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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儿格格     大良医txt下载     大良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七章:三皇叔息怒!(加更推荐《南明第一狠人》)

    刚刚张辅龄回来,将他在御书房说的话都告诉了周恒。

    周恒其实在他们走后也仔细想过,闻氏不是聪明的主儿,但也不是傻子,金乌教如若想利用,也不会挑选这样一个人,她现在既不是诰命,也没有什么可以仰仗的,儿子的师傅也废了。

    而且说白了,今天的事儿虽然是恶心,可真正的伤害还是没多少,不过却将闻家推到风口浪尖,老皇帝如若怪罪,闻家第一个吃锅烙。

    如若说是针对闻尚书,似乎还有些牵强,因为从短时间内,看不出这件事儿谁是受益人,这样才让此时显得扑朔迷离。

    “方公公请吧,后宅我等过去不方便!”

    方纪中点点头,没废话,朝着身后一摆手。

    “来人,两队人去调查现场,搜集相关证据,将所有涉事太监宫女全都带回去,仔细查问经过,王安泉带人将闻氏及其家奴请出来,宁王府后院暂时封闭,所有人员待调查完结前不得踏入府内一步。”

    一听这个,旁边坐着打颤的朱孝昶,赶紧站起身,慌乱地摆着手示意道:

    “方公公不要误会,母亲和我只是今日恰巧回来,我们怎么可能是歹人,这不过是回到自己家中,难道这也不行?”

    三皇子脸色阴沉,咳了一声冷冷地看向朱孝昶。

    “孝昶,一直以来本王觉得,你是这一辈孩子中学识最渊博的一个,怎么如今成了这个样子?

    方纪中方公公能做出如此决断?并且他代表的是谁你不知道?还是说你想要抗旨不尊?”

    朱孝昶慌了,三皇子这几个问题,字字句句都非常扎心,方纪中的话自然是皇帝口谕,刚刚自己确实有些不冷静,不过母亲和他如若被赶出去,这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尤其是周恒在场,他就在后面直勾勾看着自己。

    周恒不知道朱孝昶想什么,只是看这小子对着三皇子说着告饶的话,可扫到周恒的目光,带着狠毒,周恒一怔,眨眨眼有些不解,下意思动了一下。

    正巧,这个动作戳到三皇子,朱炳熏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人,周恒动作不大,不过顺着周恒的目光,直接看向朱孝昶,那恶毒的目光被三皇子逮了一个正着。

    朱炳熏恼了,他没有想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的目光竟然如此阴狠,而周恒对他做什么了?

    在场做得最多的,恐怕就是自己和方纪中吧,如若对一个周恒都如此阴狠仇视,那么对自己岂不是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越想朱炳熏越是生气,自从周恒给他手术之后,让他体会了男人真正的样子,他开始逐渐卸去伪装。

    想到这里,朱炳熏上前两步,抬脚朝着朱孝昶就是一脚,朱孝昶完全没有准备,整个人仰头摔倒,头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朱孝昶随即一咕噜爬起来,一脸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三皇叔平时都是极为和蔼,今天竟然对着他动手,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看着三皇子阴沉的脸色,朱孝昶真的怕了。

    “三皇叔,不知孝昶错在何处,您息怒!”

    朱炳熏直接走到朱孝昶近前,看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朱孝昶,一把将他拎起来。

    “息怒?如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岂会多和你说一个字,你竟然如此阴狠地盯着周恒,本王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诉你。

    今日之事,进宫禀明,还有一系列的决定都是本王,如若要恨朝着本王来!当然你若是觉得委屈,本王可以现在就带着你们母子进宫,看看父皇是否会见你们!”

    三皇子气得不行,周恒赶紧上前扯住三皇子的手臂,朱孝昶对他的怨恨他早就知晓,只是没想到三皇子对他多有维护,想来是因为自己冒险给他手术的原因吧,至少其他医者即便知道也不敢动手。

    “三皇子勿扰,还是让方公公处置吧,想来陛下也已有打算。”

    三皇子点点头,这才站到一侧,此时去后面请人的小太监已经回来,闻氏被‘搀扶’进来,到了方纪中面前,闻氏甩开身侧小太监,杏目圆睁。

    “大胆,即便是宫里听命的,怎可对我如此无礼?”

    方纪中瞥了一眼只是微微颔首,“传陛下口谕,闻氏澜芝和朱孝昶接旨!”

    闻氏一顿,瞬间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其实他不过是掩盖此刻的紧张,前面发生的事儿她多少知道一些,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最初以为是这些人针对自己故意为之。

    可后来打听的人回来报,说是她的院子已经被封,而且湖里面确实捞出来一个人,浑身是血,看着好像已经死了。

    这时候闻氏害怕了,想要让儿子回来,但门口把守的侍卫,压根不让她的人出去。

    此刻听着方纪中口中的口谕,赶紧跪倒在地,身上抑制不住的颤抖,朱孝昶更是如此,跪在闻氏身侧努力控制着身体。

    方纪中在那里将老皇帝的意思说了,即刻离开宁王府,不得阻挠彻查此事的人。

    言毕,二人怔住了,关键刚进府门没有一个时辰,这是又出事儿,又被赶出去,今儿要是出了这个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闻氏瞬间慌了。

    “方公公,我们母子不过是从昌平刚刚回来,不知这里的事儿啊,更谈不上参与,我们离开王府要我们娘俩去哪儿居住啊?”

    方纪中脸上带着疏离,拎着自己的衣袍,免得让闻氏抓住。

    “夫人,有争辩的这个功夫,还是抓紧整理一下吧,一刻钟后想整理都不成了。”

    闻氏身子一晃,直接坐在地上,方纪中多一眼都没给她,直接朝着周恒走去。

    “伯爷,稍后咱家就跟着去看看后面的情形,您是否有什么交代?”

    周恒拜拜手,“在这里就是等着你们过来,宾客散去,我也好去回春堂瞧一眼,庞八伤势非常重要,命在旦夕。”

    方纪中点点头,“好,那就不耽误伯爷和王爷,放心这里老奴会办的漂亮,稍后会去回春堂瞧一眼。”

    周恒知道,这话是说给闻氏听得,现在捅了娄子,想要在这里住,真的是想得美,闻家估计是没脸回去,就这么给赶出去,收场就不容易了。

    三皇子自然明白这里面的道道,老皇帝就是敲打闻氏,近一个月不在京城,什么都好好的,如若不是她回来,怎么会有人利用?

    三皇子笑着说道:“行了,诸位还是散了吧,今天我们心意也尽到了,刘大人的婚事也算是圆满,两个新人也都安置好了,如若没喝好的,可以去我府上或者周伯爷府上继续,酒水菜品管够!”

    如此一说,众人都笑了,其实不是因为没吃好,是都担心刘仁礼,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全,听三皇子如此说,显然都已经安置好了。

    至于喝酒,什么时候都可以,今天是绝对不能留下来添乱的。

    因此众人没有停留,宁远候牵头,带着这些客人都快速离去,片刻整个大厅安静下来,周恒和三皇子带着朱筠墨他们也赶紧走了,方华自然也跟着,毕竟宁王府要干活,总不至于将方华丢在这里。

    周恒跟三皇子在门前告辞,今日三皇子真的是替周恒和朱筠墨出头了,毕竟他们要去回春堂,三皇子跟着也着实不方便。

    朱筠墨和方华虽然是清醒了,但整个人还是腿软心慌,需要人搀扶着走,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效,能这么大的劲儿。

    三皇子的马车一离开,周恒赶紧上车,马车朝着回春堂直接走,周恒不时地抬手拍拍胸口,感受到银票还在,他担忧的心才。

    刚刚光忙着救治了,忘记身上的巨款,这个可不能丢了,不然真的没地发哭去。

    片刻,马车抵达回春堂。

    屈子平远远看到,马上招呼人上前,扶着方华和朱筠墨跟着周恒下车,朝着楼上走去,王平赶紧走过来,朝着周恒施礼,周恒明白德胜和秀儿他们一定是去手术了。

    “将世子和小方公公送病房,五单位的糖,先给他们静脉输液,然后给他们一人服下。”

    王平一愣,“不是说他们二人中了迷药,解救散不是治疗宿醉的?”

    周恒一摆手,屈子平知道周恒现在没有闲情逸致解释,赶紧扯扯王平的衣袖。

    “公子让你干啥就干啥,抓紧准备药,公子先去手术室看看嘛?”

    周恒没回答,先看向朱筠墨他们俩,朱筠墨摆摆手。

    “快去看看庞八,我担心他死了,我们两个先休息一下,就是头晕恶心,估计是那药的后遗症,我们没事儿。”

    周恒点点头,直接朝着手术室走,刚走两步,伸手将屈子平叫过来,将银票掏出来,装在盒子里面,再度交给他。

    “将这个送到收银台的保险柜,我们走的时候提醒我,这个是给刘仁礼大人准备的。”

    屈子平点点头,赶紧抱着朝楼下走,周恒松了一口气,屈子平最靠谱的,转身准备进手术室,突然一个身影抓住周恒的手腕。

    周恒一哆嗦,差点儿摔倒,顺着手向上看,发现是苏晓晓,周恒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刚才没看到她在这里站着啊?

    “你怎么在这里?去办公室休息一下,我去看看秀儿!”

    苏晓晓脸上有些担忧,“进去四个输血的小子了,秀儿来回跑,我瞧着庞八够呛,你快去看看吧!”

    周恒一听,赶紧莫回头朝手术室跑,庞八的状态不好他知道,不过当时看起来不涉及性命,难道还有什么没有发现的伤势?

    想着,周恒已经进入刷手的位置,换上一身轻便的手术衣裤,带上帽子口罩,将门踹开个缝隙,一边刷手一边朝着手术室里面问道:

    “说说庞八的情况怎么样了,输血很多吗?”

    听到周恒的声音,里面的人惊呼一声,显然是感觉有救了,透过琉璃窗,看向手术室,德胜似乎不断忙碌着小六子在巡台赶紧跑过来。

    一开门,看到周恒眼泪都要激动的下来了。

    “公子你可来了,刚刚给庞八输血了六次,不过他现在伤口不凝血,这边无法缝合,黄大夫和刘大夫已经急得不行。”

    周恒眉头紧蹙,什么都没说只是更加加快手上的动作,最后冲洗赶紧举起双手赶紧进入手术室。

    低头看了一眼庞八,此刻因为麻醉,他头外向一侧,腹部受伤的肠道已经进行缝合。

    周恒仔细看了看,果然从缝合的伤口缓缓渗血,虽然速度不快,但是绝对没有凝结的意思,显然出血量大,几个人一起输血,这里也没有凝血因子输入,这样真的要废了。

    现在说其他没有用,周恒赶紧戴上手套冲洗后站到中间,德胜脸上已经都是汗。

    “师傅,缝合的位置血止不住!”

    周恒点点头,他已经看到,那处伤口是顺着肠道的方向纵向割开的,伤口长度超过八厘米,这样缝合虽然快捷,确实容易出现止血的问题。

    “两把止血钳,现在仔细找腹腔内还有出血点没找到!”

    周恒站在这里,德胜和秀儿顿时没那么担心了,赶紧按照周恒的吩咐仔细擦拭寻找,果然在后面发现一个血管上不断涌出,周恒手疾眼快,赶紧用止血钳夹住。

    德胜和秀儿的纱布擦拭后,似乎腹腔内的出血量减少了些,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放大镜给我转过来,然后最小号缝针和线准备。”

    秀儿已经准备好,将持针器和镊子递给周恒,周恒赶紧将那处血管缝合,擦拭后又找到两个小的出血点,用止血球烧灼,随着焦灼的味道飘散开,出血量再度减少。

    小六子赶紧报数,“血压90/60已经回来一些,呼吸二十六,输血还用加压输入吗?”

    周恒摇摇头,“最大滴速就行,秀儿剪刀缝线准备肠道需要斜切重新缝合,这样长的伤口不利于恢复,毕竟这里被水泡过,感染几率增大。”

    秀儿赶紧准备东西,周恒剪断刚刚德胜缝合的肠道两端,血再度涌出来,不过这会儿的了量少了许多,德胜拿出去那一段肠道,周恒快速将斜切口开始转圈缝合。

    随着吻合手术结束,周恒让德胜开始冲洗,这回没有发现大的出血点,几处缝合的位置也都还算不错,让秀儿关腹。

    周恒松了一口气,赶紧查看庞八肩头的伤。

    德胜赶紧说道:“肩头这里,伤了臂丛静脉,我们缝合了三根大血管,还有肌肉,估计愈合的速度很慢。”

    周恒查看了以下,捏捏庞八的左手,血运还算好,抬眼朝着德胜笑了笑。

    “行了,这一关算是闯过来了,剩下的就看他的恢复能力。”

    见周恒扯下手套,德胜也跟着扯下手套,给庞八进行了加压包扎。

    “师傅那我和小六子送庞八回病房,让人随时看护,术后需要用什么药物。”

    周恒想了想,“肠道损伤还是很严重,口服的药物都不能用,青霉素先用上,随时观察体温。”

    庞八被送了出去,周恒和秀儿跟在后面,一出手术室,周恒手臂一紧,直接被抓住。

    一回头,苏晓晓站在身后,“怎么样,能救活吗?”

第六百五十八章:疤痕再现

    周恒看了一眼秀儿,见秀儿盯着苏晓晓拉着自己的手,赶紧抽出来,举起双手说道:

    “你这么激动干啥,暂时死不了,只是出血量有些多,这两天注意点儿就行。”

    苏晓晓松了一口气,白了周恒一眼,直接抓住秀儿。

    “担心死我了,来的路上庞八一阵清醒一阵糊涂,还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什么有一个人看着眼熟,伸出来的手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横向疤痕。”

    周恒一怔,突然想到他们在清平县的时候,有人威逼孟孝友,此人掌心就有一道类似烫伤或者割伤的横向疤痕。

    现在猜测,那人是这些贪污的官员派出的,想要毁灭证据,并且诬告周恒和世子,难道这些人跟金乌教有关?

    见周恒愣住不说话,苏晓晓还想说什么,秀儿赶紧拉住她。

    毕竟秀儿知道,周恒一定是想到什么重要的线索,这时候打断可能所有的分析全都断了。

    安抚了苏晓晓几句,秀儿打岔说道:

    “别说这些了,周恒也累了,这手术相当耗神,我们跟打了一场仗一样,世子和小方公公都在病房,要不你去看看,他们迷药的劲儿没过,还是眩晕恶心,你看看是不是有别的方法。”

    苏晓晓一听,没废话直接去了病房。

    秀儿站在周恒身侧,周恒缓缓抬头,抓住秀儿的手,朝她微微一笑,他知道她在担心他。

    “我只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儿,走吧你去休息,我将刚才想到的写下来,之后联系霄伯,有些事儿需要跟他说一下。”

    秀儿点点头,“我还是看着点儿苏五小姐,我怕她一激动将世子弄伤。”

    周恒笑了起来,凑近秀儿一脸八卦地说道:

    “你觉没觉得,苏五小姐似乎对世子,没有之前那般讨厌了,现在有点儿担心世子的架势,我瞧着他们俩还真的很合适。”

    秀儿想了想,看向周恒脸有些泛红。

    “嗯,似乎是这样,回到京城之后,关系慢慢好了许多,不过你别当月老,小心苏五小姐揍你。”

    周恒吓了一跳,赶紧朝着秀儿摆手。

    “别吓我,我就这么一说,太后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想撮合他们两个,当然还有我们两个。”

    秀儿的脸红得更加厉害,赶紧垂下头,半晌脸上有些悻悻然,微微呼出一口气说道:

    “你不是还要去川南,想要找回记忆?”

    周恒顿住了,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

    无论怎样,要知道外公是否真的来过这里,为何多次遇到跟他有关的事儿,毕竟所有的讯息都指向川南。

    不过薛家族长说得明白,原主的祖父已经亡故,那墓地也不是假的,估计自己去了也是枉然,见秀儿脸上带着担忧,一瞬间所有的执念似乎全都散去了。

    想来如若外公和母亲在这里也会为自己高兴,能找到一个这样心意相通的女子多么不容易,至于回家的路,找到了又能怎样,回去吗?

    秀儿会怎样?

    难道让她跟自己生离死别?

    想到最后,周恒一哆嗦,一把将秀儿抱在怀里,非常用力的抱着,仿佛下一秒秀儿要消失似的。

    秀儿尴尬的要死,这里是手术室门前,虽然不至于人来人往,可周恒这是怎么了?

    大庭广众竟然将自己抱住?这这.......

    “你松手啊!”

    周恒摇摇头,将头埋在秀儿的发丝里面,闻着淡淡的茉莉香气,躁动不安的心,瞬间放松下来,同时手上的力道轻了一些。

    “我不松手,川南我不去了,即便今后要去,也是带着你去,记忆没有就没有吧!

    祖父的过往,我也不想了,如若不是没有记忆,恐怕我们也不会认识,更有可能被天煞孤星的命格影响,或许这才是机缘。”

    秀儿抬手堵住周恒的嘴,脸上还是非常的担忧。

    “别说这个,我不信这些,如若信早死了,只要兄长平安,你也好平安顺遂,我就不奢求什么。”

    周恒心里一紧,其实对于他来说,秀儿更加自卑,虽然被封县主,可之前退婚的事儿,她还是有些想不开,对自己的情义一直藏在心底。

    “想什么有的没的呢,我们两个都不说这个了,等殿试和秋收结束,我去找太后,找她老人家给你我赐婚。”

    秀儿抬眼,有些惊讶地看向周恒,她没想到周恒今天竟然直接跟自己说起这个,惊喜、疑惑、意外所有的感觉全都充斥在她的脑海中,一时间也忘了尴尬,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周恒。

    “傻丫头,怎么了你不愿意?”

    秀儿半晌才点点头,脸虽然红,不过目光更加坚定。

    “愿意,不过白姑娘怎么办?你要收了她当妾?”

    周恒愣住了,这时候不是该温存一下,或者是秀儿感动的哭了,然后他去安慰,怎么又是冒出来白姑娘?

    “你我婚事和白姑娘有什么关系?我不是说了,她就是负责剧院的管事,我没有别的心思,她怎么想和我无关,如若你不喜,可以随时让她离开。”

    秀儿摇摇头,捂住周恒的嘴巴。

    周恒的心意她了解,同样女人的心思她也了解。

    白卿云对周恒的感情,不比自己少,虽然最初是真的非常吃醋,可白卿云将自己的感情埋藏的更深,甚至是卑微。

    这让秀儿心生不忍,如若换做是她,恐怕也没有更多奢求,只是想留在周恒身边,哪怕只是时常能看到就好。

    “说什么呢,我没这个意思,我信你对白姑娘只是欣赏才华,不过白姑娘对你真的动情了。”

    周恒一摆手,“傻秀儿,我在谈我们的婚事,你总是扯上不相干的人干嘛?好了,现在听我的,去休息一下,我去办公室。”

    见周恒不想说了,刘秀儿没再多言,朝着他点点头。

    “你去吧,我去病房看一眼,然后回府,不知道嫂嫂他们是否受到惊吓,也要给他们报个平安。”

    说着秀儿直接朝病房走去,周恒直接上了楼上的办公室,最近因为经常在北山,这里几乎没过来,可房间还是很干净。

    想了想,周恒开始在各个柜子翻找,这里存放的图纸什么的很多,一时间整个办公室的桌子上被堆满。

    最后在一个柜子下方,找到个盒子,一翻开里面是周易安绘制的一张画,就是手掌上的伤痕。

    周恒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

    “如若霄伯在就好了,至少他见多识广,能看看这是什么人特有的伤。”

    周恒的话音未落,就感到颈部后面传来一阵冷风。

    他赶紧回头,庞霄已经站在身后,这就是大白天,如若是晚上估计能下个半死,看着抖动的窗扇,周恒知道他一定是从窗户跳进来的。

    “刚说到霄伯您就来了,真的是够巧的。霄伯快请坐!”

    庞霄点点头,“我早来了,只是不方便露面,按照发给苏晓晓的书信计算时日,我要明日才能抵达京城,所以今日不方便露面。”

    周恒恍悟,才想起苏晓晓今日说过,霄伯快到了,估计就是官面上的时间。

    “今日的事儿,想必霄伯已经知晓。”

    庞霄嗯了一声,眉头紧蹙。

    “我的人过来说宁王府出事儿,我就赶过来了,正好看到你们在救治庞八和世子,虽然前面的过程没看到,不过也听了个大概。

    世子他们进宫的时候,我已经将后院查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不过这些人对宁王府太了解了,什么地方能藏人,哪儿的树木可以遮挡目光,都是非常清楚。

    至于世子他们二人,我刚刚让庞七给他们送去解药,这迷药很难快速清除,必须用专门的解药。”

    周恒长出一口气,看来今天还算幸运,或许这些人就是知晓庞霄他们赶到,所以快速撤离,如若不然,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儿。

    周恒赶紧抓起那张绘这伤口的纸,递给庞霄,指着画上的疤痕说道:

    “那就好,霄伯正想问你一件事,我们在清平县的时候,有蒙面人威逼一个医馆掌柜,让他诬告我和刘大人,那个掌柜交代后,对那个蒙面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掌心的这个疤痕。

    我仔细比对过,我觉得这是人为故意烫伤的疤痕,似乎要掩饰什么,张辅龄大人让周易安绘制了这个疤痕,以备之后留用,张大人说,这像是死士逃脱后掩人耳目的手段。”

    庞霄接过来看了几眼,随即说道: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有本医术上记载了有人手腕上有三足金乌的刺青,我觉得这个应该也类似的标记,至于刺青的位置,代表一个人的等级。

    这个人的掌心有刺青,那么他或许就是死士或者杀手,因为只有手中握着刀的人,才不会暴露出这个标志,至于手腕或者身上隐秘处的印记,等级估计也不一样。”

    周恒眨眨眼,按照庞霄的这个理论想一想,似乎还很合情合理,看来真的小瞧这个金乌教了,简直是无孔不入,这样的贪墨赈灾银两恐怕也是为了继续金银,想要复国吧。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金乌教的?操控这些,安排这样的事儿,不过是希望朝廷大乱,政局不稳,似乎有些说不通啊?”

    庞霄眯起眼,“如若不是庞八救治及时,恐怕现在已经是死人,自然发现不了这些,而你所说的这个刺青,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知晓,所以并没有显露出金乌教在背后操控,只是你若是说出去,第一个被暗杀的人就是你。”

    周恒一缩脖子,他被庞霄的这个理论吓了一跳,眨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

    “我没说啊,这不是跟霄伯商议,要不我们不告诉方纪忠这伤疤的讯息?”

    庞霄摇摇头,“说是必须说的,不过不一定你来说,张辅龄大人之前就跟随方纪忠来调查金乌教的事儿,庞八稍微缓过来一些,让他来说就行。”

    周恒有些过意不去,这显然是让庞八来独自背锅。

    不过,看在自己救了他性命的份儿上,还是老老实实听从庞霄的安排吧,毕竟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想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也好,那就听从霄伯的意见,不过今天回春堂是否要加派人手守卫?”

    庞霄摆摆手,“我进来的时候就发现,周边都是厂卫的人,这回春堂周边不下二十人,安全上暂且不用担心,再者金乌教刚刚做了如此大的动作,也不会突然行动。”

    周恒点点头,这些不是他能控制的,还是听吆喝安全,想到之前检查尸骨的事儿,周恒看向庞霄。

    “大世子的事儿,您和宁王说了?”

