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张大人可信我?
周恒微微摇头,“救人要紧,患者有些呼吸困难,单侧胸廓起伏不好,当时的撞击有可能造成局部血气胸,去准备负压引流管,我先穿刺试一下。”
刘秀儿知晓严重性,赶紧让春桃去准备东西,自己帮着周恒将张小姐的衣衫剪开一个小口,快速消毒后,周恒接过注射器,找准骨折位置在下方快速刺入。
注射器刚刚刺入,没等抽动,血快速顶着注射器流入里面。
周恒赶紧握住,将速度减慢,如此动作换了两支注射器,血才停住。
周恒呼出一口浊气,将注射器拔出,做了一个小切口,将负压罐安装好。
“小六子,换药止血芳酸静脉推注零点四,速度不要太快。”
小六子一脸的担忧,看向周恒咬着牙说道:
“老板,止血芳酸就剩下一只了。”
周恒一怔,随即叹息一声,是啊急救箱已经好久无法使用了,之前留着的药,已经基本告罄,现在大多数都用中成剂,或者是他们自己制作的青霉素。
“一只就一只,给张小姐用上,参片舌下含服,我现在给她施针,秀儿准备消肿止痛酊给张小姐处理头部的撞伤,其他的问题,我们之后再说。”
刘秀儿一顿,“之后的问题?二哥是说,张小姐除了外伤还有别的问题?”
周恒微微颔首,脸上的神色非常凝重。
“她心脏有先天性疾病,所以看起来她比同龄女子都矮小瘦弱一些,都怪我之前疏忽了,如若早些给她检查能早些发现,所以要用参片吊着,一会儿张大人他们来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刘秀儿一时间有些慌了,不过这时候追问周恒一点儿作用没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这才开始处置张小姐的头部。
周恒那边的施针似乎有了些效果,张小姐眉头微微蹙了蹙。
虽然没有别的动作,周恒的心还是松了松,总算有些反应,看来治疗方向是对的。
就在这时春桃快步走进了,“张大人和张夫人来了!”
周恒微微颔首,“推完了药,赶紧做一个皮试,如若不过敏,青霉素先用上。”
小六子赶紧点头,这边准备药剂,周恒撤下手套出了抢救室。
屈子平倒是贴心,早已将那个等待缝合的患者带走,整个急诊大厅并没有别人。
张辅龄一身官袍站在边上,扶着不断哭泣的张夫人,苏晓晓就站在一旁,跟着着急,见到周恒出来,赶紧围上来。
朝着周恒抱拳施礼,“刚刚听闻是周院判救了小女,张某感激不尽。”
周恒错开身子,一把扶住张辅龄,张夫人也在一旁说道:
“是啊,多谢周院判的救命之恩,不知紫萱现在如何了?”
周恒扶着二人做到一旁的椅子上,让他们坐下,命人去准备参茶,这才缓缓说道:
“张大人不要如此客气,还是叫我周恒吧,太显生疏了,至于张小姐过半个时辰左右就能醒来,她头部肋骨撞击在车厢上,头上只是一个肿块并未破损,不过肋骨却断了一根,已经得到救治,你们先别急。”
张辅龄听出周恒话里有话,看了一眼身侧的张夫人。
“可否让我家夫人去看看紫萱,她爱女心切,看一眼也算是安心了。”
张夫人不想有他,赶紧点头看向周恒,周恒微微笑着,叫来屈子平。
“你带着张夫人过去看看,不过请张夫人不要急躁,她身上有输液管,碰了会很麻烦。”
张夫人赶紧点头,苏晓晓扶着张夫人,低声安慰着,一起跟着屈子平朝着二号抢救室走去。
见人走远了,张辅龄赶紧压低声音,急促地问道:
“你跟我说实话,紫萱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周恒微微颔首,“张大人不要过于担忧,我刚才给张小姐诊脉的时候发现,张小姐的脉象有些特别,我怀疑是心脏的问题,不知张小姐是否自幼不怎么奔跑,也经常易感风寒,身子有些孱弱?”
张辅龄用力点点头,“对,紫萱自幼身体孱弱,看着总是比同龄孩子瘦小一些,原本是以为不足月的缘故,不过之前一直有太医诊治,并未发现问题啊?”
周恒沉吟片刻,“平日只是头疼脑热,看不出这些问题,此次重创,虽然不危及生命,也让张小姐受到惊吓,一吓加上外伤,心脏的问题自然显现,我刚刚让人去找这里跟着学习的太医了,等张小姐一会儿稳定些,我们共同会诊,仔细检查一番。”
张辅龄现在已经蒙了,心如若病了,岂不是不治之症,瞬间脸色苍白,手指都有些颤抖。
周恒一把抓住张辅龄的手,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别担心,现在还没有到如何艰难的地步,经过这次意外,发现的如此早,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张大人放心,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尽力治疗张小姐的,稍后我就开始想治疗方法,张大人可信我?”
张辅龄用力点点头,眼睛已经红了,嘴唇微微颤抖地说道:
“信你,我怎能不信你!”
周恒用力握住张辅龄的手,这个时候多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周恒心里也没底。
要知道张紫萱不是早博之类的小问题,有可能是室间隔缺损、动脉导管未闭或者左向右分流,因为到现在为止,张紫萱并未出现紫绀之类的症状,而这几种症状又极为隐秘。
就现在的条件而言,想要做开胸手术,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毕竟这样的疾病在现代都不是普通医院可以随意开展的,它对硬件和医生素质的要求都极为严苛。
周恒脑子不断运转着,脸上却尽量保持轻松的样子。
“至于这几天,令爱要住院修养,毕竟肋骨骨折,不可以随意移动,如若张夫人不放心可以每日来看一下,或者送过来两个得力的丫头,不过这里都有护士照顾,这一点张大人放心。”
张辅龄微微颔首,他知道周恒有所保留,不过此刻只能信任周恒,因为这京城,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周恒的医术更加高明。
就在此时,一个小子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他们身上没有穿回春堂的制服,不过却套着隔离服,看着有些特别,张辅龄转头看过去,似乎有些眼熟。
周恒看到来人一怔,这二人不是旁人,一个是之前的刺儿头刘裕,还要一个是邹老的儿子邹毅柟,周恒微微颔首。
而人赶紧走到周恒近前,给周恒和张辅龄见礼。
周恒站起身,看向张辅龄。
“张大人,还是请您带着张夫人回去吧,之后送两个侍女过来,换洗衣物你们都不用准备,这里有专门制作的病号服,比价适合住院照顾。”
张辅龄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去抢救室门前扶着张夫人出来。
张夫人此刻已经哭得双眼红肿,周恒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说道:
“张夫人此刻还有个要紧事儿,张小姐的马车,是如何出事儿的?随行的车夫可曾找到?还有侍女呢为何没跟随?至于苏将军府前的马车还有死马,我建议张大人让周易安带走好好查看一下。”
张夫人顿时停住了哭泣,看向张辅龄,张辅龄是什么人,原本就天天在大理寺处置案件,周恒的一系列推测,正是他之前疑惑的,不过看到女儿重伤,什么都没多想。
周恒一提,他眯起眼。
“你也觉得这不像是意外?”
第三百七十六章:我要的就是实话
周恒微微颔首,尽量让脸上的表情轻松一些。
“张大人还是抓紧让人去查看现场,还要辛苦苏五小姐跟着一同去,如若晚了,很多痕迹就不容易发现了。”
张辅龄点点头,张夫人先急了,伸手扯住张辅龄的衣袖。
“周恒说得对,我们还是赶紧去苏府。”
苏晓晓明白周恒的意思,在一旁说道。
“让人给你们传信儿的同时,我就让人去搜索车夫了,只是不知道这会儿找到没有,确实要回我家看看。”
张辅龄这会儿也不再耽搁,赶紧出门,几人上车直奔苏府。
周恒见人没影了,这才回身看向那两个一脸懵的人。
“刘裕和邹毅柟,你们跟我来。”
二人脸上都带着不解,尤其是刘裕,他多少有些惧怕周恒,毕竟上次算是正面得罪了他,心里直打鼓,也不知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们还是跟着周恒直接到了抢救室,看到病房里面的人,二人一怔。
京城没人不知道,张辅龄家就一个独女,那是眼珠子一样的人,此刻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女孩,瞬间知道这位就是张紫萱小姐。
“这是......”
邹毅柟第一个问了起来,周恒抬手说道:
“张紫萱小姐是张辅龄大人的独女,刚刚马车发狂被摔伤,我已经对她进行了紧急的救治,不过诊脉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些问题,你们过来诊脉试试。”
周恒说得不是很仔细,不过已经言明,这位张小姐似乎有什么隐疾,此刻想让他们两个过来确认一下。
刘裕抬眼看看周恒,他不知道这是考验,还是故意做什么,脸上带着警惕。
“周院判是医科圣手,您诊治过了,怎么还需要我们来看?”
周恒抬眼看向刘裕,脸上表情非常的真诚。
“我没有什么门第之见,现在我遇到病人了,希望多几个大夫,从不同的角度来观察一下,我想综合来考虑这个病人的情况,是否和我想的一样,就这么简单。
如若你觉得我的做法让你不舒服,那么你可以回去继续实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这番话说得非常真诚,刘裕瞬间觉得脸颊发热,毕竟一直是自己在搞事情,之前是,这次也是,总是在提防,可周恒坦然的样子让他有些自责。
垂着头,微微躬身说道:
“我想多了,请周院判勿怪,我这就去看看。”
邹毅柟朝周恒笑笑,“周院判在下跟着过去一起看看,不知您觉得是那方面的问题?”
周恒没有遮掩,直接说道:
“心脏,张小姐的脉象非常奇特,按照她的伤情,不该如此昏迷的,我当时觉得不大对,然后进行诊脉,发现她的心跳与常人不同,强弱之间有一个半拍的停顿,随后继续,好像听着是两长一短。”
邹毅柟来了兴致,赶紧走到抢救室,抓住张紫萱另一个手腕,查看了一番后,二人换了位置,再度诊脉,随后又是看面色,又是查看舌苔,两个人都仿佛陷入思索中。
周恒没有急着问,看了看病床上的张紫萱。
目前,这丫头没有一点儿要醒来的意思,看了一眼负压瓶,里面只有少量的血沫,吸出来的液体几乎没有变化。
周恒朝刘秀儿看过去,说道:
“找人将张紫萱送到三楼的病房,动作要轻柔,各种管子还有这个负压瓶子一定要小心些。”
刘秀儿点点头,“二哥放心,你们去办公室商议吧,我这就安排一下。”
周恒笑了一下,“那就拜托你了。”
出了抢救室,三人直接上楼朝着办公室走去,进门后不用周恒吩咐,那二人将门关好,赶紧围着周恒坐下。
邹毅柟看了一眼刘裕。
“还是我先说吧,张小姐的脉象沉纤细弱,看似更像结代脉,不过口唇并未紫绀,眼睛也没有突出,这与脉象并不相符,虽知邪在心,却不知如何化解。”
周恒点点头,邹毅柟说的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错漏,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刘裕看向周恒,站起身在后面的图鉴里面翻找起来,不多时找到一张图,快步走了回来。
“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不过我想到什么就直说了,请周院判不要怪罪。”
“你说,我要的就是实话!”
刘裕将图展开,这是一张心脏解剖图,他看着图一脸的疑惑。
“说是诊断,不如说是疑惑,这位张小姐的脉象,时好时坏,不仔细辨别真的无法发现异常,我们常人一强一弱的心跳虽多有不同,可如此样子的却是少见。
我想,结合之前解剖课中对心脏的描述,这位张小姐的心脏,我觉得不是普通的疾病,而是某一个部位似堵非堵,或者说某个位置有缺损或者受伤,平时好着,而此刻受惊反倒出现问题了。”
周恒朝着刘裕点头,将那心脏图展开。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此刻她脉象细弱,偶尔还有涩感,不过口唇没有紫绀,平时虽然不爱跑跳,可正常生活并无大碍。
由此我觉得,张小姐的心脏,室间隔或者房间隔有缺损,再或者动脉导管未闭,只不过症状很轻微,如若不是这次意外,都无法发现。”
刘裕被肯定,心里非常开心,不过想到张辅龄,脸上又担忧起来。
“可如若是轻微,为何张小姐一直没有醒来?她头上的伤,并没有多严重,至于肋骨的骨折,也已经固定,难道真的是因为胸痹?”
周恒摇摇头,此刻他脑子很乱。
“不多想了,现在最紧要的事儿,是先让张小姐醒过来,至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马车失控这样的事儿,在京城尤其是针对张大人的独女,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
那二人点点头,周恒抓起针包。
刘裕急忙说道:“周院判可是需要我们做什么?”
周恒瞥了一眼二人,“我先去施针,之后请二位帮着秀儿照看一下张小姐,我要去北山制作一种药剂,暂时如若张小姐有什么异样,就先服用速效救心丸,至于骨折和抗感染这个需要随时监控。”
邹毅柟是个实心眼,想到什么说什么。
“敢问周院判,可是与这张小姐熟识?”
