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能臣干吏的正确使用方式
子受觉得自己应该坚守原则。
臣忠君奸,臣廉君贪,臣贤君恶。
万人称颂你来,背黑锅我去。
子受进行了深刻反思,其实只要将这些有益于民的东西,都扔在臣子头上,就能最大程度上防止昏庸值倒扣。
子受考虑片刻,道:“朕赐名粪肥为西园肥,沼气为吕气。”
冠名就很好,纸得叫比箕纸,粪肥、沼气都得改名,改成一听就能想到是谁发明的那种。
吕岳几人一愣:“陛下,臣等愧不敢当啊!”
子受呵呵:“有何不敢?”
吕岳几人惶恐:“臣等原为山野之人,有幸得陛下赏识,方能入朝....”
子受:“……”
果然,修仙的就没几个会说话,个个都不懂揣摩圣意,啥帽子都往我身上扣。
你吕岳不是要功德吗?冠名更方便你赚功德啊!
几人又道:“何况臣等没能预料到粪肥所产生的沼气如此危险,火光冲天惊动朝歌,只怕有不少百姓都看到了,必会受人非议,臣等也还没有找到防止沼气爆炸的方法,若是冒然推广,百姓运用失误,还会造成不少死伤,确实愧不敢当。”
子受点头,说的也是,这一炸虽说没伤着人,但声势着实恐怖。
这突然巨响很可能吓得白日宣淫的朋友不能人事,晴空霹雳没处说理,可西园爆炸能找着罪魁祸首。
而且冠名后推广,人们确实不会称颂自己,可一旦沼气炸了,人们也不会埋怨自己。
子受皱眉,好像很矛盾啊,冠名就不能背锅,不冠名又要被称颂....
他不由得陷入沉思,算了,还是看看群臣的意见:“诸卿认为,这粪肥与沼气该如何处理?”
忠臣能臣也并非一无是处,偶尔听听他们的意见,能给自己排除正确选项。
群臣觉得这事有些棘手,这确实是个麻烦。
粪肥能肥沃土地,使作物增产,可操作失误会产生沼气引发爆炸,让百姓置身于危险之中。
杨显思考片刻,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可操之过急。”
“粪肥虽然轻易就能产出,但能接受的人并不多,其效果也只在推测之中。”
“可以如同试种作物一样,划出一片田地试用,等到看出作物长势、收成之后,再做打算!”
子受心中长舒一口气,杨显的想法和自己之前一样,不急着推广。
显然,粪肥一旦大规模推广,就能惠及全天下,少许几次沼气爆炸,并不能影响什么。
而且还会使得陈塘关的麦子、水稻增产,两相联动,平白丢了份昏庸值。
现在杨显提出了小规模试用,倒是个好办法,关键就在于在哪儿试用,由谁试用。
子受想了想,问道:“那依卿之见,该如何试用?”
杨显不假思索:“臣觉得,应该挑选一些有声望的百姓,这样一来,一旦出了成果,其他百姓更容易相信,但不能是熟练老农,如果由熟练老农耕种,百姓会认为本该如此,试用所选的田地,也应是贫瘠之地,方才能体现粪肥的效果。”
“如此一来,来年必然能将粪肥推广开来,至于沼气所带来的危险,与作物增产相比,不值一提,而且只要多加注意,不点燃明火,沼气便不会爆炸。”
子受沉默了。
这头老山羊应该是七兄弟里最有脑子的一个,说起话来条理分明,所以说,肯定不能这么干……
有声望的百姓,不能是熟练老农,贫瘠之地....
明白了。
子受道:“朕知道了,从玄鸟卫中挑选一些擅长耕种的人来,在上林苑内圈出一块最肥沃的土地来,专门试用。”
杨显一愣,这什么跟什么啊?
玄鸟卫声名狼藉,形象极差,即使传出他们用粪肥使作物增产,会有人信吗?
再者,试用的土地在上林苑内,寻常百姓看不见摸不着,谁知道真假?
最后,由熟手耕种,还挑选的是最肥沃的土地,根本看不出多少粪肥的作用啊!
收获之日得不到百姓认可,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年?
看着杨显困惑的表情,子受不由得微微一笑。
迷惑行为,成了!
浪费就好,推广粪肥?对不起,堵上了。
只要无法推广,就可以当它不存在!
哪怕最后西园又出了有关粪肥的新成果,甚至还针对沼气研究出了沼气燃料或者沼气灯甚至生化武器之类,但想要看见成果,那都是比较长久的一个事情了。
至少不会是在这个结算周期。
如果自己再没事多添点乱,做点后续补充,粪肥与沼气有可能好几年都得不到普及!
那就更好了!
“杨卿家大才,赏!”
子受一脸欣赏的看着杨显,多亏了你才能排除这么多错误选项啊!
子受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能臣干吏的正确使用方法了。
至于为什么全和杨显反着来,杨显还能获赏,这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了。
反正下头的人会自己脑补,这是大商臣子的天赋能力。
子受继续说道:“朕意已决,明日就开始寻找适合的人选。”
子受又想到件事,决定再加一重保险,万一翻盘了,也好作为缓冲,他语重心长的道:“朕已赐名西园肥与吕气,这件事就不要再推辞了,朕身为一国之君,又怎能抢夺臣子的功劳?。”
“这些可都是惠及天下的事物,不可拘泥于小节。”
“正好朝中诸卿在此,朕今日便明说了。”
“凡是臣子的功劳,就如这西园肥、吕气,朕不取半分。”
“若是臣子有所疏漏,就如这爆炸火光,必要第一时间上奏,朕来处理。”
群臣深以为然,这绝不是场面话。
纣王不单单眼神透露着诚恳,更是在付诸行动。
赐名不就是不取功劳吗?
火光冲天第一时间御驾来看,不就是亲自处理吗?
还有特意选择上林苑中试用,如果又炸了,也是炸在上林苑里,也是纣王执意要在上林苑中试用,责任不就都怪在了纣王头上?
这不都是为了臣子的名声考虑吗?
“陛下,臣……臣……”
吕岳、袁洪、杨显等,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
子受赶忙摆手:“不必多言,朕今日乏了,起驾回宫。”
.....
求推荐票,求月票
268.论收买人心
玄鸟卫已经得了消息,纣王又要重用他们。
梅德今天争了一天,总算争到了一个种田名额。
他甚至感觉有点意识模糊,还有点虚脱。
如果不是早年出身农户,又和顶头上司崇应彪有些酒肉关系,不然还真不一定争得上。
他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大家都争的这么凶。
玄鸟卫待遇好,有身份,纣王让他们从此过的堂堂正正,还有什么理由不报效国家呢?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哪怕他们没什么文化,总也懂些道理。
何况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原本都是老实的农人,只是因为田地被贵族侵占,才不得不过着泼皮闲汉的生活。
现在纣王不仅让他们当官,还给他们田种,简直称得上是再生父母。
想到今天同僚的狂热,梅德就一阵汗颜。
一个个嗷嗷叫的,跟看见黄花大闺女似的。
实际上呢?
其实也就是一块田地的耕种权而已。
而且还得用上西园肥浇灌。
玄鸟卫都得到了消息,在上林苑种官田所使用的的西园肥就是粪便,奇臭无比,甚至还有爆炸的风险,也许一个不慎,就会如前阵子的西园一般,火光冲天。
可没几个害怕,本就都是浑人,哪在乎这些。
想到即使争抢如此凶残,自己还是成功入选,梅德就一阵自豪,也觉得不那么累了。
梅德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侧后方有一声咳嗽声。
“谁?”
梅德机警转身,看见了一个高瘦青年。
高瘦青年很自然的来到梅德面前:“兄弟请留步,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有些事还请兄弟听我一言。”
梅德上下打量一眼,这人有些面生,不太认识,可他又不敢确定,当泼皮闲汉时交惯了酒肉朋友,许多很久未见的朋友听说他进了玄鸟卫,都凑了过来。
梅德试探着问道:“你是....老王?”
“没错没错,我就是老....不是,我是南伯侯府的鄂高。”
高瘦青年抹了把额头,差点被带到沟里去了。
其实他是姬高,姬昌第十五子,不过平日里深居简出,没人认识。
他几天前就来到了朝歌,特意来打听消息,顺便布下眼线操作一番,以便趁着几个月后的朝贺之机,营救姬昌,再兴西岐。
姬高找到梅德,就是想拉拢,将其当做眼前,在他看来,玄鸟卫是最容易拉拢的群体,毕竟都是出身低贱之人,没有任何道德操守,毫无底线,而且都是官员,接触的情报很多。
不过这番操作倒是把梅德弄迷糊了。
南伯侯府?鄂高?
南伯侯姓鄂,这鄂高竟是南伯侯亲眷?
这等人物,怎么会找上自己?
梅德看姬高身着华服,谈吐不凡,气质出尘不像说谎,虽然迷糊却也不敢怠慢,连忙道:“鄂兄找小弟所为何事?”
姬高低声道:“兄弟可愿投奔南伯侯麾下?”
呃....
最近太阳有些大,整天晒着皮肤是黑了不少,但梅德想了想玄鸟卫的俸禄,再想想酒池肉林的美味,果断摇头:“我乃纣王麾下玄鸟卫,兄弟何出此言?”
他倒也没撕破脸或是生出有告密的想法,对方好歹也是南伯侯府的人,对付自己区区一个玄鸟卫,还不是随意捏拿?
还是减少交流比较好。
梅德转身,刚迈一步,姬高赶忙将他拦住。
“兄弟,请留步。”
梅德皱眉,你谁啊?
要是申国师在这里,别说留步了,我当场跪下来抱大腿也没事,可你就一个南伯侯属臣,咋还就缠上我了?
姬高道:“兄弟,相遇即是缘,不如来我府上坐一坐,稍微聊一聊,你是纣王麾下臣子,南伯侯难道就不是纣王麾下臣子了吗?”
梅德还是想走,但他是个心软的人,纣王可怜他们这些泼皮闲汉,让他们当官,他一向以纣王为榜样,觉得站在无人街道上的姬高很可怜,索性还是陪陪他吧。
梅德只好接过姬高手中的美玉,勉强答应去府上坐坐。
到了府中,两人对案而坐。
姬高大叹,不容易啊,终于忽悠来了一个,这已经是第七个了,前六个一个都没来府上。
他的目的就是从玄鸟卫里找些眼线,顺便顶着南伯侯的名头,给南伯侯破些脏水。
反正通讯不便,只要自己不完全暴露,就不会出问题。
姬高也有些能耐,针对玄鸟卫做过调查,来朝歌仅仅几天,就找到了玄鸟卫中最容易被诱惑的几个人。
梅德就是其中之一。
姬高其实很看不起梅德这种泼皮闲汉,不过为了西岐,为了自家老爹,不得不忍着内心厌恶,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都到了这一步,好好地施展一番,定能让梅德纳头便拜。
姬高亲自烫酒,为梅德斟满,还喊来了舞姬,又亲自击筑奏乐,面子工程做足。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重利贿赂。
离开西岐之时,智计百出的三哥姬旦曾专门教过他,贿赂拉拢都是有技巧的。
首先就是提高对方对自身的认知,让对方认为自己有足够的价值,并且认为当前的待遇不足以体现自身价值。
到了这时候,就可以开始画饼,讲述自己所能给对方带来的,并给与小恩小惠满足一定需求。
姬高已经查好了,梅德处于玄鸟卫最底层,以前是崇应彪的狐朋狗友。
那崇应彪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任人唯亲,梅德肯定也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
而梅德虽然是玄鸟卫,平时只在集市上挑个太阳好的地方坐着,玩忽职守,要么是对玄鸟卫不满,要么就是被内部排挤。
想来很容易拉拢。
而且玄鸟卫新立,这种底层官员俸禄不可能高到哪儿去,就像刚才一样,一块美玉就能让梅德来到府上,只要多舍些钱财,必然能成功布下眼线。
梅德承认,朝歌的普通百姓收入比西岐百姓高得多。
一个月能挣上三百文左右,最近一阵子因为憨比纣王盲目提高炭价,收入又高出不少,但这就是他的突破口。
“梅兄弟大才,不过俸禄会不会有些低了?”
“朝歌里一斤木炭足能卖上百文,梅兄弟身为大商官员,俸禄竟然比不得寻常百姓?!”
姬高有些不屑,像梅德这种玄鸟卫里的吃闲饭式关系户,能当官就不错了,俸禄肯定处于最底层。
如果俸禄再高,恐怕就不是崇应彪能遮掩得住了,纣王知晓后,绝不会放任不理,甚至还会牵连到崇应彪。
所以,处于玄鸟卫底层的梅德,一个月肯定也就比平常时间百姓的收入高上一点,三四百文,最多不超过五百文。
啊?