    “说了,此事定与闻家有关,不知是大世子发现了什么秘辛之事,还是闻家有了别的打算,希望王爷怒发冲冠为大世子报仇,他们想坐拥勤王之功,王爷还没有更深的判断。

    不过今日宁王府的事儿,闻氏的回来,还有将闻家当成最大的挡箭牌,都似乎有些牵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还没有想明白。”

    周恒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闻家想用幼子取而代之,这样的不臣之心不是一天两天了,至于闻家哥俩更不是安分的主儿。

    “之前净逸和尚的事儿,想必霄伯也知道,闻家一个是针对我,再一个是希望世子没有人帮衬,虽然皇帝没有追究,但整件事闻家操控的痕迹还是可以查到的,皇帝认为是私怨,不知霄伯怎么看?”

    庞霄点点头,“确实是闻家所为,皇帝是觉得闻家在帮着孝昶小公子泄私愤,所以没有过多处置,毕竟处置了,就是皇帝自己识人不清。

    你提到这个,难道你还有别的看法?”

    庞霄虽然年纪大了,但绝对是个聪明人,周恒能想到这些,他自然也能想到,周恒沉吟片刻,认真地看向庞霄。

    “今日之事,看着似乎是闻氏来给我们添堵,所以才选择这个时机回来,并且所有的错处都指向闻昌晋,教女无方不说,还被金乌教的人钻了空子,利用这个时机差点儿酿成大祸。

    如若按照这个方面去想,闻氏愚钝,闻昌晋虽然聪慧却是无法约束晚辈之人,有些心机,却没有害人之心,只是过于蠢笨,并且变相证明,他和闻家与金乌教毫无瓜葛,是也不是?”

    庞霄一怔,双眼瞪大死死地盯着周恒。

    “你的意思是?”

第六百五十九章:明示

    周恒顿了顿,目光坚定地说道:

    “我有一个猜想,今天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局,只是为了用来证明闻家是忠臣,虽有小错却无伤大雅,是金乌教还有前朝余孽最痛恨的一群人,与金乌教毫无瓜葛!”

    庞霄沉默了,这个想法真的太大胆了,不过仔细想想确实如周恒所说,今天这一切显得闻氏极为蠢笨。

    之前安排御医下药毒害朱筠墨,派人追杀朱筠墨的智慧,似乎全都没了,仿佛一个毫无章法的妒妇,只是会胡乱撒泼。

    而闻家,之后顶多是老皇帝的几句斥责,最惨也就是罚俸半年,至于信任恐怕超过从前,之前张辅龄他们抓到的那个胡御史,看起来比闻昌晋正直得多,不一样是被金乌教所驱使?

    庞霄少有的慌了,眼睛垂下,扶着桌子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此事要跟王爷说一声,至于如何分析,不是你我能做主的,晚些让人去通知张大人吧,就说庞八看到了那个伤疤,我想他们也会联系到金乌教的。”

    周恒点点头,多说没用,他不可能去找方纪忠说这事儿,更不可能去找皇帝状告闻昌晋,这都是分析,没有别的佐证。

    “也好,我去看看庞八,他如若醒过来,问清楚他看到的伤疤,我就联络张大人,还是私底下偷偷来的好,免得被金乌教的人发现。”

    ......

    二个时辰后,回春堂北门。

    一辆马车直接被带入后院,听到有人喊着让护士过来引着去传染病房,患者高烧咳嗽。

    一听这个,原本还有人扒着窗口朝外开,赶紧关窗的关窗,转身躲开的躲开。

    回春堂这地方就这点好,但凡重症,不用排队,直接走绿色通道,可以直接从后院进去。

    当然,装病的也会被丢出去,至于后果可以参考徐阁老家,毕竟这都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几乎没有人捣乱,这里也没有人维持秩序。

    一个小厮用黑布包裹着面颊,扶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晃悠着进来,直奔专门的通道,朝着急诊后面走去。

    仅剩的几个看向后院的人,还不断感慨着。

    “周伯爷就是善人,如若这样的病人送到别的医馆,恐怕就是什么诊治不了之类的言辞给送出来了,这里还用专门的通道进行诊治,还不影响我们,太细致太贴心了!”

    “是啊是啊!”

    “回春堂的大夫,就是用心,我这来了三次,看看自己走自己动,也不用人搀着,不过是住院了几天,打针吃药,总共才花了二十几两银子,之前你们都知道我在外面花了多少银子也没啥用啊!”

    后面围着的几个人,似乎都很熟悉,不断点头还拍拍这个老汉。

    “如若不是家底殷实,老伯恐怕真的熬不到今天,这回春堂着实省银子,大夫也贴心。”

    “......”

    这个话题一说起来,基本排队的过程也少了几分枯燥。

    一两个说了自己的经历,众多排队的人也更有信心,尤其是远道慕名而来的人,更是心里有底。

    那个扶着披着斗篷男子的小厮,此时已经从急诊特殊通道直接进入二楼的病房,除去外面的斗篷,小厮也放下斗笠,这才看得清,来人是张辅龄和周易安。

    屈子平引着二人直接来到三楼的一间病房,这里面聚集了好几个人,病床上躺着庞八,周恒和庞霄站在一侧,苏晓晓和朱筠墨在另一侧,张辅龄一进来,周恒摆摆手压低声音说道:

    “大人见谅,这里隔音不是很好,不跟您客套了,庞八刚才说了一些情况,我想还是让您来听听。”

    庞八此时已经醒了,惨白的脸色一点儿血色没有,身上的各处都有管子。

    张辅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样还能活下来,这都是周恒救治得力,朝着庞八点点头说道。

    “别急慢慢说。”

    庞八点头,一张口嘴巴里面的人参味道直冲鼻子。

    “我被刺伤......落入水中的过程中,其中一个黑衣......衣人,朝着我这个方向,似乎是丢......丢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张开手的时候,看到他掌心有道疤......非常特别的一道疤!”

    说到这里,张辅龄瞬间瞪大了眼睛,凑到庞八面前,显然他也想到了什么,盯着庞八问道:

    “什么样的疤痕?”

    “烧伤.....不过是割伤后的烧伤,深可见骨,掌心连纹路都没有,全部凹陷进去的伤......”

    张辅龄回身看向周恒,周恒早就凑过来,这个时候要说透彻,毕竟不能天天见,别有什么疏漏,虽然是怀疑,但可以跟张辅龄说。

    “我听说后,去找了之前周易安绘制的那张画,给庞八辨认过。”

    说着画已经举到张辅龄面前,张辅龄岂能不知道周恒的意思,他看向庞八。

    “你说的伤疤,跟这个画很像吗?”

    庞八点点头,“比这个还要重一些,那人的掌骨能看到,可惜别的我都没有看清。”

    张辅龄站起身,朝着庞八点点头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你好好休养,这信息相当重要,能保住性命,就是对世子最大的安慰,不然他会愧疚的,伯爷我们找个地方详谈一下可否?”

    周恒点点头,起身引着张辅龄回到办公室,周易安在张辅龄的示意下,暂且留在病房。

    周恒关上门,张辅龄赶紧说道:

    “既然让人找我过来,你是不是猜到一些实情?”

    张辅龄的话,说得还算婉转,周恒笑了一下,跟张辅龄如若藏私,完全没必要,只要不招惹厂卫就好,因此没有躲避张辅龄的目光,周恒抬眼看过去。

    “陛下对外公布的时候,我猜到了,北山的所有事儿就是金乌教所为,今天给庞八手术的时候,听秀儿说,来的路上庞八迷迷糊糊说什么,刺客手上有一道疤。

    我下意识就想到操控孟孝友的黑衣人了,然后在办公室找到当时周易安绘制的那幅画,这才派人去请张大人过来,也不知我的想法是否对,就是想让您印证一下。”

    张辅龄点点头,刚刚他听到庞八的说辞,和周恒的反映一样,一下子想到去年的赈灾的案子。

    “如若真的是一批人,这些人能操控官员,能敛财,这就解释了为何当时那么多人参与贪墨,抄家追缴的时候却追不回赃款,看来这些人也只是顶着贪墨的名声,钱财早已被转移。”

    周恒眨眨眼,其实他是真的不理解,如若真的是金乌教的人敛财,那么枯井下面怎么没有人动?

    要知道分两批运出来的黄金,数量非常庞大,现在他们都分批次熔炼成金砖了,这些金砖可不是市面上那些杂质含量极高的赤金,纯度极高,如若换算成那些赤金,这些东西投资通州是够了。

    也就是说,金乌教的人,在传承的过程中一定出现了问题,类似篡权或者继承人变化之类,之前掌权的人死于非命,并未将所有秘密说出来,这才让周恒钻了空子。

    不过这样的事儿要怎么跟张辅龄说呢,一时间周恒还真的有些不知从何开口,想到闻昌晋,周恒抬起头。

    “今日,张大人既然来了,那我就跟您说说我自己的看法,当然我后面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佐证,如何判断,这个您来定夺,而且此事我也只是希望您一人知晓。”

    张辅龄点点头,他知道周恒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一旦郑重起来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你放心说,有什么感受都可以说,这案子自然是我们来查,我也没有单独见过你,所以一切与你无关。”

    得到张辅龄这样的保证,周恒也没了之前的顾虑,这就是为什么可以跟张辅龄说,但绝对不能跟方纪中来谈,因为方纪中背后是皇帝,周恒说得多了,总显得有些刻意。

    “好那我就直言不讳了,世子在清平县隐居的时候,曾经被闻氏派人追杀,当时在破庙遭遇雷雨,遇到我才得到医治,当时的情形如若耽搁几个时辰,至少现在是不良于行。

    随后在梅园,第二批杀手过来,被苏五小姐拦下,那二人武功相当厉害,苏五小姐都差点儿殒命,那次之后宁王明言护着世子,追杀才停止。

    并且据我所知,当年世子就被张大人救过,那时也是被追杀。之后我查出世子被按照痫病治疗的药物有毒,这样的药物已经给世子喝了十年,如此心思,您觉得闻氏是个鲁莽的人吗?”

    张辅龄摇摇头,周恒说这些他清楚,虽然不知道细节,但闻氏的所作所为,不只是他很多人都知晓。

    “沉稳布局,能将一件事安排这么就,绝对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所以今日看到闻氏回宁王府,我也感到非常的意外。”

    周恒呼出了一口气,说到这些似乎将他的记忆也拉回那个时候,稳稳心神接着说道:

    “回京后,闻氏唯一鲁莽的就是赶世子出府,不过闻尚书后面的一顿操作,也让闻氏找回面子。

    再之后,假和尚事件、御书房为难、北山爆炸案,这些事件都与闻昌晋多少有所关联。

    从安排净逸和尚三年前出海到倭国假和尚,还有北山抓到查不清背景的人里面,其中有一个人被发现后直接自尽,虽然人死了,可拿着他的画像,经过调查,此人就是闻家府上的。

    至于今日的事,闻氏非赶在今日回来,鲁莽犯傻冲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布局缜密的金乌教挂上钩,显然这是金乌教想要栽赃给闻家,我想朝中人今日都会这样想吧?

    并且厂卫和顺天府会再一次开展对金乌教的清理,会更加严苛,尤其是朝中官员,恐怕要更加仔细的核查,可今天的事儿,反而将闻氏一家人完全排除嫌疑之外。”

    张辅龄抬起眼,死死盯着周恒,抓着桌子一角的手都在颤抖,这话里面的意思,周恒说得再明白不过。

    闻家确实是今日获利最长远的一家,别人被查,他闻昌晋女儿鲁莽,自己还被金乌教诬陷,老皇帝和厂卫一定会绕过闻家的调查。

    越是想越是感到后脊背冒凉气,盯着周恒的眼睛,周恒虽然没说出最后的推断,但张辅龄已经听明白了,他认为闻家就是金乌教的人,有可能还是利用陛下之手,想要清理一部分金乌教的人。

    想到这个,张辅龄腾一下站起身,来回踱步数个来回,最后一把抓紧周恒的肩膀。

    “周伯爷你跟我说句实话,刚刚你所言没有私人恩怨的缘由!”

    周恒点点头,认真地看向张辅龄。

    “没有私人恩怨,更不想打击报复,只是将所有的事儿串联起来,发现的各个问题,至于如何判断,这个周某真的不知道。”

    张辅龄没说话,心里却是明白,这叫不知道,这是不想从自己嘴巴里面说出来。

    不过按照周恒的分析仔细想想,确实更加有道理,假和尚事件还有北山爆炸案,如若牵强地说闻家对世子有怨念,似乎太过牵强。

    闻昌晋支持太子一党,可太子愚笨难堪大用,二皇子野心深重,不过手段毒辣,老皇帝早就将人贬去封地。

    最有利的三皇子,看似表面光鲜亮丽,可他没有子嗣,成婚多年只是一个女儿,已然无法继承皇位。

    五皇子母家孱弱,只是依附皇后,本人更是没有才学,过于软弱,不过子嗣繁盛,光儿子就十多个。

    九皇子刚刚出生,其母淑贵妃虽然高贵,但母家已经衰落,在高丽当权的,不过是她的叔伯子侄,除了朝贡从来没派人过来私会过,如若争夺皇位又能有几人真正护他?

    所以,虽然看似老皇帝子嗣兴旺,可真正能继承皇位的,还真难选出来一个,闻昌晋成日研究这些,比自己看得更明白。

    如若真的按照周恒所言,闻家是金乌教之人,那么稳住不得势的太子。

    力挺宁王,还有宁王府的朱孝昶,打压谋杀朱筠墨,这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显然这是两条线,最初一条是拥护宁王上位,之后立朱孝昶当太子,那么他们闻家名正言顺上升一个等级,对朝政的把持可就不是一个户部这么简单了。

    第二条,也是最为稳妥的保命线,就是扶持太子上位,那几个皇子虽然各有能力,太子是资质最平庸的一个,可杀戮不果,优柔寡断,爱念及旧情。

    这算不上优点,可老皇帝非常看重这些,毕竟剩下的几个接任,恐怕满朝官员没几个能得到善终,所以老皇帝迟迟没有放手让太子亲政,而是看着几人明争暗斗。

    如若今天分析的所有得到证实,闻昌晋是金乌教的人,那么之前担忧的,恐怕都不是最严重的,大梁将面对的,可能是覆国之难。

    张辅龄站起身,将披风的帽子戴上,朝着周恒郑重地施礼。

    “今日我没来过,周伯爷也没再回春堂见过我,更没有跟我推心置腹地谈过,你好生照料庞八,还有刘仁礼,通州的事儿才是重要的,如若一切稳定,我建议你尽快去通州!”

    周恒点点头,“十日后吧,殿试放榜结束,庞八正好可以拆线,我们直接去通州,届时通州正好秋收。”

第六百六十章:她,你不能动

    张辅龄走了,后续几日,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阴霾当中。

    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朝中众人则纷纷明哲保身,闻昌晋跪在宫门外,求见老皇帝可老皇帝只是传出来一句话,闻氏所为不代表闻家,朕不会惩治闻家。

    三日后的殿试,如约而至。

    张景瑞前一日已经跟随张中堂回去,铭宇天刚亮就起来了。

    看到站在院子里面的周恒,很是意外,毕竟周恒是最难起早的人,看来这是为了给他打气,铭宇感动的不行,抿紧唇控制着情绪。

    薛老大在一旁,已经用袖子擦眼泪,颇有点儿将儿子养大了要嫁人的感觉。

    “小子你好好考,如若考得不好丢的是公子的脸,不然你真的要回来做账房了。”

    铭宇笑了,努力安慰着薛老大。

    “兄长放心,我会用心考,不过回来做账房也不错,不比当知县赚的少。”

    薛老大瞬间瞪眼,“这是银子的事儿吗?脸面知道吗?我可是跟族长说过,你这次必中,你跟我说当账房,岂不是打我脸?”

    看薛老大急了,周恒赶紧扯住薛老大,这货是真担心了。

    “别废话了,赶紧出发,别耽搁殿试的时辰。”

    一听这个,薛老大也没再废话,赶紧帮着铭宇拎东西,直接朝门口走,周恒也跟着出来,一起上了车,看着周恒坐到身侧,铭宇一脸紧张。

    “公子还跟我去啊?”

    周恒瞪了他一眼,“对啊,张公子今日也参加殿试,我自然要过来给你们打气。”

    铭宇哦了一声,没敢反抗赶紧在车厢里面做好,薛老大扬鞭子马车直接出去。

    不多时,就来到考场之外。

    马车停下,二人下来,薛老大怕弟弟紧张,还怕他抹不开面子,没有上前多说什么,毕竟他也不会安慰人,说多了更像是训诫,这时候还是少开口为妙。

    刚站好没多一会儿,人群中有个喊声吸引了周恒的目光。

    “伯爷,您真的来了!”

    周恒一侧头,果然是张景瑞,他的左腕吊着一根绸缎的三角巾,与他的衣衫还很搭配,不仔细看,也不太惹眼,见到周恒笑得已经合不拢嘴。

    周恒朝他身后看看,没见到张中堂的影子,估计有过一次落榜的失落,今儿没敢跟着过来,也是怕给张景瑞增加负担。

    抬手拍拍张景瑞的右臂,“就你自己来的?”

    张景瑞呲牙笑着,朝一侧扬扬下巴。

    “带了一个书童,毕竟手不方便,一会儿进去的时候,看能否通融一下,不然这书箱我还真的拎不动。”

    铭宇已经凑过来,朝那小书童摆摆手,北山住了这么多日子,他们也算熟络,朝着张景瑞笑笑,很自然接过小书童手中的书箱。

    “还是将书箱给我吧,一会儿你进不去,我们还能互相照料一下!”

    小书童点点头,没过多地客套毕竟非常熟悉,赶紧笑着退后。

    张景瑞朝着周恒恭敬地施礼,一只手举着显得有些怪异,周恒笑着将他扶起来。

    “别在意这些虚礼,你自己感觉怎样?”

    张景瑞露出一口白牙。

    “我一点儿都不紧张,还有点儿兴奋,与上一次参加殿试感觉差了好多,恨不得现在就给我放进去,让我练练手,我想做一些没见过的题!”

    周恒一头黑线,这货有些飘了,现在学会三年级数学就这幅德行,如若学的深一些,岂不是要眼睛长头顶去?

    抬手朝着张景瑞头顶就是一巴掌,白了他一眼严肃地说道:

    “低调做人,我要说多少遍,不要张狂,你算学好了别的不一定能出类拔萃,更不要引人注目,不然你知道谁在后面捅刀子,觉得题简单不要紧,殿试结束我给你们出更难的,不会看我怎么罚你!”

    张景瑞赶紧安静下来,自己差点儿又犯老毛病,当年就是张狂,这才惹人注意,赶紧收敛性子,老老实实站在周恒面前。

    “景瑞张狂了,请伯爷责罚!”

    未等周恒说话,不远处几个人朝着这边笑了起来,几个人衣着光鲜,眉宇间嘲弄和轻蔑的神态,让周恒看了就挺想揍一顿的,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灯。

    “我当是谁,这不是张中堂家的景瑞,真的是没想到啊,你堂兄那样的资质三年前都成了进士,倒是你吹嘘的如何如何,怎么今年又来了?”

    一个年长一些的男子,伸手拦住几人,显然他与这几人熟识,这人压根没给张景瑞眼神,只是哼了一声说道:

    “行了少说两句,我们还是屏气凝神,好好让自己静下来,一会儿正常发挥就好,别因为不相干的人,影响发挥,再者宁王府的朱孝昶公子来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

    说着,叫着几个人直接走了,周恒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果然朱孝昶来了,一身半旧的儒衫,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和客套,与周围的人都微微颔首,脸颊看着比三日前消瘦了一些。

    这么一番打扮,别说真的给他加分,憔悴落魄却不失儒雅,如此样子,岂不是大多说儒生所追求的境界。

    张景瑞脸上带着羡慕,铭宇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毕竟他谁都不认识,能来参加殿试是为了兄长和周恒,所以他看到谁都跟没看到一样。

    看着门口要集合了,似乎有人要出来宣读什么,周恒赶紧拍拍二人。

    “行了,赶紧过去吧,不用太着急,虽然时间紧,但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只要认真读题,仔细计算,最后的策论不跑题就行,记住一句话,胜不骄败不馁!”

    张景瑞和铭宇二人赶紧朝着周恒施礼,此时二人的心情是复杂的,今天是检验一切的日子,二人脸上都坚定了许多,拎着书箱朝前面走去。

    随着人流,没有过分朝前挤,也没有被甩在后面,拍着队直接进去,后面有来晚的,不断叫嚷哀求希望能被放进去,周恒没有多看,整理了一下衣袍,直接朝着马车走去。

    薛老大脸上带着不解,这就完了?

    “公子,咱不等了?”

    周恒上下看看薛老大,“等啥,把我送回去,我要给刘大人查体,我们临走之前还有很多事儿要准备,一会儿快日落的时候,你来接铭宇就行,放榜要三日后。”

    薛老大虽然想留下,不过听周恒这样说也没废话,直接载着周恒走了。

    回到周府,庞霄早已在房间内等着,周恒想睡回笼觉的计划直接被打乱了,赶紧走到庞霄近前,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带着不解。

    “霄伯怎么过来了?”

    庞霄转过身来,现在霄伯已经正常在京城路面,如若他要过来一般都陪着朱筠墨,这样一身黑衣,突然出现,显然是出了什么事儿,或者有什么突发状况。

    “伯爷,事出紧急,我直接过来找你了,闻家已经被监视起来,他们所有的铺子还有庄子,都已派人盯着,另外我得到消息,厂卫抓到了金乌教的一批人,此时正在进行审讯。”

    周恒盯着庞霄,一个监视不至于让他着急,看来是金乌教的这批人有问题,想到之前抓到胡御史,周恒一哆嗦,难道牵扯出什么高官?

    “牵扯到什么人吗?”

    庞霄脸上很严肃,微微颔首说道:

    “抓到的人里面,有一个是宫中的太监,他是金乌教里面的左护法,据说他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培养了一批女童,训练成细作分别派往各个府邸。

    有的成为丫鬟,陪着各大家族的公子小姐长大,有的直接被偷天换日,直接成为小姐生活,不过当年有一个女童,被他们金乌教一个负责教养的琴师带走了,直到去岁才找到此人。

    那个琴师拒不承认,那个少女就是被带出去的,最后更是直接自裁,不过这个太监还是追查到女子的下落,她就在北山,我想说了这个经历,你也能猜到这个人是谁了吧?”

    周恒愣在原地,这样的说词不用说周恒,即便是庞霄也知道是谁了。

    如若说身世能对得上的,只有一个人,去岁白卿云的养父纵身一跃自尽而亡,周恒手指冰冷,呼吸都有些急促。

    最初只是觉得白卿云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是没想到竟然能跟金乌教联系上,这怎么可能?

    当时,她为了不被他人操控直接用沙子搓入伤口,那样决绝的一个女子,怎么可能被人操控?

    “你是说白姑娘?”

    庞霄点点头,“最初你们船上相识,白姑娘和她养父就竭尽所能的接您你和世子,我说的没错吧?”

    周恒点点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是的,当时在船上,只一眼就觉得她是有目的来接近的,不过下船的时候,她并没有死缠烂打,而是独自带着养父离开了,也是因为这个,让周恒觉得自己当时的判断可能理智过头了。

    庞霄没有停顿,接着说道:

    “之后伯爷和白小姐在街上偶遇,听到她的遭遇,随即想要帮忙,宫中那一舞和一首曲,足够让男人迷情,我想如若是在十年前,陛下一定将她收入后宫了。

    不过随即白姑娘养父被人坑骗,你觉得一个能从金乌教手中逃脱的人,会如此疏漏百出,或许是迫于压力,或许是对白姑娘的保护,他想要带着秘密死去。

    而后好巧不巧,让苏五小姐撞见,直接将那时候的秋娘救下来,在回春堂医治了她,伯爷当时是为了生意也好,为了让她能另寻出路也好,决议在北山建立剧院。

    之后的事,就不用我说了,秋娘没了,摇身一变成了北山剧院的管事,现在也算是北山核心的人员之一,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北山的所有事,金乌教的人都一清二楚?