他看向周恒的目光,带着一丝疑惑,张小姐看着虽然不大,可实际年龄并不小了,周恒如此关切的样子,已经超出普通病患的范畴,自然引得他多问一句。
周恒摆摆手,一脸坦荡地说道:
“你们有所不知,当时在清平县,赈灾银两被贪墨之事这些人不择手段地掩盖,如若没有张大人及时施救,我和秀儿的大哥估计早已身首异处,至于世子也会受到牵连,毕竟当时的事儿牵连甚广,所以张大人对我们三人,有救命之恩。”
邹毅柟赶紧朝着周恒施礼,一脸的愧疚。
“毅柟臆断了,望周院判海涵,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心照顾。”
周恒点点头,“走吧现在去施针。”
三人一起朝着张紫萱的病房走去,刘秀儿和春桃站在一侧,秀儿正在给张紫萱的额头涂抹药膏,不过这药膏并非什么黑色的膏体,而是透明的膏。
一提鼻子,刘裕已经知晓,这是周恒制作的那种消肿止痛酊。
秀儿见到三人一同进来,赶紧拽着春桃让开位置。
“张小姐虽然没醒,不过偶尔会动一下,我瞧着快醒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让人意外的刘裕
周恒微微颔首,“准备艾条我这里施针,你准备温灸。”
说着周恒抓起银针,消毒后快速在张紫萱的头顶刺入数针,随着他的动作,后面的刘裕瞪大了眼睛,这几个穴位一般人压根儿都不敢碰,尤其他还要进行温灸。
旁边的邹毅柟也好不了多少,二人紧张的几乎不说话,死死盯着周恒手上的动作,这样快速施针手法很难见到。
随着施针和温灸,张紫萱有些躁动不安,周恒手上动作没停,此时朝着刘秀儿摆摆手,她赶紧收起艾条,周恒抓着银针快速将它们都拔出。
那银针是刚刚烤过艾灸的,刘秀儿瞪大眼睛惊呼道:
“二哥,你的手......”
周恒赶紧将滚烫的银针丢下,毕竟想要效果,起针速度要快,烫伤就烫伤吧,忍者指尖的刺痛,抓起一瓶药打开,送到张紫萱的鼻端稍微一晃动,似乎被味道刺激的,张紫萱眼睛抖了抖缓缓张开。
看到刘秀儿,又瞥了一眼身侧的周恒,又闭上眼。
刘秀儿刚要说话,张小姐瞬间再度张开眼,扭头看向周恒,一脸的疑惑。
“周大夫?”
瞬间病房的几个人都一脸的喜气,周恒点点头也长出一口气。
“你醒了就好,不过你肋骨骨折,不可有大动作,呼吸要用腹部,尽量不让胸廓起伏,稍后秀儿会教你如何做。”
周恒说着话,将手藏在身后,用力甩了甩,刘秀儿看得真切,赶紧催促道:
“二哥你快去处置烫伤,这里我照顾就行。”
刘裕也盯着周恒,那银针已经烧红了,有多烫不用说,可这会儿周恒并没有急着走,还淡然地看着张紫萱摇头,刘裕一时间有些呆愣,这样的医者之心让他肃然起敬。
“周院判......”
周恒抬手制止了刘裕的话,温和地看向张紫萱。
“别担忧,你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要是缓过来一些,就回忆一下之前在马车上发生了什么,邹御医去请顺天府的人上来进行记录,我想张大人一会儿会有用。”
众人点头,周恒这才出了病房,刘裕看看二人和张紫萱,微微施礼。
“我去看看周院判,他的手需要处置一下。”
随即跟着出了病房,张紫萱眨眨眼,这丫头聪慧过人,简单几句话已经知道,刚才周恒救她一定是受伤了,抬手扯住刘秀儿的手腕。
“刘小姐,周大夫没事儿吧?”
秀儿虽然担忧,不过周恒既然不想让她知晓自然不能违逆,赶紧笑了笑。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你昏迷了一个多时辰,你爹娘都很担忧,现在先跟我学习一下腹式呼吸。”
说着抓起张紫萱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另一只手放在张紫萱的腹部。
“刚刚你肋骨受创,此刻被包裹了束带,会感觉有些勒,这个是正常的,现在你尝试吸气的时候,鼓起腹部,咱们试一试......”
......
周恒出了病房,这才抬起手看了看,刚才起针的右手三根手指已经出了水泡,此刻都已经成了透明的状态。
微微甩了甩,想要回办公室去涂药膏,这时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赶紧看过去。
让他意外的是,刘裕竟然跟了出来,快步跑到周恒近前,从袖中掏出一瓶递给周恒。
“周院判这是我家祖传的烫伤膏,快些涂上,如若没出泡好的快些。”
周恒笑了,微微摇摇头。
“完了,已经出泡,我去将水泡里面的组织液抽出来,然后涂药。”
刘裕看了一眼,有些自责。
“刚刚应该我来起针的,您这手要保护好,毕竟说不准什么时候有重患,需要您施以援手。”
周恒带着刘裕走到办公室,看了一眼刘裕。
“那就你帮我处置吧,办公室有器械。”
刘裕点点头,跟着周恒进去,找到注射器,刘裕接过来,仔细地给周恒将三根指尖消毒,这才在侧面小心刺入水泡,缓缓抽出组织液。
随后周恒递给他一盒红瓶子的药油,刘裕用棉签蘸着,给周恒将手指涂上药,这才用力加压包扎好。
看着每个手指上都带着一个蝴蝶结,大小形状基本一样,周恒脸颊抖了抖。
看来这货也是一个强迫症,包扎的都必须完全一致,作为医者刘裕的认真确实非常可贵,之前虽然对自己有些顶撞,不过出于医者之心,这些可以理解。
“做的很好,你这些日子跟着手术了?”
刘裕收拾好东西,这才坐到周恒对面,微微颔首。
“跟着做了十几台手术,还给黄大夫做了两次助手,虽然都是小手术,不过受益匪浅,我发现解剖知识对我的受益是最大的,而且每个人多少都有些不同,就像孙茂才所说,不接触就不知道自己的浅薄,我想在这里多学一段时间,经手的病患越多,进益会越大。”
周恒点点头,“这是自然,我们现在能做外科手术的大夫不多,如若多些,可以详细分科,这样专注一个领域,那么熟练度,还有处置突发状况的能力将更胜一筹。”
刘裕看看周恒,“周院判说的是,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太医院的用药,多为汤剂,而在回春堂都是丸散膏丹居多,更有一些新研制的药物,这药效已经非常的好。
可宫中妃嫔或者各府的重臣诊治,却需要让人到回春堂购置,这太过麻烦,能否再宫中也应用回春堂的丸药和新药?”
周恒一怔,没想到第一个提到药品进入太医院的人竟然是刘裕,这个事儿他早就想过,不过之前一直觉得时机不够成熟。
再者他看重的不是单单一个太医院,而是军需,如若能拿下军需,整个大梁国各个部队的用量就是几个回春堂的收入。
见周恒愣了,刘裕却没有停下,接着说道:
“我和孙茂才几人商议过,这药品进入太医院的事儿,如若通过刘院判此时定然不行,我们决定联名写个折子。”
周恒一听,赶紧伸手挡住刘裕的手,不过抬起的是右手,指尖的伤处碰到刘裕的手,一时间疼的有些冒汗。
“不可,此事不可如此。”
刘裕一怔,没想到周恒竟然不同意。
“为何不可?这是好事儿,又不是我们贪墨,是为了各宫的人着想。”
周恒摇摇头,“太医院毕竟是刘院判负责,此事如若跨过刘院判处置,会遭人非议,即便不是我授意,最后皇上也会认为是我怂恿的,一个很好的想法,却容易遭人非议。”
刘裕蹙眉,仔细想想确实如周恒所说。
“可是,我们已经找刘院判说过此事,他一直说有待商议,却没有什么下文。”
周恒顿住了,没想到他们动作更快,竟然都已经说过,不过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啊!
想到自己进入太医院后,从未去报过到,到头来却让人家为自己争取药品进入太医院,这就是后世想要进入采购名录还需要好好协调一番,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不同意也是情理之中。
“先不想这个了,稍晚些我去太医院一趟,最近实在是太忙,真没空去看一眼,我连太医院的门朝哪儿都不知道。”
刘裕微微长大嘴巴,一脸惊诧的表情。
“别这个表情,太医院用药的事儿,可以暂缓一下,你先帮我盯着张小姐,我去看看张辅龄大人是否回来,今日之事......不似意外。”
第三百七十八章:难道是中毒?
说完周恒左手拖着受伤的右手出去了,刘裕看着周恒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周院判这个称呼,都叫了几个月的时间,可他竟然都没去过太医院。
不过想想也释怀了,每天早晨就能看到周恒在回春堂,晚上给所有人授课,除了除夕休息三日,之后没有一天休息的,没有哪个御医能做到如此。
想到这里,整理了一下衣衫,直接去了张紫萱的病房。
还未进门,就看到张辅龄和周恒跟两个男子在说着什么,微微施礼赶紧进入病房。
周恒瞥了一眼对面的周易安,“现场你都勘察清楚了?那车夫在哪儿?”
张辅龄拉住周恒的手臂,看了一眼病房的门,周恒瞬间明了,抬手示意几人去了办公室。
周恒和张辅龄坐下,周易安和另一个人站在对面,赶紧抱拳说道:
“大人,师叔,刚刚我勘察了现场,马车损毁严重,无法判断是否被人动了手脚,从张府门前到苏府这一路,目击证人倒是不少,不过大多都是看到一匹疯马拉着车子横冲直撞,中间还伤了几个人。
至于车夫,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张府的人说,车夫是个新来的,张小姐的侍女刚将张小姐扶上车,她随车而行,拐过一个路口,瞬间马车就朝前冲过去了,之后没有看到车夫是否掉下来,她在后面追了一段并没有看到其他。”
张辅龄微微颔首,瞥了一眼周恒,脸上虽然表情尽量淡然,可还是带着一些自责。
“我已经问过夫人,这个车夫是新来府里的,平时看着为人朴实,所以让他一直载着紫萱进出,可几个月来从未出过事儿,我有些大意了。”
周恒瞥了一眼张辅龄。
“张大人先不要自责,车夫不是还没有找到,一切暂无定论,只有找到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现在下定论太早了。”
周易安身侧那人施礼道:“张小姐记起来的不多,估计是被吓到了,她只记得车子行了没多久,似乎听着车夫啊了一声,然后马车开始疯跑,左右不停乱晃,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周恒眯起眼,“啊的一声?”
那人点点头,“没错,张小姐记忆很深,她想挑帘出去看看,不过马车飞奔,直接被甩到里面,只能手脚并用,支撑着车厢。”
周恒看向张辅龄。
“张大人,这几条街道周边都仔细排查了吗,一个大活人总不会这么没了,我想一定有人看到什么,至少从什么时候,车夫没了,也能判断出来失踪的位置,然后加派人手在那里寻找。”
张辅龄想了想点点头。
“行,那我这就去安排人手,至于那马......”
周易安一脸为难地看向周恒。
“师叔要不劳您帮忙看看,那马我没瞧见什么问题,也用银针查看,没发现中毒。”
周恒没犹豫,朝着张辅龄点点头。
“我现在跟易安过去看看,银针只能试出来砒霜的毒性,别的毒完全试不出来,马受惊只是需要一定的刺激,不一定用毒。”
听周恒如此说,张辅龄瞬间新安了不少,抬手拍拍周恒的肩膀。
“那就拜托你了。”
周恒站起身,刚伸出手,赶紧将手缩回来,周易安眼尖,一下看到周恒手上的纱布,瞬间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周恒的手,急切地问道:
“师叔,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张辅龄也看到了周恒手指上的纱布,之前并没有,看来是刚刚受伤的,难道......
“可是救治小女的时候受伤的?”
周恒将右手背后,不在意地摆摆手。
“小问题不碍事,张大人还是赶紧去查找车夫的下落,如若落入有心人的手中,我怕会徒增事端。”
张辅龄点点头,心里感激的不行。
“行,那我们先走。”
说着带着那个随从走了,周恒踢了周易安一脚。
“就你话多,赶紧叫着薛大哥,我们也抓紧走,马是否运去顺天府了?”
周易安呲牙笑了起来,他知道周恒只是对比较亲近的人才会如此样子,那些不亲近的绝对不会抬腿招呼,瞬间心底一阵暖流。
“师叔放心,马的尸体已经运送到顺天府,只是对马匹的解剖结构我不算了解,所以解剖起来还是比较麻烦,再有就是师叔所说的中毒,这个我确实没有什么好方法。”
周恒摆摆手。
“行了别说了,抓紧去看看,还有那马车,这个也要仔细看一下,我觉得车夫不会突然消失,要么他是始作俑者,要么他也是受害者之一,而这些人就是要造成车夫是凶手的假象。”
周易安瞪大眼睛,思索了一下周恒的话。
虽然周恒说得不多,但是字字句句都说到重点的问题。
抬眼看了看周恒的手,“师叔你的手真的没问题吗?”
周恒白他一眼。
“死不了,我还有左手,当时知晓会烫伤,所以特意用右手起针的。”
周易安知道,一定是事发紧急又没法替代。
“行了,废话真多,赶紧走!”
说着,二人抓紧下楼,薛老大早已将马车准备好,上车朝着顺天府驶去。
转过两条街,就来到顺天府,周恒跳下马车,跟着周易安快步进入,门口的衙役朝着周易安施礼。
周易安一摆手,扶着周恒快步进入,薛老大抱着两个药箱跟在后面。
那几个衙役似乎想问,不过见到周易安一脸阴沉的神色,压根没敢开腔。
他们很快来到东侧的一排屋子,只有第一间门前站着人,周易安径直过去,几个小子赶紧给周易安施礼。
“周司直马的尸首已经送过来,台子上放不下,只能放在地上,不敢轻易改变马匹的状态。”
周易安点点头,“行了,赶紧给我们准备围裙,另外过来见过我师叔。”
几人一惊,赶紧准备施礼,周恒摆摆手。
“没那么多时间搞这些虚礼,薛大哥给我隔离服。”
薛老大白了这些人一眼,将一个箱子打开,掏出一件隔离服,哗啦一下抖落开,帮着周恒穿上,周易安倒是没啥反应,赶紧自己穿戴好,这才迈步进入房内。
这是一个双开门的房间,似乎也是为了运送方便,这里的门都没有门槛,那匹马的尸首就被放在地上,还是头歪向一侧,整个身子侧卧的姿态。
周恒回头看向薛老大,“当时是这个样子吗?”