梅德听得一懵:“鄂兄何出此言?”
他环顾四周,搓了搓手,问道:“府上会不会冷了一些?”
.....
求推荐票,求月票
269.你怕是在骗我
“冷?”
姬高一愣,喊来下人,咬牙烧上炭火。
朝歌的炭价之高,便是他也不太舍得烧。
姬高道:“梅兄现在是不是觉得暖和许多了?”
梅德点头。
这模样让姬高心里更有底了,朝歌这炭价,寻常百姓绝无可能烧得起炭,即使有,也会拿去市场上卖。
而且贵族恐怕早就因此怨声道载,那些朝歌贵族,也是他拉拢的对象。
姬高继续表演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梅兄弟,朝歌的木炭价格太高了,寻常人家根本烧不起,若是在西...鄂城,那可是四季如春啊!”
嘁,就你这种泼皮闲汉,大冬天里能用炭火暖身子,那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梅德想了想,认真道:“嗯,朝歌的炭价是有些贵。”
姬高道:“何止是有些贵?简直天怒人怨!”
梅德摇头:“那倒不至于,贵也有贵的好处。”
“此话怎讲?”
姬高不解,木炭价格越高,梅德这种人就越买不起,难道泼皮闲汉还会上山砍柴烧炭?
“每隔三天宫里会下发木炭,据说是新官专供,自己烧一些,卖一些。”梅德挠挠头:“不过我怕冷,没卖多少,基本全烧了,那些耐寒的兄弟,光是卖炭,一个月都能赚上好多呢!”
姬高有点晕。
玄鸟卫是为纣王挡过刀吗?
无功不受禄,这群吃闲饭的东西有堪比寻常百姓一月劳作收入的俸禄就不错了,还发木炭?
姬高又试探着问道:“那梅兄弟一个月俸禄,应该没多少吧?”
既然发木炭,那必然没有俸禄,以物抵偿钱财。
毕竟玄鸟卫可是最低级的官员,待遇不会好到哪里去。
梅德小声道:“我感觉有些多了,平日里没做什么事,还有一千多文的俸禄,真是愧对陛下....”
他的双颊通红,愧疚无比,当时俸禄是自己提,他直接提了一千文,没想到真同意了,而且还在这个基础上提高了两成。
姬高:“?”
你怕是在骗我?
寻常平民百姓泼皮闲汉被任用为官就该感恩戴德了,结果,纣王直接给玄鸟卫的下级官员一千多文的俸禄?
这比普通诸侯府中的心腹俸禄都高啊!
也就一些高官才比得上。
而且玄鸟卫还有木炭福利。
姬高想了想,决定从口腹之欲入手,玄鸟卫俸禄高,可吃得肯定不好的,有些东西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南伯侯爱才,经常在府中设宴!”
至于南伯侯到底啥样,姬高不太清楚,反正就硬编,先把人忽悠住,确定可用,再透露身份也不迟。
“啊?南伯侯也这样啊?”
“也?”
“纣王每月都会宴请群臣去酒池肉林,我们玄鸟卫有些....嗯...都是粗人,就喜欢吃,所以一个月会去酒池肉林赴宴两次,听说那三百近卫,一月可吃上四五次。”
姬高:“……”
酒池肉林是啥?
自从伯夷提出奢靡之术后,酒池肉林就不断扩建,成了天下规格最高的宴饮。
姬高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和执行奢靡之术治国的纣王比福利待遇,还真是一个昏招。
得从其他地方下手。
姬高轻咳两声:“梅兄,玄鸟卫公务繁忙,我早前见你一直在西市,是不是有些怠惰?”
姬高敏锐的将懈职拿出来说事,玄鸟卫有这种丰厚的待遇,要处理的事肯定不少,梅德作为一个玩忽职守的玄鸟卫,迟早会被查出来,进而取缔。
他要利用梅德对未来的担忧,来策反对方。
梅德狐疑道:“怠惰?”
“弟兄们都是这样的啊,到了时间,往地上一坐,晒晒太阳聊聊天,一天就结束了。”
“下雨的时候,不用出去,隔上十天半个月小聚一次就行。”
“还有……”
姬高赶忙斟酒,将梅德的嘴堵住。
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崇应彪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整个玄鸟卫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没想到还有这种混吃等死的组织。
有这些人在,何愁商纣不亡?
“来喝酒!喝酒!”
姬高豪饮一口,道:“梅兄就不担心吗?你们整日什么都不做,却有高额俸禄,还有木炭,以及酒池肉林宴饮,可曾想过朝中文武怎么看你们?”
“还能怎么看?以前朝臣看不上我们,现在还是看不上我们。”
姬高严肃道:“我的意思是,朝中文武必然上谏,再过一阵子,玄鸟卫必然被裁撤。”
“裁撤....”梅德也严肃起来:“确实有些麻烦,指挥使也很担心,自从几个月前捉拿了医闹幕后主使后,玄鸟卫就再也没有立过功,听说朝中文武已经有些不满了。”
姬高一笑:“我就说,梅兄还是得早做打算。”
“在做了。”
“陛下前阵子在上林苑圈了块地,从玄鸟卫中选人耕种,陛下应该也是考虑到这些,特意给我们立功的机会。”
姬高完全摸不着头脑,怎么连这都安排好了?
玄鸟卫都是纣王的亲儿子吧?
做到这种地步?
这待遇都快赶上自己这个西伯侯第十五子了!
找错对象了!
姬高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根本不该找玄鸟卫中的泼皮闲汉。
这些人本就因为纣王的任用才变得人模狗样,很难因为些许财物投身他人。
何况就今天探清的玄鸟卫待遇来看,想要拉拢他们,代价太大。
谁家布置眼线内应得花这么大价钱?
还不如让自己人混进玄鸟卫来得舒服!
不行,不能接触玄鸟卫。
万一自己人被玄鸟卫的高待遇策反了呢?
姬高只得继续和梅德喝酒。
想到美玉白送了,木炭白烧了,这酒越喝越寒。
他也不富裕,大出血一次,恐怕三四天都舍不得再烧炭,而眼前这个泼皮破落户梅德....
只怕家里还有不少炭吧?
........
次日,姬高出了城,坐着马车往西北赶去。
他彻底放弃玄鸟卫了,选择拉拢朝歌贵族。
纣王向来对贵族诸侯没什么好脸色,因此朝歌贵族天然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更容易说服。
姬高将目标放在了姒家。
纣王将贵族们逼的卖地卖山换来财物开设商队,一些贵族欣然行走天下经营商队做买卖。
自然也有部分贵族不满,姒家就是其中之一。
姒家家主更是因为纣王莫名其妙抬高木炭价格,省着炭烧,弄得染上风寒,前些天才好转。
一番密谈后,姬高与姒家家主定了下计策。
现在是搞事情的最好时机,朝中文武休沐,闻太师更是远在北海,鞭长莫及。
招贤馆仅有一个眼神不好的张大,姒家此前就已经趁着机会,往朝廷里塞入了不少卧底内应,贵族虽然不仕官,但不代表不能掌握朝廷动向。
朝歌贵族能在都城盘踞六百年,能量不小。
270.说杀全家就杀全家
子受破天荒的在偏殿中理政,查看奏疏。
纸、肥料、沼气的出现,让他不得不慎重。
好在在他的努力下,西园肥与吕气被死死压住,没有走漏风声,只有纸在市面上流通。
子受轻缓一口气,看了看张大的奏疏。
新官已经选了好几批,补助也发放了不少。
就在这时,崇应彪急匆匆进了殿中:“陛下,大事不好!”
玄鸟卫是打探消息的一把好手,昏君的好帮手,方便子受掌握大臣们的动向,一旦出了岔子,能及时拨正反乱。
“慢慢说。”子受背着手,示意崇应彪缓缓道来。
崇应彪上气不接下气:“鲁将军把武库的官员都扔水里了!。”
子受眼前一亮:“噢??”
这是闹矛盾了啊!
武库的官员都是张大选任的新官,说不定还有些诸侯贵族的卧底,但他们的俸禄却比鲁雄还高,闹起来实属正常。
一切尽在计划之中!
子受问道:“鲁将军为何如此?”
崇应彪期期艾艾道:“因为有了纸,鲁将军防患于未然,想彻查武库的兵刃,于是查探数目,可谁曾想,这一查,查出了事……”
子受皱眉:“鲁雄没有在休沐?”
“呃...”崇应彪一时没跟上节奏,纣王的思维太跳脱,隔了一会儿才道:“鲁将军昨日就结束休沐了。”
“这样啊...”子受有些遗憾,道:“让玄鸟卫盯紧朝臣,休沐的官员决不能入朝理政,凡有犯者一律加休沐日十天。”
“是。”
“继续说,查出了什么。”
崇应彪心情颇为沉重:“鲁将军一查之下,发现刀枪甲胄十不存一,鲁将军便直接将管理武库的官员拿到淇河,扔了进去。”
子受一脸惊诧,这群新官玩得可以啊,竟敢直接贪墨甲胄。
不过做得太过,完全往反贼的方向发展了。
混子型官员应该是武库兵刃年久失修才对,这直接十不存一了,也不怪鲁雄暴怒。
子受暗自思量,地方各关有武库,有武器储备,还有界牌关这个后勤关卡,囤积了大量粮草与武器,朝歌的武库规模不大。
子受道:“彻查吧。”
崇应彪心头一震,平平淡淡三个字,却显得纣王此时怒极。
子受又想了想,官员贪墨,似乎在哪个朝代都有,而且屡禁不止。
这些东西,不查哪里都是太平无事,一查,牵连甚多统统完蛋。
这样的话....
子受道:“杀全家吧。”
“会不会...有些过了?”崇应彪试探着问道,虽然这些人有大过,但直接杀全家牵连太广。
那些武库官员都是从招贤馆提拔的新官,一般来说肯定没这个胆子贪墨武库,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如果直接将后头的人牵扯出来,再一个杀全家....
子受再次道:“杀全家。”
这次没有加吧,语气肯定。
“陛下....这恐怕会生乱啊!”
崇应彪很认真的在劝谏,正逢乱世,又有许多大臣正在外敌休沐,整这么一出,很容易出乱子,到时候可就难收拾了。
可子受是个昏君,在这方面,很不讲究。
乱?
乱了好。
子受道:“玄鸟卫办事,不问缘由,朕怎么说,就怎么办,你不用多问。”
崇应彪冷汗直冒,恐怕这件事纣王自有打算,自己冒然劝谏,却是有错:“臣遵旨。”
子受叮嘱道:“记得动刑。”
“……”
子受笑吟吟道:“兵刃甲胄的去处,暂且不急,能牵涉这件事的,绝不是简单人物,恐怕有贵族或是诸侯,不动刑,他们恐怕不会说。”
“......是。”
崇应彪的回答很无力,找不着失踪的兵刃甲胄,就没有铁证,背后牵连的人和之前的医闹主使不一样,非富即贵,贸然拷打,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可他也没办法,纣王铁了心不要名声也要彻查到底,和上次一样。
...............
朝歌之中暗流涌动,朝歌之外,无数贵族商队赶着四轮马车,在各地奔走,蔚为壮观。
倒是颇有几分繁荣的商业气氛,大商的商业,终于走上了正轨。
在西北方,有一座满是石涅的山,被黄飞虎命名为涅山。
涅山山脚下,已经形成了一个村镇,有无数北方部族的牧人,定居在此。
像这样的村镇,在各个矿山附近还有许多。
西北别的不多,就是矿多。
北方大大小小几十个部族彻底臣服了,首领都在朝歌蹲着,牧人全都定居下来。
黄飞虎就如同之前承诺的一样,对他们进行了完美的安置。
上山挖矿,山上到处都是财富,大量的富矿遍布在山脉之间,这片区域因为之前不属于大商统属,所以压根没有开采过,露天的矿石到处都是,哪怕是女性,都能随地捡不少。
不只如此,在朝歌的商队来此之后,还有建设起了冶炼作坊。
原生矿石利益太小,贵族商人们想最大化每车商品的价值,就得进行一番加工。
加工的话,自然是将作坊设在矿产旁边最省运输费用。
刚好,贵族们别的不多,这方面的工匠有不少,毕竟有许多青铜器,都是他们自己铸的。
男性牧民挖矿,女性牧民洗衣做饭,或是带孩子,杳无人烟的山地,渐渐多了些生气。
自然,他们也不会忘记老本行,虽然因为草场问题,没能养上以前那么多的牛羊,但一般人家,也能养上几头。
没有人愿意回到北方草原过着四处游牧的生活,以前游牧是因为没有其他出路,现在居有定所,周有邻朋,谁还冒着风雪讨生活。
稳定的定居,不必再四处游牧,靠着挖矿的工钱,以及卖出去的牛羊,便可吃饱喝足,还有朝歌贵族商队源源不断送来的粮草与各种稀罕事物,甚至是从未体验过的青梅等调料,牧人们对此甚是满足。
乐不思草原啊!
