,然后就劳您出手捕蝶了。”有人沿着小道蜿蜒而上。
“哎呀,十九叔,说什么六小姐不小姐的,叫我世华就行了!”被恭敬对待的少女一身劲装,眉目明秀,双目湛湛,长眉飞扬入鬓,显出十二分英气来。她亲切地伸手挽住与她说话的老者,将后者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想避开。
然而,世华手一抄,便捉住了他的手,将他强行拉过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分什么嫡支旁支的,岂不生分?都是韩家子弟,自当同心协力振兴家族。自家分尊卑,岂不是舍本逐末了?”她说到这里,看这老者还要说什么,抢先开口打断,“旁人我不管,只我这里,不许十九叔与我生分!”
老者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六……”他在韩世华的注视下,最终艰难地改口道,“世华你既是嫡支小姐,又天资过人,这才十九岁,已经是武者二层了,可谓前途无量。倘若日后机缘到了,便是家主之位,也未必不能一争,老朽这种资质鄙陋、修为低下、一只脚跨进棺材的糟老头子,怎么好直接叫你的名字呢?”
“便是我已经成了武宗,十九叔也还是我家十九叔,何况我还只是个小小的武者呢?日后且休提,只说今日,您是武者四层,修为比我高,我敬着您是理所应当,您就不要再客气了!”韩世华客客气气地说着不容反驳的话,把老者的话全都强行堵死在了嘴边。
老者又叹了一口气,似乎十分无奈。可看他的样子,谁都知道他不是不高兴的。
韩世华微微一笑。
她不同于她的族兄族姐,仗着自己资质好或是出身嫡支,就瞧不起旁支同族,更不会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视若仆婢。韩世华比谁都清楚,一个家族能够长盛不衰,靠的不仅仅是嫡支。嫡支旁支齐心协力,方能守住韩家的基业、以图更进一步!
韩世华的父亲是韩家的大长老,争夺家主之位失败,只能屈居家主之下。他就对这个资质颇高的女儿一向寄予厚望,倾力培养,希望她能够延续自己未竟的志向,成为下一代的韩家家主。
而这,也正是韩世华的愿望。
为此,她愿意平等对待所有韩家人,不论他是嫡支还是旁支,不论他的资质是好是坏,只要这个人能支持她、帮助她,她就绝不会像自己的族兄族姐一样轻贱他!
为此,她不会像自家族兄族姐一样天天埋头修炼和享乐,足不出户声色犬马,她愿意亲自踏遍韩家的每一寸土地,不畏惧危险和辛劳,用脚步丈量这个家族——她的家族、韩世华的家族。
“我听说……”韩世华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眼前忽然泛起一阵耀眼的金光,打断了她的话,刹那间遍布整座淮生山!
淮生山百里内,一瞬云霞满天!
“那是……”什么东西?
话语被截断在唇边。
从那朱霞青霭、金光紫烟里,蓦然出现了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
袨服华妆,风鬟雾鬓,绰约多姿,望之殆若神仙。
她一出现,风姿之美、气度之盛,竟让人忍不住去想她会不会是这淮生山的神女。
而与这群目瞪口呆的凡人不同,这突兀地、以超凡脱俗方式出现的“淮生山神女”见了他们,只是轻轻挑了挑眉,露出点可称平淡的讶色来。
“这是哪里?”她开口问道。
让人奇怪的是,这“淮生山神女”不开口时,周身仿佛有一种慑人的气度,让人情不自禁地敬畏她、尊敬她、不敢在她面前失礼。然而当她开口时,她又显得格外温柔和气,让人情不自禁地亲近她、信任她、爱戴她。
“这位……前辈,这座山是我韩家的领地,名叫淮生山,是天柱山脉偏南的一段。”韩世华从这超乎想象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低下头来,恭敬地答道。
她不知道这位前辈到底是谁,但能以这种惊世骇俗的方式出现……想必,起码也该是武王,不,至少也是武皇强者了吧!
这样一位强者出现在他们韩家……
“你过来。”这位前辈朝她看了两眼,微微一笑,招了招手。
韩世华犹豫了一下,很快就依照吩咐走近了这位前辈——在强者面前,她哪有拒绝的资格?看这位前辈的态度如此温和,说不定还能成为一桩机缘呢?
韩世华倒也不求机缘,只要不触怒这位前辈就足够了。
“我问你,你们韩家是什么状况,给我详细说说。”这位前辈笑了一下,朝她说话的语气轻声细语、温柔得好像对待自家亲近子侄,即使是韩世华的嫡亲长辈对待她都未必有这位前辈这么温柔!
但韩世华绝不会忽略这位前辈轻声细语下的不容置疑。
“是,我们韩家是五等世族,世居天柱山脉南段,在这片土地上已有两百年的历史了。”韩世华毫不犹豫地详细回答了起来——即使凑得这么近,也感受不到这位前辈身上哪怕一丝一毫的灵力气息,仿佛她真的只是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可一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会有这么强的气势?会以这样玄奇的方式出现吗?
在这种前辈高人面前耍滑头,那是在自寻死路!
“原来是这样……”这位前辈凝望了她一会儿,忽然一拂袖,对着平地突兀出现的精致桌椅伸了伸手,“坐下吧,我们继续说——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
第四百四十章 我在救你
韩世华只见这位前辈一拂袖,平地里便出现了一张精雕细琢的木桌和两张造型古怪的椅子——这椅子的椅背非常矮,仅比扶手高了一指,镂花描彩,于古怪中又有十分精致。
这……这是储物类装备!