薛老大走到近前,蹲下举起拳头,在马脖子的位置稍微比划了一下,微微摇头。
“位置有些移动,那马被我打到颈部后,好似顿住一般,直接砸在地上,所以头是向上的,不是垂着。”
周易安身后的几个人,瞪大了眼睛,刚刚听到了什么,这人徒手用拳头打断马脖子,这才让马匹停下,这人要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这样壮硕的一匹马打翻?
周恒蹲下,将马头向上扬起,这样一看,他也觉得顺延许多。
“易安,你们检查体表吗,是否有什么外伤?”
周易安点点头,“这匹马每一寸毛皮下都仔细找过,连虱子都没有,表皮干干净净,除了颈部和头部的伤处,还有左前蹄的一处擦伤外,没有任何损伤。”
周恒点点头,蹲在马匹的头部,伸手掀开眼睑,马匹的眼睛鲜红充血,嘴巴里面似乎有血迹,周恒一怔,抬头看向薛老大。
抓起他的拳头,比对了一下马匹的颈部,薛老大一拳的位置在气管上,一拳将气管和颈椎打断,瞬间造成死亡,这样的损伤不会出现吐血,难道真的是中毒?
第三百七十九章:师叔我来吧【除夕快乐!】
周恒朝周易安伸手,“刀!”
周易安赶紧将手术刀递给周恒,人也凑到近前,抓起两个巨大的拉钩,想要过来帮忙。
周恒摇摇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顺着薛老大拳击的位置一字垂直切开,逐层分离,皮下能清晰地看到,气管已经破裂,后面的动脉倒是没破,只是颈椎错位,这伤极为重,应该是立即毙命的。
“这一拳,直接折断颈椎和气管,颈部的动脉没有破裂,可是马的嘴巴里面有血迹,双眼充血,它死之前应该受伤了。”
周恒没有疑问,而是非常肯定地说着,周易安脸上更加疑惑,咬着唇看向身后那几人。
“都别在这里杵着,赶紧再检查一遍,我们一定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周恒抬手,制止了周易安的动作。
“别急让我看一下,既然你们检查了身体,那就是说这伤不在表皮。”
周恒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看向马的四蹄,马匹的蹄子修剪的很整齐,不过没有马掌,掌心也没有破损或者刺入的东西。
除了左前蹄的伤口,并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见周恒盯着伤处,周易安走过来。
“我们去现场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看到这个伤口,以为有人恶意绊了马蹄,所以才造成损伤的,可后来检查发现,这是在马车冲出石头街的时候,踢在牌坊的石柱上造成的,石柱上有血迹,马车的车厢上也有擦痕,这些都能对上。”
周恒站起身,没有急着解剖,眯起眼睛看向周易安。
“如此说来,这马车至少是在石头街牌坊发狂,而后一路狂奔,直到苏府门前的,那从石头街牌坊到张府这段就是排查的重点了?”
周易安点点头,“张大人所说的那个位置,就是这一段街道,不过这里非常的复杂,一段路上商铺林立,有些在侧面,还有铺面甚至是一层二层都是两家铺面。”
周恒没有接着他的话问,而是转到马匹的后面,蹲下看了一眼周易安身后的几个人。
“过来一个,将马尾掀开。”
一个小子啥话没说,赶紧走到近前,跪在地上将马尾抓起来。
周恒此刻看向下方,这是一匹公马,下方的生殖系统并未受伤,不过目光落到月工门的时候,周恒眼皮一抖,赶紧凑到近前。
朝着周易安挥手,“快,马灯多打两盏送过来,调节到最亮。”
周易安瞬间从地上跳起来,和薛老大一起各拿一盏马灯,快步跑到周恒身后,将马灯举到马匹的旁边。
如此一来,将一切照的十分光亮,周恒拔开月工门,一丝血迹沾染在他的手套上,伸手一试探,血更甚。
周恒挪了一个位置,朝周围的几人挥手。
“别在一旁杵着,都过来,两个人站在对面,一人拎左前蹄,一人拎着左后蹄,我现在开始尸检。”
说着,周恒的动作极快,一刀顺着马匹的腹部,直接割开,因为力道足,也没有刻意控制深度,瞬间腹部和腹膜全部被割开。
周恒大喝一声,“你们两个用力拉住,让马仰卧,来来两个人在右边,一样动作控制马匹,能做到吗?”
四个人称是,赶紧都上前,别说配合的动作还不错,周恒没再理会,朝着薛老大瞥了一眼。
“准备大盆,这些内脏要取出。”
薛老大赶紧抓来两只盆子,周恒一边检查,一边将没有问题的部分分离出来,丢入盆中,检查到直肠位置的时候,周恒的手顿住。
不用他说,周易安也发现,在直肠上部,有一个孔洞,那里血液粪便混合着堆积在一起。
周恒仿佛没有看到那些恶心的东西,赶紧小心分离出来,顺着这处伤口再度向前寻找,肠道和胃部都找到破损的孔,周恒用手指试探了一下,破损的孔直径不大,拇指都无法通过,只有小拇指才能穿过。
不过胃部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出口,周恒眼睛一亮,看来这东西就停在胃部了,估计那血液也是因为胃部出血向上反流入口内的。
周恒将马的胃部取出,周易安赶紧上前,帮着周恒将这胃放在台子上,薛老大将周恒从地上拽起来。
周恒指了指一瓶酒精,薛老大倒是明白了,赶紧抓起来给周恒冲洗。
随后,周易安有些急切地问道:
“师叔,你觉得有什么东西钻入马匹的身体,停在胃部?”
周恒点点头,“这手法太巧夺天工了,此人是从马匹的后面射入的箭矢或者袖箭,因为直径小,没有什么箭羽,所以直接钻入马的胃部,这也能解释马的口中为何有血。”
周易安瞬间兴奋的不行,赶紧抓起一把剪刀,走到周恒旁边。
“师叔要不然我来吧!”
周恒横着走出去两步,朝着周易安点点头。
“好你来,不过用个盆在下面接着。”
周易安一脸疑惑,薛老大倒是动作快,将一个大盆放在周易安脚下。
随后站到周恒身侧,二人看向他,周易安眨眨眼,没想太多,拎着剪刀,松开一个夹住一端的止血钳。
快速插入剪开,动作非常的快,就当要剪刀另一端的时候,瞬间哗的一下,胃内容物全都涌了出来。
周易安完全没有准备,那些东西顺着围裙留下来,别说盆子起了效果,直接全部接住。
与此同时,铁盆子里面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周恒蹲下,用大镊子夹住一个铁钉一样的东西,拎了起来。
周易安转身要凑过来,周恒赶紧制止了他的动作。
“将你的围裙脱掉,盆子让人拿出去,薛大哥给我水,稍微冲洗一下。”
随着吩咐所有人动了起来,周易安将围裙摘下来,丢在一侧,那几个小子将门打开,毕竟这个味道是真的顶人,薛老大拎着水壶给周恒手上的东西冲洗了一下。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周恒手上,看着这东西好像一个铁棍,不过冲洗干净后,发现这东西前面是铁的十分锋利,后面是木质的,打磨的非常光滑,小拇指粗细,半尺长。
周恒眯起眼,看来这就是袖箭,不过这袖箭非常特别,前面的尖头并没有好切削的锋利面,只是磨成针状,如此形态所追求的是力度和射程。
如此发现让周恒微微顿住,周易安赶紧凑到眼前。
“师叔,难道你发现什么问题?”
周恒将东西递给他,周易安端详了一下。
“这似乎也是袖箭,只是形态有些不一样,如此没有箭头不知是何用意?”
周恒眯起眼,“袖箭一般都是近距离攻击应用的兵器,为的就是出其不意,不过这个如同钉子一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保证射程远,还要准确性高,速度快阻力小,穿透性强。”
周易安一脸的不解,“袖箭追求的就是近距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若是远距离,用箭不是更好?”
周恒摇摇头,“箭矢一般比较长,还有箭羽,至少是袖箭的三倍长度,如若大张旗鼓射箭,我想这周边人流密集商铺林立,有那么一两个人看到射箭的人也没什么稀奇,袖箭不同,隐秘性极高,悄无声息。”
周易安一怔,抬眼看向周恒。
“师叔你的意思是,这袖箭的主人是车夫?”
第三百八十章:发现
周恒摇摇头,“确实所有的疑点都指向车夫,此刻车夫还没了踪迹,自然所有人都觉得车夫更符合凶手,就像这只袖箭,虽然射入角度刁钻,可只要我们剖腹探查就可以找到踪迹。
尤其是袖箭尾部,很明显有打磨过的痕迹,这里应该有刻字,不过被故意抹掉了,闹市行凶并不怕人看到,说明凶手就隐藏在人群中,此人手段高明,心思缜密,绝对不是一个车夫能筹划的。”
周恒的话深深震撼了周易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从马车驶离张家,再到闹市街道,这里显然是准备阶段,而从街角拐过来,到马匹受惊不过短短五丈距离,这需要一个多么刁钻的角度,才能一箭中地。
“师叔要不我们也去现场看看,我觉得既然找到凶器,至少我们知晓射箭的角度了。”
周恒欣慰地笑了笑,这个周易安一点就透,这一点确实非常棒。
“好,我们走。”
说着,二人扯下衣衫,薛老大也跟着二人快步出了厢房,直奔大门口,驾车来到石头街。
此处已经封禁,两边都有衙役守卫,所有人员不得进出。
见到坐在车辕上的周易安,那守卫赶紧施礼。
“见过周司直。”
周易安赶紧跳下车,上下看了看,没发现张辅龄的身影。
“张大人呢?他是否在此地?”
那小子点点头,赶紧指着前方的一个布行说道:
“张大人暂时在布行等待搜索结果,是否用小的通禀一声?”
周易安摇摇头,回身看向马车,此时周恒已经从车上下来,身上穿着便装,左右看了一眼,这里正好是张府要拐入石头街的位置。
“我们下来走走。”
那个守卫似乎想要问什么,被周易安一拦,瞬间退后,周恒走下车,没有站在路中间,而是站在接近商铺的路边,薛老大拎着箱子跟在他身后。
地上的石板结构紧密,几乎没有什么缝隙,将整条街道填满,临街的商铺门前也是如此,如此铺就的道路,比一般的土路显得干净整洁不少,这条街他并未来过。
周恒站定,伸出自己的小臂,四十五度角指向路中间,扯了一下身侧的薛老大。
“你去看看,从我这个位置到路中间需要多远的距离。”
薛老大点点头,将箱子丢给周易安,这才大步迈过去,一共走了十一步,薛老大没有刻意改变步态,周恒微微颔首。
这里距离石头街的中心线是十一米,如若是袖箭,那么这个距离非常好,不过此地刚刚拐过来,如若想要跟马匹一条直线还有些困难。
周恒顺着街道再度向前,毕竟这石头街并非一条直线,至于石头街的名字,估计是和地上的这些青石条有关。
向前走了二十多米,这个位置有一个店铺门前多出来一个廊道,比别的店铺看着距离路中心更近一些,而前面正好是拐弯的地方,周恒停住脚步。
“薛大哥将马车赶过来,在路中间走,到这个位置开始慢慢走,我让你停你就停下,易安准备钉子和丝线,动作要快,另外找几个人过来帮忙。”
一声吩咐,所有人动了起来,薛老大将车赶过来,走到周恒并排的位置,开始拽着缰绳缓缓前行。
周易安叫了几个衙役,拎着箱子跑过来,其中一个小子,拎着锤子和钉子,虽然不知道干啥,但是看着周易安都一副听命的样子,赶紧站到周恒近前。
张辅龄似乎得知周恒来了,从布行走出来,看着这里围了很多人,他也快步过来,他身边的一个人抬手指着周恒,刚要大喝,被张辅龄拦住。
“过去看看,别打扰周院判分析。”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跟着张辅龄走到周恒近前,而周恒的目光一直盯着薛老大的马车,并没有发现,他眯起一只眼,盯着马屁股,突然抬起手。
“停!”
薛老大赶紧勒住缰绳,回身看向周恒,周恒摆摆手。
“退回来一步!”
薛老大照做,周恒抓住周易安的手。
“来钉子,在这里钉上一个,然后用丝线和马尾连接。”
周易安见那个拎着锤子的小子还傻乎乎地站着,朝他屁股上就是一脚。
“能不能干,不能干滚开,没听到我师叔吩咐?”
那小子赶紧拎着锤子走到近前,周恒指着廊道边上,那人还不算太痴傻,赶紧钉上钉子。
周易安没有别人,丢下一头的丝线,自己扯着,朝薛老大的马车走去。
拴好丝线,周恒眯起眼看看,似乎不算满意,又让人拴了一根,就这样不多时,而是多跟丝线连接完毕,站在最后一根的位置,周恒陷入沉思。
张辅龄此刻已经走到近前,“周院判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周恒这才抬头,看到张辅龄,赶紧躬身施礼,周围的几个小子识趣地躲开。
“张大人,刚刚我们去看了马的尸首,发现马匹的身体内有一根袖箭。”
说到这里,周易安已经跑过来,将箱子打来,举起了给张辅龄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这里虽然已经清理毕竟人多眼杂,周易安非常的谨慎。
张辅龄看过后,倒吸一口寒气,紧张地看向周恒。
“体内?你是说马不是受惊,而是因为受伤疼痛,才到处横冲乱撞?”
