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裤子里的黄泥巴
此刻于越帐中,于越首领正和一干部族首领饮酒做乐。
攻商这么大的事,自然不是某个部族能擅自决定。
骆越、甌越、南越、扬越乃至最边缘的吴越,诸族首领全都亲自来此。
“既然要反商,不如直接称王如何?”
“吴侯封了王之后便不再与我族通商,鼻子翘到天上去了,他那玩意,也配?”
“也好!今晚过后,大家都是王!”
“诸位百越之王,与我同饮!”
说着,便是咕咚咕咚的饮酒声。
其实百越之地的酒水味道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差劲,如果换做中原人在此饮酒,多半第二天就出不了茅坑。
从部族首领升级到王的于越王抿了抿嘴唇,以前臣服大商的时候,他去过朝歌受封,喝过朝歌果酒,感受过美味后,百越的酒味道就变得和马尿差不多了。
“报,打探消息的族人回来了!”一个于越族人进入营寨之中禀报。
骆越王看了于越王一眼,眉头一皱道:“他们不是被擒下了吗,怎么回来了,将他们带进来!”
于越王眼皮微跳,一张大脸上也满是疑惑之色。
几人入内,南越王见此,询问道:“你们不是被擒了吗?怎么回来了?”
“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决定实话实说:“我们遭遇严刑拷打也没有吐露任何消息,商军见我们空耗粮食又拷问不出东西,就把我们给放了。”
“因为空耗粮食,就把你们给放了?”扬越王脸上明显写着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商军会连十几二十人的伙食都负担不起?
找理由也不会找好点的理由?
胖倒是确实胖了些,好吃好喝肯定没少。
甌越王肃声问道:“你们....莫不是已经投靠了商军,所以商军特意把你们放了,当做内应?”
“不可能!”于越王大喝,三步上前,将其中一人的袖子捋开,露出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又撩起几个人的衣服:“这伤怎么可能有假?”
南越王的目光飘忽不定,半晌才道:“于越王,非是我信不过你,只是这伤,或许只是骗取我们的信任呢?”
说着,他拔出腰刀,在一个于越族人身上划过:“你看,伤口而已,不足为信。”
“嗯?”于越王陡然脸色一沉:“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哪个俘虏会好吃好喝,还能长胖不少?”甌越王也有了些怀疑。
上一任于越王被刺杀,于越王在继位后投商,体验过一阵子朝歌生活。
大商的食物,哪怕是俘虏的食物都比百越好得多,长胖点很正常。
所以于越王很清楚,这些族人不可能叛变。
而且他在归商之后反复叛乱,就是因为在族中没有心腹,被逼无奈,不然他还真不愿意放弃朝歌的美好生活。
为了防止再次发生堂堂部族老大被族人胁迫的事情发生,他这些年都在培养心腹,而这些作为探子的族人,都是他的心腹,他必须得尽力维护。
于越王大喝道:“诸位莫要胡说,他们有什么必要投靠纣王?”
几个于越族人也是一脸惊讶,他们真的不是内应啊!甚至一点当内应的心思都没有!更何况商人也没提过这茬!
那被划了一刀的族人气呼呼道:“凭什么说我是内应?”
南越王脸色一变,看着他,声音有些妖异:“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我们是商军放回来的。”于越族人都很老实,也没想过说谎,将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便。
“这还不够吗?”南越王大喝一声:“无缘无故,哪有擅放俘虏的道理?”
“我,我……”
于越族人涨红了脸,说不清楚。
“嗯?”于越王见此,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扬越王素来看不上于越王,决定来一手落井下石,他指着于越王喝道:“于越王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于越王顿时大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的族人可信!”
南越王帮腔道:“你的族人可信,你可信吗?”
于越王瞪大了眼睛,骆越王、甌越王、吴越王也纷纷觉得有问题,于越王当初臣服过大商,如果不是因为族中压力过大,只怕现在还在当大商的走狗!
南越王轻轻冷哼一声,百越各部族实力相仿,唯有于越一支势大,最开始也是于越首领独自称王,结果被刺杀身死,后继的于越王才削了王号以图自保。
然而于越部族的实力并未受损,仍旧是百越之中最强,如今百越诸族决定联合北上,必然要选出一人为尊,只可能是势力最大的于越王,而非其他。
可现在有了取而代之机会,怎能错过?
“本王可信!喊来供奉,让他们食蛊虫证清白!”
百越之中,有许多擅长使用蛊虫的巫蛊师,其中便有一种蛊,一旦吞服,问什么便是什么,绝不可能说谎。
南越王与扬越王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喝道:“先将他们拿下再说!”
管他真假,先给他泼一盆脏水,此事一过,于越再不可能一家独大,说不定还能趁机吞并于越。
“我看谁敢!”
这里是于越,那些探子是于越王的心腹,本身又没做任何亏心事,自然不会束手就缚。
于越王指着南越王骂道:“是非不分!这种时候我有什么必要投靠商人?”
扬越王阴阳怪气道:“还请于越王不要误会,南越王的意思只是暂时将你们收压,后续或是请供奉来,或是打探消息,等事情调查清楚了,若是你们没有勾结商人,再把你们放出来,如今非常时期,必须要谨慎行事啊!”
于越王咬牙切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既然你们毫无底线,就休怪我不义了!”
吴越王、甌越王见势不对,纷纷打着圆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必闹到这种程度?”
于越王冷哼一声,将人带下去休息了,一场宴会也因此不欢而散。
回了营帐的于越王思考良久,南越王、扬越王已经表明了态度,剩下的几个部族首领也保持中立,将信将疑,原本的盟友全都变成了敌人。
340.带投大哥?爪巴
于越王将心腹族人都招入帐内。
一个慌乱不定的心腹问道:“大王,现在该怎么办?”
于越王沉吟一番说道:“你们不是投靠了商人吗?举目皆敌,为今之计,我只有随着你们一同投靠商人了!”
那几个被诬陷的于越族人顿时一脸懵逼之色,我们真没当内应啊!根本没投靠大商!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乱扣屎盆子?
其实于越王也知道这一点,不然也不会为他们争辩,但局势瞬息万变,现在已经由不得人了。
他这个于越王当了几年,但对整个于越部族的掌控力度并不大,如果所有族人都支持他,面对南越、扬越自然不怕,但实际上,信得过的心腹也就那么几个。
他必须离开,不然多半要沦为阶下囚,即使最后通过蛊虫得到洗白,手中的权力也将大减,指不定部族都要被吞并。
与其说是他堂堂于越王主动投靠大商,倒不如以族人率先投靠大商为借口,他被胁迫不得不从,多少保留一些颜面。
左右都是失去权力,还不如投了大商,至少当个于越侯,能保证一辈子荣华富贵,还能喝上朝歌美酒,想到昨日喝的酒,于越王不禁唾了一口。
“这都啥玩意啊!”
..............
数日后,三山关。
关里正在有条不紊地调集冬衣与出兵物资,虽说确定了秋冬出兵的大方向,但具体出兵还需要许多准备。
子受正在府中休息,杨妃在一边亲手为他剥荔枝。
不得不说,南方水果多种多样,还新鲜。
这时,一个传令兵匆匆走入府中,禀报道:“启禀陛下,关外数十里外来了一支兵马,自称是于越王,麾下有三百人,特来投靠!”
子受:???
我这儿什么事都没干呢,就有带投大哥了?
已经几次了?人人都爱当带路党?
子受立即召集众将,难不成是诈降?
一干人等入了府,邓九公面带喜色,道:“陛下计策成功了!臣遣人打探消息,南越、扬越、甌越等各部首领都聚集在于越族地中,一同称王,于越王必定是被其他部族首领怀疑,方才狼狈逃窜投奔!”
子受:???
我怎么不知道于越里头聚集了这么多人?
方相一头雾水:“他们为何要怀疑自己人?”
这也是子受不解的地方,还没开始,就自己乱起来了?
邓九公笑道:“正是那些被俘又放归的越人,他们都是于越族人,被俘虏后轻易回归,怎能不引人怀疑?若是只有于越王一人还好,将事情讲明,便没事了,但还有其他部族首领在此,便是真的清清白白,他们也必须怀疑!”
张友仁也惊叹道:“这就是人心啊....百越各部首领愿意背上攻我大商,就是因为他们有着野心,一个名正言顺侵吞于越的理由,他们又怎么可能放过?”
子受:......
我怎么知道他们会窝里斗?这么点远见都没有吗?就算是我,也知道这种会盟的关键时刻不能搞小动作吧?
闻仲扶须吟道:“百越之人不似中原诸侯,没什么远见,即使有目光长远之人劝谏,也难敌野心。”
子受:......
缓了好久,子受才道:“张友仁。”
“臣在。”
“朕遣你为使,替朕接受于越王臣服,记住,是臣服,不是投靠,若只是投靠,尽管送上箭雨,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如果是臣服,便让于越王独自入关,递上降书,朕说过,凡是异族,若非臣服,绝不可入我大商!”
张友仁没急着接旨,反而担忧问道:“陛下,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让于越王独自入关,他只怕是不敢吧?”
毕竟纣王有砍杀异族首领的黑历史。
子受冷声道:“百越本就欲反,只怕过几日他们就要北上,还想要我以礼相待?难道于越王没有参与其中?”
“现在于越王虽然来投,但他以前干过什么?先臣服,再反复,更是设伏,逼得太鸾突围求援,逼得邓秀九死一生,朕可以再次接受他的归顺,可他们呢?”
张友仁一时语塞,没想到纣王态度竟如此坚决。
太鸾与邓秀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没想到纣王竟为了他们,而不愿纳降,立即道:“臣知晓陛下心意,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那于越王如今肯定知道了是陛下用计,才让他们被诸部怀疑,不得不狼狈逃窜,如今他既然来了,还请陛下亲自出迎,方才能消除芥蒂,若是让他独自入关,只怕不肯,亦不能让其心服,说不准还会再次反复。”
子受在心中暗恨,我用计?我用了个锤子的计啊!
你污蔑我用计就算了,我现在想方设法想把带路党赶走,你们还来添堵?
“再次反复?他敢?!”子受再次对桌案痛下毒手:“区区蛮夷,带着三百人来投,还不如山匪贼寇,朕让他献降已是恩德,还敢心有不服?太鸾,邓秀,你二人能代表自己,又代表得了中伏身死的三山关将士吗?”
子受想到一处,顿时笑了起来:“于越王若是要独子入关献降,还请邓总兵做足阵仗,在关外设下身死将士的衣冠冢,非三跪九叩不得入城,再令百姓前来观礼!”
邓九公甚感欣慰,有此君王,那些战死的将士九幽之下只怕也能瞑目,只是他有些为难道:“于越王必然不同意,只怕同意,也定然会心存芥蒂!”
子受道:“那就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回不去于越,便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等大军南下,平了百越,再跟他一一算账。”
“陛下三思!”
闻仲眉头紧皱,纣王做的有些过了,虽说考虑到那些因为于越王反复而死的将士,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得以大局为重,三百于越族人并不多,却都是熟悉地形之人,只要遣其带路,南征便容易得多。
而于越王更是掌握着大量情报,知晓百越各部的动向。
可即便如此,闻仲也说不更多劝谏的话,纣王的话义正言辞,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子受喜在心里,看吧,我占据着大义,你就刺不着了,轻轻松松赶走带路党,就能让南方的战事拖得更久一些。
“这事就这么定了,之后再在三山关中加赋,临近秋收,大军又要南征,必要的粮草少不了,从各地运输,途中难免折损,这样,三山关田赋从今天起...翻倍!”
府中顿时沉默起来。
又要折辱于越王,又要在关内加税,今天纣王可能没睡醒。
半晌,张友仁才硬着头皮答道:“陛下执意如此,臣便走上一遭。”
他只口未提加赋税的事儿,这事儿他没办法。
341.忍忍就不怕了(三更补欠)
于越王和三百心腹在三山关十里外等候。
跑路时他们只匆忙带了一些粮食,帐篷之类的辎重根本带不走,一路风餐露宿过了几天,粮草都已经吃光了,许多人现在还饿着肚子。
于越王并不怎么急,自己的人虽少,却是至关重要的带路党,有了他们这三百人,商军南下的难度少说减少了三成。
不过他倒是有些气闷,坐在地上唉声叹气:“哎,没想到最后还是投靠了商人,这计谋当真毒辣,竟利用了我百越各族面和心不和,也不知道何人所出,想来应该是纣王吧。”
其他于越族人也都无比愤慨,商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南越、扬越,也都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们什么都没干,也从未有过投靠商人的心思,偏要逼着他们投商。
这也得怪于越王,他于危难中继任,又有过臣服大商的经历,还有过被族人胁迫的经历,对整支于越的统属并不牢固,如果能将于越捏成一根绳,也不会如此被动。
正待此时,一人道:“大王,商人的使节来了!”