    明了伯爷和世子身边布防,在爆炸那天是最薄弱的,知道酒精作坊里面的布局,能够随意放置竹竿火折子,还将酒精罐的盖子用铁线捆绑。

    现在虽然爆炸案算是破了,可真正操控这一切的人,并未真正找到,一个马文良能做得了这么多?普通的杂役,能随意去这些地方?

    另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可知道白姑娘身上的功夫,不比薛老大差?飞檐走壁或许不行,但对付一两个壮汉,或者是让人无法感知的状态去各处,还是可以做到的,这个你可知道?”

    周恒扑通一声,直接坐在椅子上,他现在感到浑身冒汗,尤其是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说不清对白卿云是什么感情,如若没有秀儿,或许会与白卿云发生些什么吧。

    不过一个弱风扶柳般的白卿云,她竟然有功夫在身,当时她在妓院举刀要自杀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撑着桌子,半晌都没有说话。

    周恒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过庞霄既然亲自过来,一定发现的不止是这个,想到这一点,周恒抬头看向庞霄。

    “霄伯是不是发现了别的什么,不然单凭老太监一句话,你是不会过来说这些的。”

    庞霄叹息一声,随即点点头。

    “那金乌教的左护法,算是金乌教中级别很高的人,不过上层的人,他也没见过本人,一般都是接到字条消息,或者是拿着令牌的黑衣人传递指令,下面的人他还知晓一些,但上层的人他不知道了。

    比如闻昌晋是否是金乌教的人,他不知道,不过数年前曾经涉及闻家的一个事,这个左护法想要派人找闻家的麻烦,不过瞬间被拦下了,没有给出解释,只是说闻家不可动。”

    周恒眯起眼,这抓了一堆人,可真正有用的消息去没什么,反倒让整件事儿扑朔迷离。

    从这人的话中,不难分析到,闻家即便不是金乌教的人,也是跟金乌教有所牵绊,不然绝对不会有这样一则消息传下来。

    周恒眉头紧蹙,此时此刻他真的想将那个老太监审讯一遍,这样没头没闹的信息说了太多,事情调查到这个份儿上,没有解惑,反而真相是越来越破朔迷离。

    周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最后目光再度落在庞霄的身上。

    “霄伯是怎么决定的,既然你能知晓这个消息,显然在厂卫你是有眼线的,难道要抓了白卿云严加拷问?”

    庞霄摇摇头,“这些不是我能控制的,厂卫想要调查,自然会带人过去,白小姐想要自证清白,需要扛过所有刑罚。”

    庞霄一怔,没想到周恒能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样的情况真的少之又少,他顿住身形看向周恒。

    “伯爷什么意思?”

    周恒抬眼盯着庞霄,“霄伯,当年是我救了你的命,给你解了手上的毒,你说过,只要我有需要,可以完成我的愿望,那么我的愿望已经想好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但是她你不能动!”

第六百六十一章:白卿云的身份

    庞霄一怔,自从认识周恒,他从未有过过分的要求,更没有说过逾越的话,是一个极为有分寸的人,之前庞霄确实说过,希望怎么报答可以说,但周恒从来都没有要求过。

    想到这里,庞霄蹙眉半晌,随即点点头说道:

    “我自然不会动她,可厂卫的人我控制不了,方纪中下了死命令,一月内就要结案,我既然能得到消息,方纪中自然也能得到,而且会更早。”

    周恒明白庞霄的意思,显然方纪中那边很快就会有行动,周恒站起身。

    “别人我不管,我现在要去北山,还不想惊动众人,霄伯你能帮我吗?”

    庞霄微微蹙眉,他猜到周恒会有所反应,不过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听之任之,而是毫不掩饰地站出来,这再度让他意外。

    别的不说,之前刚给大世子验尸,这里面担了多大的风险,庞霄心知肚明,拒绝是不可能的。

    上前一抱拳,“既然伯爷想好了,那裹上一件斗篷,我送你去吧,这里是闹事,想要脱离监视还真的不容易。”

    周恒点点头,赶紧写下一个字条:有事出去一下,看到不要惊动众人!

    写好字条,用自己的听诊器将字条压住,脱下身上的外套,抓起一件斗篷,想想在桌子里面抓了一摞银票,再度站到庞霄面前。

    “我们走吧!”

    庞霄没废话,用斗篷直接将周恒裹上,周恒学聪明了,反正也别挣扎,不然庞霄也不容易控制,他双手抱紧自己的双肩,两只脚交叉,尽量控制自己身体瞬间脚离地。

    伴随耳边的风声,还有一阵阵眩晕的感觉,也不知道上下飘飞了多久,最后脚才落地,此时披风被打开一个口子,周恒张开眼一看,是上次那个院落。

    庞霄吹了一声口哨,几个人飘落在院子中,庞霄赶紧吩咐道。

    “准备一辆马车,要双马的,车子要北山新式马车,车夫换成贤王府的衣衫,动作快些。”

    一听吩咐,几个人瞬间动了起来,片刻马车已经被准备完毕,周恒直接窜上马车,这才将披风扯下来,此时身上已经被汗水打湿,毕竟七月的天气还是十分酷热。

    让周恒意外的是,庞霄直接窜上来,一拍车门。

    “快直接去北山,我们从北麓过去,绕过猛兽馆直接到剧院北门。”

    临时的车夫一扬鞭子,马车飞奔着出了院落,不多时就出了京城,庞霄原本闭着眼,这会儿才张开眼,微微叹息一声。

    “回春堂和周府周遭,厂卫安插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周恒一怔,他知道自己的回春堂周边一定有人,毕竟庞八出事儿,刘仁礼他们夫妻都在自己府上,方纪中一定会安排人过来。

    这个方华之前也说过,不过听庞霄的意思,这人超乎他的想想,那到底是多了多少?

    “很多?”

    “回春堂附近不下三十人,周府周边有四十多人,比宁王府周围留下的暗哨还要多得多,而且这是刚刚布置的,我之前进入回春堂的时候,外面还没有这么多人,也就是这半个时辰内布置的。”

    周恒蹙眉,不用说庞霄知道消息一定晚于厂卫,所以他过来之后,这边已经有人进行了布置,看来速度还要快一些。

    “速度快些吧,我怕去完了他们直接动手。”

    庞霄拍拍车厢,外面的人赶紧应声。

    “是,小的这就加速前进!”

    庞霄顿了顿,抬眼看向周恒。

    “没了外人,伯爷可否跟我说说,你下一步怎么计划的?”

    周恒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摞银票。

    “事出紧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绝对不能让她落入方纪中他们手中,无论她是否是金乌教的人,进了厂卫别想平安出来,她做过什么我不管,至少让她走的远远的,不再踏足京城。”

    庞霄没说话,周恒知道自己的决定草率,甚至会因为自己的草率引得皇上不满,可是现在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想来秀儿可以理解自己的心情。

    虽然不想娶白卿云,但绝对不希望她出事儿,即便她是金乌教的人,即便这个人出卖了自己。

    马车快速前进,不多时来到北山,没走喧嚣的官道,直接上了北麓。

    这里穿过去就是医学院,周恒没让庞霄他们往前走,毕竟马车还是太显眼了。

    周恒跳下车,将斗篷扣在头上,看了一眼庞霄。

    “我去找她,霄伯在这里等着吧,我不希望这事儿将你卷进去,更不想世子和宁王受到牵连。”

    未等庞霄回答,周恒已经走了很远。

    庞霄摇摇头,身侧那个车夫凑上前来。

    “霄伯,我们帮着遮掩一下吗?”

    庞霄点点头,朝着他一摆手。

    “吹哨子吧,这里留了人,至少别让人发现周恒来过北山,此事想摘干净不容易,不过我听闻那个白卿云已经培养了几个她的替身,可以上台顶替她,观众也没有发现。”

    那人点点头,“是,这个值守的人回来说过。”

    庞霄出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去安排吧!”

    车夫施礼后,随即没了身影。

    周恒不会飞檐走壁,只能拽着自己的披风帽子,快步从猛兽园后面的小路,直接来到剧院。

    一个守卫的侍卫,拦住周恒的去路。

    周恒一抬眼,那人瞬间认出周恒,刚要叫人,周恒抬手捂住他的嘴。

    “别说话,更别声张,你现在就进去,去后台找白卿云小姐,让她也遮挡严实从后面出来,我有急事儿找她,记住无论多忙也要停下手中的一切过来,听明白了吗?”

    侍卫点点头,能得到周恒的直接命令这是第一次,对于他来说还有点儿小兴奋。

    赶紧朝里面走,故意让自己的脚步放慢,仿佛平时巡逻一样。

    那人上了后台,穿梭在人群中,搜索着白卿云的身影,在舞台边缘,看到穿戴成仙女装扮的白卿云,赶紧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白姑娘请随我来,公子在北侧门等您,让您一定别引起注意,披着斗篷过去,更别张扬,不要让人看到你的行踪。”

    白卿云一怔,稍微卡顿了一下,随即朝着那侍卫点点头,披风舞台边缘挂着很多件,毕竟带着妆容,不希望受人瞩目,所以很多演员都喜欢遮挡一下。

    白卿云伸手抓了一件,将自己包裹严实,随即跟着侍卫朝门外走去。

    一出门,就看到外面裹着青色披风的周恒。

    白卿云脸上带着不解,刚要说什么,周恒抬手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上前扯着白卿云的手,直接朝着猛兽园跑,没有一句话,就这样快步跑了起来。

    周恒没看到的是,那个侍卫被刚才的车夫叫到一边儿,抬手点住穴位,扛着人直接直接跳入林子深处。

    周恒挑帘,发现马车上没了庞霄的影子,车夫更是不在,他拽着白卿云上了车。

    白卿云盯着周恒,没有主动问一个字,就这样死死盯着,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多少猜到一些。

    周恒从怀中掏出来一摞银票,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揉成一卷,瞧着至少有几千两,一股脑塞到白卿云怀中。

    “现在听我说,厂卫已经查到你的身份,我是提前过来的,你现在就走,乔装打扮也好,隐姓埋名也好,再也不要回到京城,金乌教的事儿即便完结,你也不要再回来,听明白了吗?”

    白卿云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周恒,仿佛这些话都没听到似的,如此淡然的表情,让周恒更加着急。

    伸手抓住白卿云双肩,用力摇晃了几下。

    “你傻了吗?我说话听不到?”

    白卿云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淡然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周恒一怔,眨眨眼眉头紧蹙,这丫头现在怎么纠结这个,不过他知道白卿云是个倔强的,当时她养父死的时候,她就差点儿自杀,那狠厉不作假。

    “船上,我们从清平县回京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有意接近我们的,虽然不知道身份,但知道一定是有人指使,只是我一直没发现是谁指使。

    今天听了霄伯的消息,我才知道是金乌教,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赶紧别耽搁时间,快走行吗?”

    白卿云笑着摇摇头。

    “公子知道消息,能过来告诉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我想说北山的爆炸案并非我所为,不知道你是否相信?”

    周恒点点头,急切地说道:

    “我信,之前你养父自杀的时候,我就信你了,不然怎么可能带你到北山?

    我这么爱财,总不至于将剧院交给不信任的人打理吧,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你还是听我的,赶紧离开京城,隐姓埋名才能求得平安。”

    白卿云固执地摇摇头,叹息一声抬眼看向周恒。

    “我不能走,走了你也好、霄伯也好、世子也好,都会受到牵连,即便不受到牵连,也会让皇帝怀疑。

    我自幼被养父养大,他跟金乌教的关系,也是来京城之后我知道的,之前他并未说起。

    只有我去了厂卫,才能证明你们跟此事无关,所以我不走......”

    周恒打断她的话,这丫头上来倔强的劲儿,谁都说不动,但是他还是希望试一试。

    “你不听我的话了?”

    白卿云笑着看向周恒,“我知晓自己的身世后,知道不能跟公子更进一步,不过能得到公子的信任,还有如此呵护,我死了又何妨?

    您别劝我,我不会跟你走的,北山已经算是我的家了,虽不能再在这里,可我也不希望因为我将这里的一切毁掉,我该面对因我而起的一切,公子保重。”

    说着,白卿云抬手不知道舞动了什么东西,周恒眼前一黑朝着车厢倒过去,白卿云伸手扶着他,缓缓将人放在地上。

    庞霄此时已经飘落在车厢旁,白卿云朝着庞霄躬身施礼。

    “霄伯,请带公子回去吧,我想厂卫的人已经在不远处,不要让公子卷进此事。”

    庞霄依旧是一脸的淡漠,走到近前扶起晕过去的周恒,看向白卿云。

    “你想好了?厂卫的手段,可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够承受的,这可不是顺天府几道刑罚就能熬过来,进去后能出来,不说断手断脚,也是就能剩下半条命。”

    白卿云的目光没有离开周恒,走到周恒近前,抬手摸了摸周恒的脸颊,这才看向庞霄,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我曾经真的想将自己给公子,不过他心里只有秀儿小姐,我知道我不配,从身份到情感,其实这样......挺好的。

    之前一直是公子保护我,还多次出手救了我,这次该我来保护他了,带他走吧,就当做没来过北山,那个叫我的侍卫也带走,免得说漏嘴,不然真的说不清。”

    说完白卿云站起身,没再多说一个字,朝着剧院的方向走去。

    身上的披风也被丢在路边,最后一闪身回到剧院的小门没了踪迹。

    庞霄叹息一声,看了一眼周恒手上用力,一把将周恒丢入车厢,朝着外面吹哨。

    片刻落下来几个人,车夫第一个凑过来,刚刚的话这些人都听得真切,虽然听命于庞霄,但见到周恒为了白卿云能如此冒险,真心都很感动,当然白卿云的做法,更是让他们眼睛发酸。

    庞霄摆摆手,“咱们的人撤下来,如若厂卫的人来了,谁都不许动,但是派人跟着,随时向我回禀白姑娘的消息,走吧我们回京!”

    车夫点点头,扯下身上的外袍,一身粗布衣裳露了出来。

    赶紧将马车掉头,庞霄跳上马车,快速朝着北麓山下走去,那些人也隐入树林,去执行庞霄的吩咐。

    马车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队人马从京城方向驶来,抬手示意车夫停车。

    庞霄早已将周恒推到马车尾部,用被子裹上,他的身后放着十几箱五粮液,他敲敲车厢,马车停了下来。

    一个为首的人,跳下马匹,上前举起手中的刀,指着车夫。

    “什么人?车上拉着谁?”

    车夫举起手,浑身乱颤,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们是......是世子府的,过来拉酒......”

    那人用刀将车帘掀开,庞霄朝外面一探头,看向那人,瞬间认出这人就是方纪忠的干儿子刘富栋,此人心狠手辣,一直负责金乌教的事宜。

    刘富栋眼睛很贼,看到庞霄赶紧拱手施礼。

    “没想到霄伯亲自来拉酒啊!”

    庞霄淡然地点点头,指着身后满满当当的酒箱说道:

    “世子说殿试之后要准备庆祝,让老奴来准备些上好的酒水,毕竟价值太过昂贵,还是亲自跑了一趟,还要去卫国公府,送去一些,交给旁人也不放心不是,用不用我将酒水搬下来,你们仔细查一查?”

第六百六十二章:对策

    刘富栋一听赶紧摆手,朝着庞霄笑了,收起手中的刀,抱拳说道:

    “公务在身,打扰霄伯的行程了,小的也是例行公事,既然是世子用酒,那就请赶紧走吧!”

    庞霄笑着点点头,“那就多谢了,小十二走吧!”

    抬手放下帘子,车夫小十二朝着刘富栋点点头,赶紧扬起鞭子甩出去,马车再度走了起来,不过速度并不快,看起来还带着几分悠闲。

    一个厂卫的小子凑近刘富栋,压低声音说道:

    “头儿,我们就放他们走,那车上万一藏了人怎么办?”

    刘富栋抬手一个巴掌,打在那人脸上,那小子吓得赶紧跪倒。

    “狗奴才,你当头儿那天再指手画脚,我还没死呢,走去北山剧院。”

    一挥手,众人赶紧再度上马,一道烟尘飘飞朝着北山行来,路口负责查验的人,看到几人都怔了怔,赶紧上前,刘富栋掏出一个令牌。

    “厂卫查案!”

    那小子赶紧将拦路的杆子升起来,这些人带着杀气,之前周恒也交代过,遇到这样的人直接放行,不做正面接触。

    刘富栋抓着缰绳,快速朝着剧院行来,这里大多是行人,毕竟马车和马匹都存放到对面的停车场,见到骑马的人,都带着诧异的眼神看过了。

    刘富栋跳下马,缰绳一丢,马上有人接过去,他朝着身后一摆手。

    “四个人跟我进去,其他人留下,不要引起慌乱,这里是世子和伯爷的地方,谁惹事儿别怪我马鞭伺候!”

    说完第一个朝着剧院走去,直接进入侧门,朝着后台走去,很多画着妆的演员都怔住了,毕竟没见过这个架势。

    薛凡看到几人,迎着走过来,脸上带着笑,伸手拦住刘富栋说道。

    “客官,如若看戏请到台下就座,这后台为了安全起见,不能随意入内。”

    刘富栋点点头举起牌子。

    “奉命抓人,还请行个方便!”

    薛凡没有让开,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不知这位兄台想要抓什么人?”

    刘富栋展开一张画像,上面赫然是白卿云的头像,他们跟随孙茂才学习了素描,人像画得栩栩如生。

    “此人现在叫白卿云,还有一个名字叫秋娘!”

    薛凡整个人一颤,双臂展开拦住刘富栋。

    “如若我不同意呢?”

    刘富栋抬手握住刀柄,盯着薛凡,刚要拔刀,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

    “薛凡不得无礼!”

    刘富栋顿住动作,随着这声吆喝,白卿云已经走到几人身后,抬手拨开薛凡的手臂。

    薛凡没有退开,脸上带着决绝,身后很多演员已经抄起家伙。

    白卿云脸色一沉,朝着众人厉声吼道:

    “怎么着,我还是剧院的管事,你们都不听我的吩咐了?都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我跟他们去一趟,谁要是敢动手,别怪我翻脸无情,今后你们也别在北山讨生活了。”

    薛凡脸上带着担忧,他跟随白卿云的时间很久,多少知道白卿云的一些事儿。

    这些人杀气腾腾,看着就不是善茬,今天真的让白卿云跟随他们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

    “白管事不可,还是要告知世子和公子,再作定夺!”

    白卿云摇摇头,“无需告诉他们,此事不是他们能做主的,剧院暂且由你掌控,这些人的安危我也交给你了,别让我走了也不安。”

    薛凡知道白卿云的倔强,无奈点点头,冷眼看向刘富栋。

    刘富栋收起手中的刀,朝着门外伸出手。

    “白姑娘请吧!”

    白卿云知道,在剧院抓自己,没有枷锁附身,已经算是给足了世子和公子面子,这个时候不能多说其他,点点头迈步出了剧院。

    后面的人都跟着出来,白卿云回身朝他们笑了笑。

    “别担心,我只是随他们去调查一些事儿,说清楚就好了,你们安心演戏,不要给公子惹事,都记下了吗?”

    众人应声,白卿云看向刘富栋。

    “我们怎么走?”

    刘富栋见白卿云这么配合,没了刚才的狠厉,指着马匹说道:

    “白姑娘可是会骑马?”

    白卿云微微颔首,“不算娴熟。”

    刘富栋点点头,并没有强求,而是回身看向跟出来的薛凡,朝他微微点头。

    “这里可有马车?”

    薛凡瞬间明白意思,赶紧朝着周围吩咐,片刻一辆马车出现在此地,刘富栋朝着马车扬扬下巴。

    “白姑娘还是请上马车吧,去京城的路不算近,如若不善骑行,还是很遭罪的。”

    白卿云笑了一下,没说话直接上了马车,刘富栋坐在一侧,另一个小子也跳上来,赶着车直接朝官道走去。

    后面剧院的人全都涌了出来,薛凡浑身直抖,他既担心又不想让白卿云为难,朝身后摆摆手。

    “剧院演出不能耽搁,朱掌柜和小方公公都不在,公子和世子更是在京城,你们好好看着这里,剧院是万万不能出乱子的,我现在就从北路赶往京城。”

    那些带着妆的演员都赶紧点头,后面的演出还在进行,毕竟看到白卿云被带走都心里慌乱,薛凡的话,让他们还算找到一丝支撑,想来白卿云在的话,也是这样的安排,一个个赶紧去接着演出。

    薛凡找到一匹马,直接从猛兽园后面下山,走北侧小路,快马朝着京城跑。

    这里能比前面的官道近一些,如若他速度快点儿,能遭遇这些厂卫的人抵达京城。

    抱着这个信念,一路狂奔,看到北城门的时候,薛凡抓着缰绳的手已经全都是血,下马随着人群进入京城,周恒还仔细回头看过,没发现厂卫的身影。

    混入京城,不敢在大道狂奔,他走小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回春堂。

    一进门,屈子平首先迎了过来,脸上带着疑惑,毕竟薛凡头发还包裹着,虽然没有化妆,可已经装扮了一般,如此样子显得有些怪异,他一把拉住薛凡。

    “薛凡,你怎么进城了,难道有什么事儿吗?”

    薛凡嗓子冒火,见屈子平腰间有水壶,赶紧掏过来喝了几口,看看周围,门诊的人非常多,不方便说话。

    屈子平看到他的动作,瞬间明白,拽着他来到急诊的一个观察室。

    “快说,神神秘秘的怎么回事儿?”

    薛凡没有隐瞒,抓着屈子平说道:

    “我要见公子,有大事儿发生,不能说是什么事儿,反正是人命关天,不知道他会后悔一生的!”

    屈子平一怔,没想到薛凡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这些,一时间明白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事儿,拍拍他的肩膀。

    “我们上楼看看,我记得公子在办公室来着,似乎今天没出去,不知这回会儿是否在。”

    薛凡点点头,跟着屈子平从急诊的楼梯快速上到三楼,直接来到办公室门前,敲了两声门,房门随即被打开。

    朱筠墨站在门前,瞪着眼似乎脸色不好看,看到屈子平堵着门,微微歪头问道:

    “你上来干嘛?”

    屈子平赶紧让开位置,薛凡凑到近前,赶紧单膝跪地。

    “世子,北山出事儿了,小的想要见到公子!”

    朱筠墨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将薛凡扶起来,一脸惊讶地说道:

    “北山出事儿了,北山能出什么事儿?”

    薛凡一脸着急,朱筠墨看出来了,他是想见到周恒才说,一伸手示意薛凡起来。

    “赶紧进来说,别站在门口,屈子平去下面看着,别有异动。”

    说完门关上,薛凡进来发现周恒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发白,微微闭着眼睛,秀儿小姐正在给他静脉推注着什么药剂,薛凡一时间有些慌了。

    朱筠墨抬脚踹在他屁股上,瞪着眼吼道:

    “刚才跟火燎腚似得,进来见到周恒了,怎么一个屁都没了?”

    薛凡赶紧上前,跪在周恒面前急切地说道:

    “公子,北山出事了,白姑娘被几个拿着厂卫令牌的人带走,不过那人还算给面子,没有捆绑,就是找了一辆马车,将白姑娘接走的。”

    周恒缓缓张开眼,看向薛凡。

    “我已经知道了,剧院的事儿你先照料着,这边我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薛凡跪在地上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一句话,就让自己回去吗?