周恒点点头,压低声音将马匹被刺入的位置和角度说了一番。
“......所以,我觉得这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让我们以为是车夫所为,他们好尽快逃脱。”
张辅龄点点头,非常认可周恒的判断,毕竟医者的视角非常观察入微。
“你拉扯这些线,也是为了判断此人站在何处射杀的?”
周恒点点头,明白人好办事儿,没想到张辅龄这么聪慧,看一眼就分析明白。
“对,我已经找到,此人就是站在这里。”
张辅龄看过去,这里正好有廊道阻挡,确实是个极为隐秘的位置,如若发射的时候袖箭,更不容易被发现。
“既然知晓人在这里,可车夫是如何消失的?”
周恒顿了顿,“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射伤马匹几乎瞬间马车就会向前冲,即便有人接应,要做到所有人没察觉,这个太难了,除非车夫没有第一时间发出声音,或者是在马匹被射前,已经失去意识。”
说到最后,周恒眼睛一亮,快步朝着路对面跑去。
这里就是那个布行的门前,周恒抬头看看二楼,此处有一个类似阳台的位置,下方是牌匾,上面是一个斗子似乎从窗口能过去,而这个位置又比屋顶凸出来一些。
张辅龄他们也跟着都跑到路对面,见周恒顿住脚步抬头看,一个个都没出声,周恒搜索了一番,看到二楼窗口上一个钩子,瞬间瞪大眼睛。
“我明白了,走我们上二楼。”
说着第一个进了布行,张辅龄甩开身侧扶着他的人,跟着周恒窜到布行,里面一堆人都蹲在角落,周恒一进来也有些蒙,毕竟找不到楼梯,张辅龄赶紧扯着他的袖子,朝一处角落走去。
果然这里是上楼的楼梯间,快步上楼,周恒这才发现,二楼竟然是仓库,看来这布行,是一楼做生意,二楼用来当库房,还算很合理。
找了半天,看到两个朝路边的房门,周恒赶紧一个个推开,第二个进去就看到一个窗户,走到近前张辅龄想要开窗,被周恒拦住。
周恒带着手套,将窗口的挂着的一条布摘下来。
张辅龄赶紧凑到近前。
“这是......”
第三百八十一章:屋顶
周恒快速将布条塞入掌中,因为身后就跟着一个人上来。
张辅龄见状,也没有问话,周恒伸手要打开窗,后面跟着上来的老板赶紧吆喝。
“官爷,官爷,这个不能开啊,我这窗如若开了,这库房里面的染料就见了光,如此一来岂不是全废了,如若您要开窗小的先让人将东西挪开如何?”
张辅龄看了一眼这个老板,后面的衙役已经冲上来,他一抬手制止了这些人的动作。
周恒笑了笑,“没那么麻烦,找一块巨大的布来,将窗子遮挡,这样我从这里出去,也不会有光进来不是。”
那老板一听赶紧乐得起身去找布,张辅龄看了周恒一眼,压低声音问道。
“你是觉得那人在这里?”
周恒点点头,朝着外面站着的薛老大比划了一下,薛老大赶紧进来,结果那个老板送来的布帘子,将窗口挂上,如此一来二楼光线暗了下去。
“你跟我去看看,张大人让人将布行的人仔细盘查,都分开关押,每个人都要衙役单独看守,您尤其不能下楼,我去看一下再说。”
此时周易安带着张万询一起走过来,显然楼下已经安排妥当。
听到周恒的话,脸上带着不解,不过周恒既然能如此说,他们也瞬间警觉起来。
周易安点点头,“大人在此等候一下,属下这就去吩咐,劳烦张大哥照应着。”
张辅龄知晓周恒是担忧自己,不过因为他女儿的案子,已经将周恒牵扯的够多了,此刻还要以身试险,张辅龄有些不忍。
“周恒你小心些。”
周恒笑了,“还是听您这么叫舒服,张大人等一下,我看看就回来。”
说完,钻进帘子后面,薛老大已经将窗子打开,周恒站在窗口。
平台上被人仔细清理过,有些地方抹布擦拭的痕迹还在,可惜的是没有脚印,手撑着窗台一下子跳了出去。
薛老大一看,赶紧跟着也跳过了,看着他身高马大,不过非常的灵巧,落地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周恒站到台子上,看了一眼下方的马车,果然这个位置距离马车的直线距离最近,随即看向窗边突出的那个铁环。
生锈的铁环上似乎也挂着一丝布料,周恒凑近一些,摘下来一些布纤维,不过无法肉眼分辨。
装起来东西,周恒仔细打量这处平台,如若路对面有人先将车夫掳走,随后让马疯跑,如此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发狂的马车身上,还有人来注意马车上方吗?
那么车夫人呢?
这铁环是做什么用的?
薛老大见周恒不说话,他有些着急了,因为下方的马车晃了晃,马匹跺跺脚朝前走了两步。
“公子你倒是说话啊,我们总不能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吧?”
周恒没急着说话,不知是什么东西晃眼,周恒微微眯起眼,随后回头看向铁环。
铁环上方距离屋檐有点儿距离,如若从这里连接绳索,并没有滑轮的作用,反倒显得麻烦。
就在仰头的瞬间,周恒发现这里的屋檐并没有突出太多,这样的设计让周恒有些诧异,不过就在他仰头的时候,发现屋檐边缘似乎有一滴液体似落非落。
他下意识地一伸手,周恒的掌心被砸落一滴血,紫黑色的血。
血滴砸落后,飞溅的小血滴如同毛刺般放射到周围,周恒眼睛瞪得老大,赶紧看向身侧的薛老大,朝他大吼道。
“快上去,车夫可能在屋顶!”
薛老大一听,纵身一窜,嗖一下跳起来老高,一把抓住屋外裸露的横梁,随后抓住屋檐,三两下跟狸猫一样,窜到楼顶上。
周恒的声音有些大,张辅龄没按捺住,从窗口探出来问道:
“找到人了?”
未等周恒回答,薛老大已经拎着一个人的腰带,从屋顶直接跳了下来,落在平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周恒吓了一跳,赶紧抱住窗口,这玩意下方可没有承重梁,这要是砸下去,那就是死。
周恒见平台没事,这才赶紧站起身,看向薛老大手中提着的人。
那人肩甲的位置,刺入了一根t字型铁钩,后面带着一段绳索,能看到断端有切削的痕迹,这铁钩设计的相当绝妙,看来是有机关,刺入后直接弹开无论怎么拉扯都会死死卡住。
“好巧妙的心思,放下人我看看还有气吗?”
周恒伸手试了一下,那车夫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周恒看了看那铁钩,在中间的位置按了一下,铁钩的机关被打开,瞬间两边伸出的横梁收了回去。
周恒微微松了一口气,“薛大哥赶紧将人送去回春堂,让黄仲生带人手术,将这铁钉倒着取出来,不要割断后面的绳索。”
薛老大看看窗口,将那些绳子抓在掌中,直接从小平台上跳了下去,见到薛老大手中拎着的人,所有的衙役脸上都松了一口气。
张辅龄看向周恒,“你是不是已经想明白凶手的行凶过程了?”
周恒点点头,“我想这事儿,至少是两个人通力合作完成的,一个人就站在这平台上隐匿身影,等马车过来,先射杀车夫,快速将人提起来,拉倒房顶,另一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将袖箭射入马匹的身体内,马一发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马车上,所以这里没人看到车夫去哪儿了。
因为他们看向车夫的时候,车上已经没人,再者这里是拐弯,对面的人无法看到这个过程,所以就出现调查无果的情况。
至于凶手,布行的这个凶手,能有时间打扫平台上的血迹,还仔细关好窗,我想他一定是这个布行的人。”
周恒说着伸出手,掌心就是那块碎裂的灰色布料,还有几根纤维。
“刚刚在铁环上发现这些纤维,我还没想好明白是什么东西,现在想想已经知晓了。”
“什么?”
周恒在身上摸了摸,终于找到一个放大镜,递给张辅龄,张辅龄赶紧仔细看看。
“这是灰蓝色的布。”
周恒颔首,“对,我上楼的时候记得扫了一眼,这布行的男女都带着头巾,而且都是灰蓝色的头巾,至于窗口刮的那块布,也是同一颜色。
我觉得这个凶手就在布行,而且是武功了得,臂力惊人的那种,毕竟将车夫从马车上拎起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人拽到二楼屋顶,这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张辅龄点点头,此时张万询已经将头伸出来,他在这个位置听得真切,听了周恒的分析,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人,我去看看吧,这武功厉害的人,不一定身体多么强壮,我从面相上还能看出来一二。”
张辅龄点点头,“你下去看之前,让所有人将这个布行给我围成铁桶,一只鸟都不能放出去,按照周恒的分析,对面的人暂时无从调查,至少布行这个人我们要抓住。”
张万询赶紧称是,随即站起身,朝着路上的衙役吼了一嗓子。
“都给我过来集合。”
说着纵身跳了下去,周恒抖了抖身子,一个个都这么彪悍吗?
要知道这平台距离地面再不高也有三米,以他的韧带能力来说,还是不要尝试了,可这会儿也不能带着张辅龄进去,毕竟那老板还有很多小厮就站在二楼楼梯口。
“张大人,我们还是等一下,你我都不是强悍之人,如若落入他人之手,岂不是授人以柄?”
第三百八十二章:不是他
张辅龄赶紧顿住开窗的动作,看向周恒的眼睛,他说的对,这会儿动不如静,如若挟持了他们,今日真的放虎归山了。
“行,听你的我们等一下。”
周恒点点头,伸手将窗子关闭,拽着张辅龄贴着墙,站在角落处,至少这样一开窗是看不到人的。
此时,楼下的张万询带着人已经冲进布行。
一楼的角落蹲着而是多个伙计,一个个哆哆嗦嗦,看到进来这么多衙役,更是脸色惨白。
张万询拎着刀环顾了一周,随即一挥手。
“两个人控制一个人,想活命谁都别动,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手抖!”
随着吩咐,这些衙役一拥而上,瞬间将这些小厮反剪双手,张万询仿佛相面一般,凑近这些,一个个看过去,有些觉得不把握,还伸手抓住这人的手腕,用内力尝试了一番。
见没有发现,带着后面那些比较强悍的衙役,直接冲上二楼。
张万询不傻,他知道张辅龄和周恒都没有下来,所以直接冲到带平台的那个房间,让人将楼梯拐角处的老板和伙计都看住,开始让人检查库房。
这里倒是容易,毕竟都是巨大的桶,打开盖子就能看到里面的情形,尤其是这些染料,味道都非常的刺鼻,一开盖子的味道就让人想流泪,如若藏人简直不可能。
搜索了这个房间,张万询才松了一口气,吩咐人去搜索楼上另一个库房,他则径直走到老板的面前,那人身后站着两个小厮,都是一脸的惶恐。
张万询一把抓住那个布行的老板,将人拽到自己面前。
“来吧,跟我说说,你铺子里有谁是新来的?”
布行的老板嘴唇颤抖,哆哆嗦嗦地说道:
“大老爷明察,我这铺面是刚刚盘下来的,只有四个伙计是原来的,剩下的小二十个人都是我新招的,总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啊!”
张万询没有恼,看看他身后那几个小厮。
“他们呢,是新来的还是原本就在这里的伙计?”
那老板举起肉掌,哆哆嗦嗦指着二楼的几个伙计。
“他们几个是我自家的家奴,都是死契那种,他们的家眷都在我们老家。”
张万询点点头,伸手抓住一个瘦弱的小子,手上一用力,肩胛骨的位置发出一阵咔嚓嚓的响声,那小子跟踩了猫尾巴似得,哀嚎起来。
张万询丢开这个,随后检查了剩下三个,随后微微摇头,看向身侧的几个衙役。
“你们好好看着他们,如若丢了一个,用自己脑袋补上,明白了吗?”
几人赶紧点头,都知道张辅龄大人的独女被伤,这可不是小事儿,自然要尽心竭力,一个个老老实实称是,随后用绳索将人捆扎起来。
张辅龄走到库房的窗口,将窗子打开,刚探头周恒举着一把寸许的手术刀挡在张辅龄身前,张万询一挥手,挡开赶紧说道:
“周大夫,您快来看看,这里面没找到什么武功高强的人啊!”
周恒眯起眼,张辅龄追问道:
“每个人你都检查了?”
张万询点点头,“不光是人,这铺子上上下下搜索了好几遍,没有藏人的地方了,再者这铺子是刚盘下没有两个月的新铺子,就四个原来的伙计,一个没有内力的人。”
周恒想了想,撑着窗台跳了回来,张辅龄也跟着跳回来,张万询将窗口微微关上一些。
张辅龄急切地问道:“难道这个人也跑了?”
周恒摇摇头,“按照我们之前的分析,这个人隐藏在布行,将车夫掳了藏在屋顶,如此心思巧妙,绝不会突然逃跑,毕竟这样才是最容易暴露的。”
张辅龄点点头,“对,一旦跑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忙活了,如若我们没找到屋顶上的车夫,这锅还在车夫身上。”
周恒看向张万询,“那老板说了,他们铺子里面的伙计一个都不少?有没有送货去没回来的,或者放假的人?”