于越王连忙站定道:“快请他过来,不,我亲自去迎接!”
不过一会,他就见到了张友仁。
“张友仁见过于越王!”
于越王暗喜,看来自己的王号得到了纣王的承认。
其实王号不值钱,子受都是随便封的,随便来个贼他都敢封王,辛环四兄弟得他命令正在准备水泊梁山搞事情,到时候封个山贼王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过先生!”于越王行了个礼,便拉着张友仁的袖袍道:“怎么样,陛下怎么说?”
张友仁扯了扯袖袍,将于越王的手扯开,虽说陛下的折辱行为有些不妥,但蛮夷之人未臣服不得入商,商人不与蛮夷为伍,这件事他是认可的。
他轻笑道:“于越王,你是要投靠我大商,还是要臣服于我大商?”
于越王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来投靠大商!”
张友仁一摆手,颇有气度地道:“那还是请回吧!”
于越王闻言脸色一沉:“先生这是何意,陛下不接受我的投靠?如今百越诸族汇集了兵马,陛下又要南征,若我投靠,便是深山老林,也能随意进出。”
张友仁笑了笑说道:“陛下不接受投靠,只接受臣服。”
于越王听了这话顿时大怒:“简直欺人太甚!若不是纣王用计,我部又怎么会沦落至此?如今他的计策成功,还要折辱于我吗?”
“哈哈哈!”张友仁哈哈大笑,面露鄙夷之色,道:“陛下用计,是看得起你,越王也中计投靠,莫非你觉得你这三百蛮人,比得上越王带甲数万?”
张友仁又冷哼一声:“若不是陛下用计,你只能与百越诸族一同灭亡!大军南下,焉有活路?”
于越王面色阴沉不定,这是事实。
因为臣服过大商,他比谁都清楚大商的军事力量,而今更是选在秋冬出兵,南方顿失瘴气毒虫的优势。
而且大商之中有能人异士,百越之地的巫蛊师虽强,却终究是旁门,比不得正宗。
大商攻取百越,最大的问题是愿不愿意攻打,愿不愿意付出战损,毕竟百越贫瘠,无利可图,有些划不来。
只要纣王下决心攻打,成功只是时间问题,没有攻不下的道理。
“你若不愿投降,可自行找一深山老林,躲到陛下功成,再来慢慢炮制!”张友仁冷笑一声,便拂袖而去。
于越王深吸一口气,似做出了决定,连忙拉住张友仁,道:“先生,我愿臣服。”
回去?回到于越,下场没区别。
躲起来?苟且个几年,几年之后下场更惨。
那为什么不臣服呢?
张友仁呵呵一笑:“陛下对异族虽狠,但只要真心投靠,便是我大商子民。”
“是极,是极!”于越王连忙赔笑,安安分分去朝歌享乐,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至少那些投靠大商的异族首领,如今都过的很好,只是失去了权力与部曲,从未传出过性命之危。
而且不臣服也不行,他手底下就三百人,对大商而言,很重要,能当向导,但对百越诸族而言无关紧要,他们根本没有地方去。
粮食也吃完,难不成带着三百人攻打三山关去抢?
臣服,至少还有一条生路,也就是折些面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到时候再操作一下,说自己是为了心腹部曲的性命着想,名声也不至于太差。
张友仁又道:“那就请大王准备降书,独自入关献降!”
“啊?”于越王一愣,事先没说这个啊!还得独自入关献降?怎么越来越过分了?
随即,他又叹了口气,神情郁郁,还能怎么办呢?
都已经决定臣服了,也就再退一步罢了。
“我这就准备。”
约莫半个时辰,于越王随着张友仁抵达三山关之下。
“这些是....”于越王指着关下的墓碑,疑惑不解。
张友仁笑吟吟道:“这些衣冠冢内,都是中伏身死的英勇将士啊!”
于越王干笑一阵,表情有些不自然:“还请先生先入关报信。”
张友仁摇摇头:“大王莫急,凡入关之人,都得对这些碑行三跪九叩之礼,这些为了大商英勇战死的将士,难道不值得敬重吗?”
于越王脸色一黑,这些人怎么死的?他杀的啊!
只怕里头还有不少人是亲自死在了他的手上。
于越王咬着牙问道:“先生,三山关以往没有这种规矩,只怕这是新设立的衣冠冢吧,莫非就是在等我?”
张友仁眨了眨眼,老实应道:“是啊。”
于越王勃然大怒,抽出腰刀,贴在张友仁的脖子上:“你可是欺我不敢杀人?纣王欺我至此,我便是杀了你,再躲入深山老林,也能逍遥快活个数年,何必受此等大辱!”
草,这刀真凉。
张友仁感受着颈脖间的冰凉,心中升起极大的惧意,他不是闻仲会法术,也不是张桂芳武力高强,这一刀下去是真的会要命。
但他有一个长处,会忍。
忍忍,把心中的恐惧忍下去,忍住,就不怕了。
张友仁梗着脖子吼道:“反复小人,邓娘娘礼贤下士,孤身入于越招降时,你又可曾感念恩义?背弃我大商设伏的时候,又可曾想过廉耻,想过会有今天?既然如此,折辱又如何?”
“你辱得我大商英雄将士,我大商如何辱不得区区蛮夷?”
于越王将腰刀握紧了几分,手上青筋暴起,刀刃贴着张友仁的脖子,滑动了几分。
张友仁感觉颈脖间凉凉的,似是被划破流血,愈发害怕了。
但我忍。
其实这就和看鬼片闭上眼睛一个道理,忍着忍着,就过去了。
于是乎,张友仁虽然怕死怕得说不出话,但神情之间却没有丝毫恐惧,镇定自若,没有退步半分。
342.臣服远不止眼前的苟且(四更补欠)
只这一瞬,于越王便想了很多,他想过张友仁如果害怕退缩,就直接杀人跑路。
可刀都架到了脖子上,张友仁偏偏无所畏惧。
于是乎,于越王也被诈住了,这么有恃无恐,难道有更大的阴谋?
他的心跳猛然加速,很快便将刀放下了。
形势逼人,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这么样了?
哪怕杀了人,自己献降书独自入关的窝囊样也改变不了,倒不如一条道走到黑,再退一步,随他去吧。
“先生误会了,我这老毛病了,一旦开心,就想找几个人砍砍,我本蛮夷,还请先生见谅,如今我臣服大商,也是大商子民,这些为了大商而献身的将士,又如何当不起我三跪九叩之礼呢?”
“我心中...甚是喜悦啊!”
于越王没敢有任何怨言,老老实实的三跪九叩,这才进入关内。
通往总兵府邸的道路两侧,站了一排士兵,士兵手持长戈,组成一条供人通过的甬道。
而甬道之间的间隙,则站满了听令来凑热闹的百姓。
“听说百越要起兵造反了,连陛下都带兵来了关里,今天又搞出这般阵仗,所为何事?”
“据说是要祭奠前次被伏阵亡的将士们,看见没,那个就是于越王,当年就是他设伏,杀了关中的大好男儿。”
“真的假的?我看他也不像什么于越王啊!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也就长得丑了些!”
“不会有错的,我七舅老爷家的小女儿的丈夫的堂兄正好参与过那一仗,勉强跑了回来,断了条腿,他见过于越王,不会有错。”
立时便有一个断了腿的男人拄着仗跪在地上:“天杀的于越人,老三,老四,小甲,小乙,陛下为你们报仇了啊!”
“哎呀,我七舅老爷....堂兄,你怎么在这儿啊!”
一众百姓议论纷纷,于越王也不是聋子,一言一句都听在耳边。
他一时气结,可再一想,还能怎么样呢?都到这种地步了,难不成突然暴起,不甘受辱,从这么一大票士兵之中杀出重围吗?
算了吧,退一步就是。
张友仁在一边暗笑,若是在相遇之初就提出必须让于越王独自入关三跪九叩甚至还得接受百姓嘲弄,估摸着自己已经人头落地了。
邓秀正站在总兵府门口的台阶上,他面色复杂的看着于越王,没想到,于越王竟然真的接受了那么多苛责的条件,在羞辱之下,亲自献降。
狠狠出了口恶气。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望天,再低下头。
轻轻压了压手,对着一众围观百姓说道:“诸位想必也知道了,百越诸族出兵欲北上,不过不用惊慌,他们未曾出兵,陛下便已料到,更亲自领兵来此,欲南下平定百越,而今于越王特意来降,今日诸位便与我一同观礼。”
一众百姓闻言,顿时惊喜不已。
“陛下竟然如此神机妙算?”
“我早看那些蛮子不爽了!”
“笑死我了,还没出兵就有人来投降,这带头大哥当的好,百越不过一盘散沙!”
“多亏了陛下妙计!”
“哎呀,我七舅老爷....堂哥,你莫要再哭了!”
三山关百姓喜笑颜开。
邓秀继续道:“陛下南征,三山关是大军补给线中的重中之重,兴许会加些税赋,还请诸位能够谅解。”
“加田赋啊...”
“如果能平了百越,要加就加吧!”
“就是,加田赋就加田赋,大军南下,越人不敢北上,咱们虽然多交了些田赋,但却可以放心外出,在山野间采些果子酿酒,或是打些野兽补贴家用,南方野果多,又有朝歌来的商队,卖了钱说不定还赚了不少呢!”
一众百姓的议论声传入耳中,邓秀这才恍然大悟,以往三山关田赋很轻,兵将的粮草甚至要靠朝歌支援,最大原因是因为南方有百越威胁,不能随意出入山林!
看看朝歌,就因为多了个狩猎队,都能何不食肉糜了!
于越王也渐渐摸清了一些纣王的想法,原来弄出这么大阵仗,并不是想要折辱他,而是为了安定民心。
纣王要南征,自己为战死士兵三跪九叩,便可凝聚军心,自己再独自入关,百姓来观礼,便又能让百姓安心,顺便加赋。
直接给南征的补给线末端的三山关加田赋,可比从朝歌调粮有效率的多,而且还不会有太多的途中运粮损毁。
想到这里,于越王的心里顿时好受许多了。
因而,即使仍旧有许多人围观,他也乐得自在,这还能说明自己是有用的,只要自己有用,纣王就不会轻易杀掉自己,小命保住了,比什么都强。
直到最后,于越王的脚步竟是渐渐轻盈起来,进入到了总兵府之中。
府内,子受已在此等待多时。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于越王,你怎么是这种人?
一点底线都没有吗?
做人要有尊严,你不自尊,不自爱!
不过...问题也不大。
哪怕现在能忍,最后也必然爆发,于越王反叛过一次,是条养不熟的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跑了。
看看他这小表情,现在一定很不甘心吧!
一旦有机会,必然逃跑,甚至反咬一口。
于越王见到纣王盯着自己不断打量,心中暗惧,立即拱手,一脸献媚,表忠心道:“臣见过陛下,臣虽然一开始,心中不满,甚至埋怨陛下折辱于臣,但臣发现,其实并非如此,关内民心未定,陛下要南征,必然先安定后方,如此为了安定民心,震慑宵小,才出此下策,臣自然省得,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子受愣住了,这个反应不对啊!
于越王见子受不言,认为自己表诚心还不够,又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说道:“陛下圣明,绝非是陛下使计迫使臣归降,臣确实是发自内心欲归降大商!”
“臣依稀记得朝歌美酒的甘甜,臣如今归附真心臣服,自然不会再带兵将,麾下三百部曲,皆是熟悉山林地貌的族人,陛下大可随意使用,臣只愿永居朝歌,明日,不,哪怕今夜启程,也心甘情愿!”
于越王态度放低到了极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子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你前半句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使计迫使你归降,全是一群憨比脑补出来的,可后面....