    知道了,是之前知道了,还是知道了白姑娘被带走,这事儿不管了?

    “公子......”

    朱筠墨一摆手,直接将薛凡拎起来。

    “婆婆妈妈的,让你做什么就做好,白卿云的事儿不用你们操心,没见到你们公子半死不活的,这就是白姑娘下的药,她不希望自己的事儿影响周恒,懂了吗?

    再说,白姑娘我们也不可能不管,你这样急着能帮上忙?”

    薛凡点点头,似懂非懂,不过后面的话听明白了,这事儿不是不管,得到这样的讯息就好,他爬起来站好。

    “公子和世子放心,我现在就回北山,您放心剧院不会乱的。”

    周恒点点头,薛凡走了,周恒看向朱筠墨,朱筠墨明白这是让自己去安抚一下,叹息一声赶紧出去。

    不远处站着的庞霄走到近前,“这迷药如此霸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想来这是白卿云的养父看家本事,不然这么多年他们也无法逃脱控制。

    周伯爷还是好好休息一下,一时半刻怕是解不了药劲儿,我先去厂卫那边打听一下,既然没绑着来,说明还是照顾了伯爷的关系。”

    周恒伸手拦住庞霄的动作,秀儿的最后一点儿药也推干净了,周恒抬手缓缓摆动。

    “别急着打听,我明白白卿云的意思,她是不希望自己的关系,影响陛下对北山对世子和我的看法受到影响,既然她做了这么多,不能让她的心意白费,再说刚抓回去,暂时不会怎么样,先静观其变,一切晚上再说。”

    庞霄一怔,随即蹙眉。

    “你是想劫大牢,救白卿云出来?”

    周恒抬眼看向庞霄,苦笑着说道:

    “这里是京城,我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即便是刘大哥那时候被俘,我们也是尽力寻找方法,并没有用劫狱的手段。

    我只是等一下厂卫那边的讯息,至少她不是被抓走的,而是‘请’过去,还算礼遇,这样如若我们撕破脸那么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庞霄点点头,想了一下说道:

    “薛凡过来很多人都见到了,我们也不用装作不知道,世子不是跟小方公公熟识,那就让小方公公帮着打听一下,这也不为过,至少知道一些外围打听不到的内容。”

    庞霄没有这么乐观,一脸担忧地看向周恒和朱筠墨。

    “方华是方纪忠的侄子,你觉得他能帮着你们打听这些?”

    朱筠墨一顿,“不能吧,方华跟我们的关系不错,在北山......”

    说到后面,朱筠墨也说不下去了,方家就剩下方纪忠和方华两个人,二人算是相依为命,是这世上最后的血脉之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深的关系。

    秀儿扶起周恒,拍拍周恒的手臂。

    “要不然我进宫,去找太后,让太后帮着过问一下?”

    周恒抬眼看向秀儿,秀儿脸上的担忧不做假,一个女人在自己如此担忧另一个女子的时候,她没有恼怒,而是积极帮着想办法,周恒特别感动,一把抓住秀儿的手。

    “秀儿我只想帮助白卿云,这和感情无关,你明白吗?从她养父自杀,她去了北山,我就觉得她是北山的一份子,好似亲人,我不希望她出事。”

    秀儿朝着周恒笑了一下,没有收回手臂,安抚地说道:

    “我明白,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我也不希望白姑娘有事。”

    朱筠墨站起来,整理了以下衣衫。

    “别说这些了,不试试谁也不知道行不行,我先去找方华,一切试过才知道。”

    ......

    京城一处不起眼的胡同,灰色高墙内四下都是把守的侍卫。

    这里是厂卫在京城的据点,朝中没有人不知道,很多人路过都是绕道而行。

    院中的一间牢房内,白卿云双手被绑在一张椅子的两侧,双脚也被一对带着铁环的锁链扣着,坐在椅子上。

    刘富栋拎着皮鞭站在一侧,踩着面前的一张椅子,他没有坐下,不断摇晃着皮鞭说道:

    “伯爷和世子的面子,我们也照顾了,将你从北山带过来也没有为难,我想你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第六百六十三章:面具人

    白卿云微微颔首,“知道。”

    刘富栋站起身,将马鞭丢到座位上,抱着手臂走到白卿云近前。

    “那就好,来了这里就一样,说实话才能保命,鞭子我不想动,这些个东西,招呼到你身上你也受不住,来吧说说你和你的养父,还有金乌教的事儿,别有所隐瞒,我们既然能查到你,自然是掌控了证据。”

    白卿云微微抬起头,这牢房只是在屋檐下方有一个窄小的窗口,房间内除了一个硕大的炭盆,所有的光亮都来自那里。

    这个角度看出去,似乎天色有些暗了,她闻到了一丝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味道。

    看来要下雨了,叹息一声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刘富栋。

    “我原本叫秋娘,被伯爷救了性命,赎身后改了姓名,也是希望我能改头换面好好生活,我的身世在我十八岁之前我也不清楚,所以我身边的人没人知道。

    我儿时仅存的记忆,就是在乱葬岗还是什么山谷里面,周围都是尸体,天气非常冷,滴水成冰的季节,我哭喊摇晃身边的人,没人应答,这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将我救了,这个人就是我的养父。

    跟他学琴唱曲儿,在江南讨生活,当然也教会我一些保命的手段,就这样过去了十几年,在去岁十月他病了,说是想回祖籍看看,即便死了也安心,所以我们偷偷搭乘一艘船回京。

    船舶行驶过德州的时候,养父苏醒了,他跟我说船上有显贵,让我将身上仅剩的一些银子给船工,把他台出去,如若能攀附显贵,即便他死了也好有人照顾我的余生。

    养父那时已经高烧多日,人有时候说胡话,我听船工说船上有大夫,我一想或许还能救命,这才使银子将他抬上去,随后周公子也就是忠远伯救治了我们。

    不过周公子和世子并没有趁人之危,不光救治了养父的性命,还送了我们一些盘缠,随后我们就回到京城,养父所说的祖宅早已没了,变成一片荒芜。

    养父身体虽然好些,可是想拉琴已经不行,之后我为了赚银子,挂牌在潇湘馆,这时候宁王府派人过来挑选人,想要进宫献艺,我被选上。

    献艺很成功,随后得了宁王府的赏赐,养父随即消失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当晚我房间被人换上迷香,等我醒来已经在轿子里面手脚被缚,我挣脱之后逃了。

    不过当我乔装回到京城,发现养父被绑在潇湘馆外高高悬挂,那架势要打死人,无奈我只能束手就擒,一个养我长大的人,对我算不上多好,但是能活到十八岁,我不能不管他。

    之后潇湘馆的人说,养父赌输了身上所有钱,欠了很多银子,然后将我卖了,我无奈签了字据,让人将养父放下了,可养父看了我一眼,直接从楼上跳下去死了。

    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更没有交代一句话,人就死了,之后我想你们也就知晓了,苏五小姐看到我,然后叫来周公子他们,报了官给了老鸨银子帮我赎身。

    之后我就去了北山,用白卿云的名字,重新开始生活。”

    说到这里,白卿云停下了,似乎是一大段话有些累了,仰头微微喘息,刘富栋没有着急,挑着眉看向白卿云。

    “你说你不知道养父做什么的?”

    白卿云点点头,抬起眼盯着刘富栋的眼睛。

    “不知道,至少是他活着的时候我不知道。”

    刘富栋笑了,这笑容非常阴森可怖,整张脸扭曲起来,脸颊上的疤痕被挤得变形,白卿云仿佛没瞧见,还是那样淡然地盯着他。

    “好,很好!那就说说,你是如何知晓你养父和金乌教有关的吧?”

    白卿云朝后靠去,这椅子非常大,双手被束缚后,想要靠到后面已经做不到,人只能被固定一个姿势,白卿云也没有在意,接着说道。

    “北山爆炸案之前七日,当晚我正在休息,突然觉得窗前有黑影闪过,我赶紧起来掌灯,开门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在我回到房间的时候,一个黑衣人站在我房内,那人只是手一抖,我整个人就被吸了过去,我手中掏出来的迷药,也落入那人手中,那人带着一张面具,是恶鬼的面具,极为可怖。

    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我知道他在打量我,过了不知多久,才将我的脖子松开一些,我当时已经窒息的要晕厥过去,那人只是举起我的迷药瓶子端详了半天,随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不愧是吴老七的徒弟,保命的手段也如出一辙,不知道这些年多少人折在这上头,吴老七呢?

    我当时就知道,他要找的人是我养父,当时我非常混乱,养父的死我一直觉得不一般,似乎是得罪了什么大家族,直接是要命的那种,这个人知道养父,但是不知道他死了,让我非常疑惑。

    我说,我不知道你说得是谁。他笑了声音不小,一点儿没有掩饰的意思,我当时想完了我院子里面的人,恐怕都要遭毒手了。

    然后他说,别装糊涂,你养父在哪儿?我说死了,在京城潇湘馆被逼死的,他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这个结果,再度捏紧我的脖子说。

    什么人干的?我说不知道,他不信,见我都快窒息,这才松开手,他接着说道:不管吴老七在不在,我都是金乌教的人,所以要我按照他们的指令做事,还给我喂了一颗药丸。

    我没有问什么是金乌教,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名门正道的地方,养父虽然没有说过,但我能猜出来一些。

    养父虽然带着我唱曲儿卖艺讨生活,可是我们从来没被打或者吃亏过,更没有缺衣少食,这与普通的卖艺人,差别还是很大的,虽然不明白,但我知道不一样。

    然后那人说,我养父是金乌教逃匿之人,罪孽深重,虽然死了但该做的事儿我必须做下去,毕竟我也是金乌教抱养的孩子。

    我不认,我说要安排去找我养父,他死了一切都了了,你们过来说这些我不认,如若觉得我是可以掌控的,那现在就杀了我,免得大家费力。

    那人气坏了,捏着我的脖子不松手,我快晕过去了也没求饶,最后那人松手了,他说给我吃的是控制心神的药,三个月内不吃解药浑身如蚂蚁乱爬,最后心痛而死。

    然后说让我想好后果,之后会给我消息,让我如何做,如若不照做就没有解药,爆炸案前两日,我收到一张字条,让我在演出的时候,引起慌乱,让观众快速撤离造成意外。

    我没听他的,纸条直接撕了,想了一下没找公子,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儿,随后北山就出事,公子一直忙着照顾伤者,之后就去了通州,我再也没见到人,至于那人也没再出现过。”

    说到这里,白卿云停了下来,刘富栋走到白卿云近前,举起手用力击掌两声,片刻牢房门前来了两个人,刘富栋直接吩咐道:

    “请胡伯进来吧,给白姑娘诊治一下!”

    刘富栋退后两步,一抬腿直接坐在椅子上。

    那个小子转身片刻扶着一个老者过来,这位胡伯满头银发,一根胡须没有,牙齿似乎也掉光了,看着年纪不说快百岁,也有八十多岁。

    步履蹒跚地走到近前,抬手撸起袖子,朝着刘富栋笑笑,呲着没牙的牙床说道:

    “刘千户是希望咱家怎么看?”

    刘富栋指着白卿云说道:

    “这位姑娘,据说被下了药,每隔三个月不服用解药,就如蚂蚁蚀骨般的痒痛,至今服药已经两月,中间也没有服用解药,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服用了这样的药?另外,为何她没有发作?”

    这位叫胡伯的老太监点点头,转身走到白卿云面前,刚抬手还没做什么,一阵药香飘来,那味道带着一丝熟悉,白卿云随即一抬眼。

    胡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见白卿云看他,他还是慢悠悠的,找到一只银针,捏着白卿云的手指,快速刺入一针。

    指尖上血珠顿时冒出来,胡伯捏着白卿云的手指,用力挤了挤,在碟子里面抹上四碟,这才松开白卿云的手,随后朝着白卿云提提鼻子,微微歪头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姑娘身上怎么有种熟悉的味儿?”

    随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不大的匣子,随后用刚刚那根银针,戳起来里面不同格子里面的药粉,分别洒在碟子上。

    片刻,有三个碟子上的药粉变了颜色,撒上药粉的位置有的发黑、有的变蓝、有的变成淡粉色,随后房间内散发出腥臭的气味,最后一个甚至在冒泡。

    刘富栋不淡定了,直接站起身,这样的情况似乎非常少见,赶紧凑到那位胡伯面前。

    “真的下毒了?”

    胡伯笑了起来,“还别说,用的手段还算上乘,这是蛊心丹,说白了就是一只被药粉养大的虫子,这虫子在人身体内安家落户,定是需要给它药物沉睡,不然就会起来作乱。”

    “那另外两个是什么,为何颜色如此怪异?”

    胡伯的目光看向白卿云,上下仔细看看。

    “这第二个辟毒丹,手法有点儿像我,不过我没见过眼前这个姑娘,这是保命的法子,自幼下在身体内,不过你认识什么人,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会得到这个?”

    白卿云微微眯起眼,瞬间明白了,看来是养父自幼给自己下的辟毒丹,虽然没有说明,这份疼爱是真心让人感动,白卿云眼角有些湿润。

    刘富栋一看,赶紧凑到近前,在胡伯耳边低语了两句,胡伯恍悟般抬起眼,接着点点头继续说道:

    “怪不得,原来是这样的渊源,也算是有缘啊,不过这第三种似乎是你近一年半载吃过的什么药物,这里面也有辟毒的成分,不比之前辟毒丹药效差,但是我看不出是什么药物。”

    刘富栋朝着胡伯躬身施礼,“那就多谢胡伯了。”

    老头摆摆手,没有停留直接走了。

    见白卿云没有什么疑惑,刘富栋走到近前。

    “我信你吃了毒药,想必第二种是吴老七给你种下的辟毒丹,而最后的一种就是从周恒周伯爷那里得来的了。

    行这个就这样放下,不过你只是跟我解释一句自己没做,似乎有些牵强,毕竟没人能够证实你说得是否是真话。

    我想知道找你那人的样貌,凭借你的嗅觉和听觉,再见到至少能听得出,或者闻得到,怎么样给我描述一下?”

    白卿云微微蹙眉,这要怎么说?

    犹豫了片刻,抬起头刘富栋一点儿都没有着急,此时牢房内的油灯已经点燃,似乎灯芯烧得不稳,发出啪啪的声音,火光也闪烁了几下。

    白卿云微微闭上眼,扬起下巴努力回忆那天的情形,突然站起身,不过手上的镣铐,还有脚上的铁链限制了她的动作,刘富栋一摆手,一个小子快步进来,将脚上的铁链除去。

    看了一眼刘富栋,见刘富栋点点头,随后将手上的镣铐也都除去,白卿云还是闭着眼,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腕,站起身径直走到刘富栋的面前。

    二人距离很近,就相距两拳的距离,白卿云瞬间张开眼。

    “那人比你矮半头,比我高半头,身材比你瘦,但手上力量很足,他右手中指顶端有老茧。

    声音是故意掩饰过的,不过本人应该比他的声音年长许多,我估计在五十岁左右,他变换身法的时候脚跟不着地,动作极为快,苏五小姐和霄伯的轻功我见过,不一样的动作。

    还有,此人带着一个头套,看着很宽大,不过我发现他应该是为了掩饰头发,此人不是白发,就是头发有缺损,因为头套外面用绳子固定,但是看不到发髻。

    至于味道,我不知是不是错觉,我闻到了松柏的香气,还有墨香,是那种非常特殊的墨香,我记得公子写桃花扇的时候,我帮着研磨,那个味道就很相似,不过这个似乎带着松柏的香味。”

    听了白卿云的话,刘富栋还是非常意外,毕竟最初是想带着白卿云过来言行拷问,虽然干爹说了,不可伤及性命,可各种刑罚是必须走一遍的。

    可现在看来,白卿云没有撒谎,毕竟她身上的蛊心丹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东西,这玩意是起源在苗寨巫蛊之术,金乌教有那么两个人懂这个。

    当然刚才走的那位胡伯,曾经就是金乌教的一位巫医,只是被当时的太监总管说服了,净了身留在这里。

    难道说另一个懂得巫蛊之术的人,还健在?

第六百六十四章:交易

    牢房外。

    刘富栋将审讯的内容讲述完毕,几张证词被方纪忠捧着,方纪忠歪头看向刘富栋。

    “你的意思,这位白姑娘,所言非虚?”

    刘富栋赶紧单膝跪地,浑身紧绷脸,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决绝的狠意,这才略显惶恐地抬头,声音不小地说道:

    “干爹明鉴,我以为白卿云所言,五成属实,幼时的记忆还有吴老七的一些记忆是真实的。

    不过对她自幼的训练,还有金乌教的事儿,绝对有所隐瞒,当然如若想验证所言是否属实,只有用刑才知真假。”

    方纪忠手指一颤,此时才抬起眼皮,看向地上跪着的刘富栋,哦了一声,眼神冷了三分。

    “哦,看来你已经想好要如何应对了?”

    就在这时,方华从旁边快步过来。

    “大伯,白姑娘不能用刑啊,她虽然会点儿保命的法子,可毕竟不是武功深厚的人。

    厂卫的刑罚一圈下来,不说没了性命,即便侥幸活下来,也是废人,而且她并未抵抗,而是进来后,直接说了所知的一切。”

    方华没有说周恒和朱筠墨的委托,可是即便不说,方纪忠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刘富栋的意思非常明显,想要证明此言非虚,只有熬过刑罚一条路,不然对谁都无法交代。

    刘富栋瞥了一眼方华,赶紧跪倒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干爹,小方公公在北山多日,还是应该予以避嫌,而且只有重刑之下才能辨别真伪。”

    方纪忠朝着方华摆摆手,脸上再度阴沉了许多。

    “你先退在一侧,刘富栋你去过一遍吧,记着脸上不能有伤,人也不能残废,别跟我说重刑,毕竟这人如何论断还要请奏陛下,下手太过谁都跑不掉。”

    刘富栋抱拳称是,站起身看了一眼方华,赶紧转身回到牢房。

    方华一脸担忧,瞥了一眼方纪忠,赶紧垂下头,站到方纪忠身侧,没有多说一个字。

    这里是厂卫的据点,到处都是人,如若真的包庇白卿云,说不准下一秒就会有人奏报到老皇帝那里去,方纪中也只能放放狠话,吓唬一二。

    虽说方纪忠是大太监总管,可想捧高踩低的主儿,什么时候都不缺。

    方华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知晓这里面的道道,就像眼前的这个刘富栋,虽然当着方纪忠的面张口闭口干爹,遇到能向上爬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

    就在方华走神儿的空档,啪一声皮鞭的声音传入耳中。

    方华一哆嗦,赶紧转身看向牢房的方向,不过让方华惊奇的是,没有听到痛呼声。

    方华赶紧朝着牢房走去,在白卿云所在牢房的隔壁,他停住脚步,随后听到身后也有脚步声,他回身发现方纪忠也站在身后。

    皮鞭依旧打着,方华探头,从木桩的缝隙处看过去,白卿云被双手绑在一根横木上,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她的脸,不过血已经染头雪白的衣袍,后背纵横着鞭伤。

    刘富栋继续挥打鞭子几下,停手的时候,那鞭子上不断有血滴落。

    似乎力竭,刘富栋将鞭子丢到一边,朝着旁边挥手。

    “白姑娘不输男子的铮铮铁骨啊,来人将人放下来,准备削甲。”

    随着刘富栋的话音,几个侍卫拥上前,松开铁环将白卿云放下了,坐在一张胡椅上除去鞋袜。

    腿被尺许的白布裹在椅子上,白卿云整个人脸色惨白,如若仔细分辨,她浑身都在颤抖,唇角已经有血迹。

    方华咬着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

    在北山两个多月,跟着白卿云混吃也有些日子,这个姑娘多么善良,多么温柔,他非常清楚,看着她这个样子做不了什么,让方华胸口闷痛。

    刘富栋笑了一下,“让小的给白姑娘讲解一下,什么是削甲吧!

    啧这脚趾真漂亮,不过指甲没有颜色,而削甲就是将你十个脚趾上的指甲逐一拔掉,这样所有的指甲都变成鲜红的颜色,多么绚烂。”

    随着讲解的结束,一声震天的尖叫响彻整个牢房,方华一把捂住耳朵,回身看向方纪忠。

    “我要进宫!”

    ......

    御书房中。

    周恒跪在地上,老皇帝一瞬不瞬地盯着周恒,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你的意思是,要为这位白卿云姑娘作保?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朱筠墨的意思?”

    周恒赶紧将头垂下,一脸恭敬地说道:

    “这是微臣的意思,白姑娘身世可怜,自幼被一个唱曲儿的养父收养,微臣当时如若不是在潇湘馆出手相救,恐怕早已香消玉殒。

    她去了北山,才有了剧院,也让微臣积累了第一笔财富,她是北山的活招牌,她演绎的李香君至今无人能及。

    还有西游记的白骨精,也是深入人心,如若说这样的人是金乌教的徒众,微臣不信。

    在通州推行种植,还有修路的各项事宜中,微臣都是带着北山的各个管事一起开会研究的,白卿云就是极力支持的一员,虽为女子却懂得顾及百姓疾苦,也想尽一份力。

    至于宁王府婚宴的事儿,这是有心之人故布疑阵,也是希望陛下大开杀戒,使得我大梁朝堂动荡,人心惶惶,这不是一个弱女子能够参与的,陛下微臣愿意用项上人头为她担保。”

    老皇帝眯起眼,周恒自打认识到如今,他一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很多事儿能免则免,从不将自己置于险境。

    即便上次被净逸和尚诬陷为天煞孤星,都没有眼前这样急切。

    老皇帝一挑眉,一个男子能为他人如此奔波,甚至赌上身家性命,难道是......情爱?

    一瞬间,老皇帝释然了,身子朝前探了探,抬起手。

    “起来说话,你可是对白卿云有情,如若是这样倒是可以考虑?”

    周恒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

    “陛下,微臣心中只有一个女子,那就是秀儿,今生如若娶妻,只有她才是微臣的妻。

    至于白卿云,微臣只是怜惜她,微臣永远记得,她身着单薄,为了让我救治她重病的养父,那副倔强的样子。

    微臣没有家人,看到她那一瞬间,就想到自己的祖父,如若遇到那样的境地,恐怕都做不到如此。

    一个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还收养了十几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她怎么会是金乌教的人,微臣不信。”

    老皇帝抬起头,好久都没有说话,周恒更没有争辩,此时御书房内的光线昏暗下来。

    一个小太监,颤巍巍地进来掌灯。

    毕竟房中的话也听了很久,这样剑拔弩张的架势,还是非常吓人的。

    点燃御书房的蜡烛,经过御书案的时候,老皇帝突然问了一句。

    “方伴伴回来了吗?”

    那个小太监一哆嗦,手中的蜡烛一歪,蜡油滴落,周恒手疾眼快赶紧窜上来,用双手挡住差点甩在老皇帝身上的蜡油。

    小太监吓得扑通一下跪倒,浑身哆了哆嗦地告罪求饶。

    “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老皇帝摆摆手,只是看向周恒的手,那蜡烛燃烧了很久,蜡油积蓄的非常多,周恒整个手背揭下来一片蜡液凝固的厚片,手背上已经鲜红,显然烫的厉害。

    “毛手毛脚,快给忠远伯准备冷水清洗。”

    那小太监赶紧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跑出去,片刻进来两个小太监,一个清理地面,一个给周恒端过来一盆水,周恒简单清洗一下,依旧规规矩矩地站着。

    老皇帝咳了一声,周恒赶紧戳了一下身侧的小太监,压低声音快速说道。

    “陛下问方公公是否回来了,赶紧作答!”