稳定和富庶的生活,是每个人所期待的。
黄明负责涅山附近的矿区,也是他,将第一批石涅带到了朝歌。
他在朝歌时和辛甲聊过天,知道一些矿石的特征,现在发掘了一些新的矿石,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价值。
“黄大人,黄大人!”
271.最多也就是小惩
来的是一个朝歌御史。
这御史本来是在休沐,但休沐又没事干,便被辛甲派来传信。
“这位御史好生年轻。”黄明回礼,虽然御史只是御史台里的普通官吏,但风闻奏事的权力挺厉害,来自己这里,多半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奏的。
“黄大人说笑了。”御史道:“这次随我来的商队,都是求购石涅和铜矿的。”
黄明迟疑道:“石涅倒是没问题,漫山遍野全都是,铜矿....”
“我这片矿区的铜矿并不多。”
如果有铜矿,黄明早就带着人开挖了,再不给宫里送些铜,让纣王继续熔下去,先王的青铜器就一个不剩啦!
年轻御史道:“那也没事,反正我也就是帮他们顺嘴一提,黄大人,这里是辛中丞给你的书信。”
御史取出书信,黄明接过,有些惊喜。
朝歌里的纸他见过,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送书信。
黄明打开书信,端详片刻。
妈呀,看不懂,以前竹简上的字都长得差不多,多少能认个模样,纸一出,每个人写的字风格都不一样,奔放了许多,是真的看不明白。
黄明将书信抵还给御史,老实道:“看不懂。”
御史投以一个大家都一样的眼神,他也看不太明白,文武百官之中,就属辛甲的字最难认。
“内容大体上,就是上有丹砂者下有黄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铜金,上有陵石者下有铅、锡、赤铜,上有赭者则下有铁。”
好在连蒙带猜,能读懂意思。
“铜?金?铁?”
黄明喃喃道,怎么辛甲也要这些东西?
铜好说,打造兵刃和青铜礼器的必需品,可铁....
铁矿铸造的兵刃极为锋利,可问题是,火候难以掌控,很难熔铸。
现在虽然有一些铁器,但都是机缘巧合之下炼出来的,并不多。
没有成体系的铸造工艺,即使采出了大量铁矿,也没意义。
不过既然辛甲想要,那就想办法给他弄点去。
黄明与于是道别,准备寻找铜矿铁矿,顺手还抬升了些石涅的价格。
即便如此,不远千里来此的商队管事,或是看见巨大利益亲自前来的贵族家主们,也懒得讨价还价。
因为这里的石涅价格,实是太低廉了,这东西若是运到了朝歌,至少价格可以翻几倍。
即使过了冬天,或是宫里不再收购木炭,石涅也有暴利可图。
耽误一天,就少赚一天。
越来越多的商队来到涅山矿区,甚至直接原地搭建了加工作坊进行粗加工,如此一来,为了招募更多的人,工钱也上涨了不少。
络绎不绝的车马,带来了矿区最需要的粮食,还有各种生活用具。
如此一来,这里的北方牧民们,个个沸腾起来了。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生活啊!
没有人不想过安稳日子,从前想过好日子,就得抢掠,而现在,挖矿就好了。
加工作坊里,都冒着黑烟。
窑烧制做木炭有些花时间,索性就直接用石涅,反正石涅便宜,随处可捡,而且看起来用石涅开炉,火焰更旺。
无数贵族商人,来来回回,络绎不绝……
.............
朝歌城外的某处庄子。
庄子不小,奴隶不少。
一辆辆的马车徐徐而至。
为人打开的前门紧闭着,所以马车都走后门。
后门好,后门不引人注意。
人们从马车上下来,走进一个幽暗的屋子。
屋内的主人正烫着酒。
人们纷纷落座,只是随着主人一同烫着酒,沉默着。
偶有杯盏的磕碰声,或是一两声轻微的咳嗽。
“咳咳……”
昏暗的屋子里升起一点火光,主人饮下一口酒,开口道:“诸位,怎么看?”
叹息声此起彼伏。
有人道:“纣王与我等贵族形同陌路,迟早是要面对这一切的。”
许多人暗暗点头。
有的人愿意放下传承至今贵族所拥有的权柄,转而经商挣取钱财。
自然也有不愿意的人。
这些不畏惧纣王的权势,也不畏惧大商的如日中天。
因为他们多半和各地诸侯有旧,那些诸侯可不一定卖纣王面子,真心臣服大商。
西岐,鄂城,加上东夷、百越、西戎,如果将多方力量聚合,甚至足以推翻大商。
武库的兵刃甲胄是这座庄子的主人,姒家家主幕后指使。
他不担心事情暴露,甚至哪怕事情暴露,他也不怕。
当今纣王是个仁君,对于无数百姓而言,确实能使人心安定,可对于贵族而言,无疑就是纵容。
固然,纣王也有心狠手辣的一面,比如剑斩黎侯,公开行刑。
但姒家家主认为,对付他们这些贵族,纣王一直没有果断出手,甚至特意为贵族们找到了经商这一条道路,并且不惜提高炭价,以先王青铜器熔铸钱财,给与贵族们经商的利益,用更温和的手段相处。
可姒家家主觉得还不够。
大商六百年,商王与诸侯贵族共治天下,如今可不能随便改。
这是以姒家家主为首的一些贵族,给纣王的一个机会。
如果纣王执意如此,那他们也只能撕破脸,彻底投靠西伯侯或者南伯侯。
“你们……怎么看?”
“这……”
“鲁雄是个粗人,恐怕不会卖我们面子。”
“他不是关键,玄鸟卫才是关键。”
“想办法让玄鸟卫查不下去。”
“那崇应彪呢?”
“让他开不了口。”
“不,不急,这件事起码得查上几个月,崇应彪乃是北伯侯独子,北伯侯颇有智计,如果将其逼急了,倒也不美。”
“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心慈手软不应该。”
“倒不是心慈手软,而是不急于一时。”
“查出来了又如何?朝中文武也不希望纣王因为如此小事而与我们贵族站在对立面,不然,可就真的没有人支持他了。”
“虽说鲁雄将武库官员投河,手段过激,可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妥协?”
“鲁雄会不知道武库官员背后必有我等手笔?可他敢将后头的事情上报吗?”
“哪怕玄鸟卫查出了我们,至多,也就是小惩,罚金而已,再不济,也不过是流配千里,家中妻儿,自有朋友照应着,我等贵族传承至今,沾亲带故,谁还信不过谁?”
“不过这是最坏的打算,我特意令人窃取兵刃,可不是为了流配千里。”
“贵族的能量大着,也好让纣王看看,我们到底能干什么。”
却在此时,庄子里的管事匆匆进来:“老爷,老爷……”
姒家家主镇定自若:“何事?”
那管事箭步上前,到家主耳边呢喃两句。
姒家家主点头,让管事出去后,对着屋内众人道:“兵不可一日无甲,宫里正在铸造新的兵刃甲胄,纣王不是让我们经商吗?该怎么做,诸位都知道吧?”
.....
求推荐票求月票
272.供求
兵刃没了,查了快一个月,又查不出去哪儿了,那就只能重新打造。
可一打造,问题来了,没铜了。
但凡宫里还有生铜剩下,谁还会妥协,让纣王熔先王青铜器铸钱?
收购木炭收了这么久,宫里的青铜器都熔了个七七八八,在这么下去,就得对宗庙礼器出手了!
没办法,征调吧。
百姓家中,有许多青铜器皿。
可征调了一些,依旧捉襟见肘。
毕竟整个朝歌武库十去**,需要的兵刃不是个小数目。
因此,继炭价之后,铜价猛升。
在宫里征调之后,市面上竟有人开始高价收购各种青铜器皿,百姓们已开始四处在家中翻找,凡是青铜器皿,全都卖了。
这样一来,宫里也征调不来东西,毕竟百姓之家,是真没青铜器了。
贵族们有,可征调调不到贵族头上。
收购青铜器也必然是他们干的,但他们奇货可居,囤积起来,拒不流通到市面。
一时间朝野震动。
武库兵刃十去**让人心惊,可更让人惊悸的,是生铜紧缺,以及贵族无声的对抗。
文武百官纷纷感到不对劲,这是朝歌贵族在显示自己的能耐。
纣王不是忌惮他们吗?不是让他们经商吗?不是抬高了炭价?
那他们就大肆抬高铜价!
可明知如此,朝臣也没有对贵族们喊打喊杀。
历来的惯性思维告诉他们,贵族享有这种权利。
实际上,本就有许多朝臣不愿看到纣王对贵族们出手。
诸侯已经显露不臣之心,如果再对贵族多加逼迫,可就真成孤家寡人了,朝廷很难只靠忠臣来维持。
不过子受对此,并不担心。
没铜了是个问题,但问题不大。
百姓不是都把钱存到钱庄了么?
直接找赵公明要就是了。
不给?强借,最多打个欠条。
至于百姓们取兑时,取不出钱,因而开骂,那正好遂了子受心意,送昏庸值啊!
反正这些钱,本来就是自己给百姓的,现在拿回来,也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
钱庄里,赵公明、姚少司、陈九公、萧升、曹宝正围坐在一块儿,五人并坐,仿佛只是坐在那儿,就能看到一阵珠光宝气。
萧升担忧道:“而今生铜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贵族囤积了铜材却不愿出售,坐视铜价高升,而宫里,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从钱庄借钱.....”
曹宝无奈:“虽说这些钱财本就是陛下买炭立信而给与百姓的,可这样一来,等到百姓取兑,发现无钱可取,立下的信可就消失于无。”
赵公明连连摇头:“又能怎么办呢?正逢乱世,军队甲士,也无法用石头去搏杀拼命啊!”
赵公明深谙大劫战事,封神一开,仙人之间可以斗法,但最后的搏杀还是要靠凡人相斗,如果一个个商军将士全都拿着石刀木矛上战场,那仗也别打了,投降吧。
姚少司沉默了。
陈九公却灵机一动:“陛下熔青铜器铸钱为人诟病,纠其原因,不过是对先王有些不敬,不过这些东西都是陛下的,如何处理全看陛下心思,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一尊青铜器的价值,远远高于铸造青铜器所需要铜材。”
“如同铜价高涨,不就意味着将青铜器熔了铸钱,并没有那么浪费了?”
这样一想,却也有些道理,可这不是傻瓜式自我安慰吗?
铜价并不是一味上升,是贵族们囤货刻意而为,只是价格虚高,除了朝廷必须要铜来铸造兵刃,谁把铜价当真,谁就是傻子。
“九公,继续说下去。”
赵公明饶有兴趣,自己这两个弟子,虽然在法力修为上不咋地,但喜欢钻营,尤其是商业方面,极为感兴趣,定是有些道理。
陈九公随即道:“弟子以为,大量商队出行,如此一来,生铜的价格,不日即将大跌,一切不攻自破。”
萧升皱眉:“什么?”
曹宝也道:“可那些商队都是贵族商队,沆瀣一气,即使收购了铜矿,也必然会继续囤积下去。”
姚少司却眼前一亮:“不!必然有人售卖!”
众人一听,纷纷不解。
姚少司解释道:“贵族们组建了商队,前阵子看到木炭价格高昂,便四处寻觅货源,更是大肆收购石涅作为木炭的替代物。”
“石涅与木炭的价格没有跌,是因为宫里一直有人以恒定的价格收购木炭,可铜却并非如此。”
“陛下将手伸到了钱庄里,便不会再在市面上收购,而商队们看着铜价居高不下,便会如木炭一般,四处寻找货源,最后源源不断的生铜便被运输进朝歌,便会打破生铜有价无市的局面,而后,铜价会回到本该有的位置,我认为,只要当商队回归朝歌,铜价就会经历一次暴跌,即使有贵族仍旧囤货,但价格也不会太高。”
曹宝又问道:“可生铜从何来?木炭人人都可烧制,木材随处可伐,铜却没有那么好找。”
陈九公突然道:“北方。”
姚少司点头:“没错,北方的矿区之中,产出不仅仅有石涅,多半也有铜矿,矿区乃西北都护府开设,既然能发现石涅矿,发现不了铜矿吗?若是采挖到铜矿,能不上交给朝廷吗?”