韩世华震惊极了。
在沧溟界,储物类装备极为难得,至少也得是五等世族才能拥有。他们韩家就有一件,由家主亲自保管。韩世华虽然没见过,但很清楚家里那件储物类装备到底长什么样——半臂长宽的方盒子,大约能装两丈见方的东西,称得上是极其贵重了。
然而,这位前辈的桌椅,便至少须得有半丈见方的储物类装备。韩世华没在这位前辈身上看见任何疑似储物类装备的东西——这意味着前辈的储物类装备品质极高,说不定称得上是传世之珍了!
这样的宝物,就算是二等世家……怕也少有吧?
这位前辈……到底是什么人?
震惊归震惊,前辈赐座,韩世华不敢不坐,她硬着头皮虚虚地坐在椅子边缘,垂眸等着前辈继续问。
出乎韩世华意料的,这位前辈从她们韩家开始问,世族、大道修为、当今世道、附近局势……什么都问了一遍,好像这些几乎可称常识的东西,这位前辈全都一概不知一般。
这位前辈到底是什么人?
韩世华一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边又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的是淮生山的山神?这种传说故事里都没有的存在真的被她遇到了?
而且,这位前辈拿出来的这套桌椅……
韩世华隐晦地打量着。这是一套非常精美的桌椅,上面的纹路精致倒也就罢了,主要是刻在桌边的阵法——那是一套极其繁复的阵法。
韩世华见过他们韩家的大阵,那是韩家遇到大难时最大的倚仗,别说是五等世家了,就算是四等世家里也少有这样强大的阵法。可就是这样让韩家人自傲的大阵,韩世华居然疑心它不如她眼前这个被随手刻在桌子上的阵法!
然而,被刻有这样繁复阵法的桌子,材质竟然这么普通?简直和韩世华小时候练武技时,她父亲怕损坏东西,给她专门换的用具一个档次——坏了也不心疼的那种。
这位前辈……真是太神秘了!
“我明白了。”这位前辈问了一大串问题,忽然停住了,蹙眉沉思了一会儿,便展颜露出一个微笑来——这人自然就是杜兰真了。
“你们这里,真是……奇怪啊。”杜兰真感慨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些极平淡的叹息。
杜兰真从四象楼出来后,和几个朋友道别、言明自己有宗门事务去办,便极为干脆地回了非鹤楼。
她没什么牵挂可言,自然也谈不上迟疑和不舍。她和亲人之间的联系一向淡薄,属于见面时谈笑甚欢,不见时十几年也正常的关系。
或者,更直白一点说,除了生母白氏以外,杜兰真和所谓亲人的感情已经极其淡薄了,用以维持的也仅仅只是血缘了。而白氏已经子孙满堂、享尽富贵,又有杜家为她提供延寿丹药,起码在杜兰真回戡梧界之前都不会有寿元将近之忧。
评委会惊讶于她的干脆和迫不及待,但也欣赏并需要这样的效率,由于他们对于沧溟界也一无所知,没什么好叮嘱杜兰真的,便直接把她送过来了。
杜兰真现在的气息,和筑基中期修士大差不差,养伤两三月便能重回巅峰。
由通道从一个世界到达另一个世界的感觉非常奇妙——杜兰真感觉自己好像一汪流水,从高处流向了低处。眼前再次清明时,她就立在云霞满天之中,迎接这群人的目瞪口呆。
而通过面前这个小姑娘的叙述,杜兰真算是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
可能是因为大家同出一源,虽然语言有所差异,双方大致还是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的。而看这个名叫韩世华的小姑娘的样子,大概以为她是哪个远方世族来的强者。
在沧溟界,修仙者通通唤作武者。他们只修神通,不修心性,而由于各种资源极其丰富,他们即使不修心性也能一路走到金丹期——在这里叫做武圣。
这个世界,没有宗门,只有世族。世族分为五等,就如戡梧界的凡间君王一样,划地而治。一等世族只有三个,分别是袁家、井家、仲家,这三家都有武圣,是沧溟界的权力顶层。
而杜兰真通过韩世华的描述,得出来一个结论——沧溟界,很残酷。
由于传承落后,所有人都要靠各种天材异宝提升修为和实力,导致资源的争夺无比激烈,在戡梧界主流显得过激的灭门屠户,在这里几乎是家常便饭。
“你刚刚说,武道分为十个境界,分别是武徒、武士、武者、武师、武宗、武尊、武王、武皇、武帝、武圣?”杜兰真挑了挑眉。这一串武某的名字实在让人审美疲劳。
“是的,前辈。”韩世华立刻答道。她的态度无比恭敬,绝口不提、也表现得毫无犹疑,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位前辈问出这些问题来时是很不正常的。
是个聪明姑娘。
杜兰真饶有兴趣地望了她一眼。
沧溟的武道共分十个境界,每个境界又都分九层,到了第十层便是突破境界了。据韩世华说,她现在是武者二层。
杜兰真看她的气息,差不多在炼气五层的样子,而据她所说她十九岁,她的资质在韩家已经算得上很不错的了。
十九岁的时候,杜兰真已经筑基了。虽然有机缘的因素,但即使没有那场机缘,以杜兰真当时的进度,筑基也就在两年左右。
——沧溟界的天材地宝可是远远比戡梧界丰厚的啊!杜兰真绝不会忽略韩世华看向这桌椅时隐晦的嫌弃,那是见惯了好东西才有的表现。
有这样的天材异宝辅助的情况下,韩世华这样注定在戡梧界默默无闻的人居然能还被称为沧溟界的天才……
这沧溟界的传承,是不是比她想的还差?
