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4章 卿本佳人
因为突然间看到周景明，何颖卿说话的声音有点大，等到她意识到这里是图书馆的时候，她一下子就羞红了脸，同时还不忘用手指捂住自己的嘴唇，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周景明挠了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书架愣在那里了。
“好巧啊，你也喜欢看这本书吗？”良久，周景明才指了指书架，小声说道。
“嗯。之前看过一半，今天刚好看到这本书，就想着把剩下的看完。”何颖卿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澈空灵。
隔着书架，周景明都能感受到何颖卿那种温婉的气质。
“你要喜欢看的话，你先拿去看吧，我再找找别的书。”见周景明不说话，何颖卿抬起头，脸上带着干净的笑容。
“不用了不用了，女士优先。再说，这本书我之前看完了，今天就是想温习一下，你拿去看吧。”说着，周景明干脆拿起那本书，然后绕过书架，走到何颖卿跟前。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客气啦。等我看完了再借你看。”何颖卿突然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双手接过书，如获至宝。
周景明觉得整个图书馆一下子就变亮了，就连外面的阳光，在何颖卿的笑容下，都变得黯然失色。
周景明前世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孩子，妖娆的，魅惑的，高冷的，俏皮的，女王、御姐、萝莉，这些在信息发达的前世，并不稀奇，但是像何颖卿这样清纯美好、不带一丝杂质的姑娘，周景明真的是头一次看到。
或许这就是初恋女孩的样子吧。
“对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呀？”周景明意识到自己盯着她看了很久，慌忙之间问道。
何颖卿理了理发丝，“厂里面给我安排了工作，就是这里的图书管理员，以后我就住这儿了。我怕我一走，我弟弟又闯祸。”
何颖卿这么一说，周景明才注意到，她身上此刻正穿着图书馆的工作服，浅蓝色的衬衫，搭配着墨绿色的围裙，明明是一副家庭主妇的打扮，穿在何颖卿身上，却是别有一番气质。
周景明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能把一个围裙穿出旗袍的感觉的，但是站在自己面前的何颖卿，能做得到！
“对了，那天不好意思啊，我弟弟他出言不逊，我代他跟你道个歉。”何颖卿想到这里，连忙略带歉意的说道。
周景明笑了笑，“你是说大寻吗？他现在是我室友。”
何颖卿惊的一下子张大了嘴，“你……你就是那个周景明吗？”
周景明无奈的笑了笑，搞了半天，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呀。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对，我就是周景明，很高兴认识你。”周景明笑着伸出手说道。
“你好，我叫何颖卿。”何颖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的伸出手，握住周景明的手说道。
双手触及的那一刻，周景明能明显的感受到何颖卿的身体抖了一下，明明是夏天，她的手却沁凉无比。
何颖卿只是碰了一下周景明的手，就立马缩回，脸颊上，一丝羞红再度出现，像极了没有熟透的苹果。
“大寻这几天总是提起你，我还在想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呢，没想到会是你，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弟弟的照顾了。”
“没什么，他也帮了我不少。其实大寻人挺好的，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周景明右手放进口袋，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上次的公交车钱还没给你呢。”
说着，周景明连忙伸手去拿钱，一边拿一边说道，“那天真的是太谢谢你了，钱被我藏起来了，一时没找到。”
至于被藏到哪里了，周景明可不好意思说出来。
何颖卿连忙摆手，“不用了，你不是也帮我拿了行李嘛，还有你把这本书都让给我了，那两毛钱真不用了。”
“有人吗？我借一下书。”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我先去工作啦，等会儿再找你。”说着，也不待周景明回答，何颖卿就急忙跑了出去。