你真就一点权力不要,甘心从一族老大变成富贵汉,在朝歌当个吉祥物?
事实证明,是真的。
于越王在宴饮之后,匆匆交接了三百族人,就趁着夜色去了朝歌,没有半分犹豫。
臣服远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朝歌的好酒好肉。
府内的子受不愿睡下,只是叫杨妃做了碗羹汤。
这碗,子受坐在案前,疾首蹙额,久久不语,时不时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这次,是真的。
343.约我等决一死战
约莫过了半月,南越王率南越之兵陈兵三山关下,在十里外安营扎寨。
于越王带着三百心腹跑路,正合了南越王的心意。
除了于越外的百越诸族,势力都差不多,只要自己率先出兵,打上一场胜仗,便能成为百越之主,而非一族之王。
南越王对着麾下部曲说道:“我听说纣王南征,并没有带来多少大将,除了闻仲外,什么方相、方弼、张桂芳,都是无名小卒。”
“我们的对手仍旧只有三山关中的将领,武艺如何,你们应当也知晓,只要前去挑战,商人必定自负勇武而出战,拿下几员战将,搓搓商军锐气,我便能为百越之主!”
大将木蛇请战道:“大王,我愿前去挑战!”
大将木壮同样不甘落后:“我也愿去!”
大将木虎也连忙道:“还是我去吧,让我先试他一试。”
南越王见众将纷纷请战,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派谁去,只好道:“你们一起去吧,商人险恶,诡计多端,不需要讲情面,等邀战成功,只管一齐上,将出战商将斩了便是。”
旋即以木蛇为首,点齐八千兵马,杀向三山关。
三山关总兵府。
一个传令兵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府邸之中:“陛下不好了,南越王遣三员大将为先锋,亲率兵八千在关外挑战!”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子受缓缓放下手中的荔枝,噗噗噗吐出核,撇了那传令兵一眼道:“去将诸位将军们召来。”
传令兵走后,子受才缓缓从杨妃膝上坐起。
不过片刻,便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陛下,陛下!”
却见邓九公与闻仲、张友仁等人联袂而来,朝歌来的将领都住在总兵府,召集很容易。
而他们身后跟着太鸾、赵升、孙焰红等偏将。
这些三山关本地将军都有自己的府邸,和总兵府离的很近,来的也快。
张友仁拱手说道:“陛下,南越王率军八千在关外叫骂,约我等决一死战,该如何应对?”
南越突然来攻,张友仁有些慌,不过再惊慌他也能忍着,表面上看不出来。
“陛下欲战欲守?”
邓九公倒是淡定的多,只是询问是战是守,八千人别说攻三山关了,野战也是个笑话。
也就是越人善于翻山越岭,如果战事不利可以直接脚底抹油,战损不会太大。
邓秀因为于越王臣服,洗刷了多年屈辱,斗志昂扬,跃跃欲试请战道:“陛下,让末将为先锋,领一军去教训教训他们吧!”
呃...
子受觉得南越王率八千人邀战是个没脑子的操作,估计栓条狗为将都能赢,也就没打算瞎指挥。
而且早在鄂城定下南征时,他就已经决定不插手南征的战事,胜也就是早晚的事,尽量不要扯上什么关系,让百越拖住大军和闻仲,方便自己回朝歌搞事情就行。
子受道:“此蛮夷北上,而非南征,是战是守,可由邓总兵自行决定。”
邓九公心中暗赞,纣王果然是个明君,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南越王叫骂邀战,挑衅的是三山关,如果以张桂芳为将,闻仲为帅,令朝歌之兵对敌,无疑会让他这个三山关总兵难以自处。
毕竟人家就八千人,又不是什么百万大军,三山关连这点事儿都应付不了,还谈什么总兵,说什么大商南疆屏障。
“那末将便出战了!”邓秀闻言便欲出战,他清楚自家老爹的性子,肯定要干一仗,这个先锋可不能让给别人。
邓九公张手阻拦,沉吟片刻:“不要急,南越王虽然愚鲁莽撞,但兵锋正盛,如今不是出战的最好时间,三山关内每一名将士都是精忠报国之士,不能白白费了性命。”
邓九公摆了摆手说道:“今日天气晴朗,多云转晴,等到正午时分,南越兵马骂上两三阵,就会因为炎热而疲惫,士气低下,趁现在整军,让将士们养足精神,在南越士兵疲惫之时出战,定可一战而胜。”
“邓秀,赵升!”
“末将在!”二人欣喜不已。
邓九公道:“正午过后,便由你二人领军去战,以邓秀为先锋,赵升从旁策应。”
“末将遵命!”
很快,便到了正午。
子受与众将登上关墙,邓九公看向邓秀、赵升二人:“正值良机,你二人速速出战!”
“遵命!”二人拱手领命,当即策马出关。
邓秀一马当先,手提长戈杀出。
赵升则停在了关下,并未冲入战场,他只是前来策应。
邓九公在城头上,望向南越军阵,指着一个个口渴的南越士兵道:“这群南越蛮夷叫骂半天,口渴难忍,又正逢日晒,过了半天,已经不复早上的气势,队列懒散,陛下请看,后面还有很多人坐在地上歇息,我军轻松可破!”
子受心惊不已,邓九公也有这种水平的调兵遣将?全都给他说中了!
幸好自己机智,选择攻打百越,这平南起码得好几年,不仅能拖住闻太师,邓九公再有能力,也只能当个后勤将军,更不用说,还有在鄂城孤立无援的越王等待他出兵策应,邓九公多半得忙得焦头烂额。
闻仲轻抚长须,建议道:“待邓秀胜得一阵,可趁机派兵掩杀,以防南越人遁入山林。”
邓九公沉吟一番,下令道:“太鸾,孙红艳,你二人各率部曲,从关后绕道至南越大军左右两翼,合围冲杀,李锦,你领一千善于山地攀援的将士深入山林,不需露面厮杀,只需鼓噪呐喊,吓退窜逃的南越士兵即可,南越王一逃,便负责打扫战场。”
“陛下,且看臣看的布置如何?”
子受说不上话,老老实实道:“朕不知兵。”
“陛下说笑了,何必过谦?”邓九公发笑。
倒是一边的闻仲连连赞许道:“邓总兵不愧久镇南疆,士兵进退有度,又有良将数员,实乃我大商社稷之福。”
“老太师哪里的话,太师才是....”
两人开始互吹彩虹屁,胜败已在指掌之中。
344.稳得很
却说邓秀已领军与南越大军会面。
商军阵容齐整,衣甲鲜亮,又因于越王臣服,士气大增,军心大定,各个精神抖擞,显得气势恢弘。
大军中央还有一掌旗官,擎着一面巨大的幡杆,旗帜一面是玄鸟图纹,另一面则是“商”。
以往他们不敢用,旗帜多是将领姓名,但如今纣王在关内,便可用上玄鸟旗,旗帜之下,皆是嗷嗷叫的商军,仿佛开了buff一般。
反观南越这边,人多不穿衣甲,尽裸身赤体,面目丑陋,军中不鸣鼓锣,只吹角为号,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邓秀见此军容差距,就知道这把稳了,大声喝道:“兀那贼厮,陛下亲征百越,尔等不思拱手来降,反而胆敢更进一步,犯我大商疆界,可恨可诛!今本将定当屠尽尔等,为我大商南征大军祭旗!”
此言一出,大商将士皆是群情激愤,无数人纷纷望着中军那杆旗帜,与纣王皇袍一般是黄白二色的配色,但却可以用敌人的鲜血染红!
“祭旗!祭旗!”
虽说商军先锋人数不比南越多,只有数千人,但声势惊人,却是爆发出了近万人般的呼喝。
南越王毫无惧色,他只是觉得军备不同,心里不平衡,却并不觉得会败:“邓秀小儿,大言不惭!那于越走狗都能杀得你大败而逃,何况本王?你不自量力,死里逃生又要前来送死,莫非是能长出两个头来?!”
南越军士见自家大王自信非凡,纷纷作兽声回应,声势也不差。
木蛇当即上前邀战:“木蛇在此,谁来做我刀下之鬼?”
邓秀挺长戈直接冲阵而出,不过一旁有一小将冲的更快,手中长枪直取木蛇:“邓遇来取蛮夷狗头!”
邓秀停下马匹,这邓遇是他堂弟,也颇有武艺,对付区区蛮夷,手到擒来。
木蛇挺刀相迎,战未几合,邓遇接着交错之际,按下枪,竟是猛地一拍马,回身一转,长枪也跟着调了个方向,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木蛇。
就在长枪及身之时,忽然金光闪过,宛如金铁交加,长枪无法挺入木蛇那赤果的身躯半分。
木蛇哈哈大笑:“雕虫小技,还敢献丑?”
邓遇大惊,挺枪又刺,木蛇懒得退让,身上一阵阵金光,任那长枪猛刺,也无法刺入分毫。
邓遇百折不挠,又要再刺,木蛇轻哼一声;“真当爷爷只会挨打?”
手中长刀一转,一刀了结邓遇性命。
邓秀怒极,以前也没见越人这么耐打啊!
当初他被于越设伏,作为百越最大部族的于越,族中士兵也没有这等刀枪不入的能耐。
他拍马而出:“安敢逞威?!”
木蛇不躲不闪,任邓秀长戈直刺。
邓秀的力量比邓遇强出许多,只觉得仿佛长戈刺在了石头上,虽然有把握彻底刺入,但太费时间。
他将木蛇防守反击的一刀格挡开来,顺势一挑,戈刃直往木蛇脸上勾去。
木蛇匆匆躲避,却没想到邓秀变招太过突然,衣甲都没穿,暴露浑身要害,对方竟然不攻身子,反而朝着眼睛去,当真阴险!
子受看得一愣一愣的,打北狄东夷乃至平灵的时候,怎么就没见过这种刀枪不入的敌人呢?
闻仲也紧皱眉头,这等术法,不似百越手笔。
“邓总兵久镇南疆,可曾听闻百越之中有类似异术?”
邓九公摇头,百越最难对付的是瘴气,蛊虫,他要是知道还有这种刀枪不入的玩意,早就让赵升、孙焰红上了,这俩会喷火。
邓秀猛然变招之下,虽是伤了木蛇一只眼,但木蛇并未就此失去战斗力,仍旧能勉强支撑。
一边的木壮、木虎大喝道:“商人奸恶,所言非虚,竟伤人眼,木蛇兄弟,我来助你!”
三人一齐上阵,邓秀发现,不止木蛇一人,其他两人竟也是刀枪不入的身体,还是一样,虽然能强行破开,但太花时间。
他在三人夹攻之下,颇为狼狈,要不了多久便会落败,哪来时间破开防御?
“百越蛮人,竟只会以人多欺负人少,邓将军莫慌,升来助你!”
赵升拍马上前,本以为南越军士就是群渣渣,自己只能策应一二混不到功劳,没想到竟蹦出几个刀枪不入的家伙!
赵升也没动兵刃,张嘴就是一口火,木蛇、木虎立时便被烈火烧伤,邓秀赶上一戈下去,没砍动。
邓秀暗骂一声,将被烧伤的两人戳瞎,又引动兵将上前,将二人绑缚。
木壮一见势头不妙,赶紧收兵,南越王也在后方发号施令,让大军后撤十里。
“追!”
邓秀叫喊着,身后的士兵也不甘示弱,嗷嗷叫着追击南越士兵。
赵升连忙阻止:“邓将军莫急,若是南越设伏....”
邓秀不满道:“哪来的伏?父亲早已令太将军与孙将军从两翼包抄合围,何须畏惧伏兵?”
赵升再劝:“邓将军莫要忘了于越之伏....”
邓秀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他就是因为于越之伏惨败,才这么迫切想要立功洗刷屈辱。
“于越兵强马壮,可南越大军已败,更俘获其两员大将,如何能设伏?便是设伏,以我等武艺,又为何不能反杀?”
不等赵升回答,邓秀领兵便冲。
士兵们不在乎埋伏,主将怎么号令,跟着冲就完事,而且兵锋正盛,此时不追击,反而会伤了士气。
邓秀在前面追,赵升在后面赶。
越赶,赵升越觉得不对劲:“南越人为何只在大路撤军?他们善于翻山越岭,何不躲入山林?”
