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血淋林的真相（二）
自从在一中校门口把郭静沅从郭阳手里带回家，知道了她知区千金的身份，看完她写的那份不详细的“祖上三代”故事合集之后，陈若玟就对余初瑶的死因生了疑。
原本身体健康的余初瑶在郭阳升了官之后突然开始生病，还是原因不明的重症，然后突然就死了，死后三天继室就进了门。
这难道不奇怪吗？
正常人大概只会想到郭阳和刘美娟或许是早就勾搭成奸，在余初瑶死后再续前缘。
毕竟余初瑶是生病，还有大医院的检测报告，不会有人怀疑她的死是郭阳二人动的手脚。
但是啊，双星改编过很多关于“重生复仇”的小说，里面有很多诸如“父亲害死母亲”、“丈夫害死妻子”、“妹妹害死姐姐”……之类的桥段。
所以一看到余初瑶死了，陈若玟就忍不住往那上面联想。很多毒药都能造成重病的假象，如果还和医院的人联手隐瞒，未必瞒不过去——反正当时也没人调查这件事。
她分别托了陈立万、康文博、余向礼三方追查，才在去年年底找到了证据。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艺术确实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解释完自己所做的一切，陈若玟冷静地看着郭静沅哀伤的面容。
“我是故意瞒着你的，本来是不想影响你考试，但没想到这几天……疏忽了。你想怪我那就怪吧，我先走了，等你平静了再来找我吧。”
说完陈若玟就准备起身离开，只是她刚有动作，郭静沅便像终于回过神了一样跟着起身，十分惊慌地抱住了她。
“不要走……”郭静沅无助地望着面前的女人低声喃喃，干涸的眼眶又开始流眼泪，她祈求着，就像抓着自己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要丢下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陈若玟对郭静沅发不起来脾气。
她不蠢，但是太天真了，也太惨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知道这种血淋淋的真相，足以让任何人崩溃。
陈若玟心情复杂地安慰了郭静沅几句。
“反正郭阳一直对你不好，你就当没这个爸爸。不是早就要跟他断绝关系了吗？现在尽管把他当陌生人就好了。”
郭静沅很轻地嗯了一声。
“还有你那个帮凶后妈，现在也一起被关起来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沅沅，阿姨的死是不能逆转的事实，现在真凶伏法，你应该继续好好活着，不要为了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嗯。”
陈若玟很不熟练地拍了拍郭静沅的背：“那……你别哭了。郭阳犯的事很多，我和余向礼会联手施压，一定给你报仇。”
郭静沅点头。
杀母仇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陈若玟处理掉她的亲生父亲，这到底算为她报仇，还是算她的杀父仇人呢？
郭静沅不知道这中间的关系应该怎么换算。
大概是看出了郭静沅眼中的迷茫，陈若玟的手顿了一下。
“虽然已经证据确凿，但是如果你舍不得这个父亲……余向礼那里我去说，让他出面的话，可以轻判。”
郭静沅正神情恍惚，听到陈若玟的话后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了她的衣摆。
“我没有，没有舍不得，你、你别生气……”
“那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冷血。”
“我真的没有……”
“说实话。”
郭静沅咬着下嘴唇。
她看出来了自己心里的矛盾，自己骗不过她。
在莫名其妙被带走参与审判，到宣布最终结果，再到跪在母亲墓碑前这两天，郭静沅想了很多事。
从她记事起，母亲的音容笑貌占据了她生活中绝大多数的记忆。
那是个温柔的女人，善待生活中的一切，也教她善待生活中的一切。
从前母亲还在的时候，所有的家务都处理地井井有条，所有不太好的事情经过母亲的劝慰和解释都能让她看到一片全新的天地。
不管父亲应酬到多晚，回到家里永远有温汤热水，就算父亲工作不顺拿母亲发脾气，她也永远温柔，善解人意。
郭静沅不明白，那个男人难道没有心吗？
就算他不爱母亲，就算他是为了前程仕途才找母亲结的婚，这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他难道一点都不感动，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四年，一千多个日夜，他想起那个对他一往情深却无辜杀害的女人的时候，难道不会做噩梦，不会睡不着吗？
哪怕是个陌生人，也不至于无情到如此地步啊！
还是说，这四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母亲呢？
“是什么样的心态，才能让一个男人杀掉他的结发妻子呢？”郭静沅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大概……你不是他亲生女儿？”陈若玟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郭静沅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是亲生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郭静沅表情有点难过。“鉴定过。”
“……”
陈若玟自动脑补了一出大戏……
正常家庭怎么可能拉着孩子去做亲子鉴定？到这份上了，余初瑶和郭阳还没闹离婚？
余初瑶已经死了四年，那些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也没有人能够知道。翻案能够翻出凶手，却翻不出当事人心里那些阴暗又变态的思想。
“如果你没有特殊要求，郭阳的案子就照我之前的安排处理。”
郭静沅慢慢点了点头。
陈若玟认真看了她一会：“怪我吗？”
郭静沅摇头。
“你确定？不出意外双方都是死刑，你想清楚，别过几年想明白了又找我报杀父之仇。”
郭静沅慢慢弯了弯眼睛，温柔却坚定：“我没有父亲。”
早在他杀死母亲的那一刻，早在他放弃自己这个女儿那一刻，在这四年来每一片压断树枝的雪花里。
她的父亲早就死了。
或许比母亲死得更早。
她没有父亲。
只有母亲……和她。
陈若玟点头：“郭阳的判决估计过几天就会传出去，到时候余家说不定会找你，你过去吗？”
余家？
郭静沅头一个想到了余向礼，接着又想到了母亲记忆中一直对她很好的舅舅和外公，却没有多心动。
如果余家真的好，以他们的权势，会连母亲身死的真相都查不出来吗？
郭静沅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
320、年级第一
郭静沅刚想说不见，又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学生宿舍假期不能住人，寒假的时候她是借住在陈若玟家的，暑假难道还要去打扰她吗？
而且，如果自己说了不见他们，陈若玟一定会出手帮自己阻拦，那不是又会给她惹麻烦？
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如果他们一定要见我，那就见吧。”
陈若玟似乎有点担心，不过还是没有阻止。郭静沅再怎么说也是余家人，就像白谨言说的，以余家的身份地位，没有必要去为难她。如果真能认祖归宗找到余家当靠山，也是一件好事。
希望自己担心的事情不要发生。
“因为还涉及到其他案件，郭阳的个人财务大都充了公。泗阳路的那套房子是他和你母亲的共同财产，我问过律师，因为郭阳杀害了你母亲，那栋房子和你母亲生前的财产都会由你继承，虽然不算多，但足以撑到你大学毕业。”
从校服都买不起的特困户突然变成了有房一族，郭静沅也没有太高兴，如果能选择，她宁愿什么都没有，只要一个完整而平凡的家庭。
“那郭雅荣……”郭静沅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妹妹。
如果郭阳和刘美娟都判了死刑，她要怎么办呢？
“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陈若玟有点嫌弃道，“她已经成年了，用不着你瞎操心。没判她个知情不报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你别去乱当好人。”
知情不报？
陈若玟不会无的放矢，这么说郭雅荣也是知情人？
郭静沅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刻意压制，还是经过两天发泄心情已经平复，总之郭静沅看上去已经正常了很多。两人又说了一会家产的事情，手机便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临床一班的班级群里已经发了消息，出成绩了。
这个六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两人都差点忘了还有考试成绩这回事了。去南大的微信公众号上输入学号和密码，陈若玟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挂科。”
除了英语、体育之外的课程都只有七八十分。计算机课更惨，虽然迫于班上同学的抗议，乔育森没有真的取消陈若玟的考试资格，不过却把她三十分的平时成绩全扣了，这门课居然刚刚及格。
“乔育森这个变态，怪不得何医生不喜欢他，活该！”陈若玟小声骂了一句，又凑向郭静沅。“你考得怎么样？”
过了两年还算正常的校园生活，陈若玟也在不知不觉中耳濡目染了正常学生一点小毛病……比如……出成绩了就会下意识地问分数……
郭静沅愣愣点头，有些虚弱道：“都……及格了。”
陈若玟顺手接过了她的手机看了一眼：“都在九十分以上，挺高的啊。”
刚查完分群里又发了消息，说是全年专业排名也出来了，让学生们自行到官网查询。
“只要不是倒数就行。”陈若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点开平板，她不在乎排名，但是白谨言说如果成绩太差会被别人抓住把柄，陈若玟不得不稍微重视一点。
然而刚看到榜单，陈若玟就激动地跳了起来。
“我们家言言年级第一！”
陈若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为考试成绩这么激动过，她嘭地一下扑到床上，扒出手机拨通了白谨言的电话。
“宝贝儿，你在哪？考试成绩看到了吗，你第一！”陈若玟又扑回平板边上细看了一眼，“四次考试全是第一！综合排名第一！你怎么这么棒！”
电话那头正在开会的白谨言被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夸得耳根一红，研发部的几个同事看着自己部门这位新上任的经理，交换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这是怎么回事？电话刚接五秒钟呢，就脸红了？都说什么了？
白谨言温和地低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挂电话时眉梢眼角都是愉悦。
“白经理，女朋友的电话？”部门员工有些八卦地问。
和华软的项目正式落地之后白谨言就升了部门经理，本就是董事长独子，又拿下了中宇跟了三年都没搞定的项目，这次升迁完全在大家的预料之中，
也因为项目的红利，黄雨生之前的布局几乎没有对白谨言产生任何影响。
白谨言冲问话的那位员工点头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继续开会吧。”
“白经理跟女朋友感情真好。”员工调笑了一句。
中宇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白谨言的女朋友是大名鼎鼎的陈若玟，就是没亲眼见过两人相处，光看这一通电话，两人感情好像还真挺不错。
真是难以想象陈若玟那种人平常跟男朋友是怎么相处的……
陈若玟对白谨言吹了一顿彩虹屁，挂电话之后就看到郭静沅神色淡淡地盯着平板，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陈若玟知道，她心里这道坎没那么容易过去。只是与其让她一个人闷着，不如找个人在旁边陪着转移注意力。
“我排多少？不是倒数吧？”给白谨言报完喜，陈若玟才想起回头看自己的排名。
郭静沅仰头对她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不是哦，临床专业164人，你排第72呢。”郭静沅把平板递到了陈若玟面前认真道，“四次考试英语都是满分，主要是这学期的期中考试因为拍戏影响了复习，不然肯定更好。”