周景明找了半天，才甚是尴尬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好像忘带钱了。”
周景明将身子往后仰了仰，见何颖卿正忙着，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时间，就索性找了一本史铁生的散文集，然后就回到座位上看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景明突然感觉到一阵清香飘过，然后就看到何颖卿轻轻地坐在了自己边上。
“我也挺喜欢史铁生的文章的，总是能给人希望。”何颖卿坐下之后，轻声说道。
“大寻以后会明白的。”周景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样的话该不该说。
何应寻家中的情况，周景明也听赵柯说过，父亲为了工厂殉职，只留下他们姐弟两个，何应寻也是从父亲去世之后，性格才变得这么乖张、充满戾气的。
“其实以前我也不能理解父亲，工作再重要，能比得上家人吗？”何颖卿放下书，垂着脑袋，看不清她此刻脸上的神情。
“但是后来，听到父亲殉职之后，我好像又懂了一些。再后来，无意间在报纸上读到史铁生老师写的《秋天的怀念》，渐渐地明白父亲还是爱我们的。但我毕竟只是个女子，没有父亲那么远大的家国情怀，所求的，也不过是现世安稳，只希望大寻能够好好的。”
不过很快，何颖卿又抬起头，脸上带着惨然的笑容，“很自私，对不对？”
周景明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自私不自私的，活出自我就可以了，就像郝思嘉那样，本能又生命力蓬勃的生存，敢于质疑权威，藐视传统，我行我素。我觉得，这才是我们这一代青年人应该有的态度。”
“说得真好，大寻要是像你这样多读书就好了。”
“对了，中午我做饭，要不……要不你跟大寻一起来家里吃吧。就……就当我……感谢你对大寻的照顾了。”
何颖卿羞红了脸，声音细弱蚊蝇。
0045章 周爸来沪
实际上，何颖卿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后悔了。八十年代初，社会风气也就是比较保守的，贸然邀请男生去家里吃饭，一般来说很少见。
何颖卿虽然接受过高等教育，思想上没那么迂腐落后，但毕竟是大家闺秀，这种时候如此主动，显得自己好像是个轻浮的女子一样。
“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让大寻给你带回去。”见周景明不说话，何颖卿连忙说道。
“不不不！没有不方便。”周景明一直摆手，“我去！我一定去。”
“咳咳！年轻人，图书馆是用来看书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们来谈情说爱的。”这个时候，坐在周景明隔壁桌子的一位老人，推了推眼镜，忍不住提醒道。
何颖卿的脸一下子又红了，拿起桌子上的书，“我先去工作了。”
“不好意思啊。”周景明也知道自己刚刚声音有点大，连忙小声道歉。
那位大爷看清周景明的长相之后，突然推了推老花镜，“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大学生吧？”
周景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大爷就拿着书坐到了他的对面。
“小伙子，还单身吧？”
“家里几口人啊？”
“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看你挺喜欢读书的嘛，这还真是巧了，我家那个闺女啊，也喜欢读书，改天让她跟你一起来图书馆，两个人认识认识？”
“啥？你别误会，就是单纯的交流一下读书心得嘛。”
…………
一直到周景明准备回宿舍收拾一下，大爷还不忘提醒道，“别忘了啊，有空来家里吃饭，我闺女厨艺一级棒，嘿嘿。”
周景明只能尴尬的点了点头，而后走到何颖卿面前，“我先回宿舍收拾一下，一会儿跟大寻一起去。”
何颖卿甚至没敢抬头看他，只是轻声地“嗯”了一句。
一路小跑回到宿舍之后，周景明甚至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何应寻，拿起脸盆和香皂就往洗手间去，一向不喜欢梳妆打扮的他，破天荒的又是洗头又是擦身子的，好像要出席什么重大场合一样。
“大寻？电影看完啦，啥时候回来的？”等到周景明披着毛巾再次回到宿舍的时候，这才发现躺在床上的何应寻。
何应寻一把拿掉脸上的书，“看什么电影，我没去！”
“不是说好的去看电影吗？怎么又不去了。”周景明打开衣柜，一边找着衣服一边问道。
“你又不陪我去看，我姐还让我离其他人远点。那我能怎么办？”说到这个，何应寻就觉得来气，干脆把书扔到一边，整个人就这么躺着。
周景明找了半天，最终还是拿出了一件崭新的白色衬衫，放在身前比划了一下，然后便开始往身上穿。