邓秀满不在乎道:“父亲已遣人在山林中鸣锣击鼓,他们以为山林中已经遍地商军,只怕根本不敢深入山林吧!”
赵升狐疑道:“虽是如此,也不至于....”
邓秀一摆手,长戈一挺,大喊一声:“冲!”
南越王急速掩军后撤,叹道:“这商人果然厉害!今日虽是首阵试探,却已落下风,请问道长,阵可布好?”
一个面相阴阴鸷的中年道人阴恻恻道:“大王,毒阵虽然有伤天和,杀孽太重,易有恶果缠身,但商军暴虐,纣王无德,我等行天命之事,必然无碍,贫道已设好毒阵,如今木蛇、木虎已诱敌成功,只需再退三里,商军必然中伏。”
345.子受:我有点羡慕他
商军兵败了。
可以说,近几年来,大商第一次大败。
哪怕是诈败,都没败得这么惨。
据狼狈逃回来的邓秀与赵升所说,他们追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四周突然生出一股黑风,风中似有万千矛戈,若是寻常人碰到,没受伤倒还好,一旦伤了,立时便中毒,面无血色,失去行动能力,进而精血亏空而死。
匆忙跟出负责合围的两翼兵马别说合围了,敌人都看不到,一个个后撤,那叫跑毒。
见毒阵成功之后,南越一方则士气大涨,反身杀了回去,还有不少人壮着胆子往山林中杀去。
躲在山林里敲锣打鼓,本就只是虚张声势的一干兵将被堵了个正着,死伤甚多,别说打扫战场了,他们还得顾着自己给自己收尸。
从收捡尸体到列队进关,三山关将士身上都充斥着一种化解不开的阴郁,天空都仿佛阴了许多。
对于众将对邓秀的不满,邓九公直接动手动脚的责骂,子受还挺羡慕的。
如果把邓秀的角色换成自己,那将完成绝杀,可惜换不得。
冒然追击,白白废了将士性命,无能之将,亦是无能之君。
看来自己之前的猜测没有错,邓秀这个小舅子确实是一群生猛外戚之中奇葩。
邓秀无论是武艺还是统军能力,都称得上上佳,正常情况下脑子也挺好使,按理来说这样的人应该是一员良将。
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自己的“良将”,不过却不是大众向的良将,两次大败,两次中伏,真的很不符合他的水平。
关内的百姓还不知道大败一场,仍是祥和一片。
几个在街上玩闹的孩童见到邓秀被责骂,神情萎靡,也不惧怕军队,上前糯着声道:“秀哥哥,不要不开心了,快点过来一下!”
邓秀勉强笑了一下,望向邓九公。
邓九公给他一个眼神,邓秀便去了。
大军新败,百姓恐怕会内心惶恐不安,这时候需要亲和力强的人去安抚百姓。
邓秀就是这个绝佳人选,往日里他负责与百姓接洽,无论是当年的大疫,还是前不久的于越王入关,都有他活跃的身影。
他在三山关百姓以及三军将士之中,颇有威信。
可正是如此,更让人失望。
邓秀走到孩子们面前,孩子们的脚下是一块长木板,木板中段的底部以一块小石子顶起,木板末端则是一块泥巴,形成了一个类似跷跷板的东西。
这是个很孩童式的陷阱,只要踩在木板前段,末端的泥巴就会砸到身上。
“你们又在弄这些小把戏了,我怎可能会....”邓秀哑然失笑,说着说着,脚就不自觉踏到了木板前段,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泥巴已经打在了身上。
孩子们笑着四散跑开,边跑还便说道:“秀哥哥又中陷阱了!”
子受有些明白邓秀是怎么输的。
不过他没想明白的是,自己也直楞楞地领军追过穷寇,鄂顺都被从高粱河一路追到鄂城了,结果呢?
没有什么埋伏,倒是一路添加了不少战果,最后还把人家大本营给赚了。
邓秀随手擦了擦泥巴,回到军中。
邓九公叹息一声,向闻仲拱手道:“此子不通战阵,还望闻太师能够指点一二。”
子受眼前一亮,这是个好办法啊!
本来他打算立即找个借口回朝歌,现在想来,还不急。
邓秀新败,听听败仗经验岂不美哉?
虽然历史上有无数败仗,信手拈来,但终究是历史上的。
不说历史上没有仙人,恐怕地形都和现在的大商不同,完全生搬硬套,反而会弄拙成巧。
高粱河车神变战神就是最好的翻车之鉴。
反倒是当今将军们的败仗经验可以吸收转化,邓秀两次中伏大败,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完全可以让他畅谈失败的方法。
闻仲历经三朝,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打过败仗吗?
邓九公,太鸾....
子受就不信他们全是百战百胜的战将。
想到就做,子受提议道:“邓总兵的提议不错,我军新败,即使是邓秀领军误中埋伏,朕也不能免责,过错并不是某一个人,还请邓总兵寻一处地方,让众将讨论一番兵法战阵。”
子受尽力背锅,不过邓秀的锅太大,而且这次他真的没有从旁插手,在万方有罪罪在万方的大条件下,背不上。
三日后,子受特意早起,去了军营,准备接受众将的败仗经验。
闻仲手上拿着舆图,正好借着总结经验的机会,顺便商议如何南征。
子受手中则拿着一沓黄纸和笔,身边跟着个文职官员。
他觉得以自己的军事水平,单凭听一次多半听不懂,得记笔记。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当然,记笔记的是身边那个文官的事,子受懒得记。
闻仲初时一懵,随即便让人拿来纸笔,以往军中也有类似的将领交流,但鲜少有记录,一则是太麻烦,二则是书写速度太慢。
可现在有黄纸,简单便捷,书写速度大幅提升。
邓九公暗赞不已,可见陛下就是陛下,这并不是一次单纯的战事经验总结。
子受当然也很高兴,既然你们都要跟我一起学如何打败仗,那我也不好拒绝啊!
可子受高兴了还没一会儿,笑容就渐渐消失。
“鄂城之战大胜,无论是战略还是战术都无可挑剔,战争并不仅仅是两军交战,还有.....”
子受嘴角微微抽动。
老大爷怎么把鄂城之战拿出来讲啊!
败仗,懂吗?败仗经验!
何况鄂城之战怎么赢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还什么战前布置,什么算计人心,我特么全都没有啊!
子受轻咳两声,打断了闻仲。
“太师,想要打胜仗,就得先懂得怎么败,大军新败,太师为何不从三日前的败仗开始分析?诸位将军,大多都参与过其中,想必体悟更加深刻。”
帐中将领大多面色不自然,除了没有亲自出战的邓九公,三山关的将军基本都出战吃了场大败。
任谁都不愿提起,要是谁提了,必然换来一顿白眼。
但提及的人是纣王。
闻仲想了想,还没说话,邓九公便出声道:“陛下说的是,如果连一场败仗都无法正视,又如何去打胜仗呢?”
“只一场败仗,你们就一个个如此颓丧,若是两场、三场,你们岂不是要自杀以报君恩?”
“谁没有败过?本将败过,太师也败过,一场战役之中,大大小小数十战,谁能保证战无不胜?”
闻仲这才点头,接应道:“陛下此意,便是要从新败之中吸取经验,夫战者,胜而不骄,败而不怨。”
子受:“.....”
行吧,你说啥就是啥,不过听到邓九公、闻仲都吃过败仗,咱也就放心了。
346.未来总是光明的
闻仲开始分析三日前的大败,邓九公也时不时插几句。
两人在关上观摩了整场经过,又都是军中宿将,分析的很到位。
“以战局为重,其下分为战机、战将、战地、战役,战机可迟,战将可死,战地可弃,战役可败,战局不可失。”
“我军新败,但战局未失,一年、两年,兴许能再拖个三五年,百越却无法避免灭亡。”
闻仲一上来就是一针强心剂,邓秀等人很快便提起了精神。
“老夫有三点要说,其一知己知彼,三日前虽然小胜一阵,擒获两将,但那两将所展现的刀枪不入之能,以往可有人见识过?”
“战场之上,未知之事难以避免,行事便要多加慎重,侥幸应对,却又冒然追击,不知道邓小将军对南越的了解有几分?”
邓秀连连叹息,知己知彼,看似简朴,实则运用极其艰难,他也知道南越将士能力与以往不同,颇有诡异之处,但还是冒然追击,最后中了埋伏。
“其二,先胜后战,老夫入行伍三十年方才懂得此理,不胜便不战,战必胜;战无胜算,不如不战,战斗本是热血之事,大有刚勇血性之将,不论敌我,先战再说,若是恰巧胜一阵,愈加寡谋,倘若一时不利,便满想着以少胜多,进而....”
闻仲没有点明,颇有深意的看了邓秀一眼。
邓秀一阵脸红,这刚勇血性之将不就是在说自己吗?
虽然姜文焕比他更刚勇,但人家有这个资本。
闻仲继续道:“致人而不致于人,攻,能调动敌人不能防守;守,能牵掣敌人无处可攻;敌军士气高昂,能避其锐,攻其惰;敌众多,能分之而灭。”
“我军戍守三山关,敌军来攻,自然须以关卡之利谨守,而非主动出击。”
“总之,战争之事,非是胜得一阵两阵便可功成。”
“所谓步步为营,任何一步出现疏漏,都可能会造成大败,进而战局大失,便是一时胜利,也马虎不得。”
邓秀羞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闻太师说的这三点,他全都犯了啊!
子受:“?”
任何一步出现疏漏都有可能大败?
那我怎么全都赢了呢?
合着我就都考虑到了呗?
子受翻了个白眼,一通瞎操作,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知己知彼?我特么连鄂城里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先胜后战?我都是抱着必败的决心。
致人而不致于人?我都背水扎营暴露弱点了!
邓九公深以为然,教训般的瞪了邓秀一眼,道:“陛下在鄂城的一战,便是最好的战例。”
“陛下在马嵬坡囤兵数月,虽然给了鄂顺反应时间,却也搜集到了足够多的情报,是为知己知彼。”
子受点头,是的,情报很多,但我一封奏疏都没看。
“陛下只在鄂城下挑衅,佯装攻城,却未有真正攻城之举,直到吸引鄂顺袭营,方才一战而定,是为先胜后战。”
子受摇头,当时我真的以为会败,驴车都准备好了,就差漂移。
“夺城的关键人物越王,一直都在陛下的掌控下,被陛下牵着鼻子走,是为致人而不致于人。”
子受默然无语,越王是自己凑上来的,你知道我看到他在城头迎商军入城时,内心的真实想法嘛?
邓九公显然准备了很久,毕竟他也希望邓秀能通过这次大败,有点长进。
一场失利是没怎么影响到战局,但次次失败就难说了。
虽然不知道对邓秀的效果怎么样,不过对子受的效果倒是挺不错。
被迫回忆起莫名其妙的胜利,子受觉得有点肝疼。
自己竟被拿去当做了正面例子。
好在只是一时,毕竟子受亲自领军以来,就这么一场拿得出手的战役。
后面都是邓九公、闻仲等将军的战败经验,这一点倒让他很满意。
收获颇丰,不仅收获了那些战败经验,闻仲、邓九公针对鄂城之战的战胜分析,也值得学习。
起码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怎么赢的了,不然就凭他和费仲尤浑一个水平的军事能力,只怕明年都还搞不清楚。
这也算勉强学了点兵法,毕竟要是什么都不懂纯粹瞎操作,一张卷子考零分的概率也几乎没有。
最起码得知道最不可能对的那个答案是什么。
子受听了半天,耐不住性子,便离开了营帐,去组织将士们踢足球。
反正那个文官还在帐里记笔记,到时候有空再看。
众将倒是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毕竟纣王肯定懂得这些,说不定更加高明,出现在这帐中,也不过是让他们这些败军之将更加坚定一些罢了。
子受准备将这种总结失败经验的方式推行到朝歌,甚至地方上。
虽说自己的政令一再成功,但别人的政令不一定成功。
自己一直拿着其他朝代的失败事例运用到商朝,出岔子是正常,但经过这时候的人们实验过的错误政令,总不可能再对。
像原本封神或是正史里有过的纣王几大罪,听信妇言、不重祭祀、不敬天神什么的,不都成功了吗!