“走吧。”杜兰真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啊?”韩世华一愣。
“去你们韩家。”杜兰真朝她微微一笑,“他们来淮生山干什么,就继续。至于你,带我走一趟。”
韩世华的脸色忽的有些白——这位前辈是想做什么?她,她会不会给韩家带来灭顶之灾……
杜兰真以不容置疑的姿态朝韩世华伸出手,韩世华下意识地想躲,可杜兰真轻轻一捉,便握住了她的小臂。
在这只堪称美玉莹光的纤细柔荑下,韩世华竟觉自己仿佛直面群山,渺小如微尘。
杜兰真瞥了她一眼,见她小脸惨白,不由被逗乐了,轻轻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柔声道,“傻姑娘,我在救你。”
她开口的时候,两人还站在原地,等她说完、话音还未落下,淮生山上其他几个韩家人便见一道流光冲霄而起,自天边一瞬而过,消失在了视线里。
“武……武王强者?!”
第四百四十一章 恐怖如斯
天柱山脉韩家,五等世族,已经在此地繁衍了两百年了。自从韩家老祖踏入武宗境界之后,韩家便算是崛起了,占据淮生山附近大片地盘,威风赫赫,富贵难言。老祖坐化之前,新任家主也踏入了武宗境界,让韩家成功完成了换代交接。几年前大长老也顺利突破武宗,韩家堪称蒸蒸日上!
而韩家所隶属的三等世族高家,在韩家的巨额打点下,对韩家也还算宽松,并不过分欺凌。
因此,总体来说,韩家的日子还是不错的。韩家上上下下,最大的期盼不过就是家主和大长老早日更进一步,踏入武尊境界,带着韩家更进一步,升上四等世族,扩大地盘、更加显赫。
或者不切实际一点,自家地盘上最好能藏着什么稀世珍宝,比如传说中能起死人肉白骨、夺天地造化、延寿两百年的仙芝“黄粱一梦”,再比如不世出的强横灵兽白虹蟒……干脆直接一点,直指武圣境界的天阶功法!
当然,大部分人心里都很清楚,这只是一个说出来都惹人发笑的白日梦,因此,他们想得也不多。
但,韩家人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想到,他们只在闲得没事干的时候在脑中偶尔闪过的念头,竟然真的有成真的一日!
以离奇的、突兀的、完全超乎想象的方式发生了。
这一日,淮生山云霞满天,紫气青烟环绕。
虽然这景象仅仅只是短暂地出现了半盏茶功夫都不到,可几乎整个韩家都为这异象而震动!
“天与不取,反受其害,这是阖该我韩家大兴啊!”
家主亲自动身前往淮生山,大长老随行,韩家这两个最强的人一起去了,其他人还是在家里等着看热闹就行了。
“淮生山,到底会出现什么宝贝呢?”无数韩家人翘首以盼——不管到底是什么宝贝,不管韩家到底能不能用,有总比没有强啊!就算自家用不了,拿去送给强大的高等世族,换来点好处也行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们没有等回宝贝。
或者说,他们等来的这个宝贝……有点太贵重了!
一切起于一声鬼哭狼嚎。
“灵力化虹!灵力化虹!武王强者!”
“什么灵力化虹?”屋里正兴高采烈讨论着宝贝的人被这一声惊了一跳,颇觉莫名其妙,忍不住起身朝屋外张望一眼,想训斥这喧哗吵闹的人。
但当他探出身时,喝骂已经到嘴边,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怎么也出不了口了。
他倒是没看见什么灵力化虹,但他看见了立在半空中如履平地、睥睨着韩家族地,姿态高华的女人。
这时,她的容貌、她手里两左一右拉着如同稚童般乖巧的家主、大长老和六小姐韩世华已经完全不重要,完全不会被人投以哪怕一抹注视了。
因为她本人,已经足够所有人的顶礼膜拜!
凭虚御空、如履平地,这是武王强者的标志!
——又或者……也许这位的境界更高也说不准呢?武皇,甚至……武帝?
不敢想不敢想!
“这就是你们家了?”这位武王强者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番韩家族地,朝着韩世华笑着问道——真奇怪,她不去问家主,也不去问大长老,反而去问六小姐一个小姑娘,就好似家主和大长老这两个武宗强者在她眼里还不如一个武者有排面。
事实上,他们的想法是完全没错的。在杜兰真眼里,这俩糟老头子确实没有什么排面可言。一个筑基初期、一个炼气大圆满,放在极尘宗一抓一大把的存在。而由于传承问题,他们的手段也未必及得上戡梧界的同境界修士,哪有让杜兰真高看一眼的资格?
这个世界只修神通,不修心性,也就意味着他们只提升了境界,没有提升维度,皮囊百五十载就化为枯骨,即使是武圣也不过能活三百载,简直还不如戡梧界的筑基修士!
寿元如此短暂,那么青春自然也不会长,这家主和大长老其实不过八十岁,以他们的境界来说,应该还是年华正好的时候,放在沧溟界,居然已届中年、朝着老年进军了。
看他们现在的模样,放在戡梧界更是少有的老气,杜兰真想想戡梧界的平均外貌年纪,叫他们一句糟老头子简直毫不犹豫。相比之下,杜兰真看韩世华这个漂亮小姑娘自然顺眼许多,她修为压倒众人,不必管别人的想法,自然爱搭理哪个搭理哪个。左右韩世华稍有遗漏,其余两人一听到立刻就会给她补全的嘛!