张万询摇摇头,“早问了,一个不少。”
周恒心定了一些,“走我跟你过去看看,我想或许之前我们想的多了,这个人可能只是力气大于常人,并不是什么内力卓越的高手。”
张万询想了想,“如若只是射箭将人掳上房顶,确实只要有把子力气也是行的,毕竟那车夫不算很强壮。”
周恒没多说,赶紧出了这间屋子,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正好看到蹲在地上的布行老板和几个伙计。
周恒低声吩咐道:“张护卫长你让他们站起来,将手掌抻出来。”
张万询嗓门极大,哇啦一嗓子,几个人吓得都一哆嗦,不过赶紧乖乖滴伸出手。
周恒走到近前,仔细看着几人的衣袖,有个身体壮硕的小子,袖子边缘被刮破了,一道缺损不仔细看还难以发现。
周恒抓住他的手,掏出之前拿到的布条,比对了一下,大小形态完全一样,不过周恒没说什么,那人惊慌地看向周恒,压根不敢动一下。
“这是怎么刮破的?”
那魁梧小子,摇摇头一脸的懵。
“没大在意,今儿一天都很繁忙,我跑了七家去送货,没注意袖子刮破了,不是我别这么看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说着,这小子都快要哭了,鼻涕比眼泪先流出来。
周恒没说话,反倒是张万询一把抓住这小子的手腕。
“给我闭嘴。”
一声吼,非常的有效,这小子赶紧自己捂住嘴巴,眼睛不断看向周恒和张万询之间来回转换。
周恒仔细看了一眼他的手,此人手掌都是老茧,不过没有老茧的地方,看着还算细腻,随后三人周恒都逐一看去。
看到最后一个人的掌心时,周恒顿住脚步,此人掌心和手指极为粗糙,还有一些细密的划痕,这些划痕都朝着一个方向,另外指甲的缝隙里面也有黑色的污垢。
周恒退后一步,看向张万询。
“快,抓住他。”
张万询没停顿,一把将这个小子反剪双手按在地上。
张辅龄有些不解,看向地上那个跟瘦鸡仔似得小子,无法相信这个才是那个真凶。
“你确定是他?”
周恒点点头,“手上有擦痕,这是绳索勒住手掌留下的痕迹,另外你的指甲中有血迹,至于其他的,将他的鞋子脱下来吧,一看就知晓了。”
张万询动作极快,踩着捆扎好的这人后背,蹲下身子,一把将他两只鞋子拔掉。
只见,布袜子的足底一片漆黑,当然最明显的是左脚脚掌上有一片不大的血迹,张万询没停手,直接将布袜子也扯了,他脚掌上没有破损,只是奇臭的咸鱼味道,瞬间充斥在满屋子都是。
张辅龄顿时瞪大了眼睛,从他的判断,那个身材魁梧的小子,似乎更像一些,没想到这个瘦小的才是,这足底的血迹,已经干了,显然是有一段时间了。
瞬间脸色一沉,朝着张万询一摆手。
“将人捆好,送回顺天府,即刻进行审问,如若你说出同伙,还有雇主的下落,还能从轻处置,若是顽抗,死罪难逃。”
那人还很硬气,压根没有一个字辩解,更没有求饶,就那样抬着眼看向张辅龄,整个人有些英勇就义的感觉。
周恒摇摇头,这算啥让他们来刺杀官员亲眷,助纣为虐,利用张辅龄痛失爱女的时候,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接收顺天府?
想到这里,周恒噗嗤一下笑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得罪了谁?
虽然,周恒的动作有些不合时宜,张辅龄却没有责备,因为通过他对周恒的了解,这个人一定有什么歪主意了。
果然,周恒缓缓说道:
“将人交给周司直,我传授过他一些秘术,各色大小的银针有几十种,最长的有半臂长,从脚掌掌心刺入,开始还是酸麻,后期就是说不出的痛苦,至于别的穴位他学得甚多,一定能让他好好开口的。
谋害朝廷命官及其家眷,射杀车夫,这不是光杀头的罪过,难不成你就孤身一人,没有亲眷故友,难道你就想让他们跟着遭殃?”
那人脸上没了之前决绝的表情,周恒朝着旁边挥挥手,两侧压着布行老板和几个小厮的人,瞬间明了,带着这些人下去了。
张辅龄站在周恒身后,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非常清楚,周恒是在做心理工作,这些人都是前台的小丑,后面自有人操控,如若不知晓这个,抓一个和抓十个都解决不了问题。
那人警惕地看向张辅龄和张万询,眼睛不断在二人见流转。
张辅龄朝着张万询抬抬手,张万询将那人脚松开,伸手将人从地上拎起来,张辅龄看向此人。
“你可知我是谁?”
那人顿了顿,这才点点头。
“知道。”
张辅龄蹲下,和此人平视。
“你可知我为人如何?”
那人瞬间垂下目光,张万询抬起手想要,不过被周恒抓住动作,张辅龄没有着急,只是看向那人。
“自从上任至今,我张辅龄自认没有对不起身上这套官袍,为百姓追溯真凶,不畏强权,虽然树敌颇多,但无怨无悔,不过祸不及家人,我想知道,是谁要置我女儿于死地?”
周恒看向这个小子,此人没有高深的武功,更没有内力,在这布行做苦力,如若真的是杀手,周恒早就拦着张辅龄的说辞了,可此人不像。
等了片刻,那人瞥了张辅龄一眼。
“我不知那马车是张大人家的,真的不知道,不然我不会应下此事。”
张万询不为所动,抓着这小子的衣领,让他将头抬起来看向自己。
“别说不知道,你怎么接到命令的,难不成将所有的马车都射杀车夫?”
那人赶紧摇头,“当然不是,今天辰时我收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半个时辰后,有一辆挂着一个张字铁牌的马车通过,马车两侧会悬挂红樱珞,我的任务是将车夫射伤快速带离。”
张万询还算有脑子,直接蹲在那小子的面前。
“行,我们换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雷。”
“祖籍哪里?”
“祖籍应该是河南。”
“谁给你下达的命令?”
王雷摇头,“不知道,我当时在一楼忙着,觉得身旁有人蹭了一下,然后我掏兜就发现这张字条,之后再看已经没人了。”
张辅龄看看王雷的眼睛,他信了这番话。
如此基础信息与关键信息同时问答,一般情况下都能说实话,即便撒谎也能感觉出不一样的语调。
“谁安排你来布行的?今日还有谁配合你?”
王雷摇摇头。
“自幼我们跟父母讨饭过活,后来被带到一个作坊里面劳作,我父母兄弟也在那里,他们会按照各自的专长进行训练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
不过一旦被选中谁,这人会被卖掉,父母兄弟会被安置在城中,仿佛普通百姓,我们随时等待之后的任务,当然做失败了,父母兄弟都会被杀。”
周恒凑近,“你可知你父母兄弟在哪儿?”
王雷抿唇点点头,脸上显得有些落寞。
“知晓不过这会......恐怕已经晚了......”
周恒摇摇头。
“没去你怎么知晓晚了,如若我们救了你家人,我希望你说点儿有用的。”
王雷蒙地抬起头,赶紧说了一个地址。
张万询吩咐人,便装快速前往。
不多时一个衙役赶回来,一进二楼赶紧说道。
“人没事,已经带过来,现在在楼下的马车上。”
王雷脸上瞬间抑制不住的喜悦,一翻身跪在地上,朝着张辅龄磕头。
“别的我记得不清楚,当时年龄小,我和爹娘兄弟被骗到一个非常大的庄子上,之后父母被逼着劳作,大哥被带走也没送回来,那个庄子就在京郊郭家沟,三面都是山,南侧是一条山涧有水一层层流下来,庄子上的头头大家都叫他陈老大。”
张万询眯起眼。
“郭家沟?三面环山还有一条山涧,似乎在密云有个白岩村,在这个村的南边叫神堂峪,景色十分秀美,融山川、河流、奇峰、怪石,不过因为道路险峻,倒是很少有人涉足,那周围就这么一个白岩村,并没有郭家村。”
周恒是不知道这些地方,不过张万询是当地人,他如若知晓,那一定没错,不过这个郭家庄是怎么来的?
难道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白岩村和郭家庄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呢?
周恒微微仰起头,看着张万询。
“那白岩村你可曾去过?”
张万询点点头。
“去过但是没进去,这是在神堂峪远远看过,那村子就是群山环抱,中间一个盆子一样的平地,只有一处山口可以进出。”
周恒赶紧追问道:
“就是说没有两个村,而是一个村?”
张辅龄眯起眼,“如此一说我想起来了,白岩村归属密云县,而密云正是顺天府所辖,之前我看过密云的呈报,并没有叫郭家庄的村落。”
王雷赶紧摆手,“可是我们都这样叫,对了不光是陈老大姓陈,现在细想一下,似乎好几个管事都姓陈。”
张万询瞬间一怔,赶紧凑到张辅龄身侧,低声说道:
“陕西布政使陈庆的老家似乎就是密云,至于具体的地点,这个属下可以去打听一下。”
张辅龄顿住了,看了一眼王雷。
“你接到命令之后,是如何做的,说的尽量仔细些。”
王雷依旧跪着,想了一下,赶紧说道:
“收到字条后,我就去了楼上,刚巧碰到大壮下去,我手中的托盘直接挂在他袖子上,估计他跑的及,没发现袖子刮破。
我拿着之前送过来的弩箭和绳索,躲在屋顶,等待着马车的到来,两刻钟之后,马车来了,那璎珞非常显眼,我爬起来蹲在屋顶,朝着车夫发射弩箭,一下插入那人肩膀,我就用力拽。
三吸的时间,我就上将人拽上屋顶,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马突然嚎叫起来,随后横冲直撞朝着石头街前面跑去,我赶紧趴在屋顶,下面闹腾了好一阵,布行的人都出去看热闹了。
我看看那车夫,人看着晕了过去,我将绳索割断,把剩下的工具装在袋子里,丢在北侧屋顶的烟囱里面,随后跳到平台上,不过这一跳鞋子掉了,穿好才看到,地上有血迹,我拿着破布擦拭干净,这才回到布行。
至于大人问马车受惊的事儿,我真的不知晓。”
张辅龄点点头,示意张万询将人扶起来。
“这里不是久留的地方,白岩村还是要去一趟,至于那是谁的祖籍,都要打听一下,如若真的是陈庆,难道三皇子也参与进来?”
周恒低头没说话,再度抬头的时候,目光已经没了之前的疑惑,看了一眼张万询,后者瞬间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赶紧带着王雷下去,周恒这才说道。
“张大人从大理寺直接升任顺天府尹,不过是因为一个案子,同样也是因为这个案子得罪了朝中重臣,是谁我想不用我说了吧?”
第三百八十四章:皇帝震怒
张辅龄看向周恒,他到顺天府就办了一个大案子,也就是闻氏和朱孝昶这个,如若说得罪,那么得罪最深的就是他们,当然还有陈文池。
张辅龄微微眯起眼,“陈?陈文池?他不是太子的人?你的意思是,太子参与此事,还是说陈家?”
周恒看着一脸懵的张辅龄,有些唏嘘,这货真的是不沾这些。
“陈文池虽然是陈家次子,但是自幼跟陈家不和,早已投入太子麾下,再者他与闻昌晋本就有同门之谊,一同拜在太师曹信让门下,还是一年为官,这情谊不用我说了吧。”
张辅龄看向周恒,叹息一声。
“张万询已经去白岩村探查,等等他的消息吧。”
周恒摇摇头,“此刻,张大人应该惊慌失措地进宫,找皇上告假,然后让皇上宣召太医院的御医去给令爱诊治,如此一来今日发生了什么,自然瞒不住,皇上会追问。”
张辅龄看了一眼周恒,“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你难堪?”
周恒摆摆手,“现在太医院主要负责的御医里面,彭玉山和陈振亚都是我的记名弟子,这些人来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皇上更不会派刘院判过来。
之前皇帝下旨给了闻家面子,可此刻如此做,就是驳了皇上的面子,剩下的不用我说了吧?至于是否抓到另一个逃走的真凶已经没有异议,此事皇上自有定夺。”
张辅龄仿若醍醐灌顶,瞬间上下打量了一番周恒,随后点点头。
“我是关心则乱了,现在我就进宫。”
说着没有停留,转身下楼。
周恒整理了一下衣衫,到了楼下,这才想起来,薛老大已经赶着马车送车夫去就诊,这里的衙役大多都是步行而来,难道自己要走回去?
......
张辅龄快步跟着方纪忠进入东暖阁,身上的官袍有些脏污,尤其是袖子上,仔细看看还带着血迹。
他没有多在意,一进来看到皇帝,赶紧跪倒叩首,脸上带着一丝惊慌。
“臣见过陛下。”
皇帝正在看着手中的折子,听到声音赶紧抬头,将脸上的花镜摘下来,赶紧朝着方纪忠摆手。
“快平身,过来坐,朕听闻你要告假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张辅龄金敏双唇,一脸的落寞,回想到这些年为了政务疏忽对妻女的照拂,心里一阵酸楚,眼中已经泛着泪光。
“陛下,老臣独女受伤,此刻正在回春堂救治,今日前来,其一是要告假数日,其二也是想请太医院擅长伤科的御医过去帮着诊治一番。”
皇帝这回是真的惊讶了。
“受伤?这是怎么回事儿,跟朕详细说说。”
张辅龄再度跪倒,将今日发生的意外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当然那个被抓的小子没有细说,只是说抓住一个人犯,得到的口供就是豢养他们的人在密云白岩村。
皇帝怔了怔,赶紧朝着方纪忠摆手。
“愣着干嘛,去传御医,多派一些过去给周恒帮忙。”
方纪忠赶紧捉人去请御医,皇帝想了想蹙眉看向张辅龄。
“密云可是顺天府所辖?”