只要让各地官员好好总结失败经验,自己再从中汲取,昏庸值手到擒来!
一直到九月一号昏庸值结算的时候,毫无意外,昏庸值被扣负。
问题不大,下次能赚回来。
九月到十二月的结算期内,就是秋收,去年强行让百姓种下水稻、麦子,今年收成应该减产。
这时候人们差不多也该意识到妇女联合会的问题所在,一群耕不了田做不了工的妇女净想着提高地位,简直是笑话。
商税方面也可以操作一番,离开朝歌前就提了商税,几个月过去,贵族应该累计了不少怨言。
全国兴致的李靖变法,估计也初见成效。
再加上以往持续产生的昏庸值,这个结算期,简直是大爆发!
子受对未来表示很乐观,毕竟已有连续两个结算期盈余,偶尔失败,也是正常的。
过了半个月,到九月中旬的时候,子受便扯了个由头,溜回朝歌。
身边只带了几百士兵,不过在闻仲的好说歹说之下,还是多带了一个李烈。
带走李烈也好,无论是汉水之战还是鄂城之战,李烈都立过功,武艺不俗,提拔为将军之后还整了套盔甲,说是家传的。
白马银枪,姿颜雄伟,看着就很能打,带回朝歌可以有效防止他继续立功。
子受走后,闻仲睁开第三只眼,望了眼天空。
天神想以封神之战收获凡间香火,纣王一手不敬天神,直接禁绝民间的天神祭祀,天帝不会坐视不理。
早在多年前龙族以逆鳞投诚,可实际上龙族也并不那么统一。
前阵子天帝赠与西海龙王一颗夜明珠,西海龙王将之当做珍宝,收下了,还送了极多的回礼。
整个西海对大商的态度模糊不清,唯有一直看天帝不爽的三太子离了西海龙宫,独自投效大商。
只怕封神之战中,对手除了周与阐教,还得多个天庭,再加上百越之中似有西方教的术法,大商的局面并不乐观。
..............
天庭。
347.天帝恐怖如斯
天庭之中,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
南天门,碧沉沉,琉璃造就;凌霄殿,明幌幌,宝玉妆成。
金钉攒玉户,彩凤舞朱门,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
天帝一袭白衣,不怒自威,在御座上发呆。
天庭需要做的事其实不多,无非感应天道,在天道的大范围统筹之下,细化操作一番。
挺清闲的。
天庭里大多神仙都是先天神灵,除了修行,基本也没啥事干。
风伯、雨师、雷公、电母司职人间气候,不过现在雷公、电母俩职位都空着,风伯、雨师可以划水。
各地山神土地应该算是天庭在人间最基层的地方管理机构了,不过一般不咋管事。
再来就是什么太白金星、赤脚大仙、巨灵神,天蓬、天猷、翊圣等元帅。
这些人干什么?统摄三界妖邪。
但乐意除妖的不止天庭一家,三教仙人随手就收了,还有大大小小的散仙,不然那些人屁股底下的坐骑哪来的?
天庭的神仙兴冲冲准备下凡,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办手续的功夫,妖魔就已经被除了。
所以修道的大多不喜欢来天庭当神仙,没人喜欢过这种生活,太无聊,都淡出鸟来了。
整天没事干,又不见突破,又没希望证道,公务也少,生活一点都不充实,图啥啊?
天帝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天帝,每天的事情,大概是督查三界。
具体是什么呢?
一是通过参悟天道,掌握最新天气变化,方便进一步细化职责。
二是通过蟠桃、仙露及其他各种灵材的质量以小见大,监督天庭后勤的供应问题,保证天庭众神吃好喝好,彰显以神为本的天庭文化。
原本你走你的凡间道,我吃我的大蟠桃,人间天庭泾渭分明。
后来人间大劫,轩辕黄帝和蚩尤打架,蚩尤有点东西,黄帝打不过,喊救兵,风伯雨师九天玄女下界帮忙,黄帝感念天神恩德,为其建庙,以香火供奉。
这时候,督查三界的天帝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香火。
这玩意好吃啊!
拿个蟠桃用香火过一下,就成了香火蟠桃。
拿个灵芝过一下香火,就成了香火灵芝。
猪八戒成净坛使者之后就曾说过“不知怎么,脾胃一时就弱了”,猪都能得厌食症,天神也差不多,到了天庭正神的地步,普通食物几乎引不起口腹之欲,但香火可以!
此后天帝为了防止大量天神因为无聊生活而退休,开始利用香火改善天神伙食。
虽然少些神仙也没事,但面子上挂不住。
再后来,三界传说天帝决心不再咸鱼,要做个受万灵敬仰的天帝,利用人道大昌的机会吸收凡间香火,彰显神道。
更是企图越过六个不能言说的名字,让天庭的神光,照耀到三界之中。
仙道修士纷纷大惊,天帝竟有如此野心!
当时天帝不以为然,流言什么的,一会儿就散去了,而且他是个内向性子,不善言辞。
过阵子,天庭气运上涨,人手竟然也扩充了一些,什么巨灵神、赤脚大仙,都是那段时间主动投效的。
天帝的大计划实锤,如此野心引来三教六圣忌惮。
而后的发展一发不可收拾,人族脊梁、顶天立地的巫竟然因为染上大量因果不得不封山,人间只剩下顶着天神名号跳大神的巫祝,与庙中供奉的天神。
天庭气运再涨,甚至渐渐取代了人族先祖的香火。
三界传闻,是天帝手笔。
对此天帝是懵逼的,一查之下,竟是下属的神仙们太闲了,对三界间流传的天帝大计划格外上心,奋力争取着人间香火。
天帝不知道说啥,洗不清了,还真是自己人干的。
他不善言辞,一直到临近封神大劫,推算出了大致劫难后,他决意改观,打算以封神大劫为由,为天庭招募些正常神仙,便令十二仙称臣。
但自此之后局势更加恶劣,渐渐无人提及的天帝大计划竟是死灰复燃。
看看,天帝竟然直接将手伸向了三教弟子,野心昭然若揭!
天帝很懵,但他内向,越描越黑。
前些时候凡间又出了个商始皇,又是怼天命,又是直言不敬天神。
天命无非是商灭周兴,或是谁谁该上封神榜,这个其实挺模糊,怎么说都行,事事都不绝对,当时三教共签封神榜,大家都推算出商灭周兴,可天衍四十九,不也还有个遁去的一。
至于不敬天神这一点,天帝也能理解。
天神因为天庭和凡间的时差,有很多事情处理不及时,凡间也有狐黄白柳灰之类的五大仙自称天神,愚弄百姓,盖庙借香火修行,虽然他们名不正言不顺,没有受天庭册封,但行为很是恶劣,凡人也辨别不了那些事真的天神,那些事诈称。
其实这也得怪那些莫名其妙擅自行动的神仙,那些家伙步子太大,扯着了,本来天庭就没几个神仙,下界的香火覆盖远超他们的能力范围,顾不上也没办法。
天帝叹了口气。
“启奏陛下!太白金星在殿外求见!”
突然听到殿外有人上奏,天帝立刻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衫,让表情显得不那么纠结。
“宣。”
太白金星迈上道道白玉阶梯,抬头看一眼御座,目中满是欣慰。
陛下为了大计划如此辛苦,看来天庭势力迟早会超过三教,说不定还能趁着封神大劫,撸来不少三教仙人!
“臣,拜见陛下!”
天帝言简意赅:“长庚,有何事?”
太白金星原名李长庚,他恭声道:“陛下,公主回来了,就藏在月老那儿,幸好老臣眼尖....”
天帝愣了愣,公主自然指的是龙吉公主。
龙吉不是跟下头那个商始皇跑了么?
当年夏桀乱政,以太阳自比,说什么“天之有日,犹吾之有民”。
这已经很过分了,没想到百姓更过分,放狠话诅咒说“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大概是射太阳因果或是百姓诅咒太阳的因果,也可能是天道无情,总之凡间大旱,于是推翻夏桀的商汤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旱,被巫祝逼得桑林祈雨。
龙吉看不过眼,下了场雨。
那时候天帝已经推算到封神大劫,当时就急了,这因果结大了啊!
封神的时候说不准保不住女儿!
于是天帝就将女儿关在了凤凰山青鸾斗阙,不允许其入世,希望女儿能避开封神大劫。
不料又不知是哪儿的传言,天帝心狠果决,为了彰显天庭的力量,要凡间多年干旱无雨,更是不惜幽禁严惩自己的女儿。
天帝解释不清,他笨嘴拙舌。
他很想去见见龙吉,但又怕越做越错坏了事,大劫临近,他实在没什么办法,也只好挥挥袖:“随她去吧。”
“是。”太白金星应道,一颗心更沉了几分,天帝果决,商灭周兴封神大劫,竟然能放任女儿入大商为妃,无情如斯....
难道.....
太白金星猛然生出许多想法,难不成龙吉公主是去当内应的?
到时候在大商垂危之时,斩杀纣王,便能获取大功德?
太白金星发现了许多诡异之处,近来天庭间不少神仙下凡,以凡人之身渡劫,更有姬发收集西岐之金以铸祭坛,准备承天命伐纣....
这是一盘大棋啊!
348.千世情劫
“坏事了,坏事了!”
月老白发凌乱,愁眉不展,桌案上摊着一大堆锦帛,手中则是数十根断了的红线。
月老又称月和老人或是月下老人,管姻缘的,封神中曾在符元仙翁的授意下,为龙吉与洪锦牵红线。
不过现在已经变了,龙吉为了防止凡间重演当年成汤的悲剧,出手治理地震,结果发现地震其实只是无支祁造成的水患,也就没多在意。
在回朝歌的途中,她忽然灵光一闪,想去天庭看看。
那野心勃勃的天帝老爹,看到自己脱了困,还入朝歌为妃,不可能什么都不做,龙吉想趁机打探打探消息,略微打探一番后,她又来到了月老处,确保自己姻缘。
月老自然不让龙吉随意篡改牵好的红线,你争我夺之间,线断了。
“我...”龙吉微微脸红,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意只是想把自己和纣王绑一起的红线绑牢固些,未曾想把其他人的线给扯断了。
“我的公主唷,你看看,这根,是天蓬的,这根是风伯,这根是东华帝君的,这根....”
月老如数家珍,越数越是心痛,他拿着锦帛,指着道:“红线断了事小,姻缘断了事大,他们下凡转世历劫,这姻缘一断,劫便断了,又正逢天地大劫,想再次转世必须等到寿终正寝啊!”
事情好像很严重的样子,龙吉低下头一脸歉意,不过她低的再下,也看不到什么旖旎风光。
毕竟露不出一个根本没有的东西。
龙吉又疑惑道:“我还说怎么大家都不见了,原来全去转世历劫了,可历劫和姻缘有什么关系?”
“还不是天蓬弄得。”月老无精打采地晃着手:“天庭太无聊了,大家都没事可做,天蓬掌管着天河十万天兵,实际上哪来那么多天兵给他?还得靠封神大劫慢慢攒,可天蓬是个享乐性子,耐不住寂寞,索性就去月宫调戏嫦娥,结果事发,被陛下判处千世情劫。”
“千世情劫?就是这个?”
龙吉好奇,拿过锦帛一看:“第一世,转世乞丐恋上富家小姐,苦恋不得,被嫌弃殴打,在一个雨夜郁郁而终;第二世,好不容易做了高官,迎接自己老家的妻子,却发现自己的妻子早已饿死家中,于是挥剑自刎;第三世,与自己的大嫂相恋,事情被揭发后,两人双双被浸猪笼而死,第四世.....”
龙吉看了几眼,不禁唏嘘道:“天蓬元帅,好惨啊....”
“哎哟,天蓬哪里惨啊?”月老哭笑不得。
“暗恋、痴恋、苦恋、虐恋,这还不够惨吗?”
“天庭哪有那么多恋给你?许多人求之不得啊!天条明令禁止神仙与凡人相恋恋,但不禁止神仙转世以凡人的身份和凡人相恋,东华帝君、巨灵神看到天蓬的幸福模样之后,纷纷决定转世历劫,看上谁了,名字一报,红线一牵,转世等着就行了,也就瑶姬固执,不愿意转世,结果....”