“即便如此,也不够啊....”
陈九公接过话,道:“只需要一点,就足够了。”
“贵族真的团结一心吗?当真所有贵族都在囤积生铜吗?所有人都会在巨利下继续囤货而不心动吗?”
“只要陛下坚定不妥协,等到铜矿运回朝歌之时,就是事情解决之时。”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贵族们都知道铜价虚高,看到西北都护府有了铜矿,就会明白铜价迟早要跌,早出手早赚。”
“陛下在上林苑中开设宫市,通过宫市里的贵族子弟,潜移默化影响着各个贵族,已有不少人具备了商业思维,有利可图,必然出手....”
赵公明似乎抓到了什么,道:“继续说下去。”
陈九公继续道:“我与少司一同研究着买家与卖家的关系,依据上林苑宫市与朝歌四市来看,卖家与买家,其实就是供给与需求的关系,一旦供需失衡,自会导致暴涨或是暴跌,但最终还是会回归平稳。”
萧升问道:“这是为何?”
陈九公一呆,姚少司也说不个条理出来。
他们不知道为啥,但根据观察,就是这么个道理。
半晌,曹宝道:“如果当真,恐怕要不了多久,一切就会不攻自破,可我听说陛下要宴请贵族,会不会顶不住压力,想向贵族妥协....”
赵公明正色道:“如果这就是转机之处,陛下定然明白,最初推行商业的,就是陛下本人啊!”
......
求推荐票,求月票
273.人各有志
纣王宽容仁厚,能任用小臣、奴隶甚至罪臣、反贼,但是并不代表,他不会杀人。
不然不会有凌迟酷刑。
鲁雄觉得,纣王赐宴贵族,表面上是单纯的宴请,没有透露任何消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很可能要杀人。
其实哪怕杀人,也应该掌握大义,或是得到大多数重臣的支持。
但纣王没有,就是那么单纯的,不顾及名声,想杀应杀之人。
鲁雄感叹,坐在君王这个位置上,应当知道有很多事不能尽心尽意啊,想成为一个圣明之君,必然得顾及到多方。
此时,贵族的马车,已经到了。
四轮马车很稳当,姒家家主与杨家家主同车,很是亲密。
姒家家主面带笑容。
“姒公……”杨家家主堆着笑,姒家这种家世古老的贵族,可不是他能比的。
姒是上古八大姓之一,姒家家主这一支,传自大禹,可以说,他们是夏朝的后人。
杨家家主道:“此次陛下赐宴我等,定是慕姒公之名,姒公声誉卓著,朝歌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姒家家主却很清楚,这次赐宴也在他的算计之中,笑吟吟道:“这哪里是陛下慕名而来,只是陛下害怕了而已。”
杨家家主不解:“这,是何意?”
“陛下有求于我们,需要生铜铸造兵刃,陛下还要变法,可陛下乃是天子,他怎么不会知道,这天下,已不再是成汤之天下,多少诸侯心怀不满和野心,陛下赐宴,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没有我等贵族,又如何对抗诸侯?”
“天....天子?”杨家家主愣了愣,自从纣王封禅自称始皇帝后,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天子,自然是天子,陛下也过了气盛的时候,应当知道这些行为会带来什么。”
杨家家主若有所思:“在下确实听说过许多亲朋抱怨,还有新法,上至贵族下至百姓,太过荒谬!大商六百年,刑不上诸侯贵族,怎能轻动?!”
“看来陛下是打算妥协,缓和矛盾了,说不定,还会礼贤下士,征辟姒公入朝为官。”
姒家家主微笑:“多半如此,不过我自然不会答应入朝为官,这些,只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告诉各地诸侯,朝歌贵族支持陛下。”
杨家家主问道:“那我们真的支持陛下吗?”
姒家家主道:“这就得看陛下的诚意了,今日正好,让陛下看看,这朝歌的贵族,到底如何。”
不一会儿,姒家家主来到摘星楼,刚下马车,便引起了轰动。
纣王赐宴,是贵族们的盛会。
他就是今夜最闪亮的中心,赴宴贵族的中心。
姒家家主面带微笑,不少人向他打着招呼。
“姒公,有礼了。”
“姒公,请。”
姒家家主徐徐踱步,与引路的寺人保持着五米之距。
尤浑道:“陛下有命,请百官与贵族入席。”
于是,众人鱼贯而入。
不少贵族心头火热,摘星楼还是第一次来,听说这摘星楼第一次宴饮,是请的仙人。
这第二次宴饮,就是请的他们贵族,礼遇之高足以见得。
席间,子受坐在上首,满桌珍馐。
数百人入了席,却发现桌案上没东西,只有纣王面前的那张桌案摆的满满当当。
不说酒池肉林,君王赐宴,起码也得钟鸣鼎食吧?
酒呢?菜呢?
就摆个桌子,吃木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纣王的桌案。
肚子有些饿。
贵族不解,群臣却是心里有底。
子受拿起身前桌案上的水果,咬了一口,汁液四溅。
整个摘星楼静的,仿佛只能听见他的咀嚼声。
吃完一个苹果,将果核随手一扔,子受道:“愣着干什么?行礼啊!”
呃...
这个展开有点看不懂,不过所有人还是一起行了大礼。
“不必多礼。”
子受淡淡道:“诸卿都如同朕的家人,今日召卿等来此,是家宴,不必拘束。”
鸦雀无声。
家宴....家人.....
这么说倒也没错,毕竟这年头的贵族,往上数个几代,肯定能扯着亲眷关系。
子受笑道:“朕说了不必拘谨,来,大家同饮,同饮。”
子受高高举杯举杯,一饮而尽。
随后,又自顾自的吃上了,什么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味道很不错。
甚至还唤人抬上游猎时殷郊捡的鼎,涮了牛羊肉。
肉是余化片的,薄如蝉翼,入口即化,肥厚适中。
贵族们就在下手,看了半天,一声不吭。
开口也不是,闭嘴也不是,还同饮...
酒爵都没有!
子受吃了一会儿,道:“诸卿,今日朕在此设宴款待你们,你们不必客气,吃的胖些。”
“陛下赐宴,臣等感激涕零。”
姒家家主微笑着回答,装模作样做出一副进食的样子。
其他人见此,也学了起来。
子受抬头:“诸卿吃的太快,竟然这么快就吃完了,既然如此,来人,上甜点。”
尤浑会意,在寺人耳边耳语一番。
片刻之后,无数的寺人鱼贯而入,他们手中的是....糠。
贵族们一个个傻眼,糠?
懵了。
他们是什么身份,吃糠?
余化片着牛羊肉,心里嘀咕着,自己本来没资格来摘星楼的,但陛下特意点名,莫非....
“陛下……”
姒家家主开口了。
在不敢出声的贵族中,显得有些大胆。
不过他明白,其他人不敢吭声,是因为捉摸不透,并不是害怕,贵族完全不必惧怕商王。
姒家家主明白,这是纣王的下马威,即使妥协,也要先表现得强势一些。
子受擦了擦嘴,看向姒家家主,玄鸟卫已经查到姒家头上了,虽然没有证据,但已经可以确认,武库兵刃,就是姒家的手笔。
而且囤积生铜,收购民间青铜器,多半也是姒家家主带头的。
子受道:“可是姒家家主?”
“正是,臣今日蒙陛下厚爱,赐宴摘星楼,甚是心喜。”
子受叹道:“姒卿家,朕一直有个疑问,贵族为何不愿意入朝为官呢?”
一边的杨家家主一惊,来了来了,果然如之前猜测一般,纣王会提出邀请姒公入朝!
“臣等志向并不在朝野之间。”
姒家家主恭敬道,极有气度。
子受点头:“人各有志,有人的志向在阳间,有人的志向在阴间。”
.....
求推荐票,求月票
273.太康失国
“不过即使不在朝堂,也需要心系天下,朕想知道,你们对变法怎么看?”
姒家家主犹豫了一下,新法具体内容还不知道,现在只知道刑罚很重,而且贵族获罪,也要用重刑,甚至凌迟。
不过这一点,就足够他反对变法了。
“卿家直言无妨。”子受又道:“辛卿家。”
无人回应。
“辛卿家?”
费仲出列,道:“陛下,辛中丞休沐去了。”
“哦,这样,那费卿家你来执笔,君臣奏对,不可不记。”
“是。”费仲提笔拿纸。
以姒家家主为中心的那些贵族们,全都目光火热。
这不就是他们的目的吗?
让纣王看到贵族们的能耐,进而妥协。
还上至贵族下至百姓同罚,简直荒唐!
姒公,还真是为了天下着想。
这番奏对,必然能改变变法!
姒公宠辱不惊,哪怕以空桌案相辱,也仍坦然自若,简直是贵族中的典范!
姒家家主笑了,一切正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纣王都派人执笔记述了,必然妥协。
他缓缓说道:“臣想起了一个典故,启死后,太康继位,太康喜欢饮酒、打猎、歌舞,而疏于朝政,终日沉湎于声色酒食之中,政事不修,内部朝臣不满,外部四夷背叛,太康逐渐失去了民心,给一些觊觎权位已久的诸侯有了可趁之机。”
“有穷氏羿看到太康如此昏庸,便借着太康外出狩猎数月不归之时,与朝内忠贞之士联合,重整天下。”
费仲手中的笔一乱。
鲁雄连连皱眉。
姒家家主看都没有看群臣一眼,依旧平静道:陛下可曾听说过这个典故?”
子受毫不犹豫道:“没听过。”
姒家家主一愣,随即一笑,纣王真能装。
“这就是所谓的太康失国,历来贤明的君主,都不会沉溺与酒色,对待朝臣,以及民间忠贞之士,也应礼遇,陛下因言罪在万方而变法,臣以为不妥。”
群臣都知道,姒家家主是在用太康隐喻纣王。
什么饮酒、打猎、歌舞,不都是纣王干的事吗?
还有戏曲、斗鸡、踢球、赛马、投壶....
纣王比太康更会玩。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典故结尾中透露着隐隐威胁。
变法,无疑会让天下动乱,给与诸侯可乘之机,与太康失民心的局面,实际上差不多,只是稍稍好上一些。
太康之时,羿可以联手“忠贞之士”重整天下,那么纣王之时,诸侯同样可以。
忠贞之士是谁呢?还不就是贵族们的自吹自擂。
已有不少贵族暗暗点头。
姒家家主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名声、家世的确是他们的立身之本,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东西已经渐渐不管用了,所以才有部分贵族选择走上纣王给与他们的出路,去经商。
但他们不甘心,毕竟他们身上还有着大义,因为他们是贵族。
这就是出身,这就是天生的高人一等。
姒家家主淡淡道:“礼自夏时而有,臣等为陛下宾客,国家栋梁,是安定天下之人,陛下既然要变法,首先要做的,便是恪守礼法,可为何要给臣等送上米糠?礼法何在?”
“陛下不但要远离酒色,更要善待王公贵族,唯有如此,方可使社稷无忧,倘若有一日,贵族都吃上了米糠,那民间百姓,吃的又是什么?岂不是只能吃土?”
姒家家主一席话,大义凛然,振振有词。
许多人暗地称赞,这一手,将刚才下马威的影响消失于无形。
谁不知道在这个阶级森严的天下里,贵族处于一个什么地位?
这里的所有贵族,都自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
人嘛,谁不希望自己身份尊贵呢?
谁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能一直尊贵下去呢?
子受觉得这话有些憨比,古人等级观念太重。
按着姒家家主的逻辑去想,意思就是百姓必须比贵族低一等,甚至数等,以显示身份差距。
如果贵族吃糠,百姓不是吃不起糠,而是不配吃糠,因为他们没资格与贵族吃一样的东西。
贵族必须保持应有的身份地位,下头的人才有下一级的地位,贵族如果没有地位,那平头老百姓连人都不算。
姒家家主,在子受看来是个脑残玩意,但站在这时代贵族的角度上,却是没问题的。
所以不断拉低贵族的地位,贵族才能源源不断给自己贡献昏庸值啊!
子受看着姒家家主,现在怎么办呢?