“这么高？”陈若玟有点不相信地接过平板，看着明细里面单科成绩和排名信息。
可恶的乔育森扣了她的平时成绩，不然这个排名还能更高一些。
“天天拍戏还能考七十多名，我真是个天才。”陈若玟不要脸地自夸道。
郭静沅笑了笑，有点羡慕道：“我缺席了一次考试，今年的排名都快垫底了。”
因为受伤的关系，第一学期的期中考试郭静沅没有参加，虽然这一次考试成绩占的综合排名百分比最低，也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她的总排名。
陈若玟安慰道：“缺了一次考试还120多名，很厉害了。你下学期的成绩都是年级前二十，而且一次比一次高，明年拿奖学金完全没压力。”
听着陈若玟毫不吝啬的夸奖，郭静沅抿嘴一笑：“嗯，我明年一定更努力。”
陈若玟继续把名单划到最后，发出了一道幸灾乐祸的笑声，将网页截屏发了出去。
“恭喜恭喜，考了年级第一哦。”
看到微信消息，高唐从会议桌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
陈若玟主动给他发消息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等他看完消息内容之后又揉了揉眼睛。
缺了两次考试还能得年级第一？怎么可能？南大的学生都这么弱？
等看清楚陈若玟发过来的那张截图，高唐才轻笑一声。
“这个小坏蛋，看我吃瘪就那么高兴？”
他还真考了年级第一。
只不过，是倒数的……
321、全明白了
陈若玟自己也没想到，她对郭静沅的预言居然这么快就成了真。
出成绩的第二天早上郭静沅就接到了余向礼的电话。
“家里人想见见你。”
郭静沅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手机：“我没有家。”
余向礼顿了一下：“我的爸爸和爷爷，也就是你的舅舅和外公想见你。”
“见我有什么事吗？”
“郭家的情况他们都知道了，爸爸和爷爷很关心你的情况，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郭静沅冷笑了一声，前20年不闻不问，如今知道自己母亲是枉死的，就要跑来看这个便宜亲戚的热闹吗？
看自己过得好不好？她过得不好的那几年，这些人有一个向她伸过援手吗？
都是骗子。
都是骗子。
除了陈若玟，这个世界上说关心她的人都是骗子！
“我过的很好，多谢费心。”
余向礼叹了一声：“爸爸和爷爷想见你，这次来北城，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尤其是他那位一生手握重权的爷爷，他想做的事，根本轮不到任何人说不。
郭静沅再次冷笑。
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关心吗？
真廉价。
“知道了，什么时候去？”
“今天。”
“我没有买车票。”
“不用买，我已经派人去南城了，一会儿会有专机来接你。”
“哦，好，谢谢。”
不给任何反应时间，也不给她拒绝的空间。
连专机都已经安排好了，才给她打电话。招之即来，呼之即去。
还真是关心她呢。
挂了电话，郭静沅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若玟把紫薇苑的书房借她住了一晚，因为她在这，白谨言昨天好像都是回的自己家。
当了一天电灯泡，她也该离开了。
刚这么想着，书房的门就被敲开了。
“来，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争家产。”
听到陈若玟的声音，郭静沅脸上的冰霜变换成一个笑容。
她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去不了了，余向礼给我打电话说，一会儿就来接我去北城。”
“这么快？”陈若玟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个邀请太草率了一些。“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郭静沅慌忙拒绝：“不用，我……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是真的不用了。”
陈若玟无所谓道：“这段时间我本来打算跟白谨言一起出去旅游，不过他要加班没时间陪我，那我就去陪你喽。”
郭静沅咬唇：“你说过，我迟早得自己面对这一切的。”
“想好了？”
“嗯。”
“行吧，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嗯。”
不过一个多小时，余家的专机就到了南大附近的临时停机坪。郭静沅接了余向礼的电话，并没有收拾行李，而是直接空手离开了紫薇苑。
在她走后，陈若玟给潘潘播了一个电话。
“抓郭阳那天你说看到一个男的和郭静沅一起走了，那人是谁？”
潘潘敲键盘的手顿了一下，拿掉夹在肩膀上的电话从书桌前站了起来。
“小姐，当时你说不关心这个事情，我就没查……”
“那你现在查。”
“……啊？”潘潘望了一眼自己没有写完的文件，满脸的苦恼。
事情过去好几个月了，这会儿才查，又得重新花好多心思。
潘潘叹了口气，正准备打电话去查金芒门口的监控，房间门就突然被人推开。
只见赵炎从门外走了进来，丢了一个文件在他面前，潘潘顺手翻开，就看到里面放了一个人的资料。
正是那天他在金芒看到的人。
潘潘真是稀奇极了，赵炎难道在他身上装了监控？怎么小姐刚打电话要找人，他就把资料送到自己手上了？
“你怎么知道小姐在找这个人？”
“郭小姐家里出了事，小姐当然会找和她有关系的人的资料。”赵炎理所当然道，完全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难理解的。“从你们见到那天我就开始调查，小姐想要的东西全在这上面。”
潘潘目瞪口呆：?(?_??)
他赶紧给陈若玟回了个电话，将这个人的情况汇报了过去。
“小姐，查到了。这个人叫陆修，就是之前陈董想让你去相亲的华光通讯的那个陆修。”
“居然是他？”陈若玟一愣。
他还记得那天陈立万回来跟自己说，陆修在金芒门口遇见了自己和还和自己相谈甚欢……感情他是和郭静沅走了，然后拿自己做的挡箭牌？
陈若玟思考了一下其中的关系。
陆修和郭静沅应该是在北城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郭静沅刚好在华光实习。大概郭静沅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陆修的？
只是之前听说她喜欢的人好像有女朋友了……合着这个陆修，明明有女朋友还来跟自己相亲？相亲不算完，还一直以朋友的名义杵在郭静沅身边？
真是个渣男！
“听说这个陆修有女朋友，你去查查这人是谁。”
潘潘快地翻过手上的资料，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然后语气古怪的跟陈若玟回了话。
“小姐，他好像没有女朋友……但是……他好像喜欢你。”
陈若玟：“……哈？”
潘潘飞快道：“他从去年开始就经常往陈家寄礼物，还和父母报备过，说想跟你见面。之前在金芒的那次相亲宴，好像就是在他极力要求的。”
陈若玟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郭静沅跟陆修表白，然后陆修告诉她他喜欢自己？
所以郭静沅才不敢说那个人的信息，所以郭静沅才不敢承认自己有心上人，所以郭静沅才觉得自己的这段感情见不得光……
陈若玟的心情十分复杂。
“我明白了。”
她又不喜欢陆修，她只喜欢白谨言，而且早就跟白谨言在一起了，郭静沅居然因为陆修喜欢的是自己就不敢表露心迹？
这个小傻子，真是……
“你帮我联系陆修，就说我要见他。”
郭静沅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唯一剩下的这个心上人，她一定得帮忙搞定。
唉，只能再当一次坏人了，谁让自己这么招人喜欢呢？
魅力太大，没办法。
322、你不认识我？
陆修收到陈若玟要求见面的时刚刚结束北城大学大三的期末考试，只来得及跟家里说了一声将封闭训练的时间延后，就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去了南城。
手边的礼盒里装着一条da定制版丝巾，陆修在南城新开的一家名为“盛世”的商务会所包厢等着陈若玟。
上次他们见面是在金芒，但是听说那家会所一个多月前就倒闭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马上又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陆修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仪容。
上次见面的时候“陈若玟”状态好像不太对，也不知道自己跟她说的话她有没有记住……
胡思乱想之间，约定的时间悄然来临，包厢门准时被人推开，先是伸进来一只戴着手表的男人的手，然后从门外走进来一位穿着淡紫色长裙的女人。
陆修的呼吸停了一瞬间。
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丽了，没人能做到直面她的时候依旧面不改色。
不过仅仅只有一瞬间，陆修收起眼里的惊艳，恢复了正常。
“陆修？”陈若玟毫不做作地坐到餐桌的另一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长相一般，配她们家沅沅略显磕碜。坐着看不出身高，身材不胖不瘦，气质还行，再考虑到陆家的家世背景，陈若玟觉得算是勉强及格吧。
陈若玟打量陆修的时候，陆修也在打量她。只是见面前的女人神情倨傲，一副高冷又难缠的样子，本能地不大喜欢。
再听她居然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陆修就更吃惊了。
“这位小姐，你是……？”陆修疑惑却不失礼貌地道，“我约了人，这位小姐若是找我有事，还请稍后再议。”
陈若玟皱眉。
这人难道跟她玩欲擒故纵？
不是喜欢自己还送过一堆礼物到陈家吗？这会见面又装成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干什么？
陈若玟没有怀疑过潘潘给她的信息有问题，就算潘潘有问题，赵炎也绝对不可能有问题，有问题的就一定是这个陆修。
“哦？方便问一下你约的谁吗？”
陆修有些不快道：“这些和小姐无关。”
陈若玟认真打量了陆修一会，朝身后的潘潘做了个手势。潘潘恭敬递过去一支小礼盒，退后的时候默默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陆修一眼。
陈若玟将这支礼盒推到陆修面前，陆修只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然后脸色微变，接着打开礼盒，看到里面装着的那只冰蓝色的发饰之后，脸色巨变。
“你把她怎么了？！”
这是立夏的时候自己寄给“陈若玟”的礼物，想象着这个发饰配她的裙子肯定特别好看，怎么会落到这个人手里？！
怪不得，怪不得到了陈若玟跟自己约定的时间却没有来，反而进来了这么个女人。一定是她劫持了陈若玟，想要拿她要挟自己。
虽然不知道自己对“陈若玟”的感情是从哪泄露出去的……陆修咬牙，这些可恶的女人，一个个有完没完了！
“你想要什么？钱？房子？股份？”陆修厌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我警告你，不该打的主意不要打，我陆家的大门不是你这种女人能进的。”
这回陈若玟是真愣了一下，听着陆修莫名其妙的宣言满脑子黑人问号。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说的话自己为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性，陈若玟有些古怪地问：“你不认识我？”
“认识。”陆修鄙夷道。
陈若玟：“……？？？？”
“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每天都能遇到，有什么不认识的。”
陈若玟：“呵呵。”
陈若玟冷笑两声，忍无可忍地转向潘潘：“先揍一顿再说。”
“是，小姐！”
￥%&￥（￥*……
陆修体能再好也打不过陈家曾经的暗卫头子，潘潘狠狠把人揍了一顿，然后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
小姐好久没有让他打过人了，活动筋骨真开心！
看着绅士变成了猪头，陈若玟心情愉快地点了点桌上的发夹。
“一边不停地往我家送礼物献殷勤，一边偷偷摸摸地让长辈施压找我相亲，一边又在这嘴贱装不认识。姓陆的，你是精分还是脑子有问题？”