“啊...”龙吉惊疑一声,自己呆在凤凰山的这段时间里,天庭竟是发生了如此巨变,这么多天神都下凡渡劫去了。
“这可苦了我哟....”终于有了个能倒苦水的人,月老苦笑道:“公主有所不知,为了他们,我不得不精心安排姻缘,让我是绞尽脑汁,肠枯思竭,偏偏又不能太随意,大家都是同僚,若是半途出了事,等他们渡完劫,回头还得找我。”
月老用力揪着头发,摊开一份份锦帛:“一开始还好,大家都学着天蓬历劫的过程,还有嫦娥仙子和我一起受罪,我心里也好受些,后来天帝烦了,直接在月宫门前布了个转世轮台,调戏嫦娥意思意思就行了,结果受苦的就只剩我咯.....”
龙吉目露同情之色,月老是挺惨的,她在朝歌时喜欢看戏,负责编写戏本的师延,发量已经无限逼近万年,月老的难处可想而知,现在还能保有这满头白发,当真不容易。
忽然,龙吉眉头微皱,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她再次拿起记载着天蓬元帅姻缘的那份锦帛,问向月老:“这是天蓬元帅的第几世?”
月老微愣:“第八世了。”
龙吉追问:“因为我扯断了红线,所以这一世的情劫会停止,直到死亡才会再度开始转世历劫?”
月老点头。
“其他人也是这样?”
“是啊...”
龙吉死死盯着锦帛,一字一句念道:“第八世,成为护国将军与敌国女子相恋,被判决抄家,因愧疚又跳下城楼身亡。”
月老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龙吉问道:“天蓬元帅第八世投胎在哪户人家?”
月老回忆道:“我记得应该是西岐的农户吧?”
龙吉手中的锦帛落在了地上,她喃喃道:“护国将军,西岐....”
月老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长大了嘴巴。
“该不会....”
龙吉轻哼一声:“转世的神仙因为红线已断,这一世不用渡情劫,迟早会恢复法力,比如天蓬,这一世天蓬元帅成为护国将军后,不会与敌国女子相恋,也不会被判决抄家,更不会因愧疚又跳下城楼身亡!他这一世都会是护国将军!”
“这哪是什么渡劫,分明是给西岐送人啊!”
月老过度紧张,脖颈发硬,两眼发直:“陛下全都算计到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龙吉的声音变得极冷:“不然呢?太白金星刚才经过,说不准已经发现了我,可到现在也没有人来抓我,想来就是故意的,恐怕连我会入宫为妃,来天庭看姻缘都已经算计到了!”
“就等着我把红线扯断!”
“如今大商已有鲸吞天下之势,他这个借着封神大劫定下商灭周兴,要趁机令三教群仙上榜称臣的天帝,怎么会让大劫结束得如此轻松?必然要添一把火,让更多三教弟子上榜,才能满足他让天庭威势盖过三教的野心!”
说着,龙吉就气呼呼地提剑离开,可惜她再什么气,胸口也没有任何起伏。
“公主,公主你要干什么?!”月老欲追,却险些被红线绊倒。
龙吉头也不回的离了天庭回到凡间,即便神仙转世助周,她也选择相信纣王,相信自己的夫君。
哪怕大劫无法避免,也得让自己老爹知道,凡人不可轻欺,不是大劫工具。
何况天庭壮大,三教弟子臣服的再多,又有什么用?
天庭就是个空壳子,要做的事根本不多,以往天庭零零散散几个神仙,天道不是一样在运转着?
龙吉不懂,这份壮大天庭的野心,根本没有必要。
349.活字印刷
子受在路上遇见了怒气冲冲的龙吉,百般询问却不知道缘由,索性以其他快乐的事来转移龙吉的火气。
近一年未见,好生想念。
临近朝歌,子受打算在集市上打探打探消息,朝歌文武就没一个不带匕首的,实在让人不放心。
遣杨贵妃带着兵马归营后,子受便让龙吉使了个小法术,改头换面,至于杨贵妃区区妃子却能驱使将军李烈以及大商正规军是否符合规定,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卖报咯!”
“卖报咯!”
子受放眼望去,只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大声叫卖着。
这老妇人不应该在卖无心菜吗?
子受牵着龙吉上前询问:“老人家,今天怎的不卖菜了?”
老妇一愣,拿出一捆无心菜,问道:“一捆无心菜三文,买三捆送一份报纸。”
这个老妇人很精明,是个奸商,还知道玩捆绑销售,就是不知道这报纸哪来的。
子受呵呵两声,只觉得有些奇怪,菜价居然降了,莫非赔本赚吆喝?
老妇见子受半天没有回应,偷偷翻了个白眼,就是这种问价不买的人太多,她才没有吆喝卖无心菜,转而吆喝较为新奇的报纸。
不过她没有表现得太过,自从有了商队,各地贵族往来贸易,朝歌是天下中心,有些面生之人,也实属正常。
眼前的男人衣着华丽,明显是个富贵之人,身边的女子虽然身材不适合生儿育女,但容貌靓丽,听说很多达官贵人就好这一口。
子受没察觉出老妇的心理活动,自顾自问道:“听说这报纸只在大臣贵族中流通,为何出现在了市面上?”
老妇人顿觉无语,这人是几个月没来过朝歌了,这点事都不知道?
她耐着性子道:“说是王叔梅伯发明了印刷术,用铜做成一个个规格一致的毛坯,在一端刻上反体单字,成为活字,印刷报纸的时候,只要排列后刷上墨,覆上纸,加一定的压力就能量产,于是民间也出现了许多。”
印...印刷术?
子受很平静,当初他在以报纸引出焚书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件事。
直接跳过雕版印刷到了活字印刷,也并不意外。
在他看来,造纸术和印刷术,虽然是伟大的发明,但并不困难,以老祖宗的智慧,只要想到了,有了灵感,很轻易就可以做出来。
箕子能莫名其妙发明出黄纸,同为王叔的梅伯自然也能整出配套的印刷术。
当然,这朝歌梅伯是待不下去了,他得陪箕子去孤竹国以南开发朝鲜。
不过,虽然能接受,但也得问明白缘由,子受决定追根究底:“老人家,不知王叔梅伯,又是怎样发明了印刷术呢?”
老妇人觉得眼前的富贵公子问了这么多,肯定会不好意思,而后为了表达歉意,定会买些无心菜,今天就可以提前回家,去赌马了。
那位养活朝歌无数穷人的慈善道人又来散财撒币了,要不是这批无心菜再放下去容易坏,她根本会在今天叫卖。
老妇人依然耐着性子道:“据说是宫里加了商税,不少贵族商人拿不出现钱,便省了铸钱的工序,直接上缴青铜,又因为纣王此前熔了不少青铜器铸钱,王叔便想着重铸些新的青铜礼器,某天在铭刻礼器上的铭文时,有了灵感,便发明了印刷术。”
子受顿时了然,在青铜礼器上印刻铭文的方法,和活字差不多,可以说,大商这个重视青铜礼器的朝代,是孕育印刷术的最好年代。
如果正儿八经的历史上商朝出现了纸,多半也会出现配套的印刷术,这和谁背刺自己无关,纯粹是一系列的因果关系。
子受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其实他知道,如果按照老妇的说法,自己当初没有熔青铜器铸钱,梅伯的灵光不会这么容易一闪,印刷术的发明多半得拖上几年。
不过抛开这点,子受觉得活字印刷术的出现其实对自己的影响并不大。
活字印刷术的发明,最大作用是促进了文字的传播与文化的活跃,文化异彩纷呈,使得士人阶层壮大,使中国的传统文化得以流传和保存,让知识文化向底层社会大面积普及。
但问题真的不大,并不是先进就是好的。
采用活字印刷术,需排版工匠识字,这个要求有点高,反倒是麻烦的雕版印刷,可以直接将字块当图案来看。
另外,油性墨没有出现之前,印刷质量堪忧。
更关键的是,现在字体不统一。
这是子受最放心的地方,自从黄纸出现后,大臣们的奏疏更加龙飞凤舞,每个人的字都有每个人的风格,书写风格不一样就算了,同一个字,连笔画都不一样。
看奏疏必须连蒙带猜,才能大致弄明白意思,当昏君本就不用多管朝政,所以从此之后,若非必要子受根本不看奏疏,何况其他人。
这么一来,活字印刷的字块,应该以怎样的字体为准?
到时候字体大小不均、笔画粗细不一、排字行距歪斜不整齐都是小事,同一个字写得和他人认知不一样,根本认不出啊!
清末的《增订四库简明目录》著录历代书籍七千七百四十八种,约计不同版本两万部,其中活字印刷只有二百二十部,仅仅只占总数的百分之一。
那时候的活字印刷使用得都不广泛,何况现在!
之前报纸只在朝歌一地,少部分大臣、贵族之中流传还好,问题不明显,可现在想用印刷术来普及,却是想得太多了。
各个地方的字体根本不一样!
子受很安心,报纸,随你印,你尽管印,印了给谁看?
寻常百姓之中,能识字的有多少,还指望他们买报纸?
还不如印连环画呢!
看老妇这模样,多半是报纸卖不出去了,不得不和无心菜捆绑销售。
子受觉得,老妇为自己解释了这么多,也不容易:“那给我来一份报纸吧。”
老妇顿时拉下了脸,我陪你唠这么半天,就买一份报纸?
她嘴里的牙齿没剩下几颗,却也咬得咯咯响想:“一份一文。”
这么便宜?子受狐疑,掏了半天没掏出钱,只好求助似的看向龙吉。
龙吉会意,拿出一贯钱递了过去。
她对一文还是一贯都没什么概念,即使多了,老妇这么可怜,多给些便是。
就在老妇激动地接过钱时,子受一把抢走,从中拿出一枚小铜板,递给了老妇。
昏君的正常操作,应该是直接抢,给一文钱就不错了,还给一贯?
千金买虎骨的恶劣影响都没结束呢!
子受将剩下的钱塞进怀里,拿上一份报纸,随意看了眼。
怀里的铜钱瞬间落在地上,滚得满街都是。
问,我国在什么时候统一了文字?
a.商朝 b.汉朝 c.唐朝 d.秦朝
根据同长同短选a原则,这题选a。
毫无疑问,a是正确答案。
350.书同文
“这是怎么回事?”
子受原以为姜后贤良淑德,必然能在自己离开朝歌后,稳住一切,不求赚昏庸值,至少能平平安安度过几个月。
没想到,没想到啊....
子受将报纸扔在桌案上,他完全不能理解。
报纸上的字被简化了,虽说没有后世的简体字那么简单,但也比以往简洁了许多,看一眼就能认个七七八八,而且一笔一划都有规范。
不存在什么东西南北字体不同,全都一个样。
而且更让人诧异的是,在后续深入调查中,子受发现能一眼认个七七八八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自己是穿越者认识简体字,而是每个人都是这样。
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一般,凡是见到这些字的人,基本都能认出来,而且记忆很深刻,看过几次,就能写下,只要不是智力障碍,写词造句不成问题。
子受当时就懵了,按着这个发展,全民识字都不难吧?
面对子受的询问,姜后大惑不解:“陛下何出此言?妾身早就发去了奏疏,陛下莫非没有看?”
子受:“....”
他真没看。
即使有过一次因为没及时看奏疏,导致越王投效的祸事,他还是懒得看,主要就是看着太麻烦了,还不如省点事。
姜后倒是冰雪聪明,恍然大悟道:“想来陛下忙于南征,应该无暇顾及这等小事。”
子受沉默一阵,这事挺大的,教学都不用,直接普及识字了。
姜后解释起来:“年初黄纸初现时,杨任便感慨字体不一,便是朝臣,也难以辨别,正好又得了数月休沐,便试图统一文字。”
子受皱眉,统一文字不是一个人能干出来的,也不可能这么快,杨任开挂了?
姜后继续道:“可杨大夫失败了。”
子受看了眼桌案上的报纸。
失败?那这是什么东西?
“后来群臣在陛下的要求下,凡是休沐者,皆去杜元铣府上修书,记录生平所见所闻,群臣便也如杨任一般,意识到了问题。”
“所以群臣合力,由繁化简,统一文字....”