方纪忠打发了人,缓步走到皇帝身侧,低声在皇帝耳边说了一句。
“似乎陈家祖籍就是白岩村,之前陛下将那周边不是赏赐给了陕西布政使陈庆大人作为供养?”
皇帝一怔,眸光眯了眯,只是稍微沉吟片刻,抓起桌子上的奏折,瞬间丢在地上,张辅龄和方纪忠赶紧都跪倒。
“朕如此宽容,他们还是不知足,如此谋害朝廷命官的家眷,岂是朕能容得?”
张辅龄垂着头没说话,方纪忠赶紧叩头说道:
“陛下息怒,张大人就这么一个独女,老奴去看看御医是否到了,如若到了还是要先安排前往。”
皇帝一脸怒容,一抬手招呼方纪忠。
“赶紧先扶着张爱卿起来。”
方纪忠扶着张辅龄起身,一天的折腾,张辅龄没有吃什么东西,如此一起身,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儿再度摔倒,方纪忠倒是手疾,一把将人扶住。
张辅龄连忙道谢,“多谢方公公。”
皇帝眼中似乎有种疼惜的目光,一闪而逝。
就在此时门口值守的小太监,快步进来,远远地跪下,禀报道:
“禀报陛下,太医院当值的彭御医带人来了。”
皇帝赶紧摆手,“快,宣彭御医带人进来。”
小太监快步出去,片刻彭玉山陈振亚还有几个人都跟着进来,几人赶紧施礼,皇帝就急匆匆地说道:
“你们几个跟着张爱卿,去帮着他的女儿诊治一下,即刻就走。”
张辅龄看向皇帝,脸上带着感激。
“多谢陛下,臣告退!”
皇帝摆摆手,张辅龄带着这些人走了。
方纪忠看看皇帝的脸色,朝着外间儿伺候的人摆摆手,一个个赶紧都出去,将东暖阁的门关闭,方纪忠蹲下将地上的折子都捡起来,这才放回皇帝的御书案上。
皇帝脸色铁青,用力拍了一下御书案,茶盏里面的水溅出来湿了袖袍。
方纪忠赶紧走到近前,帮着皇帝擦拭了一番,随即安慰道:
“陛下不要动怒,或许这就是一个巧合,报复张大人的说不准是之前被治理之人也说不准。”
皇帝抬眼看看方纪忠,此刻已经没有之前的愤怒。
“哼,巧合?你老糊涂了?
张辅龄久在大理寺,虽然之前审理案件也得罪人,但你见过谁有如此恶毒的手段?这闻氏,朕本念着她孀居多年,毕竟是朕的侄媳妇,对朱孝昶只是溺爱颇多,现在看看绝非如此。
能将陈文池丢出来挡在,随后又刺杀张辅龄独女,随后还留下尾巴,将陈家牵连进去,这是将矛头指向了太子和贤王,原本陈家就是一笔糊涂账,两个儿子都很有出息却,家宅不宁,这也是朕为何迟迟没有给娴妃进位分的原因。”
方纪忠一脸的尴尬,赶紧给皇帝垂着肩,故意讨好地笑笑。
“太子也好贤王也好,乃至这京城的风吹草动,都掌控在陛下手中,陛下千万别动怒,对身子不好!”
皇帝晃晃头,似乎想着这些感到头疼,眉头紧蹙。
方纪忠只是微微抬眸,就赶紧将揉肩的双手,向上移动给皇帝开始揉着太阳穴,似乎手法不错,皇帝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随即,皇帝抬手,方纪忠停住动作,退后了一步。
皇帝张开眼坐起来,盯着御书案半晌才说道:
“闻昌晋是太子的人,陈文池也是如此,其他各部也多有他的人,看来朕的这位曹太师给朕出了一个难题啊!”
方纪忠垂着头,没有掺合,毕竟这样的事儿,不是他能评论的,皇后的父亲曹信让乃是皇帝的老师,原本就是大儒学生遍布朝野,呼声威望都不小。
正在方纪忠走神儿的功夫,皇帝抬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方伴伴,你怎么走神儿了,还是装作听不见,朕问你太子可给你送礼了?”
方纪忠吓了一跳,赶紧跪倒磕头。
“老奴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自幼照顾陛下,有吃有喝就已经知足了,身外之物要了干啥?”
皇帝摆摆手,“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对了你刚刚说,那白岩村是怎么回事儿?”
第三百八十五章:古墓珍珠
方纪忠赶紧凑近皇帝。
“陈庆大人祖籍就是白岩村,不过据说这个村子最早不叫这个名字,它叫郭家庄,似乎是郭姓的人一夜之间死光了,所以才有人提议改名字。”
“那为何叫白岩村?”
方纪忠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老奴曾经找人打听过,现在白岩村以及那周边都是陈家在打理,现在算起来,也有快三十年了。”
皇帝点点头,上下看看方纪忠。
“方伴伴,朕的几个孩子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觉得谁可堪当大任?”
方纪忠苦笑着跪倒,摊开双手说道:
“陛下都为难,老奴更是看不懂,不过这几个皇子,都是您的骨肉,老奴就是个肤浅的凡胎俗子,就觉得陛下能万万岁,这些皇子也都能好好孝顺着,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你起来,朕就这么一问,你自幼跟着朕,这份情谊朕知晓。只是太子似乎太顺风顺水了,竟然当朕不知道,在眼皮底下搞这些阴谋诡计,着实可恨。
皇后更是如此,虽然看着什么都不管,整天吃斋念佛,让娴妃她们管理后宫,实则什么事儿没有她的影子?朕不过是看在曹太师去世不久,她心绪难平,所以才多有忍让,真的当朕死了不成?”
方纪忠大气儿都不敢喘,只是低着头没说话。
皇帝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看看方纪忠吩咐道:
“着人去查一下,这白岩村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另外娴妃的位分也着实该进一进了,通知内务府,准备册封娴妃为皇贵妃,六公主为永乐公主,宣旨六宫,择日行册封大典。”
方纪忠跪地称是,赶紧转身出了东暖阁,外面初春的冷风一吹,他才感觉到后背的凉意,几个小太监赶紧凑上来等候差遣。
“干爷,可是要吩咐小的做什么?”
方纪忠点点头,“你们四个在这里守着陛下,如若没有什么要务,不要影响陛下批折子,你们四个跟咱家去内务府走一趟。”
.......
翌日,周恒刚起身,薛老大就推门进来了。
他可不会像屈子平那样有礼貌,推门进来将热水放下,抱着一摞衣服放在周恒面前。
周恒上下看看,一脸的疑惑。
“不年不节的,穿这样的锦衣做什么?”
薛老大这才不情愿地说道:“屈子平让我抓紧叫你起,说是贤王府里来人了,就是上次过来送礼的那个小子,叫什么魏。”
周恒一怔,回想了一下。
“长史魏思文?”
薛老大一拍手,“对就是这个名字,屈子平将这些东西交给我,并让我问问你见不见?”
周恒点点头,“你去请人进来吧,见一下不妨事。”
薛老大赶紧出去了,周恒换上衣衫,洗漱完毕,赶紧朝着前院儿正厅走去。
屈子平正在上茶,看到周恒赶紧见礼。
坐着的那位魏思文,也赶紧起身,笑着朝周恒拱手施礼。
“魏思文见过周院判。”
周恒还礼,二人落座。
“上次过年,魏长史过来正巧不在,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院判客气,魏某一直仰慕周院判的医术,今日得见,没想到周院判如此年轻,让魏某汗颜。”
周恒端起茶盏微微喝了一口,这才看向魏思文。
“不知魏长史今日前来,可是贤王有何吩咐?”
魏思文赶紧摆手,“贤王得了一个物件儿,觉得分外有趣,让魏某过来跑堂腿,赠与周院判。”
说着拍拍手,随后院子中进来了两个人,抬着一个硕大的箱子放在厅中。
魏思文起身,将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个锦盒。
周恒微微眯起眼,没有动只是看向魏思文。
“不知这是......”
魏思文赶紧抱起一个锦盒,缓缓将其打开,里面整齐摆着六枚珍珠,米白色的珍珠各个都有鹌鹑蛋大小,浑圆没有杂色,带着淡淡的光芒,一看就是上好的珍珠。
“据说是贤王的外祖修建堤坝的时候,无意间挖开了一个古墓,不知是否是那个皇帝的墓葬,还在古墓旁发现这个藏宝坑,并将东西送回京城,陛下之留下其中的金器,别的都送陈庆大人了。
陈庆大人久居陕西,没让人运送回去,让人将东西送到贤王这里,贤王觉得这东西阴气过重,不过周院判善于制药,就让魏某送来,能用了就是造福百姓了。”
周恒合上锦盒的盖子,看着魏思文笑了笑。
送礼能有这样的口才,真的该给他鼓掌,显然昨天张辅龄入宫后,贤王得了什么好处,这算是过来表达好感的,伸手不打笑脸人,送东西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那就多谢贤王的一片仁爱之心了,魏长史请坐,不知贤王和娴妃娘娘近几日可好?”
魏思文赶紧抱拳说道:“昨日陛下已经宣告六宫,不日将给娴妃娘娘举办皇贵妃册封大典,同时还晋封六公主为永乐公主,贤王着实高兴,让魏某给周院判报个信儿,届时贤王府会设宴,请周院判务必参加,稍后魏某还要去一趟世子府,将此事禀明。”
周恒瞥了一眼那个硕大的箱子,为了能让自己收下,贤王还真是费尽心思。
看来皇帝这个册封是冲着太子去的,虽然是娴妃和六公主收益,可最大的受益人还是贤王。
况且之前在北山,皇长孙还有那么一出,近来太子府可是祸事连连。
损失了一个陈文池,闻尚书虽然没有受到牵连,却被迫抱病,皇长孙被太后嫌弃,今儿又来了这么一个消息,贤王当然要高兴。
周恒笑了笑,“京中进来不算太平,周某还要去回春堂看望张小姐的病情,就劳烦魏长史替周某转达谢意。”
魏思文赶紧躬身施礼,站起身走到周恒身侧,一脸的恭敬,仿佛站在他眼前的周恒,是个尚书之类的官员一般。
“周院判言重了,魏某先行告辞,不打扰周院判的辛劳,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魏思文准备走,周恒赶紧起身叫了屈子平送客。
薛老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入厅堂,站在周恒的身后,看着地上的箱子,微微蹙眉。
“这些东西,又是贤王送来的?”
周恒点点头,坐下端起茶接着喝了几口,薛老大掀开箱子看了看,一脸的嫌弃。
“那人说,这是古墓里面挖出来的,你咋就不嫌弃,这多晦气啊,我看还是别要了!”
说着薛老大就要搬箱子,周恒吓了一跳,赶紧出声阻止。
“你是不是傻?古墓出来的珍珠有这样成箱的,大小还如此均匀,再说你看看光泽,如若是古墓中得到的,至少不会如此光泽。”
薛老大一听,赶紧将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的珍珠,果然光泽柔和,表面光滑,拿起来嗅了嗅,似乎隐隐的有股咸腥味儿。
“有些咸腥味儿,这咋回事儿?”
周恒走过来,瞥了一眼,将这个箱子拿起来,递给薛老大。
随即,发现这个下面还有一个锦盒,周恒手指一顿,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贤王对送礼这事儿,绝对是研究的透透的。
下面这个锦盒似乎比上面的还要大,周恒弯腰想要搬出来,不过这锦盒一抱,愣是没动,薛老大此刻看过来。
“那盒珍珠也收起来吗?”
第三百八十六章:天降一人
周恒淡然地摆摆手,“下面的是药材,你去将这一盒子珍珠送到铭宇那,这个要好好收到私库里面,如此一颗都非常昂贵,这些必须好好保存。”
薛老大没想别的,赶紧抱着锦盒走了,周恒见没了人,这才抬手掀开下面那个锦盒。
一开盖,就看到锦盒里面整齐地摆着十个金元宝,周恒怔了怔,到了大梁国虽然自己赚了不少钱,但是看到这么多金元宝还是第一次,之前最大的就是那个二斤沉的金腰带。
拿起来一个颠了颠,我去这一个恐怕就有一斤,十个岂不是十斤?
周恒将箱子盖上,用力抱起来,看了一眼厅堂,别说暂时还没有一个妥帖的地方放这东西,到处都是明晃晃的,难道要将这东西藏到卧房?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周恒耳边响起。
“要不我帮你收着吧?”
听到这个声音,周恒手一抖,怀中的锦盒差点儿掉在地上,赶紧抱着锦盒回头,不知什么时候苏晓晓已经站在身后,正一脸兴味地看着自己。
周恒将箱子放在桌子上,上下看看苏晓晓,一脸的警惕。
“不知苏五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苏晓晓噗嗤笑了,也不客气,坐到周恒旁边的椅子上,抓起桌子上的干果就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
“别紧张,那个长史来的时候,我就来了,不过是坐在屋顶,贤王转述的话,我都听得真真儿的,真的要恭喜周院判,这回抱住大腿了,大梁国还没有皇贵妃,如今娴妃得势,你这是要平步青云了。”
周恒怎能听不出里面的嘲讽,不过他并不在意,原本就是希望众人随便想的,只有如此才能让老皇帝放心,不然总是猜忌他和世子,他收礼其实就相当于朱筠墨收礼是一个意思。
不过周恒没有过多的解释,说轻了就是辩解,说重了这丫头不一定能干出来啥,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将锦盒推到苏晓晓面前。
苏晓晓倒是没看锦盒,而是将目光落在周恒裹着纱布的左手手指,微微一蹙眉,手对于周恒有多重要,她非常清楚,看来昨日的传言是真的,周恒为了救治张辅龄的女儿,竟然不惜伤了自己。
一时间苏晓晓有些走神,心里五味杂陈,全都涌了出来。
周恒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还是朝苏晓晓笑了笑说道:
“还真的要苏五小姐帮着保管一下。”
苏晓晓一怔,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就同意了,疑惑地看看周恒,凑到近前,这样的周恒让她有些不认识。
“你怎么不分辨?”