“胡说八道！”陆修捂着脸十分恼火，“我根本不认识你，什么时候给你送礼物相亲了？这只发饰是我上个月送给陈若……”
陆修顿了一下，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望着面前的女人。
“你是……你才是陈若玟？！”
“南城还有人敢冒充我？”陈若玟挑眉。
“可是……”陆修不死心道：“你真的是陈若玟？双星的那个陈若玟？住在清水别岸88号的那个陈若玟？”
“当然！”
“不可能……那是我二叔告诉我的名字，不可能、不可能啊！你真的是陈若玟？”
陈若玟翻了个白眼：“我的名字上网随便一搜都能搜出一堆照片，陆先生，你们村难道没通网？”
陆修彻底迷惑了，连自己刚刚被陈若玟打了这件事都被他暂时抛到了脑后。
他拿出手机上网搜了一下陈若玟的名字，又将找出来的照片和眼前人对比，这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真的是陈若玟。
怪不得二叔说陈家的女儿脾气不好，这一言不合就让保镖打人的性子才对得起“脾气不好”这四个字。
怪不得都说陈若玟有男朋友，而上次见面自己问那个“陈若玟”的时候，她却说自己单身，原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可如果她才是陈若玟，自己见到的那个“陈若玟”又是怎么回事？自己喊她“陈若玟”的时候，她好像也没否认啊！而且当时自己问二叔的时候，他也告诉自己那个人叫“陈若玟”啊！
难道是同名同姓？还是有什么误会？
“你有姐姐或者妹妹吗？”陆修追问。
“没有。”
陈若玟十分干脆地回答了，然后又打量了陆修一遍，突然掀唇一笑，直接离开了包厢。
留下陆修一个人在那继续迷茫。
那天他见到的人……到底是谁？
323、余正平
“小姐，你不是要跟陆修说郭小姐的事吗？怎么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一出盛世，潘潘就迫不及待地求解。
“不用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个陆修很明显把我和郭静沅认反了。”
“他把郭小姐认成了你？小姐，那你怎么不跟他说清楚？”
“我凭什么跟他说这些？”陈若玟哼了一声，有点嫌弃。“追女孩居然还能把对方名字身份弄错，这智商……哼，基本告别恋爱。”
陈若玟是个聪明人，将这次见面的结果和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一联想就猜到了大概情况。
郭静沅失去了亲人孤立无援，陈若玟本想把她心里的那个人找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凑一起给她疗完伤再说。
但这个陆修让她很不满意，情况都没搞清楚，他居然就对自己说了那么一大堆难听的话……哼，要不是看在郭静沅的面子上，她才不会只让潘潘教训一顿。
“他要是找余向礼了解情况就算了，要是脑子不清楚继续找我追问……居然敢对我说那种话，收拾不了他我就不叫陈若玟！”
现在的陆修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惹到了一位什么样的存在，等日后了解郭静沅和陈若玟的关系之后……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北城的陆修赶来了南城，南城的郭静沅也已经到了北城。
余家的宅子跟她之前见过的完全不同，既不是像郭家那样的居民楼，也不是紫薇苑那样的高档小区，甚至不是陈家那样的别墅，而是一座四合院。
十分有年代感的灰墙黑瓦，朱红色的大门，门前一对石狮子，给人一种穿越到古代的感觉。
四合院的地理位置也十分优渥，北城二环内，宽敞的院落，精致的盆栽，古朴大气的布置，只存在于教科书上的古董……价值难以估量，绝对不是能靠钱买来的。
然而这一切都与郭静沅无关。
余家越不凡，只能越印证她心中的猜想，然后让她对那些未曾谋面的亲人感官越差。
“一会见到爷爷先跟他问好，讲话的时候不要直接看他眼睛，他让你抬头才能抬头，爷爷不是太好相处，你千万别惹他生气。”
余向礼一边带郭静沅认路，一边跟她介绍余家的情况。
绝大部门时间他都在在说余正平，余正平的脾气，余正平的喜好，余正平的习惯，余正平可能会跟她说的话……
郭静沅倒也没有故意不听，只是神色始终淡淡的，偶尔反问两句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余向礼知道她突逢大变，性格不可能一下恢复正常，也没有勉强这位表妹一定要给他什么好脸色。
只在进入正厅前一刻，余向礼才握住了郭静沅的肩膀。
“我也答应了陈若玟一定会照顾好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哥哥不会不管你。”
郭静沅这才停下脚步，朝余向礼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
余向礼心情复杂……
刚刚叮嘱她那么多都冷着脸，提一句陈若玟立马就笑了，还跟我说谢谢，真是……远亲不如近邻。
正厅里站着一个人，头发花白，背对大门方向负手而立，目光似乎一直落在墙上的一副水墨画上。不用余向礼提醒，郭静沅也知道他就是自己名义上的外公，余正平。
余向礼偷偷给郭静沅做了个手势，就关门退出去了。
郭静沅站在大厅，目光平视正前方，既没有像按照余向礼的暗示主动向余正平问好，也没有叛逆地说什么指责余家的话，她甚至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正平欣赏完面前那副水墨画，沉稳的转过身，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落到了郭静沅身上。
郭静沅没有像余向礼说的那样避开余正平的直视，而是平静地承受着余正平的审视，尽管这锐利的目光让她忍不住想躲开。
如果换成一年前的她，一定受不了这样的目光，一定会懦弱地躲开。
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余正平的目光一开始充满审视和威压，慢慢地却带上了些追忆和痛心。
像，真像。
这个素未谋面的外孙女，长得真像他二十年没见的女儿。
初瑶离开时好像比现在的郭静沅大不了几岁，一样的年轻鲜活，一样的倔强，那时候她看自己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吧？平静而坚定，哪怕心里怕得要命，也还是咬牙强撑着不肯低头。
一定要走。
一定要嫁给那个男人。
一走就是二十年，等到头发花白，等来了女儿的死讯。
她死都要嫁的那个人，真的让她去死了。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算把她全身骨头打断，也该把人留在北城！
余正平心中一痛，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你母亲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余正平沉声问道。
他的声音十分厚重，语气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根本提不起任何反抗情绪。
郭静沅嗯了一声：“知道。”
余正平不由分说道：“你跟郭家的人断绝关系，回我余家认祖归宗。办转学手续会有人给你办，南城那块地方以后不用去了。”
“我不同意。”
“你说什么？”余正平皱眉。
郭静沅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不同意。”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我不会离开南城，也不会转学。我可以回余家，也可以答应定期回来看你，但是我在南城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我不会离开。你可以尝试软禁我，但是一旦有机会我就一定会逃回南城，然后向媒体和警局状告你非法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郭静沅没什么情绪地望着余正平笑了笑，“虽然你有权有势不可能因为这个获罪，但我猜，你大概也不会想沾惹这些麻烦。”
余正平面不改色：“幼稚的手段。”
“总比坐以待毙强。”
“理由？”
“我还有仇没报，还有遗产没有夺，妈妈的墓也在南城，我要陪着她。”
余正平淡然道：“郭阳和刘美娟必死无疑，南城那一点遗产没什么好夺得。我既然把你接回来，你母亲的墓当然也会迁回余家。”
“是啊，那些东西对你来说不重要，对我来说却是全部。那是妈妈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我不能放弃。”
324、余家大院
余正平不知道为什么恍惚了一下，他想起余初瑶刚刚躲到南城那会，自以为摆脱了家里的监控，还学别人玩什么白手起家。
自己为了逼她回来，故意从各方面打压她。
她想考编制，自己在初试环节就刷掉她的报名资格。
她想找工作，自己就警告下去，不让南城任何一家公司接收她的简历。
她想去饭店打零工，自己就找了一伙人天天闹事，害她丢了工作。
她想自己摆摊做生意，自己第二天就让城管封了她的摊位，没收了她辛辛苦苦批发的小商品……
她心里其实明白这些都是自己做的吧……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起自己这个父亲，到底是埋怨还是悔恨呢。
余正平不知道，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郭静沅继续道：“而且南大是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我不想让自己的心血白废。”
余正平淡淡看了她一眼：“再议！”
与余正平的第一次接触就这么说不上愉不愉快地结束了，大概早就知道叫郭静沅回家的目的，余向礼也没有多问谈话内容，只带她去了一间早就收拾好的屋子，还给她拨了一个佣人用来，让郭静沅有时候需要直接提。
郭静沅给陈若玟发了条短信报平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临时住所。
这间屋子和正常的房子布置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除了空间稍微大些，装修算不上奢华，只有一些不太起晚的字画和书籍，能够看出房子主人的底蕴。
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有配备，换洗的衣服也有准备两套，看起来事无巨细，应有尽有。
只有从其中简约而百搭的风格，不挑肤色身材的款式才能稍稍看出来，这些准备是出于下面人的细心和敬业，而不是某个人对她的了解或关心。
那两套衣服大概还没有杨安心送给她的那几件衣服合身。
不过郭静沅并没有对余家的人抱过什么期望，也就不觉得不满或失望。
对方跟她素未谋面，没让她自己掏钱找宾馆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还要求什么？
当天晚上余家并没有准备什么接风洗尘的宴会，甚至余正平也没有跟她同桌吃饭，就像古装剧里演的那样，到点就有佣人给她端饭送菜。
两荤两素一份汤，都是家常菜式，保证营养均衡。还有一盘开胃小菜，分量都不多，刚好够一个人吃。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连饮食分量都有严格规定的家庭。
郭静沅在余家大院呆了三天，这期间没有人来找她，她也没有出门，就缩在自己的房间里，要么做康复训练，要么看看书架上的书。
到了第三天晚上，才有佣人在晚饭前一个小时过来通知她。
“每周六晚上会有家庭聚餐，还请郭小姐记得准时出席。”
佣人还为她找来了一套十分正式的装扮，花了半个小时跟她讲餐桌上的礼仪、规矩。
到六点差十分的时候，便有人来带着她提前到餐厅去等候。
余向礼差不多是同时到的，与之同来的还有一对比他们年纪稍大一些的夫妻，带着一个小男孩儿。
“这是你温家表哥表嫂。”余向礼指着这对夫妻向郭静沅简单介绍了一下。
余初玮只有余向礼一个儿子，不过余正平倒是有个亲姐姐，嫁给了一户姓温的人家，膝下同样一子一女。
温家那位姑爷爷过世得早，所以后来姑奶奶就带着儿子住回了余家大院。只是丧夫之后心情郁郁，熬到女儿成年就熬不住了。
姑表姑母叫温和韵，比余初玮年纪要大上一轮，嫁人之后就搬出了余家大院，姑表伯父娶亲还是娶回的余家。
姑表伯父温和风，算是结过两次婚，留在余家的这个是原配的儿子，温哲一，续弦因为不被余正平这个一家之主承认，至今无法登堂入室，甚至好像连结婚证都没领，生的孩子也没进族谱。
亲戚关系比较复杂，称呼起来太麻烦，所以到了余向礼这就干脆跳了几段，直接称这位姑表姑父原配的儿子叫表哥，说具体点就是温家表哥。