    那小太监赶紧躬身说道:

    “回禀陛下,方公公没回来,不过小方公公回来了,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似乎是等着陛下的吩咐。”

    老皇帝摆摆手,“叫他进来吧。”

    两个小太监出去,片刻方华走了进来,脸色惨白惨白的,赶紧跪在老皇帝面前。

    老皇帝微微蹙眉,因为方纪忠的关系,对这个小家伙还算照顾,见他这样不免多看了两眼。

    “你这是怎么了?审问可顺利?”

    “回禀陛下,审问还算顺利,只是无法顺藤摸瓜,毕竟抓到的没有大人物,奴婢只是......只是......”

    “吞吞吐吐,有什么话直说,周爱卿也不是外人说吧!”

    方华侧眸看了周恒一眼,深吸一口气说道:

    “奴婢只是有些被吓到了,北山的白卿云姑娘被抓去后,将自己的经历,还有遇到的事儿全都说了,不过刘富栋刘千户说,要验证证词真伪,只能走遍厂卫七十二道刑罚。

    奴婢在外面看了一阵,刘千户对白卿云姑娘施了鞭刑,还有削甲之刑,奴婢无用,被吓得着实看不下去了,这才赶紧回来,看看陛下这里是否需要伺候!”

    老皇帝一挑眉,“削甲之刑?”

    方华点点头,抬起头看向老皇帝,赶紧解释道。

    “奴婢也没听说过,不过那位刘千户解释了,所谓的削甲之刑,就是将十个脚趾上的指甲,活生生的逐一拔掉。

    奴婢看着几个侍卫冲上来,将白姑娘放在一个狭长的凳子上,双腿都用尺许白布裹紧,只留下一双脚除去鞋袜。

    我听完吓坏了,赶紧准备走,不过还是听到牢房传来的惨叫,这白姑娘之前鞭刑的时候可是一声未吭啊!”

    周恒的拳头攥紧,指甲都深深陷入肉中,对一个女子如此狠毒,这个刘富栋他记得,上次去马文良家搜查,那人曾经受伤,自己还给他医治过,这个仇记下了。

    老皇帝看向周恒,叹息一声。

    “那这位白姑娘可因为用刑,再度招认了什么?”

    方华赶紧上前,“没有,她说该说的都说了,威胁她的黑衣人,她确实没看到面貌。

    那人带着面具,伪装了声音,能记得的只有带着松柏味道的墨香,还有右手中指的硬茧,别的一概不知。”

    说着,方华将几张纸递给老皇帝,这是刚才刘富栋给方纪忠的,放在椅子上,他回来的时候直接给顺了回来。

    老皇帝拿起来看了看,虽然内容不少,但是确实没有什么,即便是证明这个养父曾经是金乌教的人,也是早在十五六年前就已经逃脱之人,更算不得教众。

    放下这份供词,老皇帝看向周恒。

    “以通州为圆点,连接大运河码头、天津港口和京城的道路你来筹建,不用通州一两银子,路要达到你北山的标准,明年这个时候,要可以通行,是否能做到?”

    周恒松了一口气,不过没有急着作答。

    这已经将作保变成一场交易,其实这与他现在的做法不相逆,稍微顿了顿似乎在认真计算,周恒这才拱手说道:

    “微臣能做到,之前内帑出的十万两也只用于学堂,还有暖房的建设,微臣一分不动,陛下看这样是否可行?”

    老皇帝仰头笑了起来,挥挥手。

    “行了,去领人吧,对了记着将慈宁宫的筠墨带走,下次再有点儿什么事儿就去找太后,朕是绝对不会应允的!”

    方华听得糊涂,看看老皇帝,看看周恒,压根不知道二人在打什么哑谜,要知道白卿云那里可是十万火急啊!

    “奴婢愚钝,听迷糊了,这是......”

    周恒赶紧扯住方华的袖子,“别迷糊了,还不赶紧传陛下口谕,放白卿云出来!”

    老皇帝笑着摆摆手,“快走快走!”

    方华恍悟,赶紧跟着周恒出了御书房,后面的老皇帝眯起眼,仰头抬手捶捶额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哎,朕真的是老了,如今怎么会心软?”

    ......

    周恒拽着方华,从御书房出来,周围没了人,周恒赶紧说道:

    “快找个小太监去慈宁宫传信给世子,让他直接回我府上,别跟着过去添乱。”

    方华知道周恒的意思,这个时候一起去太招眼了,万一朱筠墨说点儿什么过激的话,这事儿不一定咋样,现在人带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不重要。

    再说能从厂卫弄出来人,还是找皇帝要人,这位周伯爷真的是独一份,有这样一个人做朋友很让人羡慕。

    方华赶紧收起心思,找了一个信任的小太监,赶紧打着灯笼去慈宁宫。

    他们二人赶紧朝着宫门跑,早到一分,白卿云就能少遭罪,周恒平时压根是一步不走的人,这会儿竟然贴着墙根,撒丫子跑的飞快。

    方华跟在后面,快步追着,很快到了宫门口。

    薛老大陪着铭宇考试,今天是庞七和小十六载着周恒和朱筠墨过来的,周恒一摆手让小十六等着朱筠墨,拽着方华跳上庞七的车。

    “赶紧去厂卫!”

    庞七一顿,瞬间脸上带着兴奋,快速朝着马屁股就是一鞭子,马车飞驰起来。

    周恒靠在车厢壁上,不断喘息着,方华更惨,整个人瘫倒在车厢里面,喘了一阵儿才算平复下来。

    不多时,他一咕噜爬起来,因为透过窗口的景象,他看到已经到了地方,马车没停稳,方华就跳下车,举着手中的一个牌子朗声吼道。

    “有喘气儿的没有,给咱家滚出来开门!”

第六百六十五章:救人

    话音一落,角门吱嘎一声打开,几个侍卫从里面出来,见到是方华都一怔,赶紧陪着笑脸施礼。

    “小方公公,没想到您再度回来!”

    方华一摆手,“好大胆子,门口竟然没人守卫,咱家看你们是活腻了吧?”

    慢条斯理的一句话,几个人都一怔,赶紧躬身施礼,脸上带着慌乱。

    “卑职该死!”

    方华一摆手,“都滚开,咱家要传陛下口谕,耽搁了小心狗命!”

    别说,这架势拿捏的很足,一个个赶紧让开了位置,方华哼了一声,朝着周恒一伸手。

    “伯爷小心脚下,跟着小的这边走!”

    一句话,将周恒抬得很高,二人没再过多交流,直接快步进了院子,方华看似动作不快,其实每一步的幅度都很大。

    后面几个侍卫再度抬头,已经是小跑跟着他们到后院,方华左右看看,走到牢房门前,两个侍卫拦住去路。

    “我大伯人呢?”

    那侍卫看向牢房,“方公公在里面,不过刚刚的命令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方华没废话,举起一个令牌,这个是在御书房老皇帝给他的,两个侍卫见到一哆嗦,赶紧跪倒。

    方华没一句废话,直接迈步朝里面走。

    一进来,走廊尽头就看到一张椅子,那上面坐着方纪中,脸色铁青地看向牢房里面,不知那发生了什么。

    听到脚步,方纪中停住不在说话,而是转头看过来,见到方华和周恒,明显脸上神色一松,周恒微微眯起眼,看来方纪中并没有想置白卿云于死地。

    想到方华之前的话,周恒走到牢房近前,朝着刚刚方纪中看去的方向瞥了一眼。

    入目就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白衣已经被血染红,两只手腕左右分开被掉在横木上,背上全是鞭痕,头发已经散乱,有些碎发已经混杂在伤口里面,双脚赤裸,不断有血滴滴落。

    周恒觉得嗓子被堵住,心也跟着漏掉几下。

    抬手解开身上的披风,方华开始传老皇帝的口谕,周恒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径直朝着吊着白卿云的位置走去。

    经过刘富栋面前的时候,他停住脚步,缓缓侧眸,看向刘富栋手中的鞭子。

    那鞭子上,似乎带着刺,上面染着血迹还有肌肉组织,这样的东西对一个女子行刑简直太过残忍。

    “你叫刘富栋是吧?”

    刘富栋一怔,刚刚听了方华的传旨,眼前这位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忠远伯要将白卿云接走,他还是非常吃惊的。

    方纪中说过,不让他伤及白卿云的脸,不可重伤,看了一眼手中的鞭子,下意识地将鞭子丢在地上。

    赶紧朝着周恒拱手施礼,头垂的极低。

    “小的见过周伯爷,上次还没感谢周伯爷的救命之恩。”

    周恒一抬手,“别,这礼周某受不起,我是看在你是方公公干儿子的面子上救治的,并不认识你是张三李四,如若知道你会对我的人下手,当日就算死在我眼前,都不会施救。”

    刘富栋怔住了,没想到周恒一点面子不给,外面方纪中微微垂头,仿佛没听到这些,方华更是早已叫人将白卿云放下。

    周恒走过去,用披风将白卿云从头到脚裹住,拦腰抱起径直朝外面走去。

    临走周恒没对方纪中说一个字,只是看了刘富栋一眼,这一眼作为一个刀尖上讨生活的人来说,他竟然感受到杀气,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

    方纪中站起身,掸掸袖子上的灰尘,看了一眼刘富栋。

    “咱家早说过,你动手太快了,这样咱家也保不住你,好自为之吧!”

    刘富栋一哆嗦,扑通一下跪在方纪中身侧,一把抱住方纪中的大腿。

    此时此刻,刘富栋害怕了,上次方纪中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也在现场,那人最后被斩杀,家人亲族一个都没有放过。

    “干爹,您要救我,我只是冒进了些,这人我是客客气气请回来的,证词虽然拿到,可对我们毫无益处,我是真的急了!”

    方纪中看似轻轻地挥袖,刘富栋直接仰倒,摔在石板上面。

    “咱家也没这个福分,打今儿起,别叫咱家干爹了,心里装着别的心思的干儿子,咱家可不敢用,怕哪天被害死还不自知。”

    刘富栋一哆嗦,眼睛瞪得老大,不断摇头,可方纪中已经挥手。

    “那牢房不错,你也体会一番吧。”

    说完朝着外面走去,后面传来刘富栋声嘶力竭地吼声,方纪中看向门前,周恒正在上马车,他赶紧加快脚步走到近前。

    朝着方华一摆手,压低声音说道:

    “你跟着过去吧,暂时不用回宫,大伯要清理门户,有人这是不想我们安生啊,竟然开始挑唆狗咬主人。”

    方华听明白了,赶紧点点头。

    “大伯小心,我先送伯爷回去,白姑娘还需要救治。”

    方纪中明白赶紧摆手,庞七调转方向,马车朝着回春堂驶去,刚刚方纪中过来,周恒并未说话,一是因为抱着白卿云,其二也是对方纪中有所怨言,方华非常明白。

    方华没有多话,更没有钻进车厢,跟庞七一左一右坐在车辕上,很快到了回春堂后门。

    庞七不用吩咐,直接跳进去,将门打开,这样的动静,里面听到声音,早已掌灯过来。

    方华一看,赶紧摆手声音不大吩咐道。

    “一个去急诊叫值班的大夫,一个去手术室通知紧急手术,最好找女护士。”

    周恒在后面抱着白卿云下来了,白卿云缓缓张开眼,周恒一阵紧张,赶紧停住动作,柔声问道:

    “可是颠簸的疼,我慢些走?”

    白卿云张张嘴,牙齿舌头上全是血迹,尝试了一下说不出话,只能微微摇头。

    周恒心里一阵疼,这丫头是一直咬牙坚持,自己如若去得晚些,人恐怕就没了。

    “好了不问了,都是我不好,如若早些讨到圣旨,就早些能救你回来,放心我们到回春堂了,我马上给你处置伤口。”

    白卿云笑了,惨白的脸上努力控制自己的笑容。

    “我不疼,能再见到……公子,死不足惜,你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这句话,人已经疼晕过去,似乎见到自己信任的人,心中的担忧全无,周恒赶紧快走几步,直接上楼奔向手术室。

    门口已经有人打开房门,值班的是王平,看到周恒抱着的是白卿云一怔,赶紧将平车推到面前。

    周恒轻轻将白卿云放下,让她侧卧在床上,王平想要帮着周恒把白卿云正过来,被周恒赶紧出声制止。

    “别动,她后背都是伤,不能躺着。”

    王平赶紧收手,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做,周恒抽出手,抬眼看了一下。

    “看一下女护士或者新分配的医女谁在?”

    周恒这句话刚说完,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叫了张婶子,王平你去忙吧,这台手术我们来配合,张婶子配台可以的。”

    王平赶紧退后,周恒转头看向说话的秀儿和张婶子,微微点头。

    “好,你们两个随我来,秀儿先去刷手,张婶子备台。”

    说话间秀儿已经走到周恒身侧,看到浑身是血的白卿云,眼中都是震惊,下意思地身子一抖。

    “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周恒一把抓住秀儿的手,面对一个被自己抱回来的女人,秀儿能做到这样,已经让周恒感动,他用力抓住秀儿。

    “秀儿,你懂我,我只是不想让白卿云死,我对她没有......”

    秀儿打断了他的话,瞪圆了眼睛,吼了一嗓子。

    “都什么时候了,竟说这些话,赶紧推进去清创吧,你要是不救我还怀疑你的为人呢。”

    周恒用力点点头,没再多说,推着白卿云进入手术室。

    张婶子手脚麻利,已经准备好无菌包,周恒小心翼翼地将白卿云抱起来放在手术台上,这才去刷手,一切准备就绪回到手术室,秀儿已经穿戴完毕,帮着周恒穿戴好,指指手术床。

    “好了,我们先除去衣衫吧,不过脚上怎么这么多血?”

    周恒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颤抖,快速说道:

    “厂卫对女子有一种刑罚,叫做削甲,就是把十个脚趾甲全部拔掉。”

    秀儿一怔,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面已经含着泪,这样残忍的刑罚,第一次亲眼所见,手上抓住披风的动作也停下来。

    “别怕,后背的布料已经混入皮肉,我们先清理双脚,张婶子给麻醉剂吧,包扎要触碰伤口,不比受刑的时候疼得轻。”

    张婶子赶紧换药,侧身的时候抹了一把眼泪,随后给秀儿用纱布擦了一下眼睛。

    “秀儿小姐,你也别哭了,我们快些,白姑娘也能舒服点儿。”

    秀儿点点头,深吸气朝着张婶子点点头。

    “我没事,你用剪刀剪开披风,我们先清理白姑娘的双脚吧。”

    周恒接过秀儿递过来的纱布,轻轻擦拭白卿云脚上的血迹,随着擦拭鲜红的甲床全都显现出来。

    秀儿的吸气声在身侧想起,周恒没抬头,即便是男人看到这个都觉得受不了,何况是秀儿。

    脚原本就是赤裸的,清理起来还算快速,周恒将每个甲床撒上药粉,这样能避免纱布和甲床黏贴在一起,如此才开始包扎。

    处置完双足,周恒和秀儿已经满头大汗,抬头看了一眼点滴瓶,周恒拿起一把剪刀。

    “张婶子将白姑娘翻转一下,趴在手术床上,她的鞭伤在后背,秀儿要是不敢看,就等我清理完布条你再来。”

    秀儿白了一眼,脸上的着急不做假。

    “废话真多,张婶子快点儿翻转身体,已经麻醉了,不会疼痛,动作快,我们才能让白姑娘少遭罪。”

    张婶子身材很健硕,一手扯着白卿云的手臂,一手推另一面,双手一用力,人就翻转过去,随后走到床尾,将白卿云的腿也摆好,还细心地用枕头将双足下方垫起来。

    没了披风,秀儿这才看清整个全貌,怪不得周恒用披风裹着,从颈部到臀部乃至大腿上都是鞭痕,血肉模糊的一片,有一些互相叠加,看着这一片,秀儿都有些无从下手,这要怎么缝合?

    “这,怎么缝合?”

    周恒摇摇头,“缝不了,刘富栋用的鞭子上带着很多针一样的倒刺,打在皮肉上,直接扯下来一片,完全是缺损状态,也不知道鞭子是否蘸着盐水,你看很多地方泛白。”

    张婶子凑过来,在一处闪光的白色部分抹了一下,拽开口罩,直接放在嘴巴里面尝了一口,随后用纱布擦擦舌头上的这些混合物。

    “咸的,公子猜的对,是盐巴!”

    秀儿一跺脚,踢了周恒一下。

    “别愣着了,赶紧一起清理,这样做不到无菌操作,先将所有衣物去除,然后将粘合的部分一点点冲洗出来吧。”

    周恒点点头,瞥了一眼秀儿,白卿云的心思,秀儿比周恒还清楚,能做到这个样子,周恒已经感动得不行,赶紧静下心清理布条。

    张婶子用剪刀,从侧面将受损部分的衣物剪开,衣物因为血液的凝固已经粘上。

    秀儿找了一大瓶蒸馏水,随着冲洗伤口,周恒这才掀开一块块布条,整个过程持续了快一个时辰,才算清理干净。

    “行了,这样差不多干净了,张婶子将白小姐身子倾斜一下,用温水大量冲洗,只有将盐分清洗干净,愈合的才能快些。”

    张婶子赶紧准备了一个垫子塞在白卿云身侧,秀儿拿着一根温水的管子冲洗伤口,另一侧张婶子用大盆接着,反复数次,冲洗下来的血水变得鲜红,也看不到什么残留的纤维。

    周恒摆摆手,二人停下,将白卿云摆成原来的体位,周恒拽过来放大镜,仔细查看伤口,不时拔出来一根铁刺,秀儿也上前帮忙,一共清理出来十二根铁刺。

    看着如此伤口,周恒有些犯难,想了一下朝张婶子看去。

    “将新研制的云南白药粉拿来,腿上还有臀部的创口可以缝合,后背的无法缝合。”

    秀儿点点头,“那我来缝合吧,用最小号的针线,不然真的要留下疤痕了。”

    周恒叹息一声,“药再好也会留下疤痕,你缝合吧,张婶子将药粉给我,然后把麻醉药剂停掉,换成青霉素。”

    很快,药粉洒满后背,秀儿那里已经缝合完毕,看着伤口,周恒犯难了,这要如何包扎?

    秀儿瞥了一眼,瞬间明白周恒纠结什么,此时白卿云后背洒满药粉,不过几乎和浑身赤裸没有区别。

    之前救治的时候,没觉得怎样,现在忍不住一点儿醋意升腾起来。

    “你出去,我和张婶子给白姑娘包扎。”

    周恒一顿,“额?我出去?”

第六百六十六章:布局

    周恒说出口的时候,也反映过来秀儿要做什么,瞬间避开目光点点头。

    “好的,好的,我先出去等着,你们包扎吧,尽量后背用整片的辅料覆盖,这样便于后期换药。”

    说完逃也似得出了手术室,不过还没忘那一盘子铁刺,一出门正好看到方华和朱筠墨在外面等候。

    朱筠墨抓住周恒的手,脸色极为难看,他已经听方华说了白卿云的遭遇。

    “白姑娘怎么样?”

    周恒摇摇头,没有说话,朱筠墨一哆嗦,方华也吓得不行,毕竟周恒抱白卿云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整个人浑身是血,也不知道伤的多重。

    “伯爷,白姑娘不行了?还是说,还是说......”

    “性命保住了,不过伤得极重,后背的鞭伤已经无法缝合,只能看她自己的愈合能力了,脚趾的脚指甲全都没了,这十二根铁刺,就是从白卿云伤口里面取出的。”

    朱筠墨看向盘子,十二根半寸长的铁刺,已经被血染成紫黑色。

    “这个刘富栋,不是方公公的干儿子,难道执行的是方公公的命令,对白姑娘行刑的?”

    方华摇摇头,认真地说道:

    “刘富栋是千户,他手段狠辣,虽然认我大伯为干爹,但这个人早就有了向上爬的心思,厂卫里面都是挨过一刀的人,这些人都是用性命博了生机。

    能向上爬,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大伯年纪大了,很多人蠢蠢欲动,表面顺从,早已有了别的心思,这也是为何当初,我被人偷偷净身送入宫的原因,如此心思的人不在少数。

    白姑娘被抓后,大伯的意思走个过场,可刘富栋却说,来了厂卫不过一遍刑罚是说不过去的,大伯也无法庇佑,只是没想到这人如此心狠手辣。”

    周恒一抬手,“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先让他们查吧,方华你不能在这里多留,还是赶紧回宫,跟你大伯见上面,毕竟都盯着回春堂。

    不瞒你说,金乌教的事儿我知晓一些,只是不想沾染,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对于宁王府的事儿,我也有些判断,稍后我写一封信你带给方公公,过几日我们直接去通州,答应陛下的事儿要做好。”

    方华点点头,正在此时秀儿和张婶子推着白卿云出来了,白卿云侧卧在平车上,脸色惨白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模样,朱筠墨咬紧唇。

    周恒看了一眼秀儿,“你来安排照顾的人吧,必须不离人十二个时辰盯着,尤其不能压倒伤口,每半个时辰翻转一次,我和世子他们商量一下后续的事儿。”

    秀儿点点头,“放心,我今日不回去了,我带着人亲自照顾,你去忙吧!”

    周恒拍拍秀儿的手臂,脸上都是歉意。

    “好,那我去了。”

    秀儿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有多说什么,跟张婶子推着车子走了。

    周恒转身上楼,那二人紧随其后,不多时写了一封信,周恒没有让朱筠墨和方华看到内容,将信封好还用蜡封上口盖了印章,这才递给方华。

    “小方公公,这封信务必亲自交给方公公,不能有第二个人看到,不然我和世子,或许有性命之忧。”

    方华郑重地点点头,“这个你放心。”

    说完扣上披风的帽子,赶紧走了。

    朱筠墨凑到近前,一脸的担忧。

    “你怀疑什么,要不然我给父王去个信儿?”

    周恒摇摇头,“看方纪忠怎么做吧,不要将宁王殿下牵扯进来,不过你要让霄伯暂时不要有任何动作,放出去的人也全都静下来,免得被伤及,我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几天全盘收拢银钱,之后去通州。”

    朱筠墨一怔,没想到这个时候周恒想要去通州。

    “京城都这样了,你急着去通州做什么?”

    周恒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叹息一声。

    “就是因为现在乱,所以才要去通州,那里秋收的事儿需要刘大哥把控,回春堂分号需要筹备开业,正好趁此机会避避风头,也该给方纪忠留下时间。

    我只是担忧,他是否能按照我说的做,这件事儿看似复杂,其实想要找到真相,不是很难,陛下年迈,他不会给后辈留下一个满是疮痍的大梁,毒疮必须连根拔起。”

    朱筠墨不知道周恒说的是什么,不过既然周恒认定了这么做,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说吧我做什么?”

    ......

    宫中,方纪忠的房间。

    方纪忠举着信笺半晌都没有动,方华站在一旁,一肚子狐疑,不过他没有催问,只是静静地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方纪忠举起信笺,直接送到烛火上,点燃了信件,方华一怔。

    “大伯,为何要烧了?”

    方纪忠摆摆手,将灰烬丢在面前的盆里,随后一杯茶泼上去,化为乌有。

    “今日太晚了,你先去休息,明天一早去北山吧,陛下不是让你监督作坊,一个月内不要回来。”

    方华知道,大伯这个决定是因为周恒的这封信,一方面担心周恒,一方面担心自己的大伯。

    “大伯你没事儿吧,是不是要做什么,我留下帮你不是更好?”