“回前辈,此处正是我们韩家族地。”韩世华自然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份偏爱。在诚惶诚恐的同时,她又情不自禁地生出一股窃喜和野望来——万一能搭上这位前辈,万一……万一她能洪福齐天、拜入这位前辈门下呢?
这可是武王强者啊!
一出现,就可直接成就三等世族的武王强者啊!
他们供奉的高家、每年拿走无数财富珍宝的高家,也不过只有一位武王罢了。
“前辈,我们族地设有阵法,必须持玉佩才能进入,晚辈这就为您开阵法。”韩家家主适时地开口献起殷勤——这可是位武王强者啊!即使他不献殷勤,人家一炷香内也能强行破开阵法的。
如此,干嘛不殷勤一点,争取给前辈留个好印象呢?说不定前辈一高兴,就赐下点法宝、灵丹什么的……武王强者指缝里漏出来一点点,就足够他们韩家取用许久了!
“倒也不必。”杜兰真悠然道。
“啊?”
杜兰真悠悠地伸出手来,在空中虚虚地点了两下,然后向前迈出一步——
韩家家主、大长老、韩世华眼前一花,震惊地发现,他们竟然已经身处族地之中了!
“这,这……”
他们家足以媲美四等世族、拦住武尊强者、让他们引以为傲的护宗大阵,在这样的强者面前,竟然形同虚设吗?
这一刻,无论是谁,只要目睹了这一幕,心里便闪过同一个念头——
武王强者,竟恐怖如斯!
“各就其位,该干嘛干嘛去吧。”而造成了这一切的人,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姿态堪称和气,“我来这儿,只是为了等人的。”
“不知前辈是想等什么人?”韩家家主精神一振。
“要你命的人。”杜兰真扬了扬下巴,神色淡淡地说道。
韩家家主一个哆嗦——这位前辈特意等的人,起码也是同境界,不,起码也是只比她低一个境界的强者吧?那岂不是……武尊?
要…要他的命?
杜兰真轻飘飘地笑了一声,在这遍地惊恐难言的目光里,慢悠悠地说道,“别急啊,我不是都说了吗?”
“我在救你啊。”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不请我去做客吗
“二哥,你说这淮生山到底出了个什么宝贝啊?啧啧,这远远一看,还真挺骇人的!不会是什么稀世之珍吧?”
在淮生山的不远处,有两名修士正在赶路。
他们的身形无比迅捷,几乎只能算是数道残影,如果周围有人看见了他们,便会立刻大惊失色——动时如影随形,这是武宗强者的象征!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所能见到的最强者,也就是武宗了。
而此刻,两位武宗并行!
“不管是什么宝贝,肯定都被韩家拿去了。咱们不必去淮生山,直接去韩家族地,免得他们找到什么绝世之宝,当场用掉,咱们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被唤作二哥的人头也不回地说道。
“嘿,都听二哥的!”最先开口的那个人笑嘻嘻地说道,“不知道韩家这回识不识趣啊?万一不识趣……那就不能怪咱们高家不照顾附属世族了!”
两人已经离韩家族地极近了,就在说话间,一盏茶功夫里便到了韩家族地阵法边缘。
与预想的兴奋、躁动不同,本应处于得宝狂喜之中的韩家,各司其职、各就各位,平静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就好像那突兀的云霞笼罩淮生山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装的!故布疑阵,让他们以为韩家没有得宝!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二哥喃喃。
当弟弟的非常尊敬自家二哥,闻言立刻巴巴地望着后者,等后者给出一个解释。
二哥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是一开口似乎全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他反复尝试,嘴巴一张一合像在表演什么大戏,但这尝试只是徒劳。
“我也说不清。”他放弃尝试,摇了摇头。
那股莫名其妙、近乎直觉的惧意来得突兀,走得也匆忙。
“走吧,咱们去问那韩家人。”二哥指挥道。
他们当然无法进入韩家的族地——他们既不是高贵的阵师,也不是强大的武尊,怎么可能破得开韩家足以媲美四等世族的护宗大阵呢?
但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需要用蛮力。
比如——
“高家高益明,高家高益生,前来拜访韩家家主,请道友开阵!”
韩家不敢不开。
哪怕韩家人心里无比清楚他们俩到底是干嘛来的。
“原来是两位高道友驾临,韩家蓬荜生辉!”与他们有过数面之缘的韩家家主很快就从族地里迎了出来,而且看神色,竟然极为平静?
这再次超乎了高益明和高益生的想象!
按理说,他们俩这其实算是来抢东西打劫的,韩家迫于他们高家威名、他们俩实力不得不交出宝贝倒是很正常,可……这么心平气和,好像有点太奇怪了吧?
他们高家到底有没有让人率众归王、让附属世族心悦诚服甘愿送上宝物的威望,他们俩心里还是很有数的。
这老东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二哥高益明狐疑地望了韩家家主一眼,亲眼看着他极度干脆地打开自家阵法,和和气气地邀请他们进门。
“韩家有二位驾临蓬荜生辉,只盼二位道友不要嫌弃我们鄙陋就好。”
韩家家主居然还能谈笑风生拍个马屁?
高益明更加狐疑,反反复复地打量起韩家家主这个老狐狸来。
这一仔细打量,还真给他看出不对来了!
韩家家主看似与平常没什么不同,恭恭敬敬的,实际上,他的神色里竟含着几分古怪——
高益明的戒心高度提起,面上倒仍是随意地笑道,“韩家主明鉴,其实我们兄弟俩是上门来打秋风的。方才,看见贵家宝地淮生山上有云霞满天、紫气环绕,想必贵家大有所获啊?”