这些事情在南城的时候陈若玟有简单跟郭静沅提过两句，来北城之后余向礼又跟她讲过一遍，所以郭静沅见到温哲一夫妇的时候并未觉得吃惊。
“表哥好，表嫂好。”郭静沅平静地两人打招呼。
“表妹也好。”温家表嫂客气地回话，温家表哥只向郭静沅点了点头，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些复杂。
这两边问过了好，余向礼又摸了摸温哲一夫妇手里牵着的那个小男孩的脑袋。
“小然，今天看到我怎么不打招呼了？平常嘴不是挺甜的吗？”
温小然眨眨眼，朝余向礼仰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甜甜喊道：“小叔叔好！”然后又看向郭静沅，同样甜甜喊道：“姐姐好！”
余向礼脸一黑，抓起温小然的后衣领就把人拎了起来，提到郭静沅对面。
“这是你小姑姑！什么姐姐！”
管我叫叔叔，见到我妹妹喊姐姐，什么意思？说我长得老？
就听温小然一脸天真道：“可是姐姐好漂亮，这么漂亮怎么能做姑姑？都叫老了。”
余向礼继续黑脸：“那我为什么就能叫叔叔？我看起来很老？”
“对呀！”温小然天真点头。
余向礼强忍着揍人的冲动……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温小然天真的小脸又带上了两分故作的老成，不知道学着谁的语调继续童言无忌。
“向礼啊，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连女朋友都没找到，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余向礼：“……”
郭静沅：“……”
温哲一：“……”
温家表嫂忍着笑把儿子抱回怀里，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不许学大伯说话。”
温小然朝大家做了个鬼脸，余向礼一副忍不住想揍人的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正在说话间，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容貌与余向礼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疾步从外面走来。
他的目光急急在饭厅里扫视一圈，很快落到了郭静沅身上。
“回来了就好。”
那一刻，目光里有怀念，有愧疚，也有欣慰。
二十年没见，记忆中妹妹的容貌都快模糊了。
如果不是向礼翻出了初瑶身死的真相，只怕自己那位固执的父亲到现在都不会松口让郭静沅进余家大门。
325、认祖归宗
余正平是最后一个过来的，他的身影一出现在饭厅门口，一屋子人就停止了闲聊。
余初玮走过去为他拉开主位的座椅，余向礼偷偷拉了郭静沅一把，让她跟着站起来。直到余正平坐上主位之后，长桌两边的大人小孩才按辈分一个个坐下。
“开饭吧。”余正平淡淡道。
一桌子人依旧没有动筷，直到余正平自己动手夹了一根清炒菜心，小辈才开始端碗吃饭。
整个吃饭过程鸦雀无声，除了微不可闻的咀嚼声，就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以前没有注意过，到了人多的时候郭静沅才恍惚想到，母亲在世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吃饭的，斯文优雅。坐姿、端碗的角度，握筷子的距离，看似随意却遵循着极为严格的标准，教她吃饭的时候也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只是母亲的教导并不严苛，而是潜移默化式的，而且她们家吃饭的时候也不可能完全不说话。
用餐时间严格卡在三十分钟，一桌子人不约而同地收了筷子，端正坐好。
佣人上来收了碗筷，又送上消了毒的湿毛巾擦手，盐水漱口。
郭静沅能看出来温小然对撤下去的那盘没吃完糖醋排骨还很留恋，但是又不敢表现，只能用眼巴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道菜彻底消失。
漱完口佣人又端上来一盏茶，余正平饮了两口，将茶盏放回了手边。
“明天休沐，小玮准备一下，让她认祖归宗。”说完他又看向郭静沅，“记在小玮名下，按照余家的辈分，改名为余向仪。”
改名？
郭静沅一愣。
还有“记在小玮名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她妈妈的女儿，怎么能记在别人名下？
她妈妈是余初玮的亲妹妹，这么一记，分别是要彻底抹杀她母亲的存在！
“我的名字是妈妈取的，我不会改。”
余正平没有理她，只宣布聚餐结束，负手出了饭厅。
余正平离开后，余初玮走到郭静沅面前。
“你跟我来。”
余初玮带着郭静沅走到四合院西边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推门示意郭静沅一起进去。
“这是瑶瑶出嫁前住的地方。”
郭静沅一愣，跟着余初玮呆呆走了进去。
郭家早就没有余初瑶的位置了，下葬的第二天郭阳就把余初瑶留下来的东西烧的烧、卖的卖，郭静沅拼命才从垃圾堆里挖出来一本相册和几件不值钱的小东西。
尽管这样这样郭雅荣还时不时到她房间，故意弄坏她手里仅剩的几件遗物，撕碎她的照片。然后到郭阳面前装无辜，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得意洋洋……
“当初爸爸强烈反对瑶瑶和姓郭的交往，但瑶瑶就像被迷了心窍一样，说什么都不听。那个时候姓郭的也确实对瑶瑶不错，瑶瑶来求我帮忙，我以为他们是真心相爱……”余初玮心口钝痛。
谁能想到当初的青涩少年，居然是那么个人渣！
余初玮带着郭静沅继续往里走。
房间里没有丝毫人气，但是偏偏又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每天都有人定时打扫。
一些小物件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过，让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生出屋子的主人还在的幻觉。
“瑶瑶当初和家里决裂，爸爸是恨的，但恨的背后却是爱啊。这些年他确实没有去南城看过瑶瑶，也没有进过这间屋子一步。但是屋子里的摆设却不让任何人动，还让下人每天打扫。他说他不认这个女儿，可是我知道，他每天都在等瑶瑶回来……”
余初玮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将情绪又收敛起来。
“让你回余家还有另一个原因，虽然你是受害方，但是也无法改变你和郭阳的亲属关系。有一个杀人犯做你生物学上的父亲，不仅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对你以后留学、工作、政审都会有影响。你也不希望这样吧？”
郭静沅咬唇不答。
她是郭家的女儿的时候，没有因为这个身份享受过任何便利，为什么郭阳出事了，她却要因为这个身份影响后半生，甚至失去做她母亲的女儿的权利？
凭什么？
余初玮叹了一声：“虽然会改名记到我名下，但瑶瑶是你的生母，这个事实不会抹杀。我们不会阻止你祭拜她，也不会剥夺你作为人女的权利。静沅这两个字你要是舍不得，也可以用来做小名。至于南城那边，你最好还是不要去了，换个名字换个身份，在北城重新开始。有余家女儿这层身份在，你可以过得很好，这也是瑶瑶希望看到的。”
“我不会离开南城。”郭静沅再次强调。“妈妈留在南城的东西我要夺回来，我好不容易考上的南大我也不想放弃。”
余初玮摇头：“你外公不会同意的。”
“他说了会考虑。”
“他只是想到瑶瑶当年攒家业艰难，不想跟你多说而已。”余初玮有些怜悯道，“瑶瑶的墓这段时间就会迁回余家祠堂，你……还是回来吧。”
余正平要把妈妈的墓迁回北城？
郭静沅一惊，只是很快她又反应过来，余初瑶是余家的女儿，落叶归根是迟早的事。
她不愿意回北城，也不愿意回余家，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阻止余家迁坟，如果母亲回了余家，那她也只能跟着回来。
可……南城又该怎么办呢？
余初玮继续道：“学校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转学手续我会安排好，八月底你可以直接去北大医学院报道。之后会开始安排你在圈内的宴会出面，对你以后成家立业也有好处。”
郭静沅竭力争垂着眼眸，静静听余初玮把话说完。
学校、身份、仕途……已经全部被安排好了，不用她操心，也容不得她反对。
从头到尾没有人关心过她的意愿。
所以呢，余家迫不及待把她这个被逐出家门的女儿的女儿认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为了弥补亏欠吗？
郭静沅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她。
第二天是余家的公休日，认祖归宗仪式也是在这一天举行。
没有请人观礼，甚至连余正平也没有出席。以余初玮为主，带着妻子儿子，由温哲一夫妻做见证，将郭静沅的名字写入了族谱。
当然，用的名义是：余初玮之女——余向仪。
326、父子对峙
南城，中宇科技。
结束了持续一整天的项目部署会，项目组的全体成员疲惫的收拾文件，准备下班。
白谨言刚出会议室就被白宇棋的秘书拦住了。
“白少，董事长想见您。”
“现在？”
“是的。”
白谨言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半了，这个时间白宇棋应该早就结束工作了才对，不知道如此匆忙地找他过去到底是为什么。
路过走廊的时候，白谨言看到了刚从楼上下来的黄雨生，两人还算体面地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白谨言跟着秘书走进了董事专梯。
“我爸找我有什么事？”
秘书摇头：“董事长没有说。”
白谨言带着疑惑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白宇棋靠在座椅上，脸色看起来不算太好，神情还有些疲惫。
“爸，你找我？”
白宇棋给了秘书一个离开的手势，深邃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很镇定，一点都看不出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硬是没有表现出一点的异常，连自己都骗过了。
“刚刚黄董来找我。”白宇棋紧盯着白谨言，观察着他脸上每一分神色变化。“他来恭喜我，养了个好儿子。”
白谨言不解地微微蹙眉，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他和黄雨生这段时间好像没什么接触，黄雨生来恭喜他什么？
白宇棋一字一顿道：“年级第一，四次考试都是第一，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白谨言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他居然把这件事都忘了。全年综合排名直接挂在了南大的官网上，他这个专业第一如此显眼，就是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考第一没什么不对的，但他却是医学院的第一啊！
只是白谨言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董事会里居然会有人闲的无聊跑去南大的官网，把大一学生的成绩翻了个遍。
别说管理学院和医学院这两个不同的院系，就算是医学院中不同的专业分支，成绩公布也不是在同一张表格上。
白谨言不相信会有人无聊到一个专业一个专业的去找他的成绩，唯一可能的就是这个黄雨生早有预谋，早就知道他读的专业，早就策划着在白宇棋面前揭发。
只是白谨言想不通，黄雨生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白宇棋难掩神色中的失望：“你推掉我早就安排好的国外名校，说国外的管理模型不一定适用于国内的企业，想在南城本地读书，顺便还能顾到公司的情况，我信了，也同意了。可是你呢？居然瞒着我改换了专业！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爸……”
“学医，学医，你拿着自己的积蓄去开了一家私人医院，我管不着你，就当是你致敬偶像，帮别人做善事。可是现在你居然连大学专业都选了医学院，怎么，难道你还真的要去当个医生不成？！”
白谨言沉默了一小会儿，事到如今怎么解释都没有用。而且自己的本意本来就是学医，这一点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自己的父母。