子受叹了口气,不该让他们写书的,游记确实不重要,写了也没事,但书写游记的文字,却有大问题。
这是文武百官的合力肾击。
不过子受仍有疑问:“也就是说,朝中诸卿以半年时间,统一了文字?”
即使有这么多人参与,还是太快了。
姜后摇头:“臣妾也是事后才知晓,赵道长、罗道长有一师姐,名唤龟灵圣母,其人竟是因为仓颉先祖在龟甲上造字,心有所感而得道,对文字颇有研究,也参与其中,大大加快了速度。”
子受明白了。
背后有仙人刺自己。
截教这群仙人馋功德,统一文字肯定有功德,便凑了上来,刚好龟灵圣母又专业对口,以往又有因果,就这么做成了。
这么一来,人人都能一眼认出字体,甚至记忆书写,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多半和功德或是气运之类的东西有关,封神世界的人类不能以普通人类来比。
便是自己,应该也受到了影响,刚穿越之时几乎什么都记不得,往后许多上辈子只看了一眼,根本不可能记住的东西,印象竟变得深刻起来。
子受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统一文字,并且通过报纸印刷术等,使得识字率大增的功劳,看起来很牛逼,实际上应该不会对昏庸值造成太大影响。
毕竟自己没有参与其中,做出这些事的是龟灵圣母和朝中群臣。
姜后仿佛看穿了子受的心思,猛然道:“这还是多亏了陛下,若无陛下,即使有这简化字,也无法推广开来。”
子受:“???”
你不能乱甩锅啊!
姜后言笑晏晏:“陛下焚烧了巫祝之书,大量传承千百年的巫祝之术化作灰烬,常人能看到文字的地方,也就只剩下报纸或是群臣们编写的游记。”
“又因为新法严苛,需要大批刑狱相关的官员,这些官员粗通文字,却又无法识得所有文字,只能以简体字传授其新法。”
“百姓则更甚,新法重刑,人人自危,因而不得不记忆简体字,进而记忆新法,以防犯事。”
子受嘴角抽了抽,心中百味杂陈。
推广新法需要大量刑狱官员,法令严苛,人们便自发研读新法。
新法以简体字记载,人人都能懂个七八成。
研读了新法的人们可以通过招贤馆入朝为官,成为刑狱官员。
正好他们属于新官,俸禄极高。
统一文字兴许只是功德,和子受也没太大关系,但这么一套良性循环下来,给了百姓一个光明前途,谁还能厚着脸皮骂君王?
不过有些不对劲,这事儿应该是上个结算期的事,可结算时扣除的昏庸值并不算多。
子受略微一琢磨,便知晓了缘由,多半是贵族贡献的昏庸值给抵消了,毕竟无论是简化字体还是平民百姓识字,都影响到了贵族的地位。
也并非完全是坏事嘛,子受连续几个深呼吸,调整好心情。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现在已经是新的结算期了。
而且新官多,其实是好事,负责招贤馆的可是张大啊!
还有极不靠谱的文武交叉审核,弄出一批歪瓜裂枣的官员来不在话下。
劣币驱逐良币,新官带坏朝中风气,这是早就定下来的大方向,有瞎眼张大全程把控,这点麻烦根本不是事儿!
子受又问了些事,发现除此之外,并没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便也放了心。
随后去探望了一番妲己,妲己生产在即,自己回来的正是时候。
..............
朝歌城外来了一支兵马,旌旗招展,打着临潼关的旗号。
大军南征,朝歌守备空虚,又正值多事之秋,自然得从其他地方调兵镇守,朝中文武商议再三,便调集了临潼关的兵马。
为首的一员武将孔武有力,气势如虹。
负责迎接的鲁雄微微点头,临潼关守将张凤是黄飞虎老爹黄滚的结义兄弟,其人忠义无双,虽然因为还得把守关卡没有亲来,但来此的副将萧银与其部下兵马,也具是精锐。
萧银甲胄齐备,匆忙下马,行至鲁雄面前,恭敬道:“末将萧银,见过鲁将军!”
鲁雄将披风脱下,盖在风尘仆仆赶来的萧银身上,这萧银虽然只是副将,但履历了得,去年在招贤馆经虽然由杨任等文官审核,却也没被埋没,经由张大推举,去了临潼关当职,仅一年便升任副将,能力不俗。”
鲁雄唏嘘道:“将军远来辛苦,老夫听过萧将军之名,没想到萧将军麾下兵马如此齐整,便是老夫也挑不出毛病,时候不早,随老夫入宫觐见陛下吧,朝歌守卫,就依仗将军的这支兵马了。”
萧银胸膛起伏,目露精光,没想到纣王竟从南方回到了朝歌,他立时一拍盔甲,激昂道:“末将遵命。”
鲁雄心里暗暗点头,朝歌之中,中坚将领不算多,自己也老了,再观察一阵,如果萧银不错,收作弟子倒也未尝不可。
张大举荐的人才之中,虽然有好些让人不够满意,但萧银无论气度还是领军能力,都实属上乘,看来纣王令张大负责招贤馆,也不是没有道理。
351.屯田???
萧银将大军驻扎在城外,便随着鲁雄入宫觐见。
休沐是上半年的事,如今已是下半年,朝中又招了不少新官员,九间殿内挤得满满当当。
子受不喜欢这种有条不紊的场面,不过想来到明年就能改善许多,新官老臣素质参差不齐,总会出问题。
鲁雄出列上表,先夸了一通萧银,又对萧银带来的兵马一阵猛夸。
子受对萧银稍有了解,封神原著里这货是个二五仔,虽然有能力,但为了让前上司黄飞虎能出关投周,把重用他的老大张凤给捅了。
不过子受相信张大与招贤馆的交叉审核,无论这人能力如何,肯定有某方面的人格缺陷,二五仔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先问问看。
萧银行了个大礼:“末将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子受心里颇为不悦,你这人不懂朝歌规矩,万岁是忌口,咱要原地飞升打穿天道,万岁就是咒人早死。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微笑道:“萧卿家一路远来,辛苦了。”
萧银道:“陛下,臣不辛苦!”
子受兴致缺缺,懒得继续说这种场面话,直接道:“卿家仅一年便升任临潼关副将,能力不俗。”
萧银正色道:“末将在练兵一道上有些心得,侥幸得张总兵看中,方能一展所长。”
子受心里咯噔一下,擅长练兵?该不会是个纯粹的人才吧?
大商擅长行军打仗的将军不少,单挑斗将的将军也不少,但擅长练兵的,还真没几个,岂不是正好查漏补缺?
子受凝神问道:“今日尚早,萧卿有何练兵心得,不如在这殿上说说,朕略懂练兵之道,也好见识见识。”
萧银微微有些疑惑,外头天都快黑了,还早?
群臣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现在确实挺早,今天不是早朝,是晚朝,距离群臣入殿都没有一炷香的功夫,不然也不会在这时候将萧银召入宫。
自子受想出晚朝后,朝会就变成了这样,三天一朝不改,至于是早朝、午朝还是晚朝,还得看他什么时候起床。
萧银迟疑片刻,才道:“无非就是让将士自食其力而已,临潼关虽然地势险要,但运输困难,粮食难以按时供给,臣便让将士们开垦周围田地,平日既可耕种,又可操练,到了战时,披甲提到便能上阵,一年来还多了不少收入,自有了商队往来后,更是能有额外收入更换刀兵甲胄,将士们吃饱喝足,乐意参军,又岂有军势不强,不尽死力之理?”
萧银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颇为自豪。
九间殿里,群臣窃窃私语,暗暗点头,几乎每个武将都对萧银表现出了欣赏。
鲁雄笑得乐开了花,之前还不知道,现在看来,只凭着这份功劳,萧银以后的成就恐怕就不在自己之下!
商容、杨任、伯夷等人,也亦是纷纷点头,如此便能大量节省养兵所用的钱财。
“令将士们开垦田地,当真是一妙招,夷险要僻便不再有粮草难以运输之患!”
“此法一出,我大商养兵百万,可不费百姓一粒米!”
群臣一阵吹捧。
子受心里蒙上了一片阴影。
这不就是屯田吗?还是军屯。
从汉一直屯到了清,被几千年历史所证明,缓解财政的不二法门。
子受沉着脸道:“将士们难道没有怨言?”
“臣以性命作保,绝无半分怨言,将士们能为国出力已是福分,又怎能有怨言?”
群臣表情一脸古怪。
这萧银,倒真的擅长练兵,竟能让兵将认为为国出力是福分,而没有任何怨言。
反观那群奴隶军。
在朝歌大军南征后,戍守朝歌的最主要军事力量,就是纣王钦点的一批奴隶。
让奴隶当小兵倒也没什么,可其中还有许多兵将,尤其为首那名献了崆峒印的奴隶将军石不凡。
纣王顶着来自各方的压力,让奴隶为兵,甚至为将,可他们有过一点报效国家的心思吗?
脱离奴隶的身份之后,他们想过一点为国出力吗?
成天想的是吃饱喝足,想的是抱着俸禄和妻儿安稳一辈子,这样的军队,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只怕看到死了一两个人,就得哗变!
也正是奴隶军的如此表现,才有了萧银领军入朝歌,这群奴隶实在让人太不放心了!
不仅战力存疑,还白白引人诟病,纣王这次真的出了个昏招,吃力不讨好。
看看人家临潼关的将士,自己种田自己吃,也不给朝廷添麻烦,还想着报效国家毫无怨言,这才是精兵强将啊!
子受沉默了好一阵,想不出什么词,只好道:“既然卿家练兵之法如此精妙,那便拟出一道奏疏来,过些日子朕亲自检阅。”
兴许能趁着检阅给他挑挑刺,士兵们将大量精力投入到农活之中,容易缺少系统训练,战斗力减弱,提出这个问题,应该能稍稍抑制下屯田的发展势头。
萧银不知道子受的真实想法,他看着群臣的表情以及连连不绝的惊叹声,只觉得自己的表现得到了认可。
毕竟用军队来耕种,自食其力,这一招应该正合殿中君臣心意,入宫的时候看见了好几个正在修建的宫殿,六部各一座,加上两座傻傻分不清的阿房宫,耗费的可都是钱粮。
随意议了下事,子受就下令退朝,群臣三三两两退去。
唯有费仲被子受暗中留下。
费仲如今已升为户部尚书,作为六部主官,地位比尤浑高出了不少。
耳语一番,费仲脸色唰一下全白。
可他看着纣王那不容拒绝的态度,还能忤逆君王的意思不成?
他就是个靠君王上位的馋臣,拼了!
殿外的萧银没急着出宫,朝中几个将军正在询问他有关屯田的具体事宜,聊得火热。
萧银看着费仲朝自己走来,有些疑惑,还是抱拳道:“在下见过费尚书....”
他知道费仲尤浑二人的狗腿之名,尤其是身为吏部尚书的费仲,不仅深得纣王信赖,还位高权重。
萧银觉得,费仲特意找过来,多半是因为自己要高升了,前来套套关系。
费仲道:“萧将军,今日殿上之言,可属实?”
萧银莫名其妙,应道:“自是肺腑之言,在下又怎敢欺君?”
费仲作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你这谎话连篇的小人,将士们忙于屯田农耕,又何来时间训练?进不知结阵,退不知扎营,将士们如何上得了战场?你这欺君小人!”
一边的鲁雄连忙解释,这一点确实说不通,但他迎接萧银时曾看过临潼关兵马的军容,确实一个个训练有素,想必在干农活的时候也没耽搁训练,兴许人家就是这么努力呢?
费仲不晓军事,必然是误会了。
可没待鲁雄开口,费仲就举起那小拳头,咬着牙,朝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壮实了两圈的萧银脸上砸去。
352.竟敢殴打费仲
萧银被这一拳打懵圈了,这一拳不疼,但面皮扫地。
费仲不依不饶,闭眼挥舞着那小拳头,作势再打。
鲁雄与几个将军连忙拉架,这费仲也是,当了吏部尚书,小胡子就翘到天上去了,一个为大商解决了财政问题,立下大功的将军,也是他能怀疑的?