周恒笑了,“分辨有用吗?苏五小姐不是也不信,如若信了我想你会直接走,而不是进来质问我。”
苏晓晓顿了顿,将锦盒抱在怀里颠了颠。
“这么多金子,放在我这里你放心。”
“放心,因为你是苏五小姐。”
苏晓晓没再多说,将锦盒放在一边,瞥了一眼周恒,从怀中掏出来一把左轮手枪放在桌子上。
“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周恒看了一眼,没有过多的表情。
“这是一种武器,带回来我觉得放在世子府或者我这里都不安全,还是交给你保管放心些,再者宁王最信任的就是你父亲,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苏晓晓将枪收了起来,这些话说服她了,宁王在京城熟人不少,但是信得过的莫过于父亲。
“行吧,算你说的对,不过这枪要怎么用?”
周恒知道这事儿躲不过去,如若不告诉她,这丫头也能自己捣鼓,如若在苏府倒腾出来,引起恐慌还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实验一下。
“过些日子我们去北山,那里也快开始对外演出了,趁着这个空档,我们去试验一下,毕竟这东西的动静太大,如若你在这里实验,不出一刻钟皇宫就会派人下来查。”
苏晓晓想了想没有多说什么,抱起锦盒颠了颠。
“行吧,作为保管费,这枪要送我一把。”
周恒点点头,“可以。”
话音刚落,苏晓晓纵身上了房,几个闪身已经没了踪迹,周恒摇摇头,松了一口气,总算将这丫头糊弄走,不过这金子放在她那里也不知道是否能保全。
想到这个,还是叹息一声,这都什么人,什么事儿?
就在此时,薛老大已经走了进来,见到周恒看看他的脸。
“怎么了?”
周恒摆摆手,“人走了?”
“已经走了,不过这贤王总是派人登门,我们是不是要避讳一下?”
周恒摇摇头,“不用理会,对了铭宇这两天忙什么呢?我之前写的东西,他可是练习了?”
薛老大点点头,“每日我晨起他就开始背熟写东西,半夜我起来,他还在苦读,也不知道写什么,就瞧着纸张用的不少。”
“你叫他过来,将他写的东西一并带着。”
薛老大用力点点头,赶紧去了,片刻拽着铭宇来到正厅。
看到铭宇明显瘦了一圈,周恒眉头微蹙。
“你近日怎么瘦了这么多?”
铭宇脸上稍显尴尬,朝着周恒见礼。
“这些日子关于算学还有诗词的练习,铭宇都要加紧练习,之前您给的那些策论题目还没有捋顺清楚,铭宇愚钝,还想着要不找个师傅学一下。”
周恒摆摆手,“将你写的东西拿给我看看,我给你出的题目你可是都做完了,自己对照过答案了吗?”
“已经对照了,算学最初正确率不足八成,现在能全部做会了。”
周恒接过来翻看了一下,周恒让人将历年科举的试题中所有的算学、诗词、法令和策论都分门别类的总结了一番,最后发现这所谓的算学,不过是加减乘除或者是统计方面的问题。
比后世初中的知识都要简单,再者铭宇一直管账,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有很好的成绩,再说他已经将各种口诀总结了,此刻能达到全部正确不足为奇,毕竟一起学习的冬儿和盛儿都可以全部算对。
至于诗词,周恒从咏物、咏人、咏景几个方面训练铭宇,这诗词进益算是最大的,看着他做出的几十首诗词,还可圈可点,完全不输朱孝昶。
周恒提笔将各类中比较出众的诗词都圈出来。
“算学如若做错了,就对不起之前的那些口诀,要知道这些题冬儿也能全部做对,至于诗词,我圈出来这些你要熟记,科举的时候,只要对题找到相应的答上就行。
至于律法我就不多说了,如若背诵的东西被减分,这就是不用功,对不起你的日夜苦读。”
铭宇跪在地上,给周恒磕了一个头,之前如若他对周恒还有什么偏见,通过这些日子周恒出题他来作答,铭宇对周恒已经佩服的无法言说。
“铭宇感谢公子教诲,不过这策论是铭宇最不擅长的,因为私塾并没有讲解过如何去写,让铭宇有些疑惑。”
周恒抬抬手,“起来说话,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有人跪。”
铭宇起身,乖觉地站在周恒身侧。
周恒翻开铭宇的策论,这些都是他作答的,至于题目也是历年科举的题目,周恒倒是将之前三甲的策论给铭宇搞到,可他并未看过,此时翻开了一遍,眉头紧蹙。
怎么说呢,华丽有余,满篇都是晦涩难懂的辞藻堆砌,将题目拆开揉碎,可你深究他们写的东西,是否触及真正意义上的实质,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过是顺着题目分析各种可能,互相找出利弊。
周恒眯起眼,沉默了片刻,将手中厚厚的纸放在桌案上,最后看向铭宇。
“铭宇先将策论的问题放下,你跟我说说,你为何要参加科举?是为了当官?还是为了你和薛大哥今后有更好的生活?或者是想要平步青云,施展你的抱负理想?”
第三百八十七章:求公子收了我
铭宇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回身看看薛老大,薛老大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铭宇这才说道:
“最初读私塾,跟着先生识字开始,我一直觉得是为了兄长来读书的,只有读书我们才有好日子过,不至于饿肚子,可后来遇到公子,并且在清平县经历了赈灾,以及刘大人入狱等一系列事。
我迷茫了很久,一时间就像公子刚刚问我一般,我也扪心自问过无数次,我为何要参加科举,现在我想我有了答案,我想成为像刘仁礼大人和张辅龄大人那样的好官。
倾尽所有造福百姓,让很多像我一样的穷苦孩子,可以过得更好,有书读有饭吃有衣穿,不用为了一口粮食将孩子卖掉,也不会因为目不识丁被人骗了钱财,就这些吧!”
周恒点点头,这小子想的很深刻,只有经历过才知道百姓的苦楚,这也是为何周恒支持铭宇参加科考的原因。
这大梁国中能读书识字的,家境多较为殷实,毕竟读书的费用还是很高的。
所以穷苦百姓,想要读书写字简直天方夜谭。
若是多一些铭宇这样的人,官场上少一些世家子弟,很多问题无需治理自然就好了,毕竟他们没有根基,没有姻亲需要维护,保持本心将走的更远。
“说的不错,关于策论,我觉得你无须学习他人如何写,不过你要熟悉出题人,这些人问的这些题目,到底用意在什么,如若你在策论中切中要害,比这些辞藻堆砌的华丽文章更能打动人。
比如说,鞑靼去岁并未侵犯大同,而是转向陕西,这是何缘由?需要对陕西进行增兵,还是减少大同的兵力驻守?
再者辽北和河北周边地区雪灾引起春涝,这要如何进行治理?还有两湖地区的蝗灾,去岁虽然得到治理,可遍野流民,十村九空,如何安置灾民,让灾民快速返乡,是给银子,还是进行哪些措施?”
铭宇怔住了,原本看了这么多策论,似乎有些摸到些门道,听了周恒的说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不过细想一下,周恒说的不就是历年来策论中最深层次的一些诉求,那就是通过一些现有的实际情况,让考生提出自己的观点,进行梳理,随后做出治理提议。
至于历年来的考生,哪怕是三甲的卷子里面,都是将问题拆开揉碎,分析这些因素的根源,抨击一些决策的失误,或者从儒家角度要如何倡导百姓如何如何。
完全没有深究这些实事真正的解决办法,考官更是清一水儿的欣赏这些华美文章,引经据典证明他们的派系如何有思想,那些人延续了儒家思想,孔孟之道,完全的空想空话。
铭宇沉默了半晌,薛老大有些急了,抬腿踢了铭宇一脚。
“臭小子,怎么不说话,公子很有时间看着你愣神儿?”
铭宇赶紧朝着周恒施礼,脸上多了一丝崇拜和尊敬。
“公子一席话,让铭宇茅塞顿开,不对应该叫师尊,求公子收了我吧!”
周恒抖了抖身子,前面说的不错,后面怎么听着有些恶寒?
“起来说话,我又没不答应,不过咱们有言在先,如若榜上无名,别叫我师尊,我丢不起人。”
铭宇抿紧唇点点头,“师尊教会的是,如若考不中,确实不配叫您师尊,不过这实事要如何论述?”
周恒懒得纠正,喝了一口茶,示意铭宇坐下,他站着还需要仰头看,怪累得慌的。
“我们不评论其他人,就看策论本身,如若你只是将策论题目的本质讲出来,随后附上治理方法,我敢打包票,这篇策论一定不被阅卷的大人们看好,所以连被主考看到的机会都没有。”
铭宇眉头紧蹙,一时间有些迷茫,按照周恒所说,不可以浮华于世,难道写出事实的问题症结,还不够吗?
看到铭宇一脸费解的样子,周恒笑了笑,接着说道:
“就像看病,一个人得了重病,那种治不好的,你能上来就告诉他,你还有一年的时间,想干啥干点啥?”
铭宇摇头,“这肯定不行,如此一说,那人岂不是被自己的精神击垮,完全没有信心治疗,可能这一年都达不到......”
说到最后,铭宇顿住了,眨眨眼看向周恒。
“师尊的意思是,写策论仿佛对待病患,要给病患树立希望,然后说出病症的医治方法,得到最大的配合?”
周恒欣慰地点点头,“你就可以从医者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一个国家和一个患病的病患有何区别,这里那里的问题,不就想一个人得了病,如若小病小灾治理不好,那么影响的可能是一个州府一个省,甚至整个大梁国。
当然说了问题的同时,必须想好解决办法,还要写明几种解决方式的后果均为什么,以此来证明你的判断,这样更具说服力,比你高呼什么孔孟之道不是有意义的多。
不过针砭时弊、建言政治,这要有个度,至于把控就要看你的文笔了,虽然我们不提倡华丽辞藻,也要有所涉猎,让人挑不出错处,能脱颖而出,自然会得到主考和各部的赏识。”
铭宇此刻已经没了最初的迷茫,用力点点头,起身朝着周恒抱拳。
“多谢师尊解惑,铭宇已经知晓该如何作答了。”
周恒欣慰地笑笑,这小子是个聪明的,只要不是过于迂腐,自然能脱颖而出,这个他倒是不担心。
“那就好,不要读死书,书要为人所用,才有它的意义,不过该遵守的规则,我们一样不要出格,只有如此才不负你多年苦读。”
“铭宇知道了,这会儿回去就研究策论,之后有不解的地方,在过来请教师尊。”
周恒摆摆手,铭宇躬身施礼走了,看着一旁脸上带着傻笑的薛老大,周恒咳嗽了一声。
“就这么认师傅了,你就没什么表示?”
薛老大瞪大眼睛,看了一眼铭宇离开的方向。
“表示啥?”
周恒上下看看薛老大,这货总是装憨憨,其实聪明着呢,不知是什么原因,反正是只要提到花钱,这货就开始装傻。
想想随即释怀了,跟他较真生气的是自己。
“算了,你也不用跟我装傻,他们也该去回春堂了,你去赶车,先送我去回春堂,不知道张小姐如何了,然后你去世子府,将世子接到回春堂。”
看到周恒一脸严肃的样子,薛老大赶紧凑过来。
“接世子去回春堂?这是为何?”
周恒叹息一声,看了一眼屋顶,脸上显得有些落寞,要知道那十锭金子可是一笔巨款啊。
现在想想还真的有些后悔,不过苏晓晓的要求还是要完成,不然这丫头可不是省油灯,说不准能去宣扬什么。
“你跟世子说,大同带回来的东西,苏五小姐发现是什么了,我要去照顾张小姐,还是让世子陪着苏五小姐去一趟北山,或者人烟稀少的地方,去试一试那东西,不然这事儿恐怕要露馅。”
薛老大一哆嗦,不知怎地,只要听到苏五小姐这四个字,就感觉到后脖颈子冒凉气。
“行,马车早就套好了,那我们走吧,先送你去回春堂,之后我去世子府,我瞧着这事儿还是我跟世子先说说,不然照着他的脾气,一走了之也是有可能的。”
周恒白了一眼,“他不去,东西就人尽皆知了,让他看着办吧,我们走!”
第三百八十八章:回家的执念
马车来到回春堂,周恒下车直奔三楼的病房,一上楼还未进入病房,就看到张辅龄夫妇站在门外,张夫人双眼红肿,一看就知道哭了不知多少次。
周恒赶紧走到近前,“张大人张夫人早,我这就进去看看。”
张夫人赶紧点头,张辅龄回身拍拍周恒的肩膀。
“一切就有劳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只希望她能平安,别无他求。”
周恒用力点点头,“张大人放心,昨儿那么紧急的情况我们都挺过来了,现在总不会比昨日还差吧?”
张辅龄点点头,“好,那就有劳了。”
周恒看了一眼,见一个回春堂小子路过,赶紧叫住人,让他带着二人去办公室等候片刻。
周恒径直来到病房,一开门刘秀儿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笑容。
“你来的这么早?”
秀儿点点头,“实在是不放心,所以晨起我就直接过来了。”
“情况怎么样?”