“道友明鉴啊,这云霞满天倒是确实有,可这宝物、收获,那真是无从谈起!”韩家家主一张口,果然不是高益明想听的答案。
“韩家主这话……是想拿我们兄弟俩当傻子耍吗?”高益明眼神一厉,冷冷地望着韩家家主,话语里带着毫不遮掩的威胁,“独吞宝物、欺骗高家人的下场,我相信韩道友一定不会想见识的!”
虽说二人修为也就在伯仲之间,可高家作为三等世族,比韩家一个五等世族底蕴高出不知道哪里去了!高益明自信自己的手段绝非韩家家主可以比拟的!
如果韩家家主刚才不是被人一路提回族地的话,现在他可能真的要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了。
因为,这宝物他是真的拿不出来!
要是真有宝贝,献给高家也就罢了,送出去保个平安也算值得。
可问题就是——淮生山,它就真的没有出宝贝啊!
但高益明和高益生绝对不会信。
韩家家主太清楚了!换了他,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绝对不信!
云霞满天,出的不是宝贝,倒是个煞星?这说出去谁信啊?
不过,此时,韩家家主已经把什么“煞星”抛在脑后了,现在他心甘情愿要喊那位“尊上”。
本来,那位武王尊上什么也不透露,就只神神秘秘地说“我在救你”时,韩家家主还极度不解,知道高益明兄弟俩一来,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要不是这位尊上仁慈体贴,特意跑来他们家,那到时候面对高益明兄弟俩,他说得清吗?高益明兄弟俩绝不会信他,只会认为他是想骗人独吞!
夺宝杀人——甚至于夺宝灭族,在他们沧溟界可不是什么稀罕事啊!
不过,现在嘛……一切都在尊上的意料之中!
“哦?是吗?”一道温柔婉转的声音悠悠地响起,“我倒是真的很想见识见识。”
伴随着这声音的,是排山倒海、仿佛可以让山峦崩摧海干河烂、几乎似是天地威力而非人力的威压!是一条张牙舞爪、铺天盖地的巨蟒!
那一瞬间,高益明和高益生露出了几乎肝胆欲裂的极度恐惧!
逃!逃!逃!
无数念头在这一刻化作了同一个,也只有这一个!
但,武宗引以为傲的如影随形,在此时竟好似顽童的跌跌撞撞一样,在那巨蟒面前毫无意义。那巨蟒一卷一舒,便将两人完全裹住,仿佛扔什么包袱一样,重重地摔在了原地!
这时,众人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巨蟒?那分明是一条铁索!
而高益明兄弟俩则被铁索紧紧地缚在一起,瑟瑟发抖地望着那远处朝他们款款走来的人,“武……武王!”
杜兰真对于他们这种大惊小怪的浮夸震惊已经非常能接受了。她慢条斯理地走到这两个摔在地上不能起身的人面前,微微笑了起来,“我很想见识一下两位刚才说的下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为我安排一下?”
高益明哆嗦了一笑,谄笑着望着她,“尊……尊上说笑了,我们哪敢……”
“我在说什么,你听不懂?”杜兰真挑了挑眉,打断了他的话。
高益明又是一个哆嗦,“尊,尊上明鉴!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在下是真的无意冒犯尊上,求尊上高抬贵手,饶过在下,在下一定洗心革面……”
“唉,怎么还要我说得这么清楚?”杜兰真幽幽一叹,朝高益明露出一个绝对温柔妩媚、不含任何戾气、但反而让后者更加瑟瑟发抖的笑容来,“你们高家这么厉害,不请我去做个客吗?”
第四百四十三章 前往高家
这事情到底是这么发展到这一步的,韩世华被带着飞往高家的时候还有点懵。
而这位至今连名字都没有提一个字的前辈,则一边化为流光,带着三个人好似带着三根羽毛似的,以那根银索束着,一路顺着高益明的指点往高家飞去。
带着三个累赘,这位尊上还非常兴致满满地向他们问起各种各样的问题来。
“你们高家这么厉害?已经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啊?”尊上听到高益明这么提自家世族,不由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问道。
高益明不太看得懂这位尊上这表情的意味,到底是不屑呢,还是真的惊叹呢?小命攥在她老人家的手里,高益明自然是陪着笑脸,“侥幸,侥幸,比尊上所出自然是差得远了。”
“你们高家是韩家的靠山,那……谁是你们高家的靠山啊?”
“尊上,我们兄弟俩虽然在族里略有点地位,但到底也就是两个武宗,哪能连这都知道?尊上太看得起我们了!”高益明答不上来,在她面前战战兢兢,生怕这位尊上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忽然翻脸,一个巴掌拍死他“这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然而,这位尊上的脾气可能比高益明所奢望的极致还要好——“是我疏忽了。”
韩家地盘不大,完全在高家的势力范围内,因此基本上全族都对高家很熟悉。而高家作为三等世族,地盘已经极大,称得上是一方小诸侯,在自家地盘上一家独大,很多人失去了对自家靠山是谁的概念。
即使来到沧溟界不过几个时辰,杜兰真已经大致摸清了一部分情况。
沧溟界的天材地宝乃至于灵力,都比戡梧界要丰裕数倍,可论起大小,却甚至不到戡梧界的二十分之一!
在这样丰裕的条件下,沧溟界的各种杂艺,却竟差得几乎让人发指!
杜兰真在韩家所看到的各种物用,材质之高,就连元婴亲传弟子出身的她都用不起!这还只是一个五等世族!