费仲感觉到自己被鲁雄架住,又装模作样挣扎了几下,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幸好鲁雄出手了,不然放着自己跟萧银单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不是看着这里还有其他将军,他还真不敢直接动手,最多也就吐吐口水。
这一顿打闹,惊动了不少人。
有机灵的官员已经呈报给了近卫首领殷破败。
殿内的子受正一下又一下砸着崆峒印,盘里的核桃还没吃完。
心急火燎的殷破败冲了进来,一坨滚动的肉球险些将子受给惊到。
“陛下,陛下!”
子受眯着眼,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崆峒印,吹了吹,缓缓道:“外面打起来了?”
“是...陛下果然料事如神,费尚书与萧将军生了些口角。”
子受摇头,什么料事如神,就是我授意费仲干的。
“知道了,领着近卫去帮忙吧。”
殷破败诧异:“帮忙?费大夫已经被制住了。”
子受道:“自然,萧银不过区区一将军,竟敢殴打当朝尚书,你还愣着做什么,为费尚书出口气!”
殷破败拱手退下,近卫没别的,就一条,比谁都忠心,哪怕纣王的命令诡异之极,也不会多问,更不会考虑后果,纣王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于是一群水桶身材的近卫,追着萧银便是几拳头。
最后还是李靖看到了,以律法为由再三调停,才止了相斗。
殷破败回殿复命,李靖将鼻青脸肿的萧银送出宫后,两条标志性的浓眉皱起。
费仲行事反常,但提及的事情,并非无的放矢。
........
萧银一瘸一拐的回了营地。
他呸了一声,口里吐出血痰,低声叫骂着:“什么东西,近卫?老子一个能打七个!”
可特么近卫不止七个,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压上来,他武艺再怎样,都顶不住重量压制。
偏将桂天禄一头雾水,自家老大入了趟宫,怎么还受伤了呢?
“将军,这是为何?”
萧银眼眸里掠过一丝阴狠。
他自负勇武,头脑也不错,一年便升为一关副将,也足以见得能力,野心自然也不会小。
来到朝歌,就是奔着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没曾想,竟是恶了费仲。
萧银轻唾一声,道:“被狗咬了。”
桂天禄仍是不解:“将军可有咬回去?”
“狗太多。”
无论是费仲还是近卫,都是纣王养的狗,这群狗凭着纣王的宠幸,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他萧银也是来当狗的,可惜还未当成,就被狗咬了,同行是仇人啊。
等等...纣王?
萧银仔细回忆着殿上的一切,群臣都很看好自己,对屯田一事赞不绝口,唯有纣王态度模棱两可。
而质疑并殴打自己的,则都是纣王的狗。
费仲这种小人,会大着胆子殴打有功的将军吗?
萧银在入朝歌前,就曾想过怎么和费仲搭话,费仲作为吏部尚书,自己要升迁,肯定得接触。
他想过要以金银玉器贿赂,也想过以舞姬美婢贿赂,唯独没想到自己会挨上一拳。
萧银颤了颤,打了个激灵,莫不是都是纣王授意的?
桂天禄似是想到了什么,看着萧银道:“将军莫非,冒犯了陛下?”
萧银眉头紧皱,没道理啊!自己来了朝歌后,根本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桂天禄看到萧银面色有些不自然,战战兢兢道:“莫不是那些事被发现了吧?”
萧银瞳孔微缩:“发现了?张凤都不知道的事,纣王能知道?”
桂天禄也这么觉得,就在眼皮子地下,张总兵都发现不了,何况纣王呢?
可虽是这么想,他还是忍不住两脚发软。
萧银嗤笑一声:“没用的家伙,就算发现了,你以为还能怎么样,新法之严,若是查了出来,上上下下所有人,有谁逃得了?”
萧银轻哼着入了营帐,将前后所有事细细梳理一遍,纣王态度不明,当前局面说不得很好,但也不差,至少文武百官都看中自己,而且他可以肯定,那些事情没有暴露的可能。
萧银深深看了身边的桂天禄一眼:“不过凡事得做两手准备,若是一切安好,到时候自然高升,若是不好,那也没办法了。”
“一不做,二不休,若是出了问题,只等陛下领着百官来营中校阅,一声号令,便可动手,到了那时,进退自如。”
桂天禄被萧银眼中的狠厉之色给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将、将军....”
缓了好久,他才捋直舌头:“朝中有仙人啊!那申公豹、罗宣、赵公明,将军以为凭我们能对付?”
萧银面上闪过一丝笑意:“早有人对我透过底,那些仙人根本不能随意出手,焚书那日他们出手了吗?可曾用术法杀了人?不过是出面威慑罢了。”
桂天禄仍旧喏喏不敢言。
“怎的,怕了?别忘了那些事你也没少做,东西你也分了不少,当时什么都敢做,现在你就不敢了?”
桂天禄慌乱不已,面露挣扎之色。
“看着我。”萧银轻描淡写地将桂天禄的头掰正,使其面向自己。
他早有觉悟,若是一直不事发,那就在朝歌享乐,反正朝歌的待遇比哪里都好,若是事发,那就拼一把,反正早就有所准备。
桂天禄两腿打着摆子,勉强站起身来,忐忑道:“将军可有万全之策?末将没有退路了,军中将士,也是如此。”
“自然。”萧银定下心来,朝歌大军南征,守备不足,仙人又投鼠忌器,只要自己握有兵权,掌握主动,就没什么好怕的,再不济也能全身而退。
“现在需做两手准备,一则勤加操练,在校阅中展现军容,得到陛下青睐,二则小心提防,若是听到些风声,便再三谨慎,出了事没有人能够保全自身,若是真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再动手。”
353.接近真相的李靖(三更,补欠)
崇应彪被广成子带走后,玄鸟卫指挥使职位空缺,没人能填上,只有升官为刑部尚书的李靖为了方便判处刑罚抓人,代掌玄鸟卫。
李靖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曾经也是一关总兵,而且还是重视农业生产的那种,不然陈塘关那些以捕鱼为生的百姓,也不会尝试种植新作物。
他敏锐的发现了萧银话中的漏洞,无论是陈塘关还是临潼关,这些地方之所以成为易守难攻的关隘,就是因为地势险要。
在这种地理情况之下,适合耕种的土地根本没有多少。
耕地的数量,即使再怎么开垦,也是有限的。
尤其是临潼关这种历经数朝的险关,能开垦的耕地,只怕早就恳完了。
萧银手底下的兵将确实可以屯田耕种,但能够分配给他们耕种的田地,绝对不多。
他们的地一多,百姓的地就少了。
很显然,仅仅凭着百姓剩余的耕地,根本不可能让临潼关将士做到自给自足,最多也只能应付粮食调拨不及时的紧急情况。
早已被李靖遣去调查的金成来报:“李尚书....”
李靖抬眉:“...没查出来吗?”
金成点头,看着李靖皱在一起的浓眉有些想笑,不过他还是憋住了,将调查结果一一呈报。
事情和李靖想的差不多,萧银敢大剌剌带着兵将来朝歌,即使真在暗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必然遮掩的很好,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可这样一来,事情就麻烦了,不说没有证据,现在李靖都不能确定萧银到底有没有暗箱操作。
萧银会不会真的用仅有的耕田,养活了将士?
李靖游移不定,只得道:“继续查吧。”
他没有任何办法,作为刑部尚书,要讲求证据。
直到检阅的前一夜,李靖也没有探听出任何消息。
就连问询临潼关总兵张凤的书信,所得到的回答也是极尽夸赞之词。
次日,李靖准备出发去城郊陪同纣王检阅军容,没查到就没查到吧,兴许萧银真的什么都没做。
就在踏出府门的前一刻,一个玄鸟卫匆匆跑来,递上了一封密信。
“这是....”
梅德道:“刚才有人朝着卑职家门口射了一箭,卑职一看,箭矢上挂着这封信,信上写着李尚书亲启,便匆匆赶来了。”
李靖接过密信,信上果然有一个箭杆大小的洞。
他拆开密信,脸色大变,抓住梅德的臂膀,叱问道:“你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我...”梅德满头大汗,他当然看清了,甚至他还知道那人的身份。
送信的就是曾经贿赂拉拢他的鄂高!
梅德也想不到,鄂崇禹谋反实锤,人都死了,鄂高竟然还留在朝歌。
可这样一来,他更加不敢暴露自己和鄂高见过面,他可是去过鄂高府上喝酒,这特么是反贼家里的人!
于是他也只得编了个射箭的借口,将信带给李靖。
李靖见梅德支支吾吾,只道是自己吓到了对方,便松开手,好言道:“也罢,来不及了,你去找执金吾雷开将军,告诉他在西门处备好兵马,若见城郊大营有变,立即出兵。”
唯有雷开既能调动朝歌兵马,又不需要参与检阅。
石不凡虽然和雷开一样,但他手底下的奴隶军成军仅半年,战斗力成疑,朝中群臣都不看好,如果真出事,没有第一时间逃跑就不错了,基本指望不上。
“是..是....”
梅德更慌了,自己好像卷入到了某个天大的阴谋之中,他战战兢兢的点头,只想早点将消息带给雷开。
.............
妲己侍候着子受穿戴衣冠,虽然生产在即,但这点小事还是能做的。
子受回朝歌后就让妲己在宫里修养,不得不说一代妖妃发挥了作用,比姜皇后靠谱得多。
妇女联合会在妲己和高三的带领下,蒸蒸日上,不仅趁着禁绝巫祝的机会,拯救了不少失足巫女,还从某个贵族家里的地洞中,救出了一个被囚禁多年的少女。
随着妇女联合会的扩张,越来越多人知道为女做主、为女伸冤的口号,但真正赞同的人,寥寥无几。
甚至还有许多人对此感到抵触,一些生活过不去的农户,或是懒得工作的闲汉,就指着卖女儿过日子,妇女联合会对他们而言等同于断了财路。
贵族们自然是最大的抵抗群体,玩巫女玩少女玩得好好地,妇女联合会偏偏横插一脚,将这些公子哥们视为禁脔的女子,给带走了。
便是普通百姓也表达了不满,凭啥生了女婴不能遗弃啊?又不能干活,养着浪费粮食,还提什么地位权力。
即使高三表示女子可以喂鸡喂鸭做工赚钱,一样无济于事。
胡喜媚的禽房最初就是由宫女组成,可几年过去,女性地位并没有改变,适合女子又有巨大利益的行业,终究还是太少了。
一个小寺人跑来道:“陛下,群臣已在宫门静候。”
子受颔首,对妲己轻声道:“莫要再送了,朕走了,爱妃先回宫歇息。”
妲己摸了摸肚子,荡漾一笑,回了寿仙宫去。
子受按捺住心头悸动,与群臣汇合,摆驾出宫。
近卫、御林军皆随驾而行,浩浩汤汤宛如龙蛇。
路上子受偶然看见了姜子牙,这老头拉低了朝歌卦摊的逼格。
北门是截教大弟子,东门是阐教福德真仙,南门的王禅是个散修,鬼谷子的名号挺唬人,而且生意比姜子牙好,修为肯定也比仙道难成的姜子牙高。
到了城外,营中的校场上搭建了一个高台。
萧银特意派人休整过,高台周围地面很平坦,视野也极为广阔。
子受位于高台最顶端,坐于正北方向,两边是文武重臣,宽阔的台阶一直延伸到地面,坐在上头的则是一些普通臣子。
自上方眺望而去,校场中以萧银为主,桂天禄为副,数千人左手跨刀右手持矛。
萧银挥动大商玄鸟旗,将士见此,保持着阵势,整齐划一的来到高台之下。
子受发现挑不出毛病,军容之盛,足以与朝歌兵马媲美。
他不甘心,问向鲁雄:“鲁将军你看如何?”
鲁雄抚须笑道:“威武雄壮,乃是精锐之师。”
一连问了几个将军,得到的回复都是精锐。
子受有些为难,你这又能屯田又能训练,我还玩什么?难不成再收笔屯田税?
诶?这...倒是个好办法!
“李卿家....”
反正还没开始,子受继续不抱希望的询问着,纯当打发时间。
“臣有一些疑惑...”
“尤卿.....”子受已经开始问下一个,忽然发现李靖说的好像不是军容齐整,精锐之师什么的。
他连忙回头道:“李卿家可是认为有什么不妥之处?”
“倒也不是。”李靖面向下方的萧银,拿出密信,高喊道:“靖有一事不明,还请萧将军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