这群贵族,不事生产,压榨奴隶,也不当官,不操心国事,屁事都不干,就靠着自古以来贵族尊贵的观念,过着优渥生活。
要这样就算了,可还漂没武库,今天拿兵刃,明天就是拿粮草。
而且在正儿八经的历史中,就是这群贵族在背后捅刀子,导致商亡,在这个封神与历史混合的世界里,这些人都是犯罪嫌疑人,就自己穿越后的所作所为,的确一次又一次触动着贵族利益。
操作一番,又有昏庸值,又能让自己念头通达,还有可能让位置做得更稳,必然一举三得。
姒家家主继续出言道:“刑不上贵族,陛下应当礼贤下士。”
他看着桌案上的糠,意思很明确,纣王啊,还是赶紧换上钟鸣鼎食,将今天的闹剧结束掉吧,贵族永远都是贵族。
子受叹了口气:“好,来人。”
有寺人战战兢兢牵来猪牛羊,当先便是一股兽骚味传来。
众人一看,这些畜生竟穿着与贵族一般无二的华服。
寺人将米糠倒进三只畜生的嘴里,它们吃的很欢。
“畜生吃得,贵族为何吃不得?”
“朕听玄鸟卫奏报,说是武库官员,与姒家有关。”
这番话,是轻描淡写说出来的。
可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同样在此的文武,低声议论起来。
怎么还有这一出?
“陛下!”鲁雄赶忙上前,没想到这才是最后的一手。
他慌忙拜倒在地:“陛下何出此言,臣发现武库兵刃无故失踪后,也曾调查过,那些官员不过是普通新官,应当责罚张大识人不明,绝无可能与姒家有关!”
鲁雄有些急了。
他早前就有猜测,纣王可能要杀人。
现在,血光之灾将要开始。
一旦纣王在武库的事件中提及贵族,必然不能善了。
鲁雄查到贵族头上的时候,就不敢查了。
虽然他也厌恶这些贵族,这些人于社稷无利。
可他不希望纣王大开杀戒。
一旦滥杀,纣王将要承担说不清的骂名。
因为没有证据的武库兵刃失踪就杀贵族?
黎侯那件事能压下,是因为黎侯当殿失仪,冒犯了纣王,事情可大可小,可武库的事,说实在的,上不了台面。
最好的结果,应该是一笔带过,或是另想它法敲打一番贵族,可如果因此而大开特杀....
野心勃勃的诸侯就有了攻讦,甚至兴兵的理由。
鲁雄急声道:“陛下,玄鸟卫多是些泼皮闲汉,虽曾立功,但查的都是坊间流言,不足为信,近来朝臣对陛下厚待玄鸟卫有所不满,玄鸟卫急于求成编造流言也有可能,还望明察秋毫……”
“鲁卿家退下。”子受打断鲁雄的话,费仲已经将一切记下,怎么能不付诸行动呢?
纸是个好东西,写得快,又轻便便于传播。
“朕问的是姒卿家,姒卿,武库之事,你怎么看?”
.....
求推荐票,求月票
275. 杀无赦
姒家家主笑容温和,慢条斯理。
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诚恳道:“确实与臣家中之人有关。”
对贵族来说,只要不头铁到当年黎侯当殿不给纣王面子,哪怕漂没武库,也算不得大事。
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姒家家主会这么理直气壮的承认。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这个回答,简单,有力。
犹如一柄利刃,直刺纣王。
贵族....有恃无恐。
即使改朝换代了,也不能擅杀贵族,这和一国之君再怎么变更,也只能在贵族圈子里转悠一样,是这年代的潜在规矩。
子受的脸色微变,你这人,聊天聊得好好的,怎么就自曝了呢?
你拒不承认,我没有证据却依然杀你全家,贵族诸侯都会帮你说话,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本来啥证据都没查出来,人一杀,说不过去,骂声成片。
你这直接自首,证据确凿,杀起来似乎就理所应当了。
姒家家主的自曝,打乱了子受的计划。
哪怕仍然首开先河,对贵族大杀特杀,还是会因为事出有因,让骂声减少许多。
至少在百姓们看来,这是应该的,因为姒家犯法了,所以得严惩。
这不行啊!
子受缓缓闭上眼睛,没想到还没开始,就被绊了一跤。
“姒卿此言当真?”
“是这样的。”姒家家主道:“陛下七年不言,一鸣惊人,英明神武,自有思虑,可臣不得不提一句,这些年来,陛下已经走偏了,天下人无不失望透顶,臣等亦心怀不安,战战兢兢。”
“臣家中之仆,曾在闹市观过凌迟,因见此酷刑而心中惶恐,彻夜难眠,只想远离朝歌,因而与武库官员接触,酿成大错。”
“陛下,新法还未实施,就已有人心怀胆怯,何况天下之人呢?”
“陛下迷途,当知返!”
子受目光闪烁,道:“依卿所言,当如何。”
姒家家主道:“琴瑟不韵,知音改弦更张,陛下不过是被小人蒙蔽双眼,只需稍加改变,远离小人,废黜新法,提拔忠贞之士入朝即可。”
子受问道:“忠贞之士何来?”
姒家家主道:“秉正道者,皆为忠贞之士。”
正道,自然是认为贵族神圣不可侵犯的那些群体,也就是这时候人人都固有的正常观念,什么奴隶啊,人牲人殉,祭祀天神,巫祝之道这类,干这些才是正道。
按着正道来,哪来的昏庸值?
当然要反其道而行之。
子受抬眼,他不在乎这个姒家家主,一会儿肯定要弄死。
他在乎的是这里的所有朝歌贵族。
炭价似乎没让他们怎么不满,现在一定得趁机想办法撩拨一下。
子受淡淡扫视一圈,一字一顿:“那么诸卿以为如何?”
文武们沉默一阵。
半晌后,才有太颠出言道:“陛下,臣以为,姒公所言,颇有几分道理。”
太颠有着只要天下能安定,哪怕一辈子怀才不遇都无所谓的坚定决心,在他看来,朝中自然是忠贞之士越多,越好。
而纣王如果要对贵族动手,不是说不好,毕竟贵族此举,乃至今天的逼迫,都已经很明显,完全影响到了王权,妨碍治理天下,甚至还将手伸到了武库,更是有恃无恐的承认了。
可一旦对贵族动手,加上早就心怀不满的诸侯,天下必然大乱。
太颠和杨任一样,是鸽派,如果要改变这种局面,他们更想用几年、几十年的温和手段,来一点点改变。
太颠出言,为在座的贵族们开了一个头。
他们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保住贵族地位,就在今日。
许多人纷纷道:“陛下,臣认为,圣明之君,应当远离小人啊!”
“陛下,我等虽无官职在身,可是朝廷变法,与天下息息相关,陛下莫要为奸人所误……”
“陛下……”
子受看着许多人拜了下去。
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哀嚎不已。
干得漂亮。
这些人口中的奸人、小人,自然是将贵族当做平民百姓一样对待,秉承万方有罪罪在万方,主持着变法的李靖。
和姒家家主交好的杨家家主,也立即拜倒在地:“陛下,臣等仰仗天恩,过了几十年年太平日子,可如今的时局,实在令人担忧……”
“恳请陛下,放弃变法,万万不可为奸人所误,现在还早,若是及时终止,尚且还来得及,倘若再不改正,唯恐贻误社稷啊!”
捶胸跌足,俯首激昂。
姒家家主仍在座上,面带微笑,这就是贵族的态度。
是天下所有人诸侯贵族的看法。
贵族不愿意与庶民同罪。
诸侯贵族与商王共治天下,他们才是这天下的主导者。
他们才是真正的权力者。
所以,在别人看来,今天的一切显得很傻,甚至太莽了。
但问题不大。
只要全天下的诸侯贵族是认可的,那么一切都不重要。
百姓的话不算话,贵族的话才算话。
天下的道理,本就是把持在这个上层圈子手中。
子受觉得,这一片片的哀嚎声,有些美妙。
通过变法令贵族不满,是正确的。
要是昏庸值能够在今天结算,这得赚多少啊?
得好好感谢一番姒家家主,多亏了他,自己总算找着了一条明路。
子受缓声道:“姒卿家。”
“臣在。”姒家家主显得十分温和,贵族已经占据了主导权,任纣王再怎么折腾,也不太可能冒着被诸侯贵族唾弃的风险,违逆大多数人的意愿。
子受话音一转,厉声道:“你竟敢妄议朝政,胆大包天!”
姒家家主一愣,刚才不是你问我怎么看的?
可他还是拜道:“臣万死。”
死....
这个字一出,摘星楼顿时安静下来。
子受一脸冷然:“你无官职在身,妄议朝政,死罪。”
姒家家主拱手:“臣愚钝,不知这是何罪。”
子受道:“噢?没有这等罪名吗?费卿家。”
“臣在。”
“记下,无官身者妄议朝政,判死罪,此条刑罚自昨日开始,明日废止。”
呃..
费仲的笔在空中顿了顿,还是老老实实的记了下来。
姒家家主显得格外的平静,莫须有之罪,他早有预料,商王都擅长这个,文丁就是利用这招阴死了姬昌老爹,纣王只不过是将这一切放在台面上了而已。
他道:“陛下若是认为臣死罪,臣甘愿领死,为江山社稷引颈受戮,死亦无憾。”
这让子受感到一丝挫败。
都这时候了,你还不恼羞成怒大骂昏君?
这么平平淡淡的样子,真让人不爽。
子受摇头叹息起身,单手举鼎,高高砸落。
轰然巨声,三百近卫冲入摘星楼。
“传朕旨意,姒家家主与其党羽,杀无赦!”
.....
求推荐票,求月票
276. 地狱空荡荡昏君在人间
姒家家主依旧无所畏惧,杀无赦也没能让他脚步挪动半分。
在与姬高密会,遣人勾结武库官员贪墨兵刃后,他就已知道,无非两种结果。
一个,便是纣王妥协。
纣王在“劝说”之下幡然悔悟,无论纣王内心是何种想法,都不得不让步,从而废除变法,贵族仍将是生来便高贵无比的群体。
纣王打碎伸向贵族的獠牙往肚子里咽,贵族们则踩在纣王的面皮上,载歌载舞。
而另一个,则是让自己死。
如果是这种结果,那很显然,纣王不会放过贵族,要秉承新法,贵族一旦犯错,必当受罚。
这样一来,如果不反抗,只会让变法一步步成功,甚至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成功完成变法。
到时候,贵族就不再是贵族,天下对贵族也将失去敬畏。
那么,他们还剩下什么呢?若是纣王手段再激烈一点,贵族最后的下场,又会是怎样的呢?
活着,但是去了往日贵族的荣华富贵也没有意义,所以,还不如一死。
用死,来打开几百年来杀戮贵族的先河。
用自己的性命,让大商走向败亡,让天下重新回到一个尊敬贵族,认可贵族地位的君王领导中。
比如西伯侯。
姒家家主的双目之中,没有丝毫畏惧,他所动摇的是大商统治,死的值得。
贵族会念着他的好,诸侯也会念着他的好。
对他而言,其实两种结果,都很不错。
他从容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又离桌案上的米糠远了些。
纣王做到了这种地步,如此侵犯贵族利益,还想要贵族不出声吗?
不可能的!
即使最温和,最忠心的那群贵族,也必然大骂出口!
姒家家主今天的微笑格外多,笑着笑着,仿佛年轻了许多。
纣王已经输了,从变法之初,决定对付诸侯贵族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不改变,兴许还能残存一口气,苟活一辈子,大商还能勉力支撑几十年。
可一旦动作,就出事了。
现在纣王一句杀无赦,更是体现出了恐惧,掌握着真正权力的诸侯贵族们,太可怕了!
纣王怕了啊!
姒家家主理了理袖子,本来今天应该穿另一件,可惜家中奴隶昨夜点灯的时候,火星将那件给烧穿了。
最喜欢的衣服没了,当然,那个犯错的奴隶也没了。
姒家家主拜下,再次行大礼,叩首道:“臣,姒览,甘愿赴死。”
这一番毕恭毕敬的话,让子受十分迷茫。
我手底下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一个个大臣忠贞不二,疯狂脑补,贵族乐意赴死,看起来还很淡定?
脑回路都怎么长的?
这时候没有完成君主集权,君王权力又不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观念还是汉代才有的。
你堂堂大贵族,怎么能悍然赴死呢?
就这么领死了?
不叫几声?不喊几声冤枉?
你不反抗的激烈点,怎么突显我的昏庸无道肆意妄为?