然而,以如此高品质材料所制作的法宝、丹药,其品相之差,让杜兰真简直瞠目结舌!杜兰真几乎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用自己精湛的技术把稀世珍宝变成绝世垃圾的?
传承落后,居然能到这种程度!
甚至于,杜兰真都生出了一股“放着我来”的冲动——要知道,她是真的对炼丹和炼器没什么研究,最系统的学习还是在浮生小榭了。能让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的她发出这种感慨,可见沧溟界的传承到底差到什么程度!
手段差、传承差、法宝差、眼界差,杜兰真恍惚间升起了一股“这还不是任我摆布吗”的念头。
如果戡梧界只求权势和富贵的修士来了这里,那他一定比飞升还快乐!
“前辈,我明白前辈的意思了。”韩世华垂下头,恭敬地说道。
“哦?”杜兰真瞥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前辈是早就探查到这两位前辈就在淮生山附近,知道两位前辈一定会来夺宝,到时候我们韩家拿不出宝贝来,必然要触怒两位前辈,惹来祸事。别人也许能够幸免,但我当时就在淮生山,必然是逃不过的。至于家主——他首当其冲,两位前辈必然认为有宝贝会被他拿去,因此加罪于他。哪怕家主保住性命,但韩家也会受到极大伤害。所以前辈说您也是在救他。”
“至于现在,带晚辈去高家,也是为了让高家知道此事与晚辈无关,对晚辈有照拂之意,不至于牵连到晚辈。”
韩世华说到这里,郑重道,“是前辈救了晚辈和晚辈的家族,晚辈理当为前辈结草衔环……”
“你还漏了一种可能。”杜兰真似笑非笑地望着韩世华,打断了她的话,“我未必是察觉到了这两个人就在边上。也许我是推测出来的呢?”
“推测?”韩世华愣了一下。
“你们沧溟界这动辄杀人夺宝、谋财害命的风气,见了云霞满天,难道会有人不关注吗?”杜兰真毫不避讳地说出了“你们沧溟界”这几个字,不去管这三人听到后大变的脸色。
“纵不是他俩,也总会有别人——你们韩家的地盘似乎也还没大到能把这异象完全笼在其中、非韩家人看不到的地步吧?”
杜兰真说罢,轻笑了一声,“小丫头片子,心眼也不少。”
韩世华本来还想试探杜兰真的来历修为,听到这句轻飘飘的笑声,忽地噤若寒蝉,半个字也不敢往外冒了。
韩世华刚才那番话,其实是在对杜兰真的修为隐晦地试探。
根据高益明兄弟俩的修为和速度、杜兰真出现到他俩出现在韩家族地相差的时间,大概可以推算出当时他们与淮生山的距离得有十几里。
普通筑基初期修士的神识范围大约在三里左右,到了筑基后期和筑基大圆满,起码是五里起步。
杜兰真的神识一旦展开,最少也能探查到十二里外露珠滑落荷叶溅起的水花。
韩世华想以此来判断杜兰真的实力。但被杜兰真当即点出,她立刻收起了这心思,生怕触怒杜兰真。
而高益明则在那里悲从心来——不管这位尊上到底是武王,还是更高境界的强者,只要她一提溜着他们兄弟俩去高家,那他们俩就是死路一条了!虽然他们家老祖也是武王,可……可老祖是高家的顶梁柱,怎么可能为了两个武宗子弟冒这么大的风险得罪同境界的对手?
他们明明只是按照常理,跑去打个秋风刮一笔好处,这在沧溟界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啊?
还有,听这位前辈刚才的话,不会是想找他们高家麻烦吧?那他俩就真的要变成家族罪人了!不仅自己玩完,而且还要连累至亲……
在沧溟界,世族内部斗争可从来都不温和啊!
“尊上,我们兄弟俩是真的无意冒犯啊!”高益明垂死挣扎,“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别说啦!”杜兰真柔声道,“我们到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打秋风的刘公子
这是倒霉的一天,高益涵很确定。
作为武王、作为三等世族的家主,按理说高益涵每天都该快快乐乐,然而这绝不包括今天。
他们高家距离所供奉的二等世族刘家很远,平时刘家人八百年都不一定踏足高家势力范围一次,从来都是高益涵这个家主亲自上刘家做小伏低的。
虽说在刘家憋屈,但一年也就憋屈个一回,平时山高水远的,作为三等世族家主,高益涵不能更爽。
然而,八百年都不一定碰见的事情,今天发生了。
刘家人踏足了高家族地。
而且,这次来的人来历还真不一般——前任刘家家主的独子,刘家最大的纨绔。这位刘菏公子虽然没那个本事坐上刘家家主的位置,但好在他会投胎,有个好爹。前任刘家家主大力提拔了某个同族后辈,把这个位置传给了她。现在前任刘家家主虽已故去,但对现任家主刘藻的提携之恩难以抹去。
有这层关系,刘菏在刘家的地位,一如当年还是家主独子时那样高。
不知道这位公子哥儿到底是吃错什么丹药了,居然忽然不辞路远,到处游山玩水,一路玩到数百里之外的高家来了!
高益涵确认了这人就是刘菏之后,只觉眼前一黑——世界上会打秋风的,可不止穷亲戚啊!
像是刘菏这种从小见惯了宝贝、眼界高的,跑来他们高家刮地皮,那就不是出点血就能送走的了!
果不其然,刘菏一来,就提出要去参观他们高家的宝贝,他那“就是来刮地皮”的态度,别说掩饰了,就连客气都没有一点的!
高益涵能怎么办?难道他还能拒绝?