也不想继续骗下去。
“爸，我承认，我的确是想学医。但我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我会继承公司，也会接手董事会，会跟你一起把中宇的股份渐渐收拢在自家手上，我也已经开始这么做了。不过是一个专业而已，你就当是我最后的任性吧。”
白谨言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这次的任性才更让白宇棋无法接受。
白宇棋沉着脸问：“填志愿的时候你报的是管理学院，开学前南大寄来的录取通知书也清清楚楚的写着工商管理专业。你在被录取之后才突然改变专业，到底是因为任性还是因为……”他顿了一下，语气越发地阴沉，“还是因为陈若玟？”
“爸，这和玟玟没有关系！”
“和她没关系？我找人查过了，陈若玟在南大冬令营就已经报了医学院，那时候你都还没有开始填志愿，不是你追着她去的还能是什么？”
“玟玟报医学院是因为我先告诉她我要考南大医学院，她为了我撕掉了加大的报名表，想方设法的进了冬令营进了南大。不是我为她转去学医，而是她为了我才去学医。”
白宇棋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
不管是谁为了谁选择的医学专业，总之是两人狼狈为奸，早就计划好了一起报名，这个事实抹不掉。
知情不报，这个行为跟刻意诱拐一样可恶！
“陈若玟学医，那是她有这个本钱！双星内部根本没有可以和她竞争的人，不管她上的哪所学校，读的哪个专业，时间一到整个双星都是她的，就算她不读书不上学都没有一个人敢挑她的刺。而你呢？你自己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白宇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中宇内部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父子，就等着找茬，等着挑你的错，你是生怕他们找不到你的把柄吗？！哪怕你学的计算机专业都好，学医，学医，这件事情一旦披露出去，你让董事会的那些人怎么看你？”
看着父亲疲惫恼怒的样子，白谨言也有些惭愧。
但他知道，这件事是他的理想，如果不遵从自己的心意，压制了许久的那些叛逆的火苗，也许随时就会爆发。
只因为人生中还有这么一件事是顺从他自己的意愿，他才能在做着那些他不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得到一丝心灵上的安慰。
“爸，你放心，等大二的时候我就会去考工商管理的双学位，到时候董事会的人应该也说不出什么话。”
“双学位，那你怎么不把医学专业作为你的第二学位？”
“医学院不收。”
白宇棋更气了。
医学院不收，那要是医学院收的话，难道他还真的准备去考个医学的第二专业？
白宇棋挥手，懒得跟儿子多说。
“我不管你想怎么样，你马上去办理转院手续，你如果不办，我就亲自去帮你办。”
“爸，我只有这么一个心愿，难道你就不能等我读完大学吗？公司的事情我会妥善处理好，不会因为学业而对工作造成丝毫的影响，就算是这样，你也容不下我这个小小的兴趣爱好吗？”
327、代母偿过
白宇棋有些疲惫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还有一抹失望的情绪在蔓延。
“等公司情况稳定，等你在中宇能拥有像陈若玟在双星那样的话语权的时候，想做什么做不了？谨言，人年轻时候的享乐都是以透支未来为代价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都不懂吗？”
白谨言脸色也冷了几分。
“我不会放弃，也不愿意放弃。我可以去修双学位，我可以去管理学院旁听，我也会做好公司的一切分内事情，我更不觉得这是什么享乐。”
白谨言看向自己的父亲，温和的眼眸里带上了从来没有过的坚定和锐利。
“从小到大我没有坚持过什么事，如果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无法满足……爸，我怕我会做出更叛逆的事。”
“你在威胁我？”白宇棋大怒。
白谨言平静道：“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白宇棋心中怒气更盛。
好啊，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陈若玟谈了几个月恋爱，连她那动不动就威胁人的脾气都学来了吗？以前自己的儿子哪敢用这种语气跟家里人说话？
当初放任儿子和陈若玟接触，只是因为整个南城都找不到比陈若玟更有钱的女人。
不过通过灵犀项目，中宇已经搭上了华软的大船，如果能顺势华软卫家联姻，把生意做到北城去，岂不更好？
白宇棋目光微闪。
还急不得，卫家女儿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算卫家比陈家稍微有钱那么一点，但卫家的女儿跟自己家儿子毕竟没有感情，不可能像陈若玟那样毫无保留的支持儿子。
最重要的是卫家的家业似乎传男不传女，而自己家……也暂时还惹不起陈家。
白谨言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想什么，看着他沉思的样子，又连忙补充道。
“董事会那边我会去解释，我不相信会有人因为一个专业就抹杀我所有的努力。”
白宇琪冷哼了一声：“幼稚。”
不管怎么说，一个从来没有反抗看过父母的人，首次反抗的效果总是还是很好的。
白谨言暂时性的取得了上风，把自己的专业问题压了下来。
但是他知道，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等回到白家之后，面对母亲的责难，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扛过去。
抱着这样的担忧，白谨言开车回了紫薇苑。
801的灯还开着，白谨言刚进房门就看到陈若玟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只抱枕，一边看文件一边打着哈欠。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等你啊。”陈若玟伸开手臂对着白谨言做了一个求抱抱的手势，白谨言把她搂进怀里摸摸头，就听到陈若玟有些惫懒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等你等的都快睡着了。”
“会议讨论的事情太多了，以后要是再有这种情况，你就不用等我了，先睡吧。”
陈若玟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但是白谨言知道，等下次晚归，她大概还是会等……
每次在工作中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白谨言都会不由自主想到这一幕。
家里还有个人在等我。
这个念头一起，就好像什么困难都无法再阻碍他。
……
认祖归宗仪式过去之后，郭静沅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余正平看起来好像对她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在族谱上记下了新名字，又让余初玮带她办了改名手续。
正常人要费好大功夫才能完成的手续，对余家的人来说没有一点难度。不过两三天时间，她的户口、户籍甚至学籍信息都已经全部更正完了。
她不再是南城，那个失去双亲饱受白眼的孤儿郭静沅，而是余家，余初玮大病初愈的女儿，余向仪。
“你的身份信息已经做好了，这段时间我会让人安排好先把消息放出去，并慢慢带你出席一些小型聚会。等过几个月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公开亮相，从此以后你的身份就算坐实了。南城那些不三不四的过去，你最好完全忘记。”
郭静沅冷声道：“我自问行的正坐得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不三不四的事。”
余正平皱眉看了她一眼，念在她身世凄苦刚逢大变的面子上，前几次胡言乱语都没跟她计较，现在还嘴上瘾了？
余正平或许曾经对自己的孩子宠溺过，可自从发现了放纵换来的结果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之后，他就彻底歇了做慈父的心思。
他不太了解女儿的女儿，就这几天短暂的接触而言，他对这个新认回来的外孙女并不喜欢。
没有半点女儿小时候的乖巧可爱。
很多年后余正平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相处才恍惚，很多时候转变都是在不经意间发生的，你任何一个无意识的举动，都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当时他能换种方式对待郭静沅，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我没工夫跟你扯这些，教你的礼仪都赶紧熟悉，后天跟初玮去见你未婚夫。”
“未婚夫？！”
郭静沅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连声音都在颤抖。这一瞬间她才似乎终于明白了，余正平认回自己的原因。
只是她不敢相信，为什么不论变换多少次身份，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家长，身处什么样的境地，都会被她遇到这样的事情？
未婚夫？她哪来的什么未婚夫？就连余家也是，刚认回来一个女孩儿，从哪给她找了一个未婚夫？
余正平面不改色：“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事情，当年你母亲逃婚，害我陷入不仁不义。现在既然把你认了回来，代母偿过，天经地义。”
郭静沅简直不敢相信，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原来当年余正平还是一名少将的时候，曾在一次战争中被歹人偷袭。当时他手下的一名副官以身相救，为他挡下子弹。
事后余正平就承诺，以后如果有了女儿，一定嫁给这名副官，以报救命之恩。
而最初作为这个承诺的履行者的，就是余正平的女儿，余初瑶。
小时候余正平让女儿和副官的儿子见过几次，两人相处的还不错。只是没想到女儿去南城读大学之后，却被一个不起眼的穷小子给骗到手了。
328、假如好人无好报
当初余正平怎么都不肯答应余初瑶和郭阳的婚事也有这么一层原因。
虽然副官一直说当年不过是一句戏言，既然儿孙无意就不必勉强，可在余正平心里，这就是他人生中的一件极大的耻辱。
只是他仅有一子一女，无法找到人来代替余初瑶出嫁，而副官那边也是两个儿子，没有办法联谊。
到了第三代，余家还是没有女儿。
原本这个外孙女认不认回来都无所谓，但是余正平想到当年的承诺，想到当初和余初瑶订下婚约的那个男人到现在还没有婚娶，就觉得愧疚极了。
当然了，他也没有变态到让不到20岁的孙女代替母亲嫁给人家快50岁的儿子，但是第三代与第三代之间联个姻还是可以的。
再说了，他那位副官唯一的一个孙子也是青年才俊，人中龙凤，余正平见过几次，非常喜欢。
如果郭静沅不入余家，以她之前的身份和条件，绝对找不到这么优秀的丈夫。余正平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有亏待这个外孙女。
郭静沅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
“我不会去。我没有打算嫁人，也不打算找什么未婚夫。那是你答应别人的事情，凭什么让我来履行承诺？”
余正平皱眉：“我没有和你商量，我只是在通知你。”
郭静沅嗤笑一声。
凭什么啊？
她没有因为余家孩子这个身份得到过任何的好处，余家人没有养过她一天，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情，现在却要让她牺牲后半辈子的幸福来当一个履行承诺的机器，凭什么啊？
“我不去。许下承诺的人是你，要嫁你自己嫁。”
“放肆！”余正平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道。“长辈们决定好的事情哪轮得到你这个小辈来说不？你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郭静沅用力压下子身体的颤抖，冷声道：“你能够不经过我的同意给我改名，难道还能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让我结婚吗？就算你能用权势给我办证，难道还能在不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让我去参加婚礼，让我去跟什么副官的孙子履行夫妻义务吗？”