子受想见到的是姒家家主的不安,甚至是破口大骂无道昏君人人得而诛之,如果舞文弄墨长篇大论的骂起来,就更好了。
可姒家家主没有,只是坦然受死,古井无波。
姒家家主将纣王的表情看在眼里。
纣王这是在恐惧,恐惧之情溢于言表。
害怕自己死后,诸侯贵族的激烈反抗,害怕民间的责骂,害怕世人的非议。
可,怕也没有用,大厦将倾。
于是乎,姒家家主更加平静,只要自己越平静,纣王就越难堪,越不安。
席间大臣感觉有些不对劲,几个颇有智计的臣子,纷纷觉得似有不妥。
太颠皱着眉头,似乎被贵族们算计了。
从贪墨武库,到抬高铜价,收购生铜,一切,都不过是朝歌贵族想显现自己的能耐,进而逼迫纣王表态。
毕竟谁都知道,等到一两个月后,李靖入朝歌,变法就会开始,无论是谁,都不能独善其身,必须要有所动作。
而且就纣王凌迟立威、买炭立信、千金葬虎、托古改刑、改革官制等一系列操作来看,很显然,纣王正在为李靖变法做铺垫。
到时候,就是雷霆之势,任何人都没有反应的时间。
一些想到此处的贵族,已经被姒家家主的义举而感动。
这是为了所有贵族群体而献身啊!
三百个大胖子已经冲....
说冲,倒不如说是挤,原本能经过四五人的甬道,两个近卫就能挤满。
近卫们歪七扭八的步伐以及沉重的体重折腾的动静太大了。
姒家家主见状转身,看着当头挤进来的殷破败,昂首道:“麻烦了。”
他没有行礼,他虽死,却仍是贵族,区区近卫,当不得他一礼。
近卫们面面相觑。
殷破败高喊:“拖出去。”
随即一把,将姒家家主提起,宛若捉小鸡一般。
老殷捉小鸡的技术,还是之前在北海打胜仗后,回家务农时练的。
在西园推广养鸡后,又熟练许多。
姒家家主不复以往气度,显得有些得狼狈。
可这一幕,在所有贵族的眼里,让人不禁动容。
许多贵族红着眼睛,看着姒家家主大病初愈的干瘦身子,被近卫们掩住。
杨家家主想起之前还同车而行的那个人,今夜之后可能就天人相隔,眼中经不住留下了热泪。
他们是同辈,但并不妨碍,他对姒家家主的崇敬之情。
姒家家主知足了,咳嗽几声。
早前感染风寒,虽然现在好了,但他也能明确感觉到体力大不如前。
死的值得。
子受看着贵族们的反应,总算感觉到了昏庸值的存在。
他道:“余化。”
“臣在。”
“你也跟着去吧。”
“遵命。”余化拱手,跟着殷破败,他早有打算,自己就是干这个的。
看到余化离席,不少贵族攒紧了拳头,这是要干什么?
凌迟,还是腰斩?
竟然让这位朝歌第一刀送姒家家主上路...
万一干起制造寺人的老本行,手一抖.....
陛下好狠的心啊!
杀人,还让要人五体不全下九幽?
不少贵族气得浑身发抖,全身冷汗,手脚冰凉,地狱空荡荡昏君在人间,这个朝歌还能不能好...
到处充斥着对贵族的压迫,现在,应该有人站出来,为诸侯贵族呐喊,为他们的天然权力呐喊!
“且慢!”
哎呀,真的有人喊出来了,说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这时候喊出来,那是要跟着姒家家主一样五体不全下九幽的!
众人寻声望去,到底是哪位,这么大义凌然。
一个微胖的男人慢悠悠的站了出来:“陛下,且慢,臣请陛下,先放了姒公。”
看着有些眼熟。
子受稍稍回忆一下,认出了这人,这人正是当初设立上林苑宫市时,感到不满,带着多家家主上谏的彭家家主。
只是后来被亲儿子亲手打脸了。
看来也是个以贵族利益为重的人,这么说,是来跟着送人头的了。
.....求推荐票,求月票
278.实在
酒池肉林、西园统统拆毁。
赛马、斗鸡、赌石,通通禁止。
奢靡之术徒废钱财,必须勤俭节约整日吃糠咽菜。
道路禁止通行,设关立卡,宫市停止,不得再贸易,铜矿精盐收归朝廷所有。
无数贵族脑子里嗡嗡的响。
这特么...
要真这么下来,日子过得比死还不如吧?
现在的肉食,都是酒池肉林储存,西园不断改良畜牧方法,才能保证供应。
自从酒池肉林以及西园建立后,贵族们平日里吃的肉食多了许多,也变得各有滋味。
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庶人无故不食珍。
这句话不是空话,很多时候不是吃不起,而是没得吃。
只有在祭祀的时候才能以牛羊猪祭天祭祖,而且他们可不会像纣王一样,祭祀完先祖之后,将祭品拿来自己吃。
赛马、斗鸡、赌石,早就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哪能说禁止就禁止?
就算赌输了,也爽到了,一掷千金后百姓对自己投以崇敬的目光,想想就爽。
一直玩一直爽,这要禁止了,平日里玩什么?
至于奢靡之术徒废钱财,必须勤俭节约整日吃糠咽菜.....
就算是姬昌求名,也不这么虐待自己啊!
更关键的是道路禁止通行,设关立卡,宫市停止,禁止贸易,铜矿精盐收归朝廷所有。
百姓们可能还没意识到商业意味着什么,可能对近来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家中弟子久在宫市,更兼耳目众多眼界开阔的贵族们,却很清楚。
能传家至今的人物,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伯夷一回朝歌,那无数出行的马车就是最好的证明。
走南闯北卖东买西,一切为他们创造了大量利益。
还有灌江口的精盐与西北的铜矿、石涅矿。
当今最大的河东盐池是官盐,只有少量在市面上流通,往年诸侯朝贺,除了向商王进贡外,也是为了换取盐。
贵族们不具备自己采盐的能力,也难得采铜。
一些靠山靠海的贵族还好,自家田地里可能有矿,可以靠着土法制盐。
可朝歌贵族真没辙。
但有了道路与商业之后,朝歌贵族们才具备了不一样的能力,甚至可以轻易抬高铜价。
朝歌是国都,天下中心,朝歌贵族别人看的长远,比别人的鼻子灵敏。
寻常百姓,只是盲目的跟从,就如河川里的细沙,被翻滚的江水所裹。
贵族们自己就是江水。
一趟往来,就能赚得盆满钵满,然后继续去酒池肉林,去奢靡,去赛马斗鸡赌球赌石。
可是……
现在一切叫停?
卧槽……
那过的还是贵族生活?
停止变法之后,刑罚是不加在贵族身上了,可贵族也享受不了优渥生活了。
其他贵族还好,还会在诸侯领地中仕官,掌握一定权力,保证更高的地位。
可对于特殊的朝歌贵族,这意味着……
他们除了名声和土地,似乎和普通百姓没什么,只是更出名一些,土地更多一些。
杨家家主打了个寒颤。
许多贵族都脑子发懵,眼睛发直。
他们所享受的一切,正是纣王给与的。
在纣王以上林苑宫市诱惑贵族们经商,会有贵族心甘情愿,也是因为如此。
他们要用钱财、贸易、商路来维持自己的地位。
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来维持地位。
这样一来,姒家家主想干什么?
其实许多人都明白,姒家家主其实并不是想停止这些,只是想要继续法不加贵族,要这个名头。
支持姒家家主,是因为他们想着,法不加身,保持地位的超然性,挺好。
所以本质而言,他们支持姒家家主,就是要让姒家家主闹一闹,给朝歌贵族们,争夺话语权,争夺更大的好处,既要特权名声,又要利益。
可彭家家主,将变法的范围扩大了,明摆着告诉他们,要在特权和利益之中取舍。
而且现在掰不回去,他们也不可能在赞同彭家家主之后,集体反水。
所以必须作出取舍。
这个取舍很简单,利益至上。
要钱还是要名?要贵族之实,还是只要贵族之名?
钱虽然缺点很多,比如重,比如得专门用钱箱存放,又比如容易磕着牙,躺在上面睡觉有些硌着。
可那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钱啊!
人,要实在点。
而且有了钱,又有了贵族天生的亲眷关系,法在自己身上,真的是法吗?
也就一开始的时候,面子上过不去,纣王说是这么说,难道他敢真的这么做?
彭家家主无比感慨道:“陛下方才言君不正则臣不辅,父不慈则子远游,无道昏君人人责而问之,那么我倒也想问问姒公。”
“姒公,君正该如何?”
“姒公若是说不出,那就由我来说。”
“君正则臣辅,父慈则子孝,有道明君人人歌而颂之,陛下以恩德待我等,我等必然要将恩德回馈给陛下啊!”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这个老胖子压根就不是来救姒家家主的,而是把人家往火坑里推,来一手落井下石。
他不是什么忠君为国,都是场面话,实际上还是想着自己的利益。
这么做也没错。
彭家家主代表的,是那一部分谨小慎微的贵族。
有人反对纣王,自然有人支持纣王,这群贵族大多不是大贵族,行事并不张扬,不认为自己会犯什么法,上下同法对他们而言没有意义。
可他们会担心,万一姒家家主因此和纣王撕破脸,将纣王逼的对所有朝歌贵族出手,他们可不就遭殃了吗?
那可是无妄之灾啊!好好经商,赚取钱财争取商路,这不是挺好的?
子受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我还想着你是送人头的,没想到你是超级第六人?
难怪刚才的劝说会显得那么敷衍,毕竟不是真心的。
自己一直所秉承的吃喝玩乐,还真就符合贵族的行事利益。
而且现在商路刚开,卡都没来得及设,税也没来得及收,贵族们光吃着甜头没尝着苦头,自然心有感触。
不过问题不大,卡一设,税一收,没区别,就是迟了一点而已。
而且今天这位姒家家主,死透了。
第一个杀贵族的是平灵王,但平灵贵族没啥地位,平灵王又是没撑到一个月就被干趴下了,根本没泛起波浪。
真正以刑罚杀贵族的,还是自己。
子受看向姒家家主:“拖下去吧。”
“陛下圣明啊!”
“姒览得沐圣恩,不思报效国家,反而妄议朝政,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我为与这等畜生同车深感为耻!”
这时候,哪怕仍旧介怀的贵族,也只是沉默着。
姒家家主觉得有些凉,他笑不出来了。
他还记得刚才在座的所有贵族,是如何为自己的高义感动,前阵子在府中是如何的密谋。
还记得刚才,乃至文武大臣,也都在帮他说话。
那时候,一切尽在掌握中。
可现在……
.....
求推荐票,求月票
279.三龟食纣
姒家家主连死都不怕,但他现在害怕了。
以彭家家主为首的那几个贵族,脸上那厌恶之情,表现到了极点。
那些和他亲近,之前在府中一同商议过阻止变法的亲朋,更是没有一个帮他说话。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站出来,为贵族阶级争取利益的代表而已。
联合姬高以及几个贵族,如众星捧月般供着,说到底,只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领头人。
所以他才会安心赴死,才会无所畏惧。
但现在不同了。
虽有一些人,打心底认同他,但更多的却还是顺应着此时的风向,迫不及待跳出来,大喷特喷。
那杨家家主甚至还一拍桌案,大声道:“姒览的言论,太过了,不上朝堂,不知政事,社稷苍生哪里轮得到他来指指点点?朝中文武难道不比他懂得多?陛下言杀无赦,却也是为了社稷,不得已而为之。”
杨家家主不想担着被时候寻仇的风险,纣王行事向来无所顾忌,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想到刚才和姒家家主同车,就不仅汗流浃背。
看着一个又一个出面指责自己,与自己撇清关系的贵族家主,姒家家主只能唾面自干。
现在还没来得及去死,但却比死还难受,一句句话宛如一刀刀割在身上。
这才是凌迟啊!
子受听着贵族们的言论,先是一懵。
他早该想到的,姒家家主虽是滑稽可笑,可也证明了,并不是所有贵族都反对变法。
就像上辈子一样,就算投票吃不吃屎都会有人选吃。
随即他立即陷入了以往般的常规操作,被刺了该怎么止血?
继续杀?
他看向殷破败手中的姒家家主。
作为贵族的代表,最后被贵族捅了一刀。
子受觉得,有那么一点共鸣,看看,被捅的不止我一个,大波嗑药。
姒家家主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心口发慌。
这下....死定了。
而且死的毫无价值。
背叛啊!他维护贵族利益,贵族却在关键时刻背叛了自己!
一个个就这么胆小怕事吗?