刘秀儿将病历展开,递给周恒随后让开门口的位置。
“彭御医他们照看了一夜,刚刚去吃饭了,昨夜状态不错,渗出液也不多,不知道这个管子是不是可以拔掉了?”
周恒看了一遍记录,情况比自己想想的要好得多,看来不受刺激的情况下,她的心脏还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是个定时炸弹,必须要好好治疗。
想到这里,将病历合上,走到床边。
张紫萱已经醒了,眨眨眼看向周恒,一个闺阁小姐,躺在床上有男子靠近,这样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昨夜到现在都是,不过见到周恒,不知怎地那种不安似乎瞬间消散了。
“张小姐感觉如何?可有什么疼痛的地方?”
张紫萱摇摇头,“没有特别疼的地方,之前只是有些喘不动气,感觉胸闷,可能是带着这个束带的原因,现在感觉好些。”
周恒点点头,秀儿掀开张紫萱的被子,周恒瞥了一眼,随后目光落在那个负压吸引器上,这里吸出的液体,似乎还是昨天的量,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周恒朝着秀儿勾勾手指,秀儿赶紧将被子给张紫萱盖上,周恒这才笑着说道:
“恢复的速度超乎想象,看来你之前身体还算不错,张小姐之前跑跳后是否有心悸的感觉,就是这种胸闷喘不动气,感觉有些束缚?”
张紫萱想了想,周恒这样的问话让她一点儿都不紧张,稍微想了一下,张紫萱说道:
“我自幼极少跑跳,父亲给我找一个刘姓的御医看过,只是说我先天气血不足,所以看着比同龄人矮小些,母亲极少让我出去跑跳,一年前有次和丫鬟疯闹,我就喘不动气,躺了半日才好。”
周恒眯起眼,“刘姓御医?可是刘仞杰刘院判?”
张紫萱摇摇头,“不知道名字,当时我太小,不记得了,只是记得那人很瘦,眉毛上有个硕大的痦子,带毛的那种看着很可怕。”
周恒点点头,他已经可以确认,这人就是刘仞杰,那痦子确实非常显眼,如若年轻些,恐怕更会让人注意。
“一年前,当时没找大夫看?”
张紫萱摇摇头,“没有,如若找了,母亲定会责罚那丫头,我就这么一个丫鬟,不想因我让她受过。”
周恒笑了笑,“张小姐心善,好了现在我给你听一听,让刘大夫帮着你翻个身如何?”
张紫萱笑了笑,脸上荡开两个酒窝,虽然长相随了张辅龄,谈不上有多么貌美,这笑容却异常的干净,仿佛天山雪莲一般纯净。
“有女大夫真好,我觉得刘姐姐的医术一定非常好,不然不会跟着周大夫的。”
周恒没理她,刘秀儿伸手刮了一下张紫萱的鼻子,轻手轻脚将人扶着侧卧起来,不过这个动作似乎让她触碰了肋骨,一瞬间脸色有些苍白。
“很疼吗?”
张紫萱摇摇头,“还好,昨日的疼都受过来了,进入已经不算什么,周大夫您千万别跟我爹娘说,不然他们该担忧了。”
周恒点点头,捂热了听诊器,开始仔细的检查,之前的肺部湿罗音此刻已经听不到什么问题,至于心脏,转换了几个部位,别说还真听不出什么问题,周恒缓缓蹙眉。
刘秀儿瞥了周恒两眼,不过还是尽力保持之前的样子,和张紫萱不断说着。
周恒这才收起听诊器,张紫萱被再度变换体位,平躺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是不是好多了?何时才能回家?”
周恒摇摇头,“现在比昨日好了百倍,不过还是要在这里住几天,这个管子拔了,需要缝两针,而这个拆线就要七日后,所以还是要住**天。”
张紫萱嘟起嘴巴,一脸的不开心。
“这里很闷,一堆大夫围着我,太可怕了,我想回家!”
周恒盯着张紫萱的眼睛,“那我让这些御医,间隔一两个时辰过来检查一次可以吧?回家是不可以的,你现在的身体需要严密监控,再说回家要是管子脱落怎么办,你自己能处理?”
张紫萱撇撇嘴,一脸的委屈,伸手抓住刘秀儿的手,脸上带着惧怕的神色。
“姐姐不是说你二哥是极好的脾气,他脸太黑了,说话吓唬我。”
刘秀儿忍者笑,拍拍张紫萱的手。
“别怕,他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你母亲不是说了,稍后让你的丫鬟过来,有她在这里你还能随意一些,现在你的要务是好好休息抓紧好起来,之后自然可以早回家。”
张紫萱点点头,抓着刘秀儿的手却并没有撒开。
“还是姐姐好。”
周恒有些无语,看了一眼受伤的左手,右手展开针包,看向张紫萱。
“今日还要施针一次,闭上眼睛很快就好。”
张紫萱这回倒是没废话,紧紧闭上双眼,周恒快速施针,随后看向刘秀儿。
“这回不用温灸针尾了,一刻钟后起针就行,我去和张大人聊聊。”
刘秀儿点点头,目光落在周恒的手上。
“我看看你的手。”
周恒一怔,举起双手为了让秀儿放心只能将手送到她的面前。
“看吧,已经好了。”
刘秀儿没说话,只是轻柔地将纱布拆开,周恒的左手手指上,那些水泡已经干瘪,并没有渗出,虽然看着还是鲜红的,不过已经开始愈合。
刘秀儿放心了一些,给周恒换了纱布重新包扎好。
闭着眼的张紫萱,张开一只眼看看眼前的一幕,似乎是对周恒极为感兴趣,虽然头上顶着针,还是微微挑眉看过去。
“大夫也受伤?”
刘秀儿抿紧唇,瞥了一眼张紫萱。
“这是昨天给你行针的时候,着急起针烫伤的,那些银针的尾部都烧红了,为了你的治疗效果,只能快速起针不然你怎么醒的那样快?”
“秀儿......”
刘秀儿瞥了一眼周恒,赶紧将纱布包扎好,张紫萱惊讶地瞪大眼睛。
“因为我?”
周恒看了一眼刘秀儿,示意她不要说,不过责备的话真的说不出口,当时如若有第二种选择,他也不想这样啊。
“好了,别多想,秀儿照顾张小姐,我先去找你父亲,问问调查的情况。”
说着,周恒快步出了病房,秀儿眼中的埋怨和担忧,让他一时间有些透不过气。
甩甩头,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些,秀儿的担忧让周恒觉得温暖,不过他不希望这层关系更进一步。
回家这个就未提及的词,始终是周恒心心念念的东西,当然回去之前要查清楚原主的祖父和外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三百八十九章:并非先天不足
平复了一下心情,周恒推开办公室的房门,快步走进去。
张辅龄和张夫人赶紧站起身,周恒笑着抬抬手。
“二位快请坐。”
张夫人没等张辅龄说话,赶紧先说道:
“我瞧着紫萱似乎好了许多,你之前说的那个问题,还需要治疗吗?”
周恒沉吟了一下,“刚刚我问过张小姐,听他说幼时曾找过太医院的御医看过,我想知道此人是刘仞杰刘院判吗?”
张辅龄点点头,“对,找过刘仞杰看过,不过那时候他是医正,因为几个院判和院使都不看诊,这有什么问题吗?”
周恒想了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毕竟当年宁王妃的事儿也没有什么根据,之后的那个去清平县的御医更是如此,如若生搬硬套有些牵强了。
见周恒没说话,张夫人急了,一把抓住周恒的手。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相公跟你也算是故交,再者咱们还是同乡,别让我干着急行吗?”
周恒起身朝着张夫人施礼,赶紧说道:
“虽然同为太医院院判,不过我之后说的话不会带有任何偏见,只从治疗上面来说一下。
张小姐自幼发育迟缓,比常人瘦小,这个不是因为早产先天不足之类的问题。”
周恒说到这里,展开一张解剖图,虽然看着有些吓人,张夫人还是强迫自己看过去,张辅龄倒是见怪不怪,仔细盯着周恒。
“你想到什么直说就好,小女的命都是你救的,我信你。”
周恒没再犹豫,指着图中说道:
“这是人体正常的心脏,有四个空间,每个空间有的是隔膜,有的是通道里面带着瓣膜,让血液按照指定的方向流动。
张小姐现在的问题是,在她的左右心房之间这道膜,或许是有缺损的,如此一来,这血液就不按照指定的方向流动了,幼儿就容易出现体型瘦长、面色惨白、乏力、多汗、运动后气促、发育迟缓。
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这样的不适会越来越严重,之后可能稍有活动,就会出现腿脚或者腹部肿胀,当然最重要的就是结婚生子,对于普通人或许毫无问题,可对于张小姐来说,或许这就会要了她的命。”
张夫人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张辅龄赶紧一把扶住,将张夫人扶着坐在椅子上,看着周恒一脸郑重的样子,他们知道,周恒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张辅龄看向周恒,“这个病能治?”
周恒叹息一声,他很想说,这不算是一个什么高科技的手术,可是在这里真的就没这个底气,没有外循环,没有各种监控设备接入设备,没有得力的人员配合,这是不能实现的。
“治愈不可能,这里是缺损,不是别的问题,但是可以预防张小姐这样发作,只要不让她怀孕生子,我能保她五十年。”
张夫人身上突然松了一下,这是周恒最不想用的一种心理疗法。
当遇到问题的时候,先将人打入谷底,仿佛浸泡在冰水中,这个时候,稍微给他一点点儿希望,他都觉得已经超出预期,对治疗还有对抗疾病的信心非常有效。
张夫人赶紧抓住周恒的衣袍,眼泪已经流下来,虽然伤心,不过不似刚刚那样无措。
“周恒救她,我将紫萱交给你了。”
周恒扶着张夫人,张辅龄眼眶有些发红,不过他还算镇定,眯起眼仔细想了一下,赶紧问道:
“你刚刚问刘仞杰,难道紫萱的这个病症,和刘仞杰有什么关系?”
周恒瞥了一眼张夫人,微微笑了一下。
“没事,我只是想了解的详细一些,毕竟对之后的治疗有帮助,张大人不要担心,之后的住院期间,一方面稳定张小姐的病情,随后我就让人给张小姐制作专门的药丸,这个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只要按时服药,不会轻易复发。”
张辅龄点点头,非常认可周恒的话,朝着张夫人笑了一下。
“不嫁人就不嫁人,让紫萱跟着我们也不错,只要她能康健,开开心心就好,你别愣着了,快让紫萱的丫头将她的衣物送过来,刚刚来得急竟然将这丫头忘了。”
张夫人拍了一下大腿,赶紧起身。
“我先回去,你在这里照应一下。”
说着也不顾及是否打招呼,快步出去,张辅龄打开房门,看了一眼外面,见张夫人消失在楼梯口,这才将门反锁,朝着周恒走回来。
“这回可以说了,刘仞杰到底怎么了,难道紫萱的病,跟他有关?”
周恒给张辅龄到了一杯水,坐下缓缓说道:
“这个刘仞杰说起来话长,他还是医正的时候,曾经给宁王妃诊治过,当时宁王妃难产,情况不算好,他去了三天后,虽然世子朱筠墨出生,但是宁王妃还是死于血崩,也就是产后大出血。
之后世子爵位之争的时候,世子朱筠墨被查出患有痫病,常年吃药控制,这个虽然不是刘仞杰诊治,但是第一次是他跟着去的,随后是刘仞杰的侄子负责世子的用药,直到最后我发现那药剂中的内容。
虽然这些都没有真凭实据,但是桩桩件件都有着刘仞杰的影子,张小姐的病症,虽然很隐秘,但是大哭或者剧烈运动的时候,还是可以发现。
尤其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的病症会越来越严重,如若早些药物干预,即便受到惊吓,也不会有昨日的险状。”
张辅龄紧蹙眉头,虽然周恒没有说,他也知道,昨日张紫萱是捡回来一条命,如若不是周恒出手,或者是没有遇到周恒,后果不堪设想,可是这个刘仞杰自己少有接触,难道是有人受命?
“自从调任大理寺,经手的重要案件牵扯甚广,如若说得罪,我真不知道都得罪了什么人,因为举不胜举。”
周恒点点头,他非常理解张辅龄此刻的心情,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找皇帝去哭诉,能操控刘仞杰的绝非普通人,尤其是在太医院假药事件之后,他还能独善其身,这就很说明问题。
“张大人不要担忧,现在的太医院已经不似从前,御医的能力也有所长进,尤其是这次派来的人,都是在我回春堂培训过的,大人不要过多担忧,至于刘仞杰还是留心观望的好。
我想当年宁王妃的不治,不是一两个人的行为,宁王长情,他常年驻守大同何尝不是怕回到宁王府睹物思人,至于世子朱筠墨,也是怕给他招来灾祸,所以才不闻不问,任凭皇帝决断世子人选。
所以大人不要自责,这并非你的过错,毕竟不是人人都通晓医理。”
张辅龄点点头,缓缓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怎么感谢,今后小女就要你费心了,对了昨日我去了宫里,一个是告假,二一个也是将昨日的事儿和皇上报备一下,没想到当晚就传出来消息,娴妃不日晋封皇贵妃,六公主也封为永乐公主。”
周恒点点头,“今天一早贤王就送了礼物到我府上,此事我已经知晓。”
张辅龄一脸错愕地看向周恒,送礼的事儿他知道,刚刚提及也是想要点拨他一下,没想到周恒倒是直接承认了,看来他早就知晓,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你可知这礼物如若收了,就将你和世子卷进党争,卫国公还有我,或许要跟着有所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