出乎意料的，余正平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并没有持续愤怒，而是冷眼瞟了郭静沅一眼。
当年他对自己女儿犯下的错，现在绝对不会再犯。
“我听说你在南城有个朋友？”
郭静沅猛地抬头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外公：“你想干什么？”
她不停地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陈家同样有权有势，余正平的手没有那么长，伸不到南城，不可能对她做什么。
不可能。
只听余正平冷声道：“我不会对她做什么，我没那么无聊。”
郭静沅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余正平又道。
“北城想动陈家的不计其数，以前是惦记着陈家的人没有动手，现在人惦记不上了，蠢蠢欲动的多的是。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如果没有我的人压着，你以为陈家还能像现在这么平安？我管这件事是因为陈家对你有恩，而你是我的孙女。如果你不想要这个身份，好啊，可以，你的事和你朋友的事，余家不会有任何人管。”
郭静沅焦急道：“不会的，她不会有事。而且……余向礼和她的关系也很好，他不会不管的。”
她这位表哥似乎一直都对陈若玟有着某种非分之想，而且她知道两人以前确实有被家里安排过相亲，甚至陈若玟后来跟她说过，郭阳的事情也是两人一起完成的。
如果陈家有难，如果陈若玟向余向礼求助，她不信余向礼会袖手旁观。
余正平轻哼一声，面上还有些嫌弃。
以前他没有管余向礼和陈家的女儿接触，那是因为确实还存了几分联姻的心思。
从政的向来看不上行商的。
但是陈家确实有钱，量变足以引起质变。这个女儿也确实漂亮，余正平调查过，如果要在全国非红色家族中选择一个女人作为联姻对象，陈家的女儿绝对能排第一。
看在这个份上，勉强同意也不是不行。
可现在陈家的女儿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事情闹得那么大，为了余家的名声，他绝对不可能再同意这个人进门。
北城几个顶级家族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从前庇护陈家的势力现在已经没了大半。也就是他还看在这个便宜孙女的份上勉强压着，不然陈家的处境早就跟高家一样了。哪会像现在这样，出的事全是小打小闹？
余正平轻描淡写道：“爷爷还在，家里什么时候轮得到孙子做主了？”
郭静沅脸色苍白。
她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余正平，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笑意慢慢在脸上扩大，变成了大笑，甚至抱着肚子捧腹大笑，笑到眼角流泪。
余正平默默看着她笑了几分钟，然后捂着肚子直起腰来，擦掉了眼泪，重新归于平静。
“你赢了。”
余正平有些意外地看了郭静沅一眼，却也没多想什么。
虽然现在她年轻不懂事，但以后明白过来肯定还是会感谢自己。既然孙女肯乖乖听话，他也懒得跟几个孩子计较。
“等见过你未婚夫之后，我会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把南城那些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掉。”
郭静沅冷漠道：“我买大后天的票回南城。”
“可以，我让人给你定。”
“不用了。”郭静沅生硬拒绝，“我自己去，我想出去走走，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余正平斜斜看了她一眼，摆手让她走了。
在北城的地盘上，他不怕郭静沅干出什么逃跑之类的蠢事。
许久未出门，再次踏出余家大院，接触到外面世界灿烂的阳光，郭静沅不禁有些恍惚。
上次她来北城还是去年暑假，只身一人到此打工，这座城市给她留下了许多不好的回忆。本以为一切已经结束，没想到竟然只是开始。
郭静沅漫无目的地走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中，不知道走到哪儿，突然有一个抱着孩子，衣衫褴褛的中年女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好心的小姑娘，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能不能给我10块钱，让我给孩子买点吃的。”
郭静沅看着女人怀里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点头掏出了钱包。
中年女人看到那个小小的钱包里两张红彤彤的钞票，突然目露凶光，一把抢过郭静沅的钱包，然后拔腿就跑。
郭静沅手里还攥着那张准备拿给中年妇女的十块钱，她默默看着女人逃窜的背影，没有去追，而是松开手，任凭自己仅剩的十元钱飘落在地。
她一生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这个世界却要对她报以如此之大的恶意？
假如好人无好报，为何还要做好人？
329、我死都不娶余向仪
“什么？要我去相亲？”
北城，陆家。
陆修听着父母刚刚说的话，下意识的揉了揉耳朵。
在南城见过陈若玟之后，陆修就知道自己认错了人。他不知道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陈若玟”到底是谁，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真正的陈若玟绝对不会告诉他答案。
所以他没有去问，而是直接回了北城。
那个女孩儿在华光实习过，只要他去人事部调档案，很快就能弄清楚她的身份。
只是此时的陆修还不知道，郭静沅是余向礼当初借了他的名号塞进总裁办的，人事部也没有闲的多说，陆修只以为郭静沅是走正常渠道进来实习的。
实习生要登记身份信息，所以陆修很快就知道了，那个女孩儿叫郭静沅，南城人。在南城一中读的高中，后来考入了南城大学医学院。
人事部还登记了郭静沅的手机号，只是陆修觉得直接打电话太过冒昧，而且会给对方一种自己在调查她的不良印象，所以还是想先去南城见了人再说。
只是现在大学还没有开学，陆修不知道郭静沅住哪儿。南城又那么大，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所以他把这件事情暂时压了下来，准备等开学之后再动身。
没想到这一耽搁就出了岔子。
父母居然又要让他去相亲了，相亲的对象还是自己惹不起的余家。
“为什么要和余家的人相亲？不是说那个承诺早就作废了吗？而且余家只有向礼一个儿子，让我跟他相亲？”
“当然不是。”陆明轲有点无语，哪有让儿子跟儿子相亲的道理？“既然说相亲，当然是余家的女儿。”
“余家哪有什么女儿？”
陆明轲叹道：“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听到的消息，原来余向礼还有一个亲妹妹，叫余向仪。只是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太好，找人算了一卦，说是在18岁之前不能见人，所以余家才一直隐瞒着她的消息。现在满18岁了，余家确定她没有危险，才把人给推了出来。”
陆修无语：“这您也信？”
他知道古代的时候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但是现代社会，相信科学，哪还有人信这些东西？
就算是真的，大数据下哪有人能瞒到18岁还密不透风？生活怎么办？社交怎么办？上学又怎么办？
想都不用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肯定有问题。
陆明轲摇头道：“你不懂，以余家的势力想藏个人有什么难的？你余爷爷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年龄大了，他那个时代信奉的东西跟现在可不一样，这么做也不奇怪。相反的，如果这个人不是余家的女儿，以余家的势力怎么可能大动干戈的来捧一个跟他们没关系的人？”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陆修听了却一点都不高兴，反而心情越发的沉重。
如果家里是在两年前跟他说的这件事就算了，身在他们这样的圈子里，爱情本来就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他也没有想过违抗自己的命运。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而且就是因为知道最能影响到他们的余家没有女儿，不用和他联姻，他才放任自己，任凭这种感情在心中生根发芽。
现在余家的女儿说冒出来就冒出来，给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理由掩人耳目，就想让他慧剑斩情丝，心甘情愿的成为一个联姻的工具，凭什么？
见陆修不说话，陆明轲有些担心。
他想起之前儿子让他关注陈家，训练结束就迫不及待地去南城找陈家见面的情景，不由有些头大。
“小修，我知道你喜欢陈若玟，但是……”陆明轲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直说了。“陈若玟早就有男朋友了，你跟她本来就不可能……”
陆修苦笑着打断道：“爸，不是这样的。之前是我认错人了，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儿不是陈若玟。”
陆明轲惊了：“这、这都能认错？”
陈若玟是什么人？那样的人圈子里有几个不知道？自己儿子居然能认错人，还把别人认成了她？
陆明轲简直怀疑儿子比自己还要老古董。
陆修苦笑：“我没有关注过南北城的那些名媛们……那个女孩儿和陈若玟关系很好，经常待在一起，所以可能搞混了。”
“原来是这样……”
陆明轲依旧觉得十分魔幻……
礼物送了那么多，私人聚会约了那么多次，结果现在来一句把人认错了……
陆明轲本来还想问问儿子喜欢的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只是想到余初玮前几天给自己传的话，又把那些念头都咽了回去。
就算弄清楚了又能怎么样？陆家和余家看起来交情好，但实则是附庸关系，加上还有当年的那段承诺在，余家要把女儿嫁到他们家，他们敢不收吗？
陆明轲拍了拍陆修的肩膀：“还是把她忘了吧。身在这样的家族，你就必须担负起相应的责任。余家女儿必然不会差，也会成为你仕途上的一大助力。你连那个女孩儿的名字都没弄清楚，想必相处的时间也不长，趁早放下吧。”
放下？
陆修十分抗拒。
他和郭静沅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可是第一眼就喜欢的人，要怎么放下？
“我不要。现在都21世纪了，为什么还要搞联姻？为什么余家让我娶谁就得娶谁？我不要娶余向仪，我为什么要和一个我连见都没有见过，根本都不了解的人结婚？我不要，我就算死、就算打一辈子光棍，我都不要娶什么余向仪！”
“小修！”陆明轲蹙眉，“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既然你连见都没有见过余向仪，又凭什么断定你不会喜欢她？万一见了之后你发现自己很喜欢呢？”陆明轲苦口婆心地劝道，“不管怎么说，明天的聚会还是要去的，就算你有什么想法，至少也要见了面之后再说。”
陆修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咬牙道：“见就见。我相信但凡是有些思想的人都不会喜欢相亲这一套。我就不信了，如果我们两个对彼此都不喜欢，难道余爷爷还能强娶强嫁吗？”
331、内讧初显
这下陆明轲是真的吃惊了：“这么巧？”
陆修拼命点头：“她之前大概就藏在南城避命，用的也不是本名，所以我才不知道她原来就是向礼的妹妹！”
陆明轲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昨天不是还说不信这一套？”
陆修弗悦道：“爸，你不也说了吗，余爷爷年纪大，他那个时代就信奉这些东西。”
陆明轲：“呵呵。”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个傻儿子，信不信那些东西都是能随着对象转移的。
不过也好，有这份渊源在，就算和余家联姻，联姻的对象也是儿子喜欢的人，再没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事了。