这件衬衫，还是来申城的时候，李建国与王援朝送给自己的。想到宿舍的老大跟老三，周景明忽然又想起了二哥徐卫东，也不知道他家里的事情处理完没有，回没回到学校，是时候找个时间打个电话回去问一下了。
“不是你干嘛呀，穿的跟个白面书生一样，这是要去哪里约会呀？”何应寻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一下子坐了起来，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周景明。
大寻记得之前周景明也没这么臭美过吧，今天又是洗头又是换衣服的，再联想到厂区里那些个大爷大妈，何应寻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约会了。
“既然你问了，那你说一下，我这一身打扮如何？”周景明穿好衣服，看着何应寻问道。
“人模狗样的。”何应寻轻啐一声，“我就不明白了，那些个大爷大妈，怎么就喜欢你这样的？除了肚子里的墨水比我多以外，我哪点比不上你？白白净净跟个娘们一样，我顶看不上你这样的！”
周景明无奈的笑了笑，“不愿说就拉到，怎么一下子扯这么多，走吧。”
何应寻一愣，“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吃饭了。不然我跟你去约会啊。”
“可是我……我中午要去我姐那里吃啊，跟你一起去干嘛？”大寻糊涂了。
“我说的就是去你姐那里吃啊。”周景明回答道。
何应寻坐不住了，“不是，我说了让你一起去了吗？让你陪我看个电影都不去，现在倒好，想吃饭了，就想起我啦？把我当啥了！”
“忘了跟你说了，”周景明挠了挠头，“刚刚在图书馆遇到你姐，是你姐让我去她那里吃的。”
“你在图书馆遇到我姐了？并且我姐还让你去她那里吃饭？”何应寻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头脑，他觉得信息量有点大，他得静下来捋一捋。
“走吧，我不知道你姐住在哪里，你带我去。”说着，周景明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
捋清楚怎么回事的何应寻，突然大叫一声，然后走到周景明跟前，上下打量着他，“说吧，多长时间了？”
周景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多长时间了？”
“装！你接着装！果然读书人最是奸诈啊！你说你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没想到是一肚子坏水啊，居然悄摸的调查我姐！平常对我这么好，原来是想从内部分化我啊，我跟你讲，没门！”
何应寻就像是一个大侦探一样，“我说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图书馆呢，肯定是打听清楚我姐在那里工作了，想去纠缠我姐了，对吧！”
“你不去写小说可惜了，就算是你想的那样，你觉得我哪不好。”周景明无奈的说道。
何应寻一下子愣住了，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回答道，“除了脚臭，其他都挺好的。”
“滚一边去！你的脚不比我臭？”周景明白了他一眼，而后直接就转身离开了。
“不是！你躲着我干嘛？我说的有错吗？”何应寻急忙追了上去，一边在后面拉扯着周景明，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你要是真和我姐成了，那我咋办？”
***
两个人一直走出宿舍楼，大寻还在纠缠着周景明，周景明实在是无力招架了，只能双手捂着耳朵，耳不听，心不烦。
“同志，麻烦问一下，你们谁认识周景明啊，能不能帮忙叫一下。”这个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叫住了他们。
周景明停下脚步一看，居然是门口的那个门卫。
“我就是周景明，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他啊！那可真是巧了！门口有个人说是你的老乡，你去看一下认不认识。”
老乡？
周景明皱了皱眉头，他还真想不出申城有哪个是自己认识的老乡呢。
跟在门卫的身后，周景明很快就看到了厂区门口的那个人，远远看上一眼之后，周景明立马加快了脚步。
“爸，你怎么来了？”
走到那个人身后，周景明轻轻地唤道。
0046章 像极了爱情
站在门口的，正是周景明的父亲。
此时的他，右手提着一个布袋，背上还背着一个装的严严实实的帆布包，一路赶来，早已是满头大汗，烈日下更显得他皮肤黢黑。
“阿明来了啊，爸就是过来看看你。”听到周景明的声音，周爸连忙回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你妈说你好久没写信回去了，放心不下，就让我来看看你。”