    方纪忠笑了笑,“你留下帮不上,还会让我畏首畏尾,去北山才是最好的帮我,陛下老了,我也老了,这世上我最牵挂的就是你,你不参与其中,我才好施展拳脚清理门户。”

    方华听完点点头,他知道大伯是打定主意了,给方纪忠跪下磕了一个头。

    “大伯保重,虽然我与周伯爷接触时间不长,不过此人是个重情义的,他今天能让我给您传信儿,也是信任,若是觉得小华子帮不上什么,可以找周伯爷的。”

    方纪忠将人扶起来,脸上显得非常动容。

    “知道了,你快去休息!”

    ......

    五日的时间飞逝。

    白卿云早已醒过来,不过还是浑浑噩噩,反复高烧,后背的伤口有感染的趋势,虽然抗生素用着,但那伤口被盐水侵蚀,极不容易愈合。

    京城仿佛安静下来,调查的人还有厂卫的人,突然都隐藏在暗处,让人无法看到也不知道调查进行的如何。

    张辅龄和方纪中都没了踪迹,周恒没管这些,不断让回春堂还有北山将资金回笼。

    天刚亮,周恒就来到回春堂,查看了白卿云的伤势,见她一夜没再发烧,担忧的心也放下一些。

    合上病例,看向身侧的秀儿。

    “还算不错,联合用药终于起作用了,现在就看是否能顺利结痂,只要控制感染,顺利结痂,这才算闯过第二关!”

    秀儿明白,虽然看着白卿云算是救过来了,但这样的高烧,人还是不清醒,只有烧退了他才能安心去做其他的事儿。

    “今天观察一天看看,如若还不烧,就可以安心了,我觉得新药对她有效,毕竟你答应陛下去通州,必能拖太久。”

    周恒点点头,揉揉秀儿的顶发,将笑容收起来。

    “看一眼我才放心,好了我现在去贡院,估摸着时辰差不多,那边也该放榜了,走之前至少看看铭宇和张公子考的如何。”

    秀儿点点头,这个她也很关心,拉住周恒的手臂,笑着说道:

    “铭宇是个刻苦的人,性子跟兄长还有几分相似,有些过于执拗,能上榜就行,也不枉你教他一场,千万别苛求什么一甲二甲。”

    周恒点点头,他知道秀儿是为了安慰自己,不过铭宇考的似乎还不错,这两天虽然没空,还是听薛老大说过几句,张景瑞也说是考的不错。

    “行了,这里交给你,薛大哥他们在楼下等我,我先去看看,回来准备启程的事儿。”

    秀儿笑笑,朝着周恒摆手,“快去吧!”

    周恒没再耽搁,迈步下楼,此时回春堂外面已经有病患在等候,薛老大站在马车前面,不断来回走着,一看就是急得不行。

    转身的瞬间看到周恒下来,赶紧凑到近前,脸上带着憨憨地笑容。

    “公子我们走吧?”

    周恒嗯了一声,速度还是不快,慢条斯理朝前挪,薛老大恨不得抓耳挠腮。

    “公子那边快到时辰放榜了,这去晚了,怎么看啊?”

    周恒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把折扇,抬手敲了薛老大头顶一下。

    “稳住心神,我们是去看榜,不是排队等着舍粥,是去晚了那榜单就没了,还是说去晚了排名就有所变化?”

    薛老大张张嘴,瞬间被堵回来,没辙地看向周恒。

    “这不是担心吗,考完这几天啥也干不下去,就挂挂着今天的放榜,行不行就看这一哆嗦了。”

    周恒白了薛老大一眼,自己原本想着最后去,这样才能看到所有人的状态,不过看着薛老大的样子,叹息一声。

    “行了,我们走吧!”

    薛老大顿时脸上开心的不行,赶紧扶着周恒上车,叫上铭宇赶车朝着贡院驶去。

    距离贡院还有一段距离,马车突然慢了下来,薛老大挑开帘子,看向周恒,脸上急的都是汗。

    “公子,前面过不去了,全都是人,这可怎么办?”

    周恒将车窗的帘子掀开,朝外面看了一眼,路上乌压压的全是人和马车,别说真有点儿后世高考的感觉。

    放下帘子,看向薛老大。

    “进不去就不进去,你看看张景瑞在哪儿?”

    薛老大仿佛有了主心骨,也没再过多担忧,站在车辕上,前后左右看看,一个身影朝着薛老大挥手。

    “薛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是张景瑞,他身侧就带着那个书童,并没有家人跟随,拨开挡着的人,径直朝马车走来。

    薛老大这才跳下马车,赶紧朝着张景瑞拱手施礼,人家毕竟是张中堂的儿子,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张公子好,我们刚到,公子在车上,没想到这里人如此多?”

    张景瑞毫不在意地笑着摆摆手。

    “贡院这地方,周边有几个客栈里面,全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他们子时就开始在贡院门前等候,即便天不亮就来,你都凑不到前面去。

    我们还要耐心等待一下,贡院里的人快出来放榜了,一会儿前排会有人唱榜的,我们这个位置不错,听得清楚,如若视力好也能看得见。”

    周恒一听,掏出一个望远镜,从窗口举出去,别说还真能看清挂榜的那处,拍拍身侧将望远镜丢给铭宇。

    薛老大听到声音,赶紧将车帘挑起来。

    “公子有何吩咐?”

    周恒脸上抖了抖,这货今儿不正常,还有何吩咐?平时不都是一句咋了?

    想想甩甩头,毕竟是为了亲弟也操碎了心,这个心情他是理解的。

    “你们别朝前走,都坐在车上,我们这里,用望远镜可以直接看到榜单处,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多带一些望远镜,可以在这里兜售,我瞧着二三百个不成问题。”

    薛老大:“......”

    张景瑞:“......”

    薛铭宇:“......”

    见三人都不搭腔,周恒没再多说,只是让他们将门帘直接打开,这样车厢里面不至于闷热。

    看着没啥紧张感的薛铭宇,周恒还算满意,这几天忙着白卿云的事儿,朱筠墨他们还去收缴所有银钱,这小子考完试就跟着忙碌。

    因为之前的事儿,周恒也没进宫,不知道老皇帝是否亲自看过科举的试卷,周恒想到这个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回来就去忙了,我还没问你,策论的题目是什么?”

    张景瑞此时早已爬上车,凑到薛铭宇近前,将左臂摆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先铭宇一步说道:

    “这次很奇怪,没有从四书五经还有典籍中选取晦涩的内容,问的是你若是一方父母官,将如何治理,还要至少从四个方面具体说出对策,分别是农耕、教育、税收、发展。”

    周恒一怔,这样的题目出现在科举里面,真的是让人乍舌,估计所有人都蒙了。

    不过铭宇的算学好,也知道通州的事儿,应答起来不能有问题,但纲领性的东西,关键要知道谁出的题,才知道他是否认可这个答案啊?

    心中想着,也觉得对铭宇和张景瑞有些歉意,这两天被白卿云的事儿牵扯精力,竟然都没有问过他们这些,赶紧追问道:

    “可听说是谁出的题目,主考官吗?”

    张景瑞摇摇头,一脸神秘地说道:

    “听说,是陛下临时换的题目。”

第六百六十七章:放榜

    周恒恍悟,看来对于通州的事儿,老皇帝也想听听这些举子的想法,毕竟这些人读书多年,也要一朝为官,他们的认知太关键了。

    就在周恒愣神的时候,前面的人群一阵骚动,所有人下意识朝着前面涌去,仿佛潮水一般。

    在周恒的位置,已经听到前面被踩到的吼叫声,有的甚至争执起来。

    周恒摇摇头,如此样子今后当官能怎样,真的不敢想象,周恒甩甩头。

    张景瑞显然有些紧张,抓着自己的手不断揉搓起来,看向周恒说道:

    “伯爷,放榜了!”

    周恒点点头,虽然心里有些没底,不过脸上并没有显现,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稍安勿躁,我先看看再说!”

    说着举起望远镜,铭宇已经凑过来,帮着周恒掀开帘子,周恒凑过去,对准需要张榜的那堵墙,果然几个身穿官服的人站在一侧,有人拎着浆糊的刷子在墙上一顿涂抹,随后开始有人从右到左张贴榜单。

    大红的榜单上两排名字,字迹不大,可用望远镜看,非常的清晰,随着那人粘贴,周恒边寻找,连续几张都没有张景瑞和薛铭宇的名字。

    周恒心中一阵懊恼,咋回事儿,不应该啊,难道这俩货答题跑偏了,没有上榜?

    侧身看看凑到近前的铭宇,抬腿一脚。

    “站远点儿,大热天,凑这么近,太糊的慌我热,这张贴的是什么榜单,怎么没有个注明。”

    张景瑞算是比较有经验,毕竟三年前参加了一次殿试,赶紧上前笑嘻嘻地说道:

    “榜单张贴,一贯是先粘贴三甲然后二甲,最后是一甲,只有粘贴到带着三甲字样的位置,才能看到是什么等级。”

    周恒恍悟,也就是说这是最末等的了,没想到这大梁跟人两样,殿试周恒学历史的时候,都是秋闱过后转过年二月考,这里是头一年十月秋闱,转过年七月殿试,粘贴榜单也是如此另类。

    甩甩头没再多想,继续举起望远镜。

    此时榜单已经粘贴到二甲,周恒仔细找着,并未看到二人的名字,薛老大在车厢外有些急了。

    “公子有没有啊,要不我挤过去瞧瞧?”

    铭宇一把拉住薛老大,“兄长别急,该上榜就能上榜,不该上榜,挤过去也无济于事,我自认为答的还算满意,如若这也过不了,我就跟着公子去通州,一样能做一番事。”

    周恒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有想法,其实做官想要实现的东西,他在北山也能实现,想要解决百姓疾苦,什么做不到,即便跟着刘仁礼也能不错。

    就在这个愣神的时候,前面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

    “天啊!怎么是他?”

    “张景瑞,这不是张中堂家的第九子,上次还落榜来着,他竟然是榜眼!”

    “不会是有什么......”

    “状元这人是谁?”

    “不认识!”

    “没听说过!”

    “小点声!”

    “......”

    随着一声声惊呼,周恒一顿,瞥了一眼那两个小子,赶紧拨开二人,直接出了车厢,站在车辕上,举着望远镜仔细看向榜单。

    一甲只有一张纸,上面赫然是三个名字,状元薛铭宇,榜眼张景瑞,探花许晋亨。

    前面,已经开始有人围着一个男子不断道贺,从口型判断这人应该就是那位许晋亨,一身儒衫洗的有些泛白,看年级至少有三十多岁,此人激动的已经泪流满面。

    周恒放下望远镜,看向跟着自己出来的二人,笑得已经合不拢嘴。

    “不错,没给我丢脸,状元和榜眼被你们二人包揽了。”

    薛铭宇一惊,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张景瑞也收起笑容,那些人喊叫的声音他已经听到了,脸上欢喜的不行。

    薛老大急了,一把夺过去望远镜,举起来看向榜单,周恒脸色一沉。

    “喂,我说你怎么这个样子,都状元的兄长了就不能稳重一些,望远镜给我,我还要找一个名字!”

    薛老大看过榜单,他抿着唇没有笑,更没跟周恒争辩,将望远镜递给周恒,用力拍拍铭宇的肩膀。

    “一会儿回去买些香烛纸钱,给爹娘烧烧纸,跟他们说一下你考中了,我们薛家终于要出一个官身的人了,这都是爹娘在天保佑。”

    铭宇不断点头,眼睛不争气地泛起水雾,非常认可兄长的话,还未等他说。

    周恒放下望远镜,他原本想找一下朱孝昶的名字,不过这兄弟二人的话让他很火大,站在车辕上指着二人顿时瞪眼了。

    “我说你们俩想啥呢,你爹娘教你算学的,辅导你诗文的,还是帮你训练策论的?这会儿知道去烧纸钱了?如若烧纸钱管用,你天天烧纸钱就行了!”

    说完周恒直接从车辕上跳下来,铭宇吓了一跳,赶紧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给周恒施礼。

    “多谢公子,不现在可以叫公子师尊了,多谢师尊悉心教导,不然铭宇还是懵懂无知。”

    张景瑞也跟着跪下,砰砰砰三个响头,那声音一点都不掺水。

    “景瑞多谢师尊教诲,师尊不但救了景瑞的性命,还让景瑞真正认清今后的路要如何走,这是景瑞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叩谢师尊!”

    如此一番动作,引来无数人的目光,众人原本在研究张景瑞怎么没来,还有那个叫薛铭宇的状元到底是谁,为何从来没听说过,看到后面这一幕,瞬间明白。

    人家薛铭宇和张景瑞竟然是一个师尊,不过这个师尊似乎年纪不大,身上穿着倒是华美,人也俊美,只是年纪看着比张景瑞还要小些。

    人群中一个身影挤到后面,仔细一看,浑身一颤,差点儿栽倒,被身侧的人一把扶住。

    “怎么是他?这怎么可能?”

    此人不是别人,就是周恒要找的朱孝昶,旁边扶着朱孝昶的男子见朱孝昶这个表情,不用问就知道,朱孝昶跟这人相识,赶紧兴冲冲地凑过来问道:

    “朱公子,这人是谁啊,教了两个人,竟然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榜眼,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朱孝昶抿紧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时候人多,如若发作,真的是丢人到家了,他咬咬牙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

    “他是忠远伯!”

    那人一顿,眨眨眼瞬间想到了此人是谁,抬手指着周恒的方向惊讶的不行。

    “天哪,这个就是天煞孤星的那位忠远伯啊,竟然有这样的能力,早知道我们也投入他的门下了,哎也不至于今日落榜!”

    他们二人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

    “你们认识这个薛铭宇?”

    周围人都摇摇头,那个跟朱孝昶聊天的男子,赶紧指着周恒的方向说道:

    “那车上的应该就是忠远伯,你瞧张景瑞不是跪在一侧,另一个少年就是薛铭宇吧?”

    顿时所有人看过去,看着二人磕头后感慨的神色,一时间这些人说不出的羡慕,别说磕几个头,就是天天跪在忠远伯面前,让他们也能当状元,或者进入一甲也行啊!

    “对了,忠远伯不是大夫吗,一个大夫竟然有这样的能耐?”

    那个跟朱孝昶聊天的小子一翻白眼,侧眸看向说话的人。

    “大夫?你见过哪个大夫成了伯爷的?救了太后,还有淑贵妃,别的就不用说了,这些都不算什么,你可听说过桃花扇和西游记,还有风靡京城的诗集,可都是出自这位忠远伯之手啊!”

    后面的人不断吸气,这小子接着说道:

    “听说那诗集上的诗作,其中有十首,是忠远伯在参加太子府宴请的时候,临时起意写的,每一首都脍炙人口,可以说是千古留存的诗作,我想至少我们该庆幸,忠远伯如若参加科举,更没有我们什么事儿了!”

    这句话说完,众人不断点头,朱孝昶脸色更黑了,身侧滔滔不绝那小子,已经抛下众人,大步流星朝着周恒跑去。

    他这次落榜了,不过他一点儿都不难过,毕竟年纪尚轻,如此一个结识周恒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再者想到周恒和朱孝昶的关系,也想避开朱孝昶,免得殃及池鱼。

    见那小子朝前跑,后面很多人跟着涌过去,呼啦啦一众直接将周恒的马车围在中间。

    薛老大脸上的笑意赶紧收起来,一伸手马车侧面捆着的一根棍子直接抄了起来,一脸戒备地看向众人。

    周恒一脸懵,地上的二人早已起来,见到他们这样上来,一个个也有些哆嗦。

    毕竟他们就四个,这乌压压一堆,少说一百多号,薛老大再能打,如若这些人一起扑上来也够呛。

    那小子整理了衣衫,赶紧走到周恒近前,躬身施礼,并且掏出一张类似帖子的东西递给薛铭宇,毕竟他距离这小子最近,薛铭宇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沈从文。

    赶紧将东西交给周恒,那小子说道:

    “举子沈从文,见过忠远伯,家父是永昌伯沈琮林,一直仰慕忠远伯的诗作,今日听闻您的弟子考取一甲前两名,真的是羡慕不已,从文有个不情之请,想要拜伯爷为师,不知可否?”

    周恒一怔,眨眨眼顿时反应过来,这些人不是过来闹事儿的,而是想要跟着拜师?

    说完沈从文已经跪倒,规规矩矩地等着周恒的回信,周恒有些紧张,朝着沈从文挥手,这要是收徒,至少要好好教育,总不能像铭宇这样散养,那样也达不到这个效果。

    “沈公子你先起来说话。”

    沈从文没有强求,这玩意也要看缘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站在一旁。

    张景瑞一只手吊在脖子上,一看就是伤没好,他的事儿满京城的人,没人不知道,如若说张景瑞和忠远伯有交集,也就是救治后这一个月,一个月能让一个落榜之人直接中了探花郎?

    这是什么手段?

    周恒笑了一下,“刚刚你们谈论的内容,我听到了,周某就是一个大夫,也没妄想着做什么当人师尊的事儿,各位还是请回吧!”

    这番话一说,一众人不干了,不收徒可是张景瑞和薛铭宇站在这里呢,这俩能收,为什么不能多收几个?

    呼啦一下,包围圈缩小了一些,毕竟看着周恒也没什么脾气,这些人也胆大起来,谁不想一举夺魁,成为下一次殿试的一甲,这个诱惑力太大了。

    薛老大一看不好,赶紧抓着周恒的腰带,将人直接举上马车的车辕。

    周恒一看这些学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毕竟乌压压的根本看不到出去的路。

    “行了安静一下,你们这样涌过来什么问题解决不了,他们二人也不是周某单独教授的。

    如若你们感兴趣,冬季可以去北山,那里会新建北山皇家学院,对算学、诗文、策论还有一些其他的学科,进行统一授课。”

    如此一说,这些人纷纷议论起来,那个沈从文赶紧朝着周恒躬身施礼。

    “学生记下了,晚些会去北山问询,这里不做打扰。”

    说着,第一个从马车前面让开,随后那些人赶紧让开,一条不宽的路出现在眼前,周恒已经坐到车里面,虽然没多说话,对眼前这小子印象还不错,微微颔首。

    铭宇和张景瑞赶紧跳上车,薛老大拉着马的缰绳,朝外面走去,周恒抿紧唇,凑到二人近前,压低声音说道:

    “刚刚你们谁看到朱孝昶了?”

    张景瑞指着贡院的方向说道:

    “他刚刚就跟沈从文站在一起,后来这个沈从文过来,朱孝昶还是站在那里没动啊?”

    周恒摆摆手,赶紧解释道:

    “我不是要看这个人,我看他干嘛,他也不漂亮,我要知道他是否在榜,刚才这些人蜂拥而至,我压根没看清!”

    张景瑞摇摇头,“这个还真不知,不过不要紧,一会儿报喜的就会上门,直接问问他们就行。”

    “报喜?”

    铭宇凑过来,一脸惊讶似乎完全不清楚程序,周恒一听大概知道什么意思,赶紧敲敲车厢。

    “薛大哥咱要快点儿,先把张公子送回去,然后我们再回周府。”

    张景瑞指着后面的人群说道:“我不能走,我书童还在那儿等着我,我走了他怎么办?”

    周恒摆摆手,觉得这货不是假傻是真的不灵光,抬手拍在张景瑞的头上。

    “笨,接喜报更重要,快给你父亲去报喜,那小子自然知道回家的。”

    说到这里,张景瑞眼眶有些发红,用力点点头。

    “嗯,我听师尊的!”

    马车很快来到张中堂的府上,张景瑞下车,薛老大没做停留赶紧走了。

    张景瑞看着马车的方向,毕恭毕敬的躬身施礼,见马车消失在路口,转身朝府门走去。

    张府的大门角门都紧闭着,抬手用力拍打角门,随后还踹了两脚,一手叉腰吼道。

    “都是死人吗,赶紧给本公子开门!”

第六百六十八章:落榜

    角门快速打开,张景瑞晃悠着走进去,看向几个小厮。

    “我爹在家吗?”

    小厮赶紧摇头,脸上带着疑惑,今天是看榜的日子,少爷不是去看榜了?

    怎么这么快回来,还一脸这个表情,得了这是又没中,瞬间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老爷还没回来。”

    张景瑞摆摆手,“行了,别废话你去请我爹回来,要快耽搁一刻钟回来打断腿!再找一个人去贡院门前,寻到张华平,这小子跟我走散了,不知道在哪儿呢!”

    一听吩咐,赶紧几个人动了起来,张景瑞直接朝后面走,也没说什么事儿。

    反正一个个小厮都大气不敢出,毕竟今天是如此特殊的日子,两个被吩咐的小厮,撒丫子就跑。

    张景瑞回房后,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衫,手臂上吊着的布巾也换成同样颜色,照照镜子觉得没什么疏漏,门口传来一声呼喊。

    “公子,公子!老爷回府了,叫您去前院回话!”

    张景瑞哼着小曲,晃悠着膀子,大步流星朝着前厅走去,迈过门槛,张中堂抬头看向他,微微一叹朝张景瑞摆摆手。

    “来,到为父近前来,你手上有伤,能带伤参加殿试,已经让为父感到骄傲,努力了就好,毕竟你年纪尚轻,三年后再搏一把也是可以的。”

    张景瑞瞬间明白,父亲是觉得自己没考中,一时间有些哑火,不知道该说啥。

    不过外面似乎喧闹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不是,父亲......”

    就在这时,刚刚去传信的小厮跑了进来,慌乱地冲到张炬勉面前。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张炬勉眉头紧蹙,脸上带着怒意,什么时候家中的下人都这样无礼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慢慢说!”

    小厮吓了一跳,赶紧说道:

    “老爷官府的人过来了,敲锣打鼓在门前,说是喜报!”

    张炬勉愣住了,瞪大眼腾一下站起身,赶紧看向张景瑞。

    “你一早去贡院了,可是看到榜单?”

    张景瑞点点头,脸上没了最初的兴奋,自家爹爹怎么一点儿没有师尊的架势,听说喜报这兴奋度有点儿过啊!

    “看了,师尊忠远伯跟我一起去的,还有薛铭宇,我是一甲探花,薛铭宇比我要厉害,他是状元郎!”

    张炬勉激动地冲到张景瑞面前,一把抓住儿子,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摸索了半天,就憋出来一个字。

    “好,好,好!”

    小厮急了,门前的锣鼓还敲着。

    “老爷,门口的人还在,要怎么回话啊?”

    张炬勉赶紧摆手,扯着张景瑞的手直接出来。

    果然,大门前的锣鼓声还在响着,张炬勉笑得嘴都合不拢,赶紧快步上前。

    “诸位辛苦了!”

    那个头头模样的人,一抬手锣鼓声暂时停歇,他赶紧拱手施礼,将喜报双手送到张炬勉面前。

    “恭喜张中堂,贵公子张景瑞高中一甲探花郎,恭喜恭喜!”

    张炬勉接过来喜报,赶紧朝着管家模样的人摆手。

    “快打赏,同喜同喜!”

    那些人得了银子,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朝着张炬勉施礼。

    “小的们就不多做打扰,还要去忠远伯府上报喜,先行一步!”

    说着呼啦啦人都走了出去,锣鼓的声音再度响起,确实朝着周恒府邸的方向走去,张炬勉拿着喜报左右端详了一遍,交给管家。

    “赶紧将喜报挂在祠堂,给张家列祖列宗都看看去,这样的喜事要好好庆贺一下。”

    张景瑞没着急,左右看看找到自己的书童,朝他摆摆手。

    “你小子还想着回来?”

    书童脸都垮了,“公子丢了,奴婢要好好找找啊!”

    张景瑞抓着书童凑近自己,一脸神秘地问道:

    “你看到,朱孝昶是否在榜单了吗?”