然而，和陆家的反应正好相反，一坐上轿车，郭静沅脸上的笑意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余向礼看了她一眼：“看样子陆修和你还挺熟，这样也好，你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轻松些。”
兄妹俩和余初玮夫妇坐的不是一辆车，郭静沅也懒得继续伪装。
她冷声道：“有区别吗？都是联姻而已，嫁给谁都一样。”
余向礼摇头：“我看得出来，陆修挺喜欢你的。”
“我不喜欢他。”
“至少你们还算相处过，总比完全不认识的强。”
郭静沅靠在轿车后背，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过是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不过是与余家用来偿还恩情的交易。认不认识、见没见过，又有什么区别呢？
总之都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
“我明天回南城，他答应了的。”
余向礼点头：“好，我让专机送你。”
郭静沅绷了几天的神经这才稍稍松懈下来。
接到郭静沅电话的时候陈若玟正在双星开股东大会，半个月前她和陈立万达成了新的协议，父女俩身份再次对调，以后寒暑假期间陈立万退居二线，公司一切事宜由陈若玟全权负责。只要公司没发生什么破产倒闭之类的大事，陈立万一概不管。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陈若玟起身走到会议室外接了电话。会议桌正在争吵的几个老头子一下子静了下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主角不在，吵也没意义。
“若玟，我回南城了，你、你在吗？”
陈若玟随便瞥了一眼办公桌边安静如鸡的几个人：“我在公司开会，你已经到了？”
“刚到。”郭静沅小声道。
陈若玟无奈：“你要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到哪了？我让老崔去接你。”
“不用了，我先去……”
郭静沅本来想说自己可以先找个地方等她，可是再想一想，学校宿舍没开，郭家的房子还在郭阳名下，她也没有钥匙，剩下陈若玟的产业，她也不好直接过去。
这么一想，才发现自己在南城真的没有任何落脚之处。
“我自己坐车到学校附近吧，等你开完会再去找你。”
“学校开门了？”陈若玟反问。她大概能猜到郭静沅的心思，果断道。“今天议题比较复杂，不知道几点结束。要么我让老崔送你去紫薇苑，要么让他接你来我办公室，自己选。”
“那……我来双星等你吧。”
郭静沅报了位置，陈若玟给潘潘发了条短信，让他去交代了。
回到会议室，陈若玟扫了一圈长桌边的四位董事。
“不吵了？”
董事们干笑了两声，最年轻的叶董首先发话。
“陈总，中媒毕竟是中央媒体，一旦搭上这条线，双星的资源能有一个质的飞跃，而且对方开的条件也很优厚，我们不吃亏啊！”
其余两位董事也附和：“是啊陈总，中媒和南媒这种地方媒体可完全不一样，如果能得到上头的支持，我们每年的盈利起码能翻一翻！”
也有不支持的董事反驳：“盈利翻倍，分出去的钱也要翻倍啊！现在双星内务都是我们自理，一旦中央插手，做什么可就不是我们说了算了。”
支持中媒的董事斜斜看了他一眼：“花董，你确定公司的内务我们说了能算？”
花董脸色一僵，陈若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袁董这话颇有深意啊？”
“不敢不敢。”袁董忙道，“我也是为了董事会的共同利益，中媒现在愿意出资买股，总比以后强势入驻的好。能扩大市场，给我们带来的利益也是实打实的，有什么不好的？”
陈若玟点头：“好啊，既然袁董觉得这个主意好，就把自己的股份卖给中媒吧。”
袁董干笑两声：“那怎么行……按照规矩当然是中媒按市场价认购，分出的股份从所有董事手上稀释。”
“你倒是会想。”
陈若玟冷笑一声。
以前也人觊觎过双星，但都是些小罗罗，随便就打发了，甚至都闹不到董事会内部来。但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中媒居然插手了，而且还提前买通了他们三位董事，在今天的董事会上突然发难，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从今年开始双星的事就一件接一件，而且一个比一个棘手，真是麻烦透了。
眼看着例会开了四个多小时还没结束的意思，陈若玟有些烦躁地中止了这场争论。
“不用吵了，按惯例投票表决。”
除花董外的董事都没接话。
投票表决？
投票有什么用？
陈立万和杨安心的股份现在都由陈若玟代理，她一个人55%的股份，相当于双星就是她的一言堂，投票不过是走个过场。
就像袁董之前嘲讽的那样，公司的内务根本不是他们几个股东能说了算的。
更何况还有花无月那个拎不清的，现在居然还支持陈家……
这次中媒认股他们必须要出一把力，只有陈家人手里的股份降到50%以下，其他董事才有挣扎的余地。
从前袁董他们不敢想，但是现在中媒都插手了，意味着什么？陈家背后的势力出了问题，不趁着现在孤注一掷，难道还等到他们的危机过去了再接着受气？
看着袁董几人不服气的样子，陈若玟眼眸微眯。
“我早就说过了，要是有觉得公司难办，想另谋出路的，可以直接找我。股份还我，我给你自由。”
332、我在，就没事
“小姐，袁知节那个老混蛋也太可恶了！居然还想引外资！中媒插手意味着什么我才不信他不知道！什么为董事会着想，不过是为他自己的利益。中媒的人肯定有许诺他什么好处，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董事长专梯里，潘潘目漏凶光，语气愤怒，一张秀气的脸也憋得通红，要不是因为陈若玟就在他面前，还不知道要扭曲成什么样。
陈若玟瞥了他一眼：“哟，连你都看出来了？智商提升了？”
潘潘拳头一松：“小姐，你现在还有心情开我玩笑？你不慌吗？”
陈若玟奇怪道：“我为什么要慌？只要我咬死不同意，他们能怎么样？最多是每月例会烦我一次，或者鼓动股民施压，我会在乎？”
潘潘松了一口气：“小姐，那你一定挺住，千万不要答应他。”
“我又不傻。”
两人出电梯进了陈若玟的办公室，郭静沅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李子纯就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坐着，奉命陪聊。
一见到陈若玟进屋，郭静沅的眼睛就亮了。
“若玟！”
陈若玟笑着看着她道：“精神还不错，看来余家没有虐待你。”
郭静沅跟着笑了笑，不过没有接话。
余家对她虽然算不上上心，但是饮食方面从不曾亏待她。每天的食谱都是按照营养表定制的，营养又养生。
刚坐上办公位，潘潘就跟了上来继续先前的话题。
“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要告诉陈董吗？还是我去把袁知节一家绑起来？”
郭静沅和李子纯闻言都有些诧异地看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潘助理突然要绑人？
陈若玟摇头：“老陈说了，不涉及倒闭危机的他都不管，而且这事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双星出事了？
郭静沅想到余正平拿来威胁自己的那些话，忍不住插话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若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小事。”
潘潘握着拳头不说话。
这么大的事，哪里小了？小姐就喜欢死撑。
陈若玟继续对潘潘道：“让你的人把袁知节四个看起来，监听他们及家人的通话和日常行程，每隔两小时向我汇报一次情况。这段时间你调整一下作息，夜间的异常你把控。”
潘潘犹豫了一下：“那你白天的安全怎么办？”
“暂时交王队负责吧。”
王队是陈家目前的保镖暗卫队队长，在潘潘暗转明之后接的他的班。
潘潘道：“小姐，两小时一次的汇报不影响我晚上休息，我的作息可以不用调整。”
“这是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如果晚上出事了，你这种连轴转的体力怎么支撑？”
“小姐，我受过专业训练，就算两天两夜不休息也没什么影响。”
“行了，听我的。”陈若玟补充道，“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换班。”
“你的安全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啊……”潘潘小声嘀咕了一句。
以前他不是没有被陈若玟支开执行过别的任务，但那都是在他能确定陈若玟身边安全的前提下。现在平静了多年的双星有董事试图夺权，情况不明，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陈若玟笑了：“王队身手不比你差多少，有什么不放心的。”
“比我差远了，我一个能打他五个。要是我年轻版的师父在还差不多……”
“潘潘。”陈若玟无奈了，“我没有危险。”
潘潘没说话，郭静沅陷入了沉思，李子纯没有参加股东例会，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开，赵炎抱着一堆文件走了进来。
“小姐，你要的资料我找齐了。前几年几个项目里袁知节未履行股东义务的证据，但按照当初签订的协议，只靠这些恐怕还不足以解除袁知节的股东资格。”
股东大会一向是赵炎负责做会议纪要，陈若玟出去接郭静沅电话的时候也顺便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会议的后半段赵炎就开始找资料了。
不过陈若玟也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就像之前陈若玟给白谨言“提建议”时说的那样，她手里或多或少地握了些其他董事的证据。只是平时不会轻易动用，一是没必要，二是以防有人狗急跳墙。
没有人能双手干净，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证据在别人手上。
陈若玟道：“我另有安排，不急。现在的重点是弄清楚中媒为什么突然插手，如果不挖出背后的原因，这样的事情还会层出不穷。只要把根源解决了，我借袁知节十个胆他也不敢在我跟前蹦跶。”
“小姐果然聪明！”潘潘立刻开始拍马屁。
李子纯嘴角一抽，心里默默划过“没节操”三个字，不过看到其他人都是一脸的赞同，她就捂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陈总身边都是些脑残粉……
她一定要坚持住，不能被这些人同化！
说到这里，就见郭静沅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我、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知道？”陈若玟奇了。
郭静沅有点犹豫，只是想到陈若玟现在的处境，还是老实交代了。
“可能和你恋爱这件事情有关……南北城的高层里有很多人喜欢你……”
众人一怔。
陈若玟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笑了笑。
“虽然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不过你大概被忽悠了。双星并不是靠我的美貌做大的，唔……虽然我确实很好看。外面的人打双星的主意也不止一天两天，我恋爱这件事情可能会有一点影响，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财帛动人心，这才是根本。”
陈若玟说的轻松，但潘潘和赵炎但心情却轻松不起来。如果说是财帛动人心，那为什么以前动的心可以压制住，现在却不行了？
如果郭静沅的这个提醒没有错，如果他们没猜错，中媒的事情应该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好啦，有我在，你们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我来双星这么多年，经历过多少事情，有哪一桩我没有解决的吗？这次的事情也不会例外。”
333、家产
陈若玟神色轻松地给这个小会议的讨论阶段画上了一个句号。
“当然了，前提是你们几个要听我的话。尤其是潘潘，让你换班就换班，听到没有？”