他不能!
或者说,他不敢。
一来,刘菏背靠刘家,这是高家的靠山,是有其他二等世族甚至三等世族想来打高家主意时的大旗。二来,两人同为武王,虽然刘菏这种象牙塔里堆上来的修为让高益涵不大瞧得上,但刘菏能拥有的法宝绝对是高益涵拍马难及的。
刘菏只要稍微会使用法宝,就能靠着他高档次的法宝碾压高益涵!这就是二等世族的底蕴,高家还差得远。
高益涵除了赔笑,还是只能赔笑,在刘菏面前像个孙子一样。刘菏看上什么宝贝,立刻恭恭敬敬送给他,还不能有半分恼火和不舍。
“这灵芝看上去品相倒是不错嘛!”刘菏装模作样地说道,“高益涵,你有不少珍品啊!”
“刘公子若是喜欢,尽管拿去,我们高家的东西,就都是刘公子的东西!”高益涵按下腹中的怒火,脸上笑容殷勤至极。
“也罢,虽然这灵芝看上去也就一般,不过你既然诚信要送我,那我就收了也行。”刘菏一边埋汰着这灵芝,一边利落地把它收进了自己的小篮子里——那是他的储物装备!
高益涵恨不得把刘菏当场剁了,看到他的小篮子,也还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贪婪——那可是储物装备啊!品质极高的储物装备啊!就连他们高家也近有那么三件而已,品质还不如刘菏提着的这个。
“这篮子你喜欢?”刘菏当然注意到了高益涵的打量。他自得地轻轻抚了抚,“倒也一般,你们高家难道没有储物类装备吗?”
高益涵心头一跳——这杂种不会还要他们高家的储物类装备吧?
别的都可以放血,储物类装备不行!一共就这么三件,一旦送出去,说不定高家覆灭之前都不可能补回来了!
“哎,不比公子家豪阔,高家太穷了!”高益涵赶紧敷衍过去,转移话题,“刘公子刚刚说这灵芝品相一般,莫非是还见过更好的吗?”
“当然!”这显然也是刘菏的得意事之一了,他自得道,“当年我去仲家做客,见过的岂止这类普通灵芝?我见过仙芝!”
仙芝这两个字,在沧溟界只意味着一件东西——“莫非是黄粱一梦?”
高益涵脱口而出的惊呼极大地取悦了刘菏,后者得意地笑了笑,正待继续显摆,便见高益涵的心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家主!有位武皇强者在外面!她,她一出手就把大长老打残了!”
“什么?武皇?”高益涵心头狂跳。大长老在武尊境界停留多年,经验丰富至极,就连高益涵都不敢说能轻松胜过,却被人一出手就打残?这……确乎是武皇强者才能做到的事!
三等世族这个层次大概是内部差距最大的了。五等世族对应武宗,四等世族对应武尊,三等世族却对应了两个层次——武王和武皇!
二等世族,必须要有武帝强者坐镇才行。
他们高家属于三等世族里中下游的势力,一直没能出现武皇,只能说背靠刘家,过得还算不错。
一旦有武皇强者上门,那威胁是绝难想象的!即使人家和和气气,高家也得大出一笔。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这么倒霉的?高益涵在心里疯狂呐喊。
一直不靠谱、不要脸的刘公子这回总算是靠谱了一次,“高益涵,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你们是没见过,不过,武皇强者,可不是那么好装的!”虽然这言下之意是高家人没见过世面认错了。
“那就劳烦刘公子了。”反正高益涵也不敢直接放刘菏一个人在宝库里,现在刘菏自告奋勇,反而方便他。
高益涵怀着忐忑的心,以十五个吊桶打水的心态战战兢兢地走出了宝库。
然而,当高益涵看见这位“武皇强者”的时候,他简直大吃一惊!
出乎他意料的,这个疑似武皇强者,居然是个外表极其美丽的女人!
这当然不是说美女不能是强者,沧溟界这么多强者里,美貌的前辈多得是。
然而,这个能做出一照面直接把大长老打残这样狠辣的事情的人,居然长了一副美得不似此间人的容貌、有一种温柔妩媚得好似全无攻击性的气质,这也是高益涵所见所未见的!
然而,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高益涵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强者!
再温和的姿态、再精致的皮囊、再和气的谈吐,都掩饰不了一个人举手投足间那股绝对的自信!而她只要站在那里,便自有余子皆当俯首的气度!
看见她的时候,高益涵心里对于“武皇强者”这个说法已经有些信了。
至于她一根银索束了两个人扔在地上,而这两个人好似是他们高家旁支的武宗,对于高益涵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你就是高益涵?”这位“武皇”眸光一转,在他身上打量了一遍,轻声笑道。
第四百四十五章 别让我失望
“你就是那个自称武皇的?”高益涵刚要回答,刘菏忽然抢先一步站了出来,下巴高高地抬起,用一副极其不屑的姿态望着她。
高益涵心里“咯噔”一声。他哪里会看不出来,刘菏这副姿态好似极其睥睨不屑,其实是因为相貌而对这位陌生的女修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在他们沧溟界,对于刘菏这种纨绔来说,这只能导致一个结果:
抢。
在沧溟界,无论你是男是女,只要你相貌出众,只要你背景不够深,那你就很难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了。
高益涵不认为眼前这位女修浑身的气度,会是从小因相貌而被争夺的人所能拥有的。换言之,这位女修的背景一定极其深厚!