前段时间忙着解决摩擦片烧毁的事情，周景明还真的忘了写信回家了。
周景明看了眼周爸，然后迅速的将目光转移，“爸，你怎么跟门卫说是我的老乡呢？说是我爸不就好了。”
“这是国营大厂子，爸一个乡下来的，怕给你丢脸。”周爸憨厚的笑了笑，汗水流到眼睛里，有点难受。
“乡下来的怎么了？乡下来的也是我爸！”周景明鼻子一酸，有些赌气的说道。
“爸就是来看一看，你没事就好。这是你妈让我带给你的土鸡蛋，家里的老母鸡下的，你妈都给煮好了，怕你在这边吃不习惯。喏，拿着。”周爸依旧是憨态可掬的样子，将右手的布袋递给了周景明。
周景明接过布袋，沉甸甸的，像极了深沉的父爱与母爱。
“那爸就回了啊，你也别送了，赶紧回去工作吧。”人也看到了，东西也送到了，周爸转身就要走。
周景明心中一惊，“爸，走这么急干嘛？肯定还没吃午饭吧！”
“不吃了，爸带了烙饼，你妈早上刚做的，喷香！我去接个热水，就着吃就可以了。”周爸拍了拍后背的帆布包说道。
“你又没什么事，来都来了，中午先吃个饭，然后今晚就在这里住一晚，我正好带你去厂区里面转一转。”周景明不依，大中午的真要是让周爸走了，那他还算个人吗？
“真不用了，爸还有事呢！再说，你这还要上班，爸就不打扰你了。”周爸还是要走，这辈子第一次到大城市，他心里多少还有点自卑的。
但是他自己被人看不起无所谓，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因素，给周景明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说周景明，你跑那么快干嘛！”这个时候，何应寻也跟了上来，忍不住叫唤道。
听到有人叫周景明，周爸心中有些慌乱，背着包就要走，却被周景明一把拉住，“大寻，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爸。”
“爸，他是我室友，大寻。”
何应寻先是愣了愣，不过随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叔叔来了啊！小明你也不早说，早知道叔叔来了，我们去车站接您去呀，大老远的从车站到这里，多累挺！”
“是阿明的室友啊。阿明初来乍到，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容啊！”周爸连忙转过身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周爸还是没有忘记处处为周景明考虑。
“叔叔您这话说的，您是不知道小明现在在我们厂，那可是大红人，连厂长都仰仗他呢，我们平时求他还来不及呢，哪轮得到我们包容他！”
周景明感激的看了眼大寻，“大寻，你回去跟你姐说一下，中午就不过去吃饭了，我带我爸去食堂吃，不好意思啊。”
“叔叔还没吃饭呢！”何应寻一拍脑袋，“要不这样吧，你跟叔叔一起来我姐那里吧，叔叔好不容易来这里一次，怎么能吃食堂呢！中午先将就一下，晚上咱们再为叔叔接风洗尘！”
“这样不好吧大寻，我还是跟我爸去食堂吧。”周景明十分为难的说道。他和何颖卿刚认识没多久，邀请自己去她家吃饭，周景明就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带着自己的父亲去她家吃饭呢。
“没什么！哪有那么多讲究，不就是添个碗筷嘛！我先去我姐那里，让我姐多炒几个菜，你带叔叔回宿舍洗一洗，我一会儿去接你们。”
说着，何应寻也不等周景明说话，直接就小跑离开了。
何应寻虽然平时混了一些，但也是晓情理的，更别说对方还是周景明的父亲了。至于他跟周景明的“恩怨”，回头慢慢再算。
“爸，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就一起吃个饭吧，迟点回去也没什么。”
“那个，他说的……他姐，是……是你什么人啊？”周爸还是一下子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只是不敢断定，只能支支吾吾的问道。
“刚认识的一个朋友，走吧，先回我宿舍洗一洗。”周景明哪能看不出周爸是怎么想的，但是没着落的事情，他也不敢妄言。
周爸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多问，但心里还是有点迟疑，“不会打扰到人家吧。”
不管那名女子跟周景明什么关系，自己贸然登门，周爸担心会给周景明造成不好的影响。
“没事，我想她不会在意这些的。”周景明想起何颖卿在图书馆中安静读书的样子，笑着说道。
“那成！爸就去看看吧。”
好不容易从周爸后面拿过帆布包，周景明带着他一路来到宿舍，背着包那么久，周爸衣服的后背早就湿透了，周景明找了一件自己的衣服让他换上，换下来的衣服就塞在包里。
很快的，何应寻就回了宿舍，准备带他们去何颖卿住的地方吃饭。走的时候周爸非得把包背上，说是吃完饭就走，周景明拗不过，只能让他背着了。