潘潘和赵炎皆是一脸担忧地点头，陈若玟把自己的三个助理招到一起，又详细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郭静沅见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又听到陈若玟交代的事情都涉及到商业机密，便自动退出了她的办公室。
走到玻璃窗边，郭静沅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当初我们说好的，我答应你和陆家联姻，你帮我看着那些人。可现在中媒却找上了双星……爷爷，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中媒？”电话那头的余正平微微蹙眉，似乎很是费了一番功夫都没想起来这到底是什么组织。
郭静沅飞快的把陈若玟这边的情况跟他简单讲了一下。
“你不是说有你的人压着，北城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吗？那中媒为什么突然想吞了双星？”
余正平随意道：“我还以为你说的是什么了不起的组织，中媒不过是一股小势力而已，根本都没有放在我的眼里。”
“可是……”
“我帮你看着的是北城真正有威胁的势力。类似中媒这种根本不用我管，陈家自己就能解决。”
郭静沅不信地问：“真的能解决吗？”
“要是这么个小罗罗都处理不了，双星早就被吞并了。”
郭静沅半信半疑地挂了电话。
她看到了潘潘和赵炎的担心，只是她没有管理过公司，也没有打过商仗，所以并不知道，这两人担心的并不是中媒本身，而是中媒的突然出手所代表的双星背后势力的崩塌。
中媒只是一个开始。
就像他们担心的一样，现在陈若玟的年纪还小，所以多方势力都在观察。
只是他们的观察并不全是因为陈若玟这个女人，而是因为这个女人如果娶不到，双星这块肥肉他们就吃不到嘴里。既然不能用和平的方法吃到嘴里，那就要想不和平的法子了。
会议室里又讨论了大概半个小时，赵炎就首先从中走了出来，还朝郭静沅点了点头。
“郭小姐久等了，小姐这段时间可能会比较忙，还请郭小姐帮忙看着她吃饭休息。”
“好。”
郭静沅刚刚应下，就看到潘潘和李子纯也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郭静沅和他们二人擦身而过，径直走到了陈若玟的办公桌前。
“若玟，你开会都开了五个多小时了，不吃饭吗？”
“等我一会。”
陈若玟抱着一沓文件塞进了保险箱，关上了密码锁，最后还在最外层下了自己的指纹。
“我这保险箱有三层保护，除了我以外谁都打不开。公司的所有核心机密文件都放在这里存档。”
郭静沅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没有把这个信息放在心上。
临走前陈若玟又反锁上了办公室，直到两人上车之后，陈若玟才小声跟郭静沅说了一段话。郭静沅听到之后愣了一下，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一起吃过了饭，陈若玟又带着郭静沅回了清水别岸，这会儿陈立万和杨安心都不在。听管家说好像被高长睿夫妇约出去打高尔夫了。
陈家给郭静沅的那个间卧室还留着，每天都有阿姨进去打扫卫生。这次郭静沅回来，陈若玟也是直接拉着她进了那间卧室。
郭静沅一进屋就愣了一下，因为这个房间跟上次她离开的时候好像一点差别都没有。就连她回学校前放在书桌上的那两个准备还给陈立万和杨安心的红包都好好地待在桌子上，还有她忘记带走的两个小挂件和一支水性笔都好好地在它们原本的地方。
不像是临时打扫给一个暂住者的客房，就像是她本来就该是陈家的一份子，而这间客房本该就是她的房间一样。
郭静沅眼眶又有些发酸。
陈若玟把她拉进屋，又从桌子底下扯出来了一只大箱子。
“喏，你的家产。前段时间你不在，我就先把这些放到你房间，你来点点。”
我的……房间？
郭静沅垂眸跟着蹲了下去。
陈若玟把箱子里的物资一件件拿了出来。
“郭家的户口本，泗阳路那套房子的房产证和土地证还有钥匙。”陈若玟递给他一个大塑料袋，“你妈和郭阳的银行卡账户、存折。郭阳挂名的一个小公司股权证明、经营资料，工商税务资料、营业执照、生产许可证等等。”陈若玟又递过去两个大袋子，“还有你妈妈当年的私人财产明细和被郭阳挪用那部分的账单，这些都会从郭阳的私人财产中扣除。”
陈若玟按照分类一件件的掏空了这个大箱子，把所有东西都塞进了郭静沅怀里。
“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你就带上身份证和户口本去办手续。”
郭静沅愣了一小会儿，然后才突然想起来一个严肃的问题。
“若玟，我、我现在改名字了。”郭静沅看着陈若玟询问的表情，有点心虚地向她解释道。“余家把我过继到了我舅舅的名下，给我改了一个新名字叫余向仪，我现在的身份和户口信息也已经挂到了舅舅名下，跟郭家已经撇开关系了。”
陈若玟白了郭静沅一眼，有点不高兴。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郭静沅小声道：“前段时间他们收了我的手机，我也没有办法跟外界联系。等拿回手机之后，我也快回南城了，我想当面跟你说这些。”
陈若玟勉强点了点头：“行吧，暂时原谅你了。”等反应过来她又问，“余家人为什么要没收你的手机？他们打算对你做什么？”
郭静沅想也不想地把余正平的威胁隐瞒了下来：“就是过继的事，他们怕我不同意，收了手机防止我自己回南城。。”
陈若玟想着，以郭静沅的性子，如果余家真的有逼她做什么。应该早就吓得不成样了，所以信了她的话，压根没多想。
“那你原来的身份证还在吗？”
“在……我走之前好像落在紫薇苑的书房了。”
“那一会儿我们过去找找。”陈若玟不太在意道。“只要原来的身份证还在就行，还是明天去公证，计划不变。”
处理完了家产的事情，陈若玟又主动提起了另一个问题。
“郭阳马上就要行刑了，你要去看他吗？”
334、夏日当空，心如凛冬
郭静沅愣了一下，久久不语。
“那毕竟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你想见就见，我没有什么意见。就算你不想见，人都要死了，如果你有什么想跟他说的，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父女一场，陈若玟觉得就算郭静沅对这个父亲再伤心再失望，临了也还是会舍不得吧。郭静沅也确实点头应了下来。
“那……等办完公证，我去见见他。”
办公证的手续并不麻烦，资料陈若玟早就准备得差不多。
虽然郭阳还没死，但是判决书已经下来了。陈若玟走了个后门儿，公证处的人倒也没有在这上面为难他们，好声好气地跟郭静沅说了一声他们的内部流程，让她后天直接过来拿。
中间休息的这一天，陈若玟便给郭静沅安排了到郭阳关押的地方探监。
牢房里，被关押了半年的郭阳早已失去了当初那副官僚派头，精神颓败形容憔悴，看上去就像老了十岁。
郭阳似乎没有想到，看守员对他说的“你女儿来探监”居然是这个女儿，原本带着期盼瞬间变得冷漠了下来。
“怎么是你？”
郭静沅呼吸一滞，接着冷笑了一声：“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美娟和雅荣呢？我要见她们。”
郭静沅原以为自己听到这种问题会很失望，然后才发现她已经根本没有失望这种情绪了。
郭静沅原本安静纯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她弯了弯嘴角，颇为讽刺地开了口。
“还想见她们？怎么，你不知道这两个人已经都死了吗？”
郭阳的脸色勃然大变，他这才终于正视了郭静沅，轰然起身朝她扑过来，带着手铐的双手紧紧抓住铁栅栏，连探监室另一头的桌子都被他撞歪了。
“你胡说！她们怎么会死！”
郭静沅轻蔑地嗤笑一声：“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你们合伙杀了我妈妈，你都被判了死刑，你凭什么认为她们能逍遥法外？”
“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你这个贱人，到了这种时候还想骗我，你……你不孝！”
郭阳从栅栏中间伸出手想要去打郭静沅，但因为有手铐的限制，他的手根本伸不出来。人一次次撞到桌子上，手铐也一次次与栅栏碰撞。闹出的动静太大，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有看守员从外面冲进来，将郭阳按了回去。
郭阳坐回板凳上后身子都一直在抖，嘴里不停地低声念叨着“我不信”、“我不信”。
看守员刚走，郭阳就猛地抬头，犀利的目光定在了郭静沅身上。
“人是我杀的，跟美娟没有关系，这点我在法庭上就已经说过了，为什么她还会受到牵连？就算你们查到证据把这件事扣给了美娟，但和雅荣又有什么关系？你妈死的时候雅荣才14岁，她能知道什么？为什么也会被判刑？我不信！”
郭静沅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地笑道：“我的好爸爸，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母亲的身份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吗？害死她的是你们一家三口，你觉得我那能干的爷爷和舅舅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吗？他们会放任一只漏网之鱼逍遥法外吗？尤其是——”郭静沅冷漠地拉长了声音，“——尤其是她还是你和那个野女人，在外面生的杂种。”
“杂种”这两个字郭静沅咬的极重，就像咬定了郭雅荣的身份就能更深地伤害到郭阳似的。
郭阳果然被激怒，整张脸一片赤红，要不是有手铐和栅栏拦着，只怕又要忍不住冲过去把郭静沅暴揍一顿。
“想打我？”郭静沅扬起嘴角，语气轻巧地不像话。“很可惜呢，你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一年前你没有把我打死，一年后你连我的一根手指都碰不到。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的妻子和女儿两天前都送去了火葬场，不过你猜怎么着？烧完之后没人给收尸，火葬场的人找不到家属，只好把那些东西扔进垃圾堆。至于你呢……你猜猜会，有人给你收尸吗”
郭静沅用自己所能想象的到的最恶毒的话刺激着郭阳，看着他怒火攻心却又无计可施的样子，心中才真切的涌起了报复的快感。
可是语言上虚无的刺激，又怎么及得上他对自己母女所做的那些事都万分之一？
郭静沅说到无话可说，才转而提起了自己那可怜的母亲。
“你后悔吗？”郭静沅突然问，“本来你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爱你的妻子，有听话的女儿，可是你却偏要亲手毁了这一切。出轨、和旧情人纠缠不清也就算了，你偏偏还要置发妻于死地。那是你的枕边人，是用整颗心用尽全力去爱你的人啊！你用下毒这种恶劣的手法杀了她，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时，难道就没有做过噩梦吗？”
“做噩梦？我为什么会做噩梦？”郭阳红着眼睛盯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像盯着和自己有着杀父之仇的仇人一样——在他心里，两者的地位也确实一样。“你懂什么？你那个妈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为我吃了很多苦，为我放弃了一切，选了我是多大的仁慈一样。她那样的女人死有余辜，还谈什么爱？如果不是为了前程仕途，我怎么可能和她结婚？！”
“前程，仕途……”郭静沅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冷笑不已。
就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赔上了她们母女两个人的一生，还有她母亲的命。
“既然你不爱她，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郭阳放下捂住脸的双手，看着郭静沅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以为我想要你吗？那个女人怀孕本来就是一场意外，我做了无数手脚，巴不得她落胎，只不过你们母女命硬，大出血居然还捡回了一条命。还有你六岁那年跟我们出去时候迷路那次，我本来想直接把你扔掉，没想到居然有人多管闲事，把你送了回来。还有我给你妈下毒的时候，你以为我只毒了她一个人？只是你运气好，一中突然提前军训让你躲过去了。”
郭静沅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出的看守所，只记得这一年的七月，太阳格外大，阳光照地人睁不开眼。
夏日当空，心如凛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