然而,高益涵能看得出来的事情,刘菏未必能看得出来——他命太好了!别人需要从小适应的残酷世界,永远对他展现温和快乐的一面。
刘菏很难去想象这残酷的一面会有在他身上上演的一刻。他毫无敬畏之心,所以什么都敢做,反正都有人给他兜着。
“武皇?”杜兰真偏了偏头,这是又给她升了个档次?
不过,对于杜兰真来说,这里的境界划分大概和笑话划等号。
她毫不在乎。
“可能吧。”杜兰真随口道,“你是高益涵吗?我跟高益涵说话。”
“现在是我在和你说话!”刘菏不悦——在他生命里大概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忽视过他。他几乎是气势汹汹地望着杜兰真。
对于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有用的时候,杜兰真客客气气,没用的时候,就很不耐烦了。
“劳烦你,去旁边歇一会儿。”杜兰真朝他亲切地笑了笑。
话音刚落,刘菏便觉自己浑身一轻,身不由主地向后退去,转瞬飞到了远处屋檐下。
刘菏情不自禁地朝那个女人望去——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笑吟吟地落在高益涵的面前,似乎要和后者谈些什么。而周围偷偷摸摸的注视让他几乎羞愤欲死!
刘菏从小到大,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这是她自己找死!
一瞬间,刘菏忘记了他出行前族姐刘藻苦口婆心的劝诫,忘记了当年父亲还在时唠唠叨叨的“谨慎”,他从没经历过什么叫奇耻大辱、人心险恶,又怎能不为这生平头一遭的轻视而羞愤难当?
他掏出临行前刘藻送给他防身的、即使放在刘家也有数的三品法宝凌云锥,含着极度的愤恨和即将杀死敌人的快意,朝杜兰真冲了过去!
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在刘菏眼里不断放大,而刘菏眼里的愤恨越来越少,快意则越来越多——以他武王的境界手持三品法宝、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即使武皇,也要当场受重伤!
就在刘菏心里的笃定越来越强时,那女修却蓦地回头了!
她朝刘菏缓缓地、从容地伸出手来,在刘菏惊骇欲绝的目光里,一把攥住凌云锥,然后轻轻地一抽——三品法宝,传世之珍,就这么被人轻飘飘地从主人手里夺走了!
“好东西。”杜兰真把玩了一下这把小锥子——材料是好材料,大概是杜兰真在戡梧界永远也拿不到手的好东西。
不过,这炼制手法,是真的不怎么样,别说把材料的特性完美表现出来了,就连发挥出一半水准都够呛!
“可惜了。”杜兰真打量着这把小锥子,遗憾地摇了摇头,“明珠蒙尘。”
她望着这把小锥子,旁人自然不会知道她是在感慨天材地宝遇到了垃圾炼器师,还以为她是在感慨这样好的法宝落在了刘菏手里太可惜。
本来陷入呆滞的刘菏听到这话,羞愤再一次涌上心头。
他自然早就意识到了杜兰真比他强这个事实,然而,在刘菏的认知里,比他强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早已习惯了比他修为高很多的人对他恭恭敬敬,即使是他过分,这些人也会包容他,甚至主动向他道歉。
就连他的族姐、被他父亲一力提携坐上家主之位、已经是武帝的刘藻,在他面前还不是只能顺着应着,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在刘菏的认知里,无论他怎么作,都会有人给他兜着,而被他得罪的人,也被他默认不会和他计较的。
因此,即使实力完全被碾压,刘菏还是底气十足,羞愤一定要发泄出来。甚至于,因为这两次的碾压,他更恨杜兰真、一定要她付出代价了!
刘菏怒声道,“贱婢,你说什么?”
杜兰真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被一个修为实力皆远远不如她、还连续被她碾压了两次的人当面指着鼻子骂“贱婢”。
事实上,敢这么对她的人很少,而这些人又和她从无冲突,犯不着这么做。
被当面这么喝骂,即使杜兰真懒得搭理他,也不得不搭理一下了。“你是哪位啊?”她随口问道。
“咳,这位尊上,这位是刘家的刘菏刘公子,刘藻尊上的爱弟。”高益涵被杜兰真浑似挥一根羽毛一样挥开刘菏、随手夺下三品法宝的手段惊呆了——这哪里是什么武皇啊?这分明是位武帝强者啊!
看着刘菏自己作死,高益涵真是恨不得一把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巴——那可是武帝啊!你们刘家也不过就一位武帝,你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去再三挑衅啊?生怕活得太长了吗?
然而,即使恨不得刘菏这个贪婪的蠢货赶紧去死,高益涵的理智告诉他,刘菏在高家地盘上死了,这位武帝肯定安然无恙,可他们高家就惨了。
因此,高益涵还是硬着头皮打圆场。
“哦?”杜兰真一顿,“既然高家主会这么说,那么,刘藻家主一定是非常在意他了?在意到——愿意来得罪我的地步?”
这话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他只是个小小的武王,没法为你们武帝做主啊!
“以刘藻尊上对刘公子的看重……大概不会轻易放弃他吧。”高益涵硬着头皮把刘菏与刘藻的关系简述了一遍——他做不了主啊!你们武帝自己定夺吧!他不掺和了!
“那感情好!”杜兰真精神一振,一伸手,竟把那凌云锥向刘菏一掷——
“啊!”
凌云锥正中刘菏的小腹,直戳到他的丹田上,带着一股霸道至极的灵力,将他的修为完全废去!
“好了,仇已结下了。你们派个人去刘家,让刘藻来领人吧。”杜兰真在满目惊恐里微微一笑,“希望这位刘藻尊上一定要爱护族弟啊!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