他气血上涌,眼中闪过不甘和悲凉,面如金纸。
那日府中秘会,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
可越这么想,越是感觉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就越是憋屈。
姒家家主迎向子受的目光,目光中没有先前的自信,也没有刚才的不敢,只剩下万念俱灰。
子受直视着他,淡淡道:“姒卿,事到如今,这满朝官员,还有贵族,都声称你妄议朝政,其心可诛,朕想问一问,你……可知罪吗?”
“臣领死。”姒家家主的声音极为微弱,本就被提着控制不了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力量,他闭上了眼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子受温和道:“姒卿妄议朝政,胆大妄为,朕刚才确实说过杀无赦,但现在细细想来,朕也说过从不以言论治罪。”
底下的太颠一惊,立即明白恐怕是纣王想要放人了。
不以言论治罪,才能广开言路,才能招贤纳谏,陛下如此重视招贤馆,甚至喊出不问出身不论心迹,又怎么可能只做表面功夫而不纳谏呢?
陛下从善如流,甚至特意设立御史台风闻奏事,自然不能开先河以言论罪。
而且别看现在大局尽在掌握中,可还是有许多人支持姒家家主的想法,只是因为大势之下不敢跳出来。
一旦杀了姒家家主,名声上还是不太好听,虽然这些人可能因为姒家家主之死,而心中惶恐彻底不敢闹事,但也容易激起这些人的反抗之心。
距离诸侯朝贺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如果让这些潜藏在暗处的贵族与诸侯勾结,后头的事只怕更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慢慢来。
而且像姒家家主这样的人,已经不值得再计较了。
这个人,甚至连被注意的价值,都已经没有了。
让他把吞下去的武库兵刃和铜全都吐出来就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仅无损名声,还能换来以彭家家主为首的那些胆小的朝歌贵族的善意。
“哈哈哈……”太颠忽然大笑起来。
他没想到,仅仅三两句话的时间,纣王就已经想了什么多。
这才是圣君,智略深沉。
说不定,一切都在纣王的掌握之中,就连彭家家主的反应,也是安排好的。
不,这不是暗地安排,而是早就有的算计。
上林苑宫市很重要,那里头的贵族子弟,自幼接受家族教育,一言一行,已经将贵族的行事方式表露无疑。
大家族式教学,学的都是一个东西,即使父辈与子辈在性格上有所不同,但大体上思维方式以及行事准则是不会变更的。
听说上林苑中,被挂树上惩戒最少,最积极改变自我,顺应宫市生活的,就是彭家的公子彭遵,正说明,彭家是一个容易改变的家族,一个谨慎不太敢闹事的家族。
姒家的公子虽然不是嫡亲,但他接受的仍是姒家的教育,很跳,带头闹事不说,还经常卖不出东西,老是被罚款,和姒家家主干的事差不多。
而且最关键的,还是结果。
大部分的贵族子弟,最后都渐渐习惯了宫市。
这说明,贵族也是能够适应新法的。
突然,太颠心里有了几分窃喜。
之前贵族们贪墨武库勾结新官,还抬高铜价刻意和朝廷对着干,他本以为,朝歌的贵族都在反对纣王。
他甚至不断劝谏,希望纣王能稳着步子,稍稍缓一缓。
可现在,纣王虽然还是没放慢脚步,但总的来说,一切正确。
太颠只觉得浑身燥热,纣王的布置,很深!
他热的只想脱去衣服,想什么就做什么,他直接褪去了外衣,大冬天的,就剩件单衣。
纣王今天干的事太漂亮了!
他脱了外衣之后,还想继续脱下去。
但感觉有些影响不好,他虽然不在乎大庭广众之下赤身果体,但今天的主角是纣王,不能喧宾夺主。
而且,今天的纣王,不需要任何人解围。
子受看着太颠又脱了衣服,想着这人多半没救了,任何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估计已经脱上瘾了。
不过现在正好用得上太颠,也就不在意这些小事了。
子受对着太颠道:“朕昨日,做了一个梦。”
“呀?”太颠露出惊喜之色,见猎心喜:“陛下不知梦见何物,臣对解梦,颇有几分心得,或可为陛下开解。”
子受嘿嘿一笑,当时太颠曝出文王四友之后,他曾深入询问过,太颠以前跟姬昌的关系的确很好,好到还曾为姬昌的儿子教学。
教的就是解梦,不过只有姬旦学的比较精,也就是后来的周公旦。
顿了顿,子受道:“朕昨天夜里,梦见正在驾车赶马,不巧天上落下三只乌龟,吃了朕的马鞧。”
.....
求推荐票,求月票
280.人心不足龟吞纣
“啊……”太颠脸色大变。
子受叹了口气:“诸位卿家,这奇怪不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乌龟来吃朕的马鞧呢?”
马鞧,也就是驾车的马后臀部分的革带。
这时候,有一个字能简化这么复杂的介绍,纣。
马鞧,纣也。
把三只乌龟的梦简化成四个字,就是三龟食纣。
纣是什么?
纣通受,是纣王效仿先祖成汤自号武王,为了方便人们称呼所用的自号。
虽然现在纣王自称始皇帝,但更多人还是以纣王相称,纣这个字已经深入人心。
这梦的意思....
哎呀,不得了,纣王被乌龟吃掉了。
“陛下……”太颠艰难道:“臣所学不精,此梦,臣解不出。”
别深层含义,就连字面上的意思他都不敢说啊!
三龟食纣,这谁敢解?
子受哈哈一笑:“卿解不出,便听着吧,朕略通解梦之术,朕来解。”
“马鞧,纣也,纣乃朕王号,龟音同贵,这梦是说,贵族要吃了朕啊!”
子受目视姒家家主:“看看今天,依朕来看,这姒览就是三龟之一,人心不足龟吞纣,拖下去,三日后闹市斩首示众!”
杀,肯定要杀。
但不能用妄议朝政这么合理的理由,甚至还有许多贵族都称姒家家主确实做错了。
不找理由的话,群臣又会自动查漏补缺,补一堆更合理的理由,那姒家家主就死的更理所应当。
所以,要用个荒谬的理由,子受便特意编出了三龟食纣。
做一梦杀一人,这谁顶得住?
不,不止一个,是三个,三龟才杀了一个,还有两个杀人名额待定。
而且这是封神世界,解梦是真能解,梦确实能代表什么。
子受虽然不懂解梦,但他知道曹操的三马食槽。
三马食槽除了可以解释为司马家的三个吃了老曹家外,传闻还有第二种解。
马为乾,八卦中乾卦,在动物中可以指代马,而乾为首,乾卦在人身体上可以代表首,首就是头,脑袋,也就是说脑袋中的三个病变,可以要了曹操的性命,也可以说,这个梦告诉曹操,他脑袋里有三个瘤子,暗合曹操头风去世。
有这两种解释珠玉在前,子受就知道怎么编才能不靠谱了。
首先,三个贵族吃了大商,这就特么离谱,至于龟姓,太少见,几乎见不着,隔壁岛国倒是多,可现在多半连人都没有。
其次,乾为马,坤为牛,震为龙.....
就是没有一个为龟的,这时候最流行的八卦根本解不开。
这样一来,凡是研究过解梦的人,肯定都知道三龟食纣没有任何深意,甚至进一步推算出来,压根就是编出来的,根本不存在。
整就是个莫须有!
子受心满意足的结束了摘星楼宴饮,至于其他人喝西北风有没有喝饱那就不是他在意的了。
没喝饱就继续喝呗,朕回宫睡觉了。
太颠动了动嘴巴,他觉得姒家家主不该杀,杀也不该用这么荒谬的理由杀。
可他没有出言再劝,纣王今天做的,已经很完美了。
但不能太完美,如果君王能做的尽善尽美,那还要臣子来干什么呢?
说不定,这一点也是纣王特意留给臣子们处理的。
杀了姒家家主所带来的后果,就由他们来好好处理。
................
三日后。
一个车队入了朝歌。
“快,快!”
有人大喝一声。
骑着马的,乃是彭家的管事。
彭家家主当初在儿子的劝导之下,彻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别的贵族还有所收敛,不敢将宝全都压在商路上,但他却这么做了。
四轮马车整整八十辆,飞快赶往大西北。
这一路固然艰辛,可朝歌的物价,天天都在升,只要行动迅速,就一定有利可图。
这次,他们运的是铜。
不仅是矿里挖的铜矿,还有去的路上,一路沿路从人们手中收购的青铜器。
只要价格比朝歌低,一律全收,最后一股脑放到西北那块儿的作坊里加工。
这样规模的车队,相当少见。
便是往年的贵族,也没这个规模。
也就去年朝贺,诸侯们大规模运花石纲的时候,有过类似。
彭家管事看着被货物压得低沉的四轮马车,感慨不已。
若不是四轮马车与新的道路,谁会特意远去西北,就为了运货做买卖?
彭家家主早已得了急报,清早便让家里的仆人、奴隶等候。
他眼里放光,看着这一辆辆马车,里头的生铜、石涅,能赚多少就不用说了。
虽然把姒家家主锤了一顿,但他打心底感谢姒家家主,如果不是姒家家主带头抬高铜价,这次未必会赚这么多。
一来一回,就是这等巨利,还管你什么贵族的名誉?
别整虚的!
“快,卸货!”彭家家主激动大吼。
“趁着现在价高,立即出货!”
.......
彭家的下人,直接在市集里吆喝起来,还挂上了牌子。
也不怕别人看不懂,买铜买涅的,都是富贵人家。
别的不说,贵族肯定需要这些。
冬天还没过完,石涅必备,哪怕过了冬天,石涅也能顶替木炭作为燃烧材料。
铜更是他们急需的东西,朝歌贵族的土地里没有铜矿,矿源少,自然家里的青铜器就少。
和其他各地的贵族一比,逼格就掉了。
可彭家简直是打瞌睡了送枕头,不仅连铜矿送来了,连炼铜用的石涅,也送来了。
自己在家开个作坊就好了,反正贵族不缺人。
彭家商队是第一个回到朝歌的,但却不是唯一一个。
没过一会儿,又有许多贵族家的商队,回到了朝歌。
同样是铜和石涅,有的没有去西北,但却凭着自家的关系,从诸侯手中弄来了不少。
大东边的乌龟壳子也是紧俏物,这时候没事都喜欢占卜几下,尤其是贵族,最信这些。
随着一队队商队,原本有价无市的生铜,竟开始有了缓缓下跌的趋势……
一开始,还只是缓慢下降,可随后,越来越快。
“又来了三十车……”
“是谁家的?”
“曹家?”
“草,背着我们干了这么多事?”
那些跟着姒家家主抬高铜价的贵族们,肠子都要悔青了。
家里还屯着许多从百姓手中收购的破烂青铜器,要一文不值了啊!
哪怕熔了铸成铜钱,价值也远远比不上他们的收购价。
不过多少还有些安慰,他们跟着闹事,只是钱没了,姒家家主可是人财两空。
市集里人头攒动,毕竟铜不是唯一商品,还有许多生活必需品。
这阵子以来,因为许多人都放弃了手头上的事,而去砍柴烧炭,许多事物价格居高不下。
百姓们虽然有钱,可总觉得比平日里贵出太多,舍不得买。
更舍不得去钱庄里取兑,放在哪儿,都不如放在赵道长的钱庄里安全。
所以,他们压根不知道宫里因为要铸造兵刃,找钱庄里借了许多钱。
姚少司与陈九公走在街上,看着这一切,果然如他们所料一般,一切正常度过。
姚少司忍不住叹息:“这些人啊....”
陈九公笑道:“时机正好,这群贵族大肆牟利,宫里肯定要进行限制,从中分一杯羹,这下有了铜,纣王也能还上钱,百姓们都还不知道钱庄根本无力支持取兑,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姚少司摇头:“纣王雷霆手段,实非常人所能及,就在这里,姒家家主刚刚被公开斩首,血都还没干,这些百姓竟跟个没事人一样。”
陈九公四下寻找着,随口道:“这百姓哪懂什么大是大非,只要所杀之人比他们地位高,身价大,他们就暗喜,今天纣王杀了姒家家主,朝歌百姓不在乎,若那明个杀彭家家主,朝歌百姓一样不在乎,贵族离他们太远了,这一点,陛下却是比所有人看的通透。”
“有了。”他买下几个龟甲,这东西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在市面上出现的。
姚少司接过龟甲,拿在手里敲了敲:“也是,与其说这些,倒不如算算那三龟食纣。”
.....
求推荐票,求月票
281.有孚维心,亨
大商人民喜好占卜,是因为巫祝跳大神,祭祀用龟壳算卦,大家都信这个。
仙家喜好占卜算卦,则是因为真的能卜出东西。
陈九公与姚少司算了算,刚得出结果,就一脸急色匆匆回府,找到了师尊赵公明。
陈九公道:“师尊,三龟食纣恐有乱象,我们不如回山吧?”