    小书童是跟着张景瑞一起长大的,他的心思自然非常清楚,这科举的榜单,最关心的就是公子和薛铭宇,其次就数这个朱孝昶了,赶紧点点头。

    “小的仔仔细细从前到后看了三遍,没找到朱孝昶的名字!”

    张景瑞一怔,瞪大眼睛,抓着书童的手臂凑近一些。

    “你确定?”

    书童点点头,还没接着说,张炬勉已经在那里催促。

    “景瑞你还在做什么,快跟着为父准备礼物,然后去忠远伯府一趟,谢师是必须的。”

    张景瑞一听赶紧凑到老爹面前,一脸笑容地说道:

    “父亲这是同意我认周伯爷为师尊了?”

    张炬勉白了一眼,不过脸上的笑容还是隐藏不住。

    “混账话,什么时候不同意过,对了你是今日改口的?”

    张景瑞点点头,将贡院门前的情形描述了一番,当然没有放过朱孝昶的惊讶神色,说得是绘声绘色。

    张炬勉一顿,微微蹙眉看向张景瑞。

    “朱孝昶?对了,你可看到他这次是否高中,是二甲还是三甲?”

    张景瑞扬起下巴,朝着小书童摆手。

    “刚刚我回来的急,师尊让回家等喜报,将书童留下,他仔细从前到后看过三遍,说是朱孝昶这次压根没有上榜。”

    张炬勉一怔,这个结果着实让他意外,不过想想就淡然地点点头,朝着张景瑞摆手,一边向厅堂走,一边说道。

    “这次主考官是礼部侍郎陈文耀,为父为了避嫌,这些时日都没有跟他说过话,不过听说策论那日一早,陈文耀被陛下召见,因此策论的题目直接被陛下换了。”

    张景瑞哦了一声,砸吧砸吧嘴。

    “我说的呢,原本准备的策论都没有用上,反倒是在北山和通州的所见所闻,倒是派上用场了。”

    张炬勉一直没敢问张景瑞,毕竟这样事实的策论让他们来作答,都不一定能得到圣心,何况是自己这个儿子,平时什么德行自然是清楚的。

    “行了,朱孝昶落榜的事儿,无需多提,跟我去周伯爷府上谢师。”

    张景瑞笑着,跟上张炬勉的步伐,准备了东西,二人直接来到伯爵府。

    一下来,发现伯爵府门前还是很热闹,有很多小孩子围着伯爵府门前叫嚷着。

    有人在发糖果,这东西可是稀罕物,大人不断说着恭贺的话,小孩子也都高兴地嬉笑着。

    周恒就站在门前,看到张炬勉他们下车,赶紧笑脸相迎。

    “张中堂怎么过来了,里面请!”

    二人跟着周恒进入正厅,后面抱着礼物的小厮,将东西放下,赶紧退出去,茶水奉上,薛铭宇闻讯也来到厅堂,见过礼跟张景瑞坐到一起,看着二人关系不错,谈的也热络,张炬勉更是分外感慨。

    能跟状元郎走近点是好事,尤其有这么一个师尊,也不丢面子。

    “今日前来,是感谢周伯爷对犬子的教导,我们父子二人亲自将谢师礼带来。”

    周恒摆摆手,脸上带着笑。

    “张中堂客气了,这些不算什么事儿,您太过在意,景瑞是个有自己观察力和判断能力的人,只是需要逆境沉稳心性。”

    张炬勉点点头,别说周恒的一番话,确实说到点子上了,张景瑞就是什么都太顺利了,不过三年前的殿试,确实让他受挫严重。

    “虽然老夫也号称读书人,但看过周伯爷的教学方法才知道,什么才是育才。”

    周恒笑了,自己对张景瑞的教导,更像是应试教育里面的提炼,只是针对科举进行的训练,跟真正的育才还是有所区别,不过老人似乎更看中是否参加科举,并且名次如何,这是光耀门楣的事儿。

    “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让他知道怎么迎合考试,可真正的为官之道,这个是需要他自己感悟和摸索,毕竟我也不是官。”

    张炬勉摆摆手,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

    “刘仁礼当年的资质,只能说是平平,去清平县任职多年,政绩也没有什么起色,只能说是无错。

    可据我所知,你帮着他应对鼠疫,救治灾民,进行隔离防控,将疫情控制到几乎完美的境地,只有几十人死亡,之后到了通州,更是兴修水利,开展种植,现在还要兴学,这一步步的举措真的让老夫佩服。

    老夫也知晓,这并不完全是他的想法,不过刘仁礼的优点就在这里,他认准的事儿,一定会坚持做下去,执拗也更有韧劲,所以我知道,真正帮着他走到这一步的人是你。”

    周恒笑了,没有反驳,这时候说啥都没用,更像是炫耀,周恒抬头看向张炬勉,拍拍腿说道。

    “既然张中堂说到兴学,那我们就来谈谈这个兴学的内容......”

    天色暗了下去,张景瑞啃完最后一块瓜拍拍肚子,看向薛铭宇。

    “我爹还没谈完?”

    薛铭宇瞥了一眼正厅,微微摇头。

    “似乎跟公子谈的很尽兴,我们过去打扰也不好。”

    张景瑞一把拍过来,手上还是湿漉漉的。

    “又是公子,你这改不了口啊!”

    薛铭宇尴尬地笑了,抓抓头说道:

    “有些不习惯,不过师尊说的新学你可清楚?”

    张景瑞摇摇头又点点头,凑近一些。

    “我在通州府的时候,听说了一些,就是要兴建什么皇家学院,然后开设很多以前没有的学科,比如说算学、统计学、医学,还有很多技工课程,都是针对各行各业的专业学科。”

    薛铭宇点点头,似乎明白一点。

    “通州要修路,还要引着各地的商人过去兴建作坊,这些人还是急缺的,师尊的意思是,不希望所有读书人都只为了科举,毕竟参加科举的人众多,可真正做官的却很少。

    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在科举的路上,甚至是带着遗憾,让儿子和孙子完成心愿,并没有人去想,读书其实还有别的用处,师尊的设想永远是这样朴实无华,却让人钦佩。”

    张景瑞站在薛铭宇身侧,赶紧擦擦手。

    “看来我跟随师尊学习的时间太短了,没有你认识的深刻,走吧去看看我爹,照这样谈下去恐怕要耽搁师尊明日的行程了。”

    薛铭宇点点头,跟着站起身。

    “我想好了,既然去通州帮着刘大人处置秋收和修路的诸多事宜,我也想跟着去,至少一些统计方面的事情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张景瑞一脸笑容,赶紧抓住铭宇。

    “我也这么想的,赶紧跟我父亲说说。”

    二人笑呵呵地进入厅堂,周恒和张炬勉相谈甚欢,二人正在仰头大笑,见到他们两个进来,周恒赶紧摆摆手,虽然周恒比张景瑞还小,但这师尊不是白叫的,那已经是辈分不同。

    张炬勉此时也看向外面,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脸上带着歉意。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老夫今日叨扰周伯爷了,今日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站起身,张景瑞走到近前,和薛铭宇一起朝着周恒施礼。

    “师尊,我们听说明日你要去通州,我们二人商量了一下,想跟着过去帮忙,别的或许做不了,统计或者是算学的课程,我们还是能胜任的。”

    周恒笑了,其实原本也想带着铭宇,只是今天没想到,这家伙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生生教出来一个状元,这绝对是给自己长脸。

    周恒看向张炬勉,见张炬勉一脸欣慰,显然对于儿子这个决定也是十分认可。

    “只是景瑞的手还没有养好......”

    张炬勉摆摆手,“无妨,跟着你反倒最安全,京城最近风雨前的宁静,你们去通州更好,我也能安心做事,再者三个月后才需要去翰林院,这段时间跟着伯爷去通州再好不过。”

    周恒看向张炬勉,这段话透露出几个信息,一个是大家都知道最近在调查什么,而且是进入最关键的时期,有可能有大动作。

    第二个就是,通州的事儿,老皇帝跟他们这几个重臣说过,一定是特别重视,而且通州不会受到波及。

    周恒看向张炬勉,赶紧施礼。

    “张中堂放心,我定会照顾好景瑞,那明日一早,就让他跟随我们去通州吧,毕竟这次回春堂的通州分号也要筹建,所以去的人很多,安全上请不要担心,世子也会一同前往。”

    张炬勉没有多停留,只是说明日天亮,就让张景瑞过来,父子二人匆匆离去。

    见人走远了,周恒才看向薛铭宇和依旧一脸兴奋的薛老大。

    “听说朱孝昶落榜了,你们去打听过吗?”

    薛老大最热情,赶紧凑到近前,显然自己弟弟能把朱孝昶比下去,让他脸上分外有光,毕竟那人曾经是太学的翘楚,这样大的落差着实让人意外。

    “打听了,朱孝昶确实落榜了,听说我们离开后,还有人找他麻烦来着,之后他带着一身泥巴回的尚书府。”

    周恒眯起眼,竟然这样能忍,着实不容易,不过落榜应该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一个自幼博得神童之名的人,如今名落孙山,这样的落差恐怕很难受,周恒点点头。

    “行了,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前往通州!”

第六百六十九章:夜谈

    翌日,天刚亮,周恒就被吵醒。

    外面的声音不小,他也惦记着出发的事儿,赶紧起来,收拾干净出了房间,发现外面全是忙碌的身影。

    秀儿正站在院子中,指挥着搬东西,虽然大件儿的东西,早就准备妥当,但还有些临时想到的物件,秀儿在让人搬运,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身看向周恒。

    “你起来了,我们准备妥当了,兄长和嫂嫂都已经出去,张景瑞天没亮就来了,看着比我们还着急。”

    周恒揉揉秀儿的头发,这丫头最近累坏了。

    “你辛苦了,收拾好我们就走吧,临时需要什么可以派人回来取,再说我估摸一个多月就能回来。”

    秀儿眨眨眼,脸上都是不解,看着她思索的模样,周恒抬手偷偷刮了秀儿鼻子一下,左右看看没人注意,挑衅般的挑挑眉。

    “别想这些,走我们先出去。”

    秀儿一跺脚,虽然有些害羞,不过毕竟旁边都是人,也不好发作,只能隐忍着,跟随周恒走到前院,果然数辆马车都已经停放在门前,院子里站满了人。

    刘仁礼穿着便装,扯着冯玉蝉的手,那股子甜腻,今儿让周恒都有些看不下去,这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刘憨憨吗?

    “你这起来的也太晚了,我们都准备妥当,现在出发吗?”

    周恒打了一个哈气,“昨晚张中堂走的晚,我还研究了一下分号的布置,怎么可能起得来,刘大哥真的是催命,现在走行吧?”

    刘仁礼自动忽略了前面的话,也没有不高兴,毕竟离开通州十多天了,非常担心那里的一举一动,拉着冯玉蝉直接朝门外走。

    周恒摇摇头,“行了,带上吃食,我们也上车,东西都清点完毕了吧?”

    屈子平赶紧过来回话,毕竟这次他被任命为通州回春堂分号的管事,准备的各项事务都相当仔细。

    “公子都准备妥当了,这是清单!”

    周恒摆摆手,“出发!”

    ......

    车队快速朝前行驶,总共有三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行驶在官道上,之前连番大雨,让官道变得坑坑洼洼,即便是新型马车也显得有些颠簸。

    秀儿趴在窗口,朝后面看了两眼,显得有些担忧。

    周恒明白这是担心白卿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心里顿时非常感动,趁着马车颠簸,周恒一把将秀儿抱住。

    “别担心,后面有春桃和张婶子照顾,你就老老实实坐着,虽然白姑娘的伤没有好,可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也没有高烧放心吧。”

    秀儿挣脱开周恒的束缚,虽然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个,可薛老大在外面驾车,微恼地瞪了周恒一眼。

    “登徒子,好好坐着,我总是觉得带白姑娘过来,还是不如在京城治疗方便,毕竟舟车劳顿。”

    周恒叹息一声,“我倒是想,不过京城最近风起云涌,将她放在回春堂,万一厂卫再度抓人怎么办?”

    秀儿顿时哑火了,周恒说的却是如此,真要是再来一次,或许白卿云就没了这么好的运气,性命堪忧。

    “好吧你有理,不过这才个把月的时间,通州的回春堂分号建立好了?”

    周恒笑笑,拍拍秀儿的手,见她要抽回去,赶紧用力抓住。

    “当然建好了,朱三福这点儿事儿还是能做好的,再说我们买的地极多,想要自己新建一个更大的回春堂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有的人口数,这个足够用了。

    对了,跟你说点儿正事儿,春桃也不小了,你可想过她的婚事,薛大哥的心思你也不是看不出,虽然他性格耿直一些,也不会买礼物,总是惹得春桃抱怨。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二人还算般配,一个知道赚钱养家,另一个也是持家好手,春桃也没什么亲人,薛铭宇还中了状元,她跟薛大哥也不算下嫁。”

    秀儿这会没再挣扎,认真想了想,说道:

    “我之前问过春桃,可是喜欢薛大哥,她说这人不坏,照顾弟弟这么多年,耽搁了自己的婚事,和我兄长有些相似,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周恒眨眨眼,脸上显得有些兴奋。

    “既然这样,那就抓紧让他们完婚啊?我跟你说,薛大哥可是没少存银子,从之前清平县,到现在吃喝用度都在府中,铭宇的笔墨纸砚都没让他花费过,娶个媳妇够了!”

    秀儿白了周恒一眼,抬手拍开周恒有些不安分的手,挪开一点位置,脸上显得有些发红。

    “春桃说,要等到我成婚后,她再嫁人。”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微不可察,周恒笑的开心,抬手捏住秀儿的脸颊。

    “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她答应就好,处理完通州的事儿,等京城风停雨歇,我们就回来找太后赐婚,我要风风光光将你娶回来。”

    秀儿摇摇头,抬眸看向周恒。

    “我不要风风光光,我只要平平淡淡,只要你和兄长都能顺遂就好,我们偷偷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才是我期盼的。”

    周恒自然明白秀儿的想法,不过现在很多事儿被架在火上烤,如若京城的事儿不做个了断,他们没有好日子过。

    “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临近午时,车队进入通州城,如此壮观的车队,引得众人驻足围观。

    看着车队进城后直接朝着府衙走去,一个个来了精神,甚至是奔走相告,毕竟通州最近的事儿太多了,都盼着刘仁礼回来,这样的车队怎么看,怎么像刘仁礼回来了。

    周恒和秀儿下车,后面一辆车上是朱筠墨带着张景瑞和薛铭宇,随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是刘仁礼夫妇,看到刘仁礼所有围观的人顿时炸了。

    呼喊什么的都有,一个个热情的无以言表,刘仁礼朝着众人拱手施礼。

    “让诸位乡里乡亲担心了,放心仁礼已经康复,诸位请回吧。”

    有些掌柜激动的已经在抹眼泪,毕竟见不到刘仁礼心里没底,总觉得通州之前的政策会被改。

    现在回来了,自然不再担忧,一个个说着祝福和道贺的话,随后散去。

    周恒这才走到刘仁礼面前。

    “刚刚回来,我想刘大哥需要安置的事儿不少,要不我们先就此别过,晚上我再过来,带着朱三福,我们好好商议一下,下一步需要做的重点。”

    刘仁礼想了想,随即点点头,毕竟秋收的事儿也需要跟张怀远碰个头,估计积压的事情也不少。

    “行,那就先处理一下事情,晚上你过来我们再商议,秀儿还是跟我在府衙住吧?”

    刘秀儿一跺脚,瞪眼看向刘仁礼。

    “兄长管好自己的事儿就行,我过来是帮着屈子平筹建分院的,这边的事儿也不少,没空去府衙。”

    刘仁礼碰了一鼻子灰,咳嗽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冯玉蝉赶紧走过来,扯了刘仁礼的袖子一下,眼神中带着责备,朝着秀儿笑着说道。

    “秀儿去忙吧,想吃什么可以让人传信儿过来,我做好了送过去,你兄长只是怕你光顾着忙碌,照顾不好自己,一定注意安全,你可是最厉害的女大夫,手不能受伤,如若受伤,我第一个去找伯爷拼命。”

    周恒和秀儿都笑了,这个冯玉蝉真的是八面玲珑,三两句化解了尴尬。

    “嫂嫂放心,我定会保护好秀儿,等太后赐婚,这就是我媳妇,疼还来不及,怎敢让她劳累。”

    刘仁礼砸吧砸吧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颇有些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不过满朝看看,还真就周恒还靠谱一些,即便是交给朱筠墨都没有这么放心。

    “行了,那就先忙吧,晚饭后我们碰面。”

    冯玉蝉一怔,“过来吃晚饭就行了,一会儿我准备一下!”

    刘仁礼赶紧将冯玉蝉拽到身后,很强硬地瞪大眼睛说道。

    “刚回来,什么都没有准备,你不能劳累!”

    周恒脸颊抖了抖,这货真的是可耻,疼自家媳妇就这个德行,真的是耙耳朵代言人,摇摇头不再计较。

    “那我们先告辞!”

    说完带着人走了,回春堂的通州分号就在东街的路头,这里是一个非常大的三层楼,外面粉刷一新,不过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来,这个二层和三层是后接上去的,整个风格和京城的回春堂几乎一样。

    周恒下车,朱三福已经站在门前等候,朝着周恒和朱筠墨赶紧施礼,随后更是一人不落地打招呼。

    “公子和世子终于来了,快里面请吧!”

    周恒朝着朱三福笑了笑,别说将这些事儿交给他,还是最放心的,毕竟他手下有一群表弟。

    “弄得不错,屈子平你们赶紧用餐,之后开始布置,这个分号要抓紧开业。朱掌柜走吧,跟我说说你的进展。”

    ......

    当晚,周恒带着朱筠墨和朱三福直接来到刘仁礼这里。

    没有什么客套,几人坐定,刘仁礼就说了起来。

    “这些日子,每天都有大批的人,找张怀远打听买地修路的事儿,这件事儿发酵的还算不错,其他人也有购置土地的。

    土地价格,现在已经达到一百四十两一亩,而且都是你划定区域的周边,看来真的有嗅觉灵敏的人。”

    周恒点点头,“商人如若没有这份观察力,也不会积累财富,这是好事情,不过土地的价格还没有达到高点,这个都不是关键的问题,你这边秋收什么时候进行?”

    刘仁礼点点头,他知道周恒希望早些腾出来地方,这边开始动工,如若秋收耽搁,建设周期也会相应延长。

    “明日开始秋收,先收你们购买的土地,我下午已经召集了各个知县,两天就能完成这部分的秋收,至于其他,三日时间就可以完成,毕竟金土豆和玉米收获的速度非常快。”

    周恒点点头,这个速度已经非常不错,显然刘仁礼是将所有人集中起来,一起完成秋收,而不是自己干自己的,完全不受控制。

    “那就好,明日开始我们这里开始运料进场,测绘是早就完成的,道路的修建和两边商铺的建设同时开工,什么都不耽搁。”

    刘仁礼微微蹙眉,“这收获的金土豆和玉米,你们还要收购吗?这可是不小的一笔银子。”

    周恒笑了,“放心,这个一起收,毕竟不是同时付银子,还是可以周转的,皇帝想要推广金土豆和玉米的种植,自然用不着我们操心这些。

    这边清点出收成,然后递折子进宫就行,什么也没有数据具有说服力,我将薛铭宇和张景瑞带来了,让他们两个将所有的统计整理出来,制作成表格,这样一目了然。”

    刘仁礼不断点头,确实一张表格,比所有华美的介绍管用,什么都是靠数据说话,多少地中田多少,良田多少,荒地多少,产量分别是多少,投入多少人工操持,与春季种植相比,产量和成色差别在哪儿!

    想到这个,刘仁礼微微叹息一声,他想到一个人,之前一直是这人来总结这些,现在有些后悔将这个人还给周恒了。

    “如若旺财在,我想他一定弄得很明白。”

    周恒笑了,看向朱筠墨,朱筠墨没有托大,放下茶盏赶紧凑过来说道:

    “刘大人不要担心,霄伯回来就是因为大同的秋收已经进入尾声,毕竟那边因为地动和泥石流,所有庄稼被毁,因此那边算是一季种植,此时应该完成收获了,十日前周恒就让我去信,让旺财忙完就到通州来。”

    刘仁礼瞬间兴奋起来,“不知道大同收成如何?”

    周恒摇摇头,他非常理解刘仁礼的心情,毕竟这通州城,九成以上都是农户,全部是靠天吃饭,收成时最关心的问题。

    “旺财来了你再细问吧,当时霄伯回来的急,没有等他,所以收成怎样还真的不知道,如若大同传消息回京,京城也会有消息送过来的。”

    刘仁礼点点头,这个真的急不得。

    “那我这边先忙秋收的事宜,只有忙完秋收,才能腾出来徭役的人,粮库已经全部清理出来,不过我估算过,完全装不下,我想出来一个县的就开始上报,这样可以直接运走。

    粮库里面只留下春季需要播种的,还有进行临时售卖的部分,张怀远说,通州城很多南方客商过来了,他们想采购金土豆和玉米过去种植,我觉得这事儿还需要跟你商议一下。”

    周恒眨眨眼。

    “这事儿不用商议,价格达到麦子的六成就可以售卖,能够自行推广,比朝廷下令更行之有效,如若皇帝要选育两种,供应辽北地区种植,那就出银子,让户部先给银钱,这样也不占用我们的资金。”

    刘仁礼眼睛锃亮,不断点头,几个人凑在一起继续商议起来。

第六百七十章:无腿人

    京城闻家老宅。

    朱孝昶跪在书案前,脸上都是落寞的神色,闻昌晋抬眸看向朱孝昶,站起身将朱孝昶扶起来。

    “起来吧,这次临时换了策论的题目,陛下的意思,就是要推行新政,你的应答没有朝着陛下的意思走,即便文章一片锦绣,可终究是文不应题,快起来吧。”

    朱孝昶脸上更显愧色。

    “是我大意了,我该想到是因为通州新政的缘故,只是想着或许陛下想要打压一下,所以坚持了原本的农耕之策。”

    闻昌晋摆摆手,“先好好休养一下,过两日我让人送你去福州,在那里先跟着做些事,即便想要参加科举,也是三年后的事儿,现在不能荒废,如若做出成绩更是为你之后的殿试铺路。”

    朱孝昶脸上颇为感动,贡院外那些人,虽然当面不敢说些什么,可心里一定是都在看热闹,定然是将他一顿嘲笑,只有外祖对自己才是真心的关爱。

    “那孝昶不打扰外祖休息,先行告退,两日后就赶往福州。”

    闻昌晋点点头,笑着拍拍朱孝昶的肩膀。

    “去吧好好休息,什么都不必多想,这原本也是针对闻家还有你们的,年轻多受些挫折,不见得是坏事,只要你卧薪尝胆,终有实现梦想的一天。”

    朱孝昶脸上的颓废散去,朝着闻昌晋施礼,随后离去。

    见人消失在院门口,闻昌晋的脸上顿时阴沉下来,朝着旁边一摆手。

    瞬间几个黑影飘动,仿佛枯叶般落在闻昌晋面前,那个老管家快步走来,躬着身子压根都没敢抬头。

    闻昌晋没说话,直接进入房间。

    老管家紧随其后,那些人也跟着进来,瞬间书房跪了一地人,老管家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那种心灵深处的恐惧,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稳。

    “老爷,都是老奴办事不力,露了破绽,不然他们定然不会翻出来去岁济南府的贪污案,求老爷责罚。”

    闻昌晋摆摆手,示意老管家站起来,那几个黑一个个下意识地绷紧身子,只是动作没敢变化。

    “让那个白卿云逃脱,着实不该,前朝余孽原本残留的不多,她恐怕自己也不知道她是萧家人,不过暂时不要动手,所有人都撤干净,免得露出马脚。”

    黑衣人全都称是,其中一个朝前挪了挪,拱手说道:

    “老爷,宫里那个左护法已经死了,据说是扛过了七十道刑罚,还剩下最后两关没熬过去,不过除了我们知道的,没再交代什么。”

    闻昌晋点点头,用帕子擦拭了一下唇角,似乎唇边还能闻到一股子老太监的味道。

    “消息放出去,剩下的也没什么人了,这些人要是知晓老东西死了,定然会孤注一掷,反正萧家的后人找不到,他们也不知道那个姑娘就是萧家人。

    就让他带着秘密死去吧,他还以为我鱼目混珠,早已杀害了萧家最后的骨血,哦对了记着尸身要检查一遍,这老东西太过狡诈,当年差点儿遭他陷害,此事黑风亲自做。”

    那个被称为黑风的人赶紧称是,想了一下停住了动作。

    闻昌晋摆摆手,别的黑衣人都退了出去,就剩下老管家还有这个叫黑风的男子,见门关上,老管家也站在门口看向外面,此人才再度拜倒。

    “厂卫那边,似乎并未停止追查,而且为了放出来白卿云,忠远伯似乎跟狗皇帝进行了密谈,只是内容没人知晓,之后救人出来,跟忠远伯走得很近的方华,还再度去了一次厂卫。”

    闻昌晋微微蹙眉,身子朝前探,手支撑着膝盖看向黑风。

    “可是说了什么?”