他身边的姚少司也显得很急躁。
封神榜的事情,他们这种三代弟子也略知一二,当时签订榜后,通天就告诉过截教门内所有人,紧闭山门静颂黄庭,不要插手凡间之事。
现在他们入了朝,虽说功德在望,却也担心起自己的小命。
仙道最惨的是什么?功德还在,人没了。
赵公明不慌不忙捡起地上的玉石,道:“你们算出了什么?”
“龟非贵族!有龙马负图,以河图献于伏羲圣皇,圣皇演八卦,得连山易,又有神龟贡书,以洛书献于夏禹,夏禹推演,得归藏易。”
“自夏禹得神龟贡书后,连山易、归藏易流传天下,因而人们以龟甲相卜。”
“今有西伯侯姬昌,最是精于推演,于世间极负盛名,虽被囚羑里,但不忘衍化卜易,所用之物便是龟甲。”
“师尊,我师兄弟二人今日在市集中,见到有人售卖龟甲,不过半日,便售卖一空。”
“龟与易不分,西伯侯于羑里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更是指马为鹿,忍耐非常,与龟多有相似之处,这龟,便是代指西伯侯!”
“所谓三龟,便是西伯侯与其二子,长子姬考化姬为姜入羌方,西联西戎,次子姬发代父治理西岐,深得民兴,有圣王之姿,此二人加上西伯侯多年经营,足以食纣啊!”
两人七嘴八舌,虽然因为心急而有些乱,但意思很清楚。
赵公明微微点头,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商灭周兴,确有其事。”
商灭周兴,基本三教的二代弟子都清楚,三代弟子中,也模模糊糊懂得一些。
所以即便大商看似欣欣向荣,功德一片,除了通天外,却也没有人敢彻底押宝在大商身上。
而元始也早在暗中支持着西岐,虽然现在西伯侯被囚,伯邑考失踪,姬昌独木难支,但实际上,却有着足以与大商对抗的力量。
“商灭周兴?!”
两人同时惊叹一句,陈九公已经转身回房:“师父,大师兄,我去收拾收拾行囊,各回山门。”
“哈哈哈!”赵公明大笑道:“痴儿,痴儿啊!你二人学道不精,匆匆卜算,又能算出些什么?和那些凡俗巫祝有何不同?”
姚少司道:“请师尊解惑。”
赵公明忽然严肃起来,道:“为师于天皇时得道,天皇伏羲得河图后,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始作八卦,于是乎,八种兽类便自此象征着八卦,而其中却没有龟。”
“但玄武为龟,镇守北方,坎为北。”
“坎卦?”姚少司一愣,随即掐指一算:“习坎,重险也,重重于各种险难也,物极必反,当盛大过度,必然面临险难。”
陈九公停下脚步,卦象对上了?这不正是目前大商的景象吗?
六百年之盛,却在诸侯贵族下摇摇欲坠,风雨欲来。
赵公明面带笑意:“有孚维心,亨;行有尚;水流而不盈,行险而不失其信,维心亨,乃以刚中也;行有尚,往有功也。”
“你二人先退下苦修三日,回山之事休要再提。”
赵公明屏退二人,却是有一事未说明,世间有一种说法,梦和事实是相反的,如果是反的,那便是纣食三龟,虽然这一说法并不靠谱,也没什么依据。
但通天在拿钱的时候告诉过他,争的就是这一线生机。
火云宫中的伏羲,也推算到了坎卦,甚至与赵公明说出了一样的卦辞。
此时的伏羲,猛地睁开眼,双眼一片清明,看向朝歌。
坎卦表明了大商的重重险阻。
可道路远不是平坦笔直的,永远都有着坎险和缺陷。
只有不断地去克服各种困难和排除各种险难,才能归入正道,人族也是因此,才会自蒙昧中崛起,长久存在,生生不息,刚健强劲。
人族的发展充满着无限艰辛,人族便是不断坚定信念,克服一个又一个困难,排除一个又一个坎险,从而才能达到逐步完善和亨通不穷的地步。
伏羲缓缓闭眼,极盛而衰,重重险难,但在险难中,足以发扬人道光辉。
他挥了挥手,虽然认可了纣王,认可了商始皇,却都是从人族三皇上而言,从未代表自己表过态。
轩辕黄帝最是看好纣王,所以不仅扔了书,还扔了鼎,神农虽然没做多余的事,但一本百草经,却是极为重要。
伏羲虽说也扔了算经,但区区一本算经,至今还未发挥用处。
前有姬昌失马,后有三龟食纣,加上人族不断上涨的气运,他已经算到了足够多的东西。
........
子受正在偏殿的一套桌椅上,看似是因为官员休沐,不得不亲自理政,实际上压根就没想过政务的事。
他只是在看着一份份来自张大的奏疏。
当昏君什么最重要?人才!
手底下一个个能力太强,自主能力太强,还忠君为国,怎么当昏君?
就算上头想当昏君,下头的人根本不会干坏事啊!
不能上行下效完全贯彻自己的意思,什么事也做不到!
自从纸出现后,子受就直接用上了。
张大的奏疏用的全是纸,记载比较详细,写满了招贤馆人才的个人信息。
子受想着,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适合重用的肱股之臣。
看看前几天的摘星楼,就那么几个人应和自己,这年头昏君不容易啊!
一份份看去,子受都觉得不满意。
这一个个的,都快跟上辈子的人才招聘简历一样了,一个比一个漂亮。
而且和上辈子人们可以选择不同的公司不一样,大商就是当今所有人向往的地方,是天下中心,哪怕身在北海,也会特意赶来朝歌仕官。
这不好,给子受造成了极大的困难,稍有不慎,容易捅自己一刀。
又翻了几份,子受觉得脑子有点炸裂,于是趴在桌上稍稍休息了一会儿。
只一小会儿,便又爬起来,继续看。
不是他想亲政,实在是没时间了!
现在大批官员休沐,六部制正值改革关键,到处都缺人,正好是塞庸臣奸臣的时机,再晚一些,就来不及了!
六部的首官没的说,肯定都是几个老臣,可下头的官吏,怎么也得选出几个庸人来猛拖后腿!
大商的臣子什么水平,子受可是看得明明白白,实力太强,万一改革后直接起飞,就糟糕了。
这时,有寺人来报:“陛下,伯夷大人求见。”
282.你别想差了!
“宣。”
子受揉了揉眼睛,再休息下也好。
伯夷入殿,一眼便见着了无比疲惫的纣王,以及桌案上堆满的奏疏。
一边还有许多被揉成一团扔掉的奏疏。
场景虽然很乱,但他却发自内心的敬仰。
纣王特意在腊祭时设宴,提出休沐,让群臣得以休息,可人人都知道,一旦休沐,政事必然处理不及时,很容易耽误事。
虽然有了纸,处理政务的速度加快了许多,稍稍方便一些,但终究还是缺人。
而现在,纣王却是废寝忘食的在处理政务。
君王只要把控全局即可,完全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子受发现伯夷可能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连忙拿起一封奏疏,递给伯夷:“你也看看。”
我可不是在处理政务,你别想差了!
“这....”伯夷看着手中的奏疏,竟然是招贤馆的人才信息。
纣王怎么在看人才记录而不是朝政?
伯夷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啊!
当前的问题,是官员休沐,人手不够,政务处理缓慢。
等休沐结束,如同以往一样,的确不会再缺人,甚至会因为有了纸,效率大幅提升。
可官员就只休沐一次吗?
六部制改革后多了许多属官,纣王的意思,显然是想分担朝臣的压力,休沐是长期之计。
如此一来,选拔官员就变得极为重要了。
如果只是君王理政,可以应付两天、三天,可两年、三年呢?
终究还是要下头的臣子来处理。
选拔官员,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伯夷低头,行大礼。
今天的纣王,本应该是在斗鸡场中斗鸡,球场中踢球,或是看戏听乐抱着爱妃享受才是。
但并没有,今天只有在偏殿里,默默为朝臣解决困难,选拔官员的纣王。
子受摸不清伯夷的想法,先查了查群臣休沐日,道:“卿家今日在休沐啊,怎么突然入了宫?朕要罚你再加十天休沐。”
呃....
伯夷愣了愣,平白无故又加了十天休沐?
他的休沐总共二十天,五天前开始的,刚过了五天,结果现在还剩下二十五天?
子受催促道:“有何事要奏?快些奏了回府休沐吧。”
伯夷拱手道:“陛下,臣昨日杀了家仆与其一家老小。”
“噢?说来朕听听。”子受颇为感兴趣,家仆的地位比奴隶稍高,伯夷这种当世大贤者,竟然随便杀人?而且一出手就是杀全家?
伯夷道:“那家仆当街杀人,十恶不赦,他的家人也有三条罪状,请让臣一一列数。”
“他们是家仆的家人,这是第一条罪行。”
“臣不得为了一个家仆而杀了五口人,其中有六十岁的老翁老妪,三十岁的妇女,以及七岁的孩童,这是第二条罪行。”
“让陛下以及群臣听到这件事,认为臣心狠手辣残酷无情,这是第三条罪行。”
子受品了半天,酒都凉了,总算是弄明白了。
伯夷是在侧面劝谏,只是这个劝谏太有技术含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伯夷是在用家仆代指之前被闹市斩首的姒家家主。
毕竟自己当时最开始勒令玄鸟卫调查的时候,就说过查出主使后杀全家。
姒家家主已死,接下来就轮到他的家人了。
伯夷是为了不让姒家全家被杀,才特意以家仆的例子进行委婉的劝谏,子受估计这家伙肯定是在编故事,无中生有了一个家仆。
伯夷静静看着纣王,等待纣王的反应,一壶酒都已经冷了,足以说明纣王内心的挣扎。
姒家的确有大罪,而且姒家家主一死,如若放过了姒家,其他姒家人不会寻仇吗?
毕竟并非所有贵族都站在纣王这边,一股脑坚持姒家家主想法抵触新法的贵族,仍旧存在,只是不再上下跳蹿了而已。
伯夷丝毫不怀疑纣王的雷霆手段,纣王向来都是该仁的地方仁,该狠的地方狠,毕竟之前就有过下令凡是医闹者诛灭三族的诏令,没人怀疑姒家会因为姒家家主而就此覆灭。
但问题很大,即便家仆、奴隶不算,姒家上下几十口人,也得杀个血流成河。
到时候不仅纣王名声不好,朝歌多半也会乱上一阵子。
虽然的确有报仇的风险,但可以事后用更温和的手段慢慢处理。
子受琢磨出伯夷是在劝谏之后,想了没三秒,就答应了:“卿家说的是,朕明白了。”
他本来就不是个嗜杀的人,真要杀全家,还真不一定做得下来。
至于之前对玄鸟卫说的杀全家....
管他呢,昏君还得说话算话?
“这样吧,不仅老弱妇孺一概不杀,没有与姒家家主合谋之人,也不杀。”
伯夷轻舒一口气,拱手道:“陛下圣明,臣虽然也知斩草除根的道理,但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不宜太过急躁。”
子受撇撇嘴,别圣明,我话还没说完。
“虽说可以留他们一条性命,但姒家却是不能留了,朕决定明日遣崇应彪带玄鸟卫抄家,将田地财物全部收归朝廷,从此将姒家从贵族之中除名,废黜为庶民。”
伯夷抬了抬手,颇有犹豫,抄家,让堂堂贵族成为平民百姓,比杀了他们更难受。
不过这些人也因此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只是名声上依旧不好听,想了想,伯夷请命道:“陛下,崇应彪与姒家公子有旧,臣虽然信得过,但还是避嫌比较好,恳请陛下,抄家这件事,交由臣来做。”
这倒是少见,这种有着高尚节操的人竟然会请命抄家。
子受也没做多想,点头同意,从一个箱子里取出一块玄鸟玉佩:“这块玉佩就交给你了,见佩如见朕,明日持此玉佩抄了姒家,府邸田地,皆收为朕所有。”
伯夷郑重接过玉佩:“臣定不负王命。”
子受没在意,谁抄家都是抄,有玄鸟玉佩在,人人都知道抄家是自己下的命令。
那些活下来的姒家人从云端跌落,难道能不想着报仇?
这一手抄家,名声肯定坏了。
打发走伯夷,子受继续翻阅着奏章。
这次多了条准则,说话弯弯绕绕的也不要,太难懂。
稍微翻了一下之后,一封奏疏引起了子受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