    黑风摇摇头,“厂卫里面高手云集,这也是黑岩传出来的消息,这次他差点儿得手,不过也引起方纪忠的怀疑,后面安排的事儿,都没让黑岩插手,方纪忠还说今后不让黑岩叫他干爹。”

    闻昌晋哼了一声,“废物,这么点儿事儿都做不好,要他何用?”

    黑风赶紧跪伏在地,身上抑制不住地颤抖。

    “老爷见谅,黑岩也不好直接杀人,不过照理说,那白卿云被这么一番折腾,还用了当年给大世子的黑金之毒,绝对活不过半月,只是这几天暂时没有消息。

    听说今日一早,忠远伯去通州开设分号,还有帮着刘仁礼修建道路,估计去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将白卿云也带去了。”

    闻昌晋眯起眼睛,老皇帝临时换题,算是给闻家的一个警告,更是让朱孝昶远离朝堂。

    这样的安排他早想到,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担心。

    因为只有惩治自己,才是对自己的一种信任,如若什么都不做,反倒让人不安,后续大不了罚俸一年,只是这个白卿云在回春堂被保护的滴水不漏,前朝公主的身份,让他着实担忧。

    “既然去了通州,想来厂卫也没有派出多少高手吧?”

    黑风点点头,“听黑岩说,所有厂卫的人,全都分组开始查证各个朝中官员,只是例行公事一般,派出了六个人跟随,估计一个是跟着白卿云,另一个也是想随时知晓周恒他们的动作。”

    闻昌晋没有急着说话,稍微想了一下,看向老管家。

    “黑岩那边暂且不要联络,他既然被怀疑了,这会儿联络恐要泄露我们的行踪,这次你亲自带人去,黑岩下的药不一定靠谱,周恒的医术确实是太过厉害,他可不是当年的刘仞杰。

    这黑金之毒虽然凶猛,也已经存放多年,我总是怕不稳妥,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哪怕搭上一些人手,也要将她斩杀,我要让她永远做白卿云,不然那些归山的老家伙们,定然不会支持我们。”

    黑风听闻赶紧跪倒,脸上带着一副决绝的表情。

    “老爷放心,黑风就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会诛杀此人,那黑风暂且告退。”

    言毕黑风起身,开门消失在夜色中,老管家站在门前看了看,这才关上门回到闻昌晋面前,垂手而立。

    闻昌晋叹息一声,仰头闭眸抬手揉揉眉心。

    “老三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老管家赶紧凑到近前,“三爷说,瀛洲那边的诸位老人家都安好,川地也已经布置,老爷这边尽管做,银钱还有相应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半月内分批次运抵昌平。”

    闻昌晋叹息一声,身形仿佛佝偻了一些,脸上带着疲惫。

    “我倒是想,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若耐心等待,一两年的时间,就可以让太子上位,所以我们还是要隐忍,二皇子那边暂且不要回复。

    如若真的动手,朝中一干老将,也不会坐视不理,尤其宁王第一个会站出来,我们并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大世子的事儿,不能重演。”

    老管家点点头,他明白闻昌晋的意思,这时候如若动手真的没有十足把握,而且也不会名正言顺,扶太子上位,朱孝昶这里作为备选,也算是稳妥。

    “孝昶公子似乎也明白老爷的意思,他急着想要参加科举,更是为了得到老爷的认同。”

    闻昌晋摆摆手,“这小子还需要磨砺,他虽然比大世子有才学,但野心也是不小,真的扶他上位,我如若在世还好,如若有一天撒手人寰,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闻家后人。”

    老管家没了话,闻昌晋担忧的不是虚无,而是绝对有可能,从处置他身边婢女的手段,就可以窥见一斑。

    “老奴没有话说,不过皇帝真的有让太子继位的心思吗?”

    闻昌晋笑了,阴沉的脸上露出这个诡异的笑容,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该准备的早已准备妥当,如若这次真的要对闻家动手,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扶太子继位,我们是名正言顺,继位圣旨已经藏匿妥当。”

    老管家一顿,显然这些不是他操控的,顿时心下一惊,看来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赶紧躬身施礼。

    “老奴僭越了,这就去安排孝昶公子南行的事宜。”

    闻昌晋点点头,示意他退下,门再度关好,他才站起身,朝着书房里间走去。

    扭动书柜上的一个瓶子,嘎嘣一声响,书柜整个动了起来。

    一条密道出现在眼前,缓步下去,在墙上扭动一处烛台,书柜的隐门已经关闭,点燃一根蜡烛,举起来缓步朝下放走去。

    通道很长,走了很久似乎通道里面还有风,抬手挡着蜡烛,走到另一处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偌大的一个密室里面散发着浓烈的味道。

    将蜡烛放在一侧,掩着口鼻,朝一处角落看了一眼,一个人缓缓抬起头,随着他的动作,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

    闻昌晋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没有动过的食盒。

    “看来你已经听到了,你的女儿没死,是不是很高兴,这么高兴都没吃东西?”

    那人盯着闻昌晋,双目仿佛饿狼一样,不过并没有说话,只是发出呜呜的声音。

    闻昌晋捂住嘴,仿佛有些惊讶似的,走到近前一把扯住铁链,那人这才转到闻昌晋面前直挺挺地摔倒,不过这个动作才能看清,衣袍下面空落落的,并没有腿,仿佛从胯骨之下都消失不见了。

    “我忘记了,你的哑穴被封,无法喊叫是吧,好吧我承认,派人杀她的是我,而且她跟你一样,被我下了黑金之毒,虽然现在没有死,也离死不远了。

    黑岩你记得吗?”

    男子眼睑抖了一下,瞬间抬起头,这个名字似乎直接唤起他的某些记忆。

    “看来还是记得,就是你养大的黑岩,我让他用带着铁刺的皮鞭打了你的女儿,那铁刺全都是在黑金之毒里面泡过的,整个后背全都是鞭伤,我想她没有那么幸运,可以斩断双腿苟活了是吧!

    啧啧啧,被自己养大的狼崽子,杀了亲生女儿,这个感觉我像一定非常奇妙,当年你不同意让黑岩进入厂卫,可我觉得这是机会,我当年对你是那么的忠心耿耿,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

    闻昌晋笑着看向男子,抬手在他身上戳了几下,男子顿时仿佛呼吸都顺畅了一些,被闻昌晋甩开后,伏在地上不断喘息。

    那人费力地爬起来,“能让你如此激动,还特意跑来跟我说这些,无外乎就是没有得手,心里气不过,想让我着急而已。”

    这句话直接戳中要害,闻昌晋呲牙目露凶光,一把抓住男子的衣领,一张满是疤痕的脸被强迫抬起来。

    那双眼仿佛要裂开了一般,死死盯着闻昌晋,不过唇边依旧带着笑,这笑容仿佛是最大的讽刺。

    “不要用这个目光看着我,当年你竟然想要杀我,你觉得我野心太大,那时候我女儿正在跟大世子议亲,这样的时候,你竟然让黑风他们杀我,为了活命我自然要反击,你唯一的破绽,是没想到黑风早已是我的人了吧?

    想当年如若你抓到我,恐怕比我的手段更加残忍,我们闻家一百多口,一个都不会留下,我只是没有想到,吴老七竟然能拼了性命抱着你们萧家最后一个公主跑了,呵真的是忠心耿耿啊!

    现在好了,吴老七已经死了,恐怕你女儿自己都不清楚她的身世,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活着的。

    前朝余孽的身份,无论是我还是厂卫的人,都会想要抓住她,即便是瀛洲和川地的那些老东西,也无一不想加以利用。”

    男子仰头,呲笑了一声。

    “女儿?死了也好,萧家也算没了牵挂,这一世,我们背负的事情太沉重了,来世托生到一个平凡人家,也能一生安康。”

    男子的表情极为淡然,不过这个表情,让闻昌晋非常生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闻昌晋一跺脚。

    “萧家拥有的,全部掌控在我的手中,反梁复魏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可以让这些人都追随太子,并且拥立太子上位,至少不让他们如同老鼠一般生活在阴暗中,在底下遍布的通道里面行走。”

    男子胸口起伏的更加厉害,显然被气得不行,这样的情绪是无法控制的。

    “呵呵,想上位不是不行,但是你想得到瀛洲和川地的支持,没有我萧家人,你如何调集得了?”

    闻昌晋蹲下,刚刚的所有不快和懊恼全都烟消云散了,盯着男子的眼睛,欣赏这他脸上的一道道伤疤,这才缓缓说道:

    “我的三子闻天峰与你的女儿一天出生,当时躲避朝廷追杀,你将我的天峰抱去参加集会,我儿天峰的手臂上,有大雁一样的胎记,或许你没有注意,但是到场的很多人都有记忆。

    说到这里,我真的要感谢你,让我少费了很多口舌,之后太子上位,这朝堂上下就是我闻昌晋的一言堂,处理干净这些朱家人,时机一旦成熟,我会让天峰代表萧家上位。”

    男子撑着地面,吼叫着想要爬过来,这样的情绪失控,多少年都没见到了。

    闻昌晋似乎是心情舒畅了一些,胖乎乎的身子一转,灵活地窜到男子身侧,抬手在他身上戳了几处,一瞬间吼叫声戛然而止。

    “别激动,等着我杀了白卿云,然后带着她的尸身过来给你看一眼,也算是辅佐你一场,我怎么也要念旧不是,哈哈哈!”

第六百七十一章:偷袭

    三天的时间,秋收进展的相当顺利。

    旺财站在刘仁礼身侧,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大人,通州的收成是真的不错,那边统计的亩产我看了一遍,比大同多了一成。”

    刘仁礼摆摆手,“今年虽然干旱,但是之前防控春涝挖的水渠算是派上了用场,我们这里彻底灌溉了两次,所以才没有影响收成。”

    旺财点点头,“大同的土质是褐土,含沙量高,降水量不如通州,不过土豆似乎喜欢这样的土质,种植的收成更高一些,差不多能达到通州的亩产。

    通州的土质是黑土,即便是山地土质不好,也没有多大的影像,我想了一下,差别也就在土质还有灌溉上,不过大同的收成是真的不错,很多百姓都自己去看了,明年推广不成问题。”

    刘仁礼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如若真的能自己流通起来,绝对比朝廷整体调控让通州收入的多。

    “哦,那你们那里可有价格,这两种作物的市场价格在多少?”

    旺财笑了,这个他也是极为关心的。

    “晒干脱粒的玉米,一石在四百钱,金土豆一石在二百八十钱,就这样的价格还疯抢就没了,很多米行没囤积到,所以也只是看看热闹,或者买了一些尝个鲜。”

    刘仁礼眼睛瞪得老大,这个价格可远远超出他的预期了,产量高不说,价格还这么好,这一季下来,岂不是所有人的收入都要翻一番了。

    “这么高的价格,我还以为金土豆批量售卖的话,达不到二百钱呢,玉米也是,能达到三百三一石就已经不错了。”

    旺财咧嘴笑了,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单子,显然这是一个米行贴出来的告示,两种作物的价格更是高的离谱。

    “毕竟下来没几天,这些作物就被留种的留种,直接贩卖的贩卖,压根流向市场的没有多少,不过各个米行的功课做得不错,这是准备为明年铺垫呢。”

    刘仁礼笑得不行,身后的张怀远也凑过来说道:

    “城内来的客商,似乎不少都是从大同过来的,毕竟那里要早些天收获,听说这里种植面积更大,都聚集于此,很多人没有地方住,他们的马车,都在城外官道两侧等着。”

    刘仁礼瞪大了眼,“哦,这个还真的没有注意,行了一切都是以秋收为先,抓紧劳作,不能耽搁周恒他们的进度。”

    张怀远赶紧笑了,“大人放心,伯爷那边,你们商议后的第二日开始,道路已经动工,周边的商铺也是同时进行,我瞧着人可不少。”

    刘仁礼眨眨眼,现在是秋收的时节,所有人都去忙着秋收,怎么可能有人出来,况且即便雇到人价格恐怕也高得离谱。

    “我那天就想问来着,他们的人是临时雇用的吗,这个时节真的是不容易找人。”

    张怀远摆摆手,“大人不要担忧,朱掌柜说过,这些人都是北山专门成立的一只施工队伍,再者现在北山的地非常少,出来做这个,收入比在北山劳作要高很多,所以一旦扩充队伍,什么时候都不缺人。”

    刘仁礼有些咋舌,毕竟北山的人一个个收入就高的下人,比他们还高那要什么样啊,微微甩头,看向旺财和张怀远。

    “行了,我们还是赶紧忙秋收的事儿,给那些掌柜的放消息,我们金土豆和玉米的起价,就按照刚才旺财说的,感兴趣就过来聊,先到先得,要多少有多少。”

    那二人笑了,秋收虽然忙碌,但是那种收获的喜悦,让人真心高兴,赶紧不敢耽搁,分别去忙碌了。

    刘仁礼叹息一声,看着热火朝天的景象,心里还是诸多感慨。

    如若不是种植金土豆和玉米,恐怕通州和大梁的诸多州府,没有区别,各自摆弄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祈求风调雨顺,多收几捧麦子吧。

    刘仁礼笑了,通州今年不会有饿死的人了,这一切都是周恒带来的,如若那几条路修通,周边的商铺作坊都建好,通州城岂不是比原来要大许多?

    即便是想一想,刘仁礼都有些激动,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

    运河码头旁边,一架豪华的马车上。

    周恒啃完瓜,简单擦拭了双手,这才接过湿帕子清理了一番,朱筠墨闷头吃着,薛老大早已站在车厢外面,跟着庞八说着什么。

    朱筠墨嘴巴里面,塞了一下子瓜肉,也不耽误他说话。

    “你为啥让庞七和霄伯都留在回春堂分号啊,那里面还没布置妥当,也没有什么患者,就是回春堂的人,这有啥要保护的?”

    周恒眉头微蹙,“我担心秀儿和白卿云,不希望她们再出现什么意外,所以让霄伯他们都隐藏在回春堂分号里面,这样稍有异动,也能随时应对。

    反倒我们不用怎么保护,毕竟这里施工的人,都是北山带过来的队伍,全部是朱三福的手下,至少有百十号人知根知底,即便有人想干啥,也不敢轻易尝试。”

    朱筠墨赶紧擦干净手,嘴巴里面已经清空,看着周恒脸上紧张的神色,眨眨眼凑近一些。

    “你不会是真的怕有人对白卿云不利吧?你是当着皇伯伯的面,将白卿云保出来的,我虽然没问你,但是我也知道,你一定是猜到了什么,不想让我知晓,霄伯或许都比我知道的多。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别藏着掖着,当时你带白卿云过来,我就应该猜得到,你是担心什么人要动她?难道是那个刘富栋?”

    周恒叹息一声,抬手拍拍太阳穴,他有些头疼欲裂,这几天真的没有睡好。

    “猜测我有,详情不能跟你说,我曾经给方纪中传了一个消息,其实就是半真半假,将京城所有的事儿都穿插在里面,加上我的揣测,我当时只是希望,引开他们厂卫的视线。”

    朱筠墨一下子被惊到,呛咳了起来,站起身凑近周恒。

    “半真半假?你也真敢说,方纪中是什么人,那是人精中的人精,你想要骗他,这不是找死,即便方华跟我们走得近,他也无法做到偏袒啊?”

    周恒拍拍朱筠墨的肩膀,知道他着急了。

    “其实也算是分析,因为金乌教的种种举动,看起来极为怪异,一会儿制造麻烦,一会儿主动爆出金乌教的人员,这样的决定,怎么看都不想一个人发出的,所以我怀疑金乌教的内部,一定出了问题。”

    朱筠墨眨眨眼,周恒说得有道理,虽然他接触的不多,包括枯井的事儿,庞七他们都没跟他详细汇报,可这些大事还是知道。

    “你说的有道理,北山爆炸案,计划周密,可宁王府的做法就粗糙很多,似乎是临时起意,但又做得刻意了,完全将之前对金乌教的判断引向朝堂争斗,确实手法差别很大。”

    周恒点点头,“算了这事儿不想了,还是赶紧看着施工,你看这路基有机械滚**作,动作就是快,走吧我们凑近些看看。”

    周恒跳下车,跟朱筠墨朝着路边走去。

    虽然才两三天时间,不过路基已经挖了一百多米,夯实的路基上面,已经在最边缘铺上碎石,四匹马拉着的铁滚轮,不断来回碾压,看着就非常的结实。

    前面挖路基和夯实的工作,是不同小组完成的,分工非常明确,虽然人多,但一点儿都不慌乱,朱筠墨看着忙碌的肥胖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朱三福还行,这样的事儿,他安排起来得心应手。”

    周恒笑着点点头,“确实如此,无论是之前的买地,还是之后的施工,朱三福确实是得力的助手,这些事儿交给他,我们也放心。”

    朱筠墨笑了,丢给周恒一把扇子,多少能遮挡一下阳光。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站着的庞八,瞬间站直身子,完全没有避讳身边的人,直接纵身窜到施工场地远处的一片树林。

    周恒一顿,现在他算是草木皆兵的状态,看到庞八的动作感觉浑身冰凉。

    周恒赶紧搜索薛老大的身影,一回身显然薛老大也看到庞八的动作,将马车赶过来。

    “公子,我们要跟着过去看看嘛?”

    周恒不知道,不过还是跳上马车。

    “世子跟朱三福他们在这里吧,这里还算是安全的地方,我要去回春堂分号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那里出事了。”

    朱筠墨赶紧拉住周恒的手,指尖冰冷,显然他现在是担心的不行。

    “别急,这是周边隐身的暗卫中有人紧急叫庞八,至少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等等再过去。”

    周恒想想,这才点点头,一句话没说就盯着树林的方向。

    片刻,庞八已经再度纵身回来,落到周恒和朱筠墨近前,赶紧单膝跪地。

    “公子,分号出事了,有人潜入,准确找到白姑娘所在的位置,想要动手,霄伯带人抓住了两个,其余的全都逃了,庞七说这些人功夫很怪异。”

    周恒手中的扇子,啪嗒一下落在地上,赶紧抓住庞八让他站起来。

    “来了多少人?这两个人看守起来了吗?”

    庞八摇摇头,朱筠墨一把拍在周恒肩膀上。

    “赶紧上车,路上再说,我们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恒一听有道理,回头朝马车跑去,朱筠墨见朱三福朝这边过来,赶紧吩咐道:

    “我们先回分号,这里你仔细盯着,尤其小心有心人过来捣乱,各种材料仔细核对。”

    朱三福点点头,一听就知道分号出事儿了,这是不希望世子和公子在这边做出什么成绩,其实这个早就预料到,赶紧躬身施礼。

    “世子和公子快去吧,这里放心,材料使用前都严格检查,并且外围还有人巡防。”

    朱筠墨没再废话,赶紧跟庞八上了车,薛老大朝着马匹一顿狂甩鞭子。

    毕竟春桃跟秀儿在一起,此时听到一部分,也不敢多问,快速朝着分号的方向驶去。

    很快,众人回到分号,还没靠近就有很多衙役维持秩序,见到周恒赶紧施礼,毕竟周恒在通州府住了好些天,一个个都认识。

    “见过伯爷!”

    周恒一摆手,这时候没空客套。

    “让开路,我们进去看看。”

    那些人没敢说什么,赶紧让开,马车来到分号门前,周恒第一个跳下来,径直朝二楼走,一上来就看到庞七在楼梯口站着。

    还未说话,周恒已经发现,庞七身后的地上,有两个黑衣人的尸体,周恒赶紧走到近前,二人唇边有血迹,口唇青紫。

    庞七赶紧凑过来,“公子,这两个人被抓住后,直接服毒自尽,霄伯看过说他们的毒藏在牙齿上,这是专门训练的死士。”

    “一共多少人?”

    “十二个。”

    周恒眉头紧蹙,大白天他们到通州分号不过第三天,对这里都不算是很熟悉,那么这些人布置和袭击的时间更不会高于这个,如此仓促是为了什么?

    “白姑娘和秀儿呢?”

    庞七指着三楼,“在楼上手术室,原本就布置了两间一样的病房,霄伯说公子怀疑有人会对白姑娘不利,所以我和小十二分别躲在这两个病房里面,做了假人在床上,而白姑娘和秀儿小姐都在手术室。”

    周恒一挑眉,别说姜还是老的辣,这一手安排真的是让人应接不暇,不过现在显示出好用了。

    他没再废话,直接冲上三楼,后面跟着的朱筠墨,也赶紧追上去。

    一上来就看到庞霄,他少有的提着剑站在走廊,认识庞霄这么久,除了第一次,之后即便需要出手,也从未看他用过武器,周恒的心提了起来。

    “霄伯,您没事儿吧?”

    庞霄摆摆手,“都没什么事儿,不过对方来去匆匆,实力相当不错,如若不是因为公子提前说过让我们布防,恐怕今天不单单是白姑娘和秀儿小姐,就是老奴和这一众人也难逃一死。”

    周恒一哆嗦,“啊,对方这么厉害?”

    朱筠墨也极为惊讶,不过这会儿看到走廊的墙壁上,似乎有什么液体,刚要伸手去摸,直接被庞霄挡住。

    “世子不要碰,这些是毒物,老奴已经让人清理一遍,一会儿再处置,他们目的非常明确,潜入回春堂分号后,朝着病房开始投入毒物。

    随后主要攻击我们布置好的这两间病房,见我们有所准备,对方那个首领直接下令撤离,两个落后的被打伤抓住,还未问话,那二人直接服毒自尽,我们的人有两个碰上这些毒物的,正在下面救治。”

    周恒一听,凑近了墙体,那液体是淡绿色的透明液体,闻了味道他眉头紧蹙。

    “这是钩吻的汁液,还有一个名字叫七步断肠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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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良医介绍:
急诊医生周恒,魂穿古代。
标配的白胡子老爷爷在哪儿呢?图书馆呢?戒指空间和备品仓库呢?
开局连条狗都没有,还瞬间背了一身债......怎么玩儿?
“等等休要动手,欠债我还,莫不如我们先找些吃食,吃饱了再想办法,你看如何?”
伸手摸摸额头巨大的包,周恒愤愤然。
“什么鬼东西砸的我?难道是那......急救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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