何颖卿现在住的地方，就是以前她和大寻的父亲的住宅，只不过他去世之后，何应寻不愿意住，空闲了很久，一直到何颖卿过来之后，才收拾好住了进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周爸看了看里面锃亮的地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布鞋，一时间竟不好意思踏脚进去。
听到开门声的何颖卿，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叔叔来了啊，快进来，饭菜已经好了，马上就开饭。”
“爸，快进去吧，人家跟你说话呢。”周景明连忙提醒道。
“哎！哎！麻烦闺女了。”周爸连忙说道。
“大寻，你来厨房端一下菜，叔叔，您先坐会儿。”这个时候的何颖卿，像极了一家之主。
看着屋里面又是沙发又是长椅的，周爸愣是一个也不敢碰，生怕会弄脏了。
很快地，一桌子的菜就摆好了，招呼周景明等人坐下来之后，何颖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知道叔叔来，就随便做了几个菜，您不要嫌弃啊！”
忙了这么久，何颖卿的脸蛋因为炎热，也变得微红起来。
周爸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倒是我麻烦你们了。”
“对了大寻，把家里那瓶酒拿来，你陪叔叔喝两杯。”刚吃了一小会儿，何颖卿突然想起这个，连忙说道。
“姐，你不是不让我喝吗？”何应寻下意识的回答道。
这段时间何颖卿确实不准他沾酒来着。
“今天有客人来，姐允许你喝两杯。”何颖卿柔声道。
周景明看着温柔贤惠的何颖卿，一时间竟觉得，所谓的爱情，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
0047章 那女孩不错
酒很快就被拿来了，1963年产的茅台酒。
当年第一辆申城牌小轿车试制成功，厂里面给当时的所有参与人员发了三瓶茅台酒，何颖卿的父亲喝了两瓶，剩下的一瓶一直没舍得喝，说是留着等到女婿上门再喝。
只不过，还没等到这一天，他就殉职了。
酒自然是好酒，一杯过后，原本有些拘谨的周爸，就慢慢地变得放开起来，话也开始变多。
周景明一直担心何颖卿会嫌烦，毕竟他自己就不怎么喜欢酒喝多的人，酒喝多了，话也会变多，而且还喜欢反复的说同一件事。
但是何颖卿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周爸说什么，她都是一脸笑容的听着，没有任何的敷衍，向来滴酒不沾的她，竟然还陪着周爸喝了一小口，呛得脸蛋通红。
三杯酒下去，周爸醉意微醺，“有你们这样一对儿女，你们的父母可真的是做梦都要笑醒呢。”
“爸，大寻他们的父母都不在了。”周景明连忙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周爸明显一愣，随即有些窘迫的说道，“没事，以后就把我们当自己家人。”
周爸说这话倒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一个农民质朴的心里话，但是周景明却一下子眼角抽搐，生怕何颖卿会误解，只能用抱歉的眼光看了看她，不敢多说什么。
一顿饭吃下来，周爸明显有些喝高了，走路都有点飘飘然。
“要不让叔叔在这儿睡会儿吧，我去把我爸那间屋子收拾一下，马上就好了。”何颖卿见状，当即轻声说道。
“不用了，回我宿舍就好了，也不远，今天实在是太感谢你了。”周景明连忙摇头，在这里吃饭就已经很麻烦何颖卿了，他是万万不好意思再让周爸睡在这里了。
何颖卿低着头，双手交叉在身前，“没什么，反正都是做饭，做一个人的和做四个人的，都一样。”
此时的何颖卿，还穿着做饭时候的围裙，屋外吹来一阵微风，额头的发丝和白色的围裙同时摆动，像极了那个穿着白色长裙在花园里奔跑的斯嘉丽。
“刚刚我爸说的那些话，你不要误会。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向你道个歉。”周景明心中不安，还是觉得道个歉比较好。
“嗯。”何颖卿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就没再说什么。
安顿好周爸之后，周景明也就没再出去，一直守在床前，以防周爸随时会需要照顾。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周爸才醒来，问清楚时间之后，周爸说什么也不在这里过夜，硬是要回去。
周景明也清楚父亲的脾气，既然他执意不留宿，也就只能听他的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两个人才发现周爸的帆布包还留在了何颖卿家里。
“爸，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拿个包，马上回来。”
说完，周景明便一路小跑来到了何颖卿的住处，调整好呼吸之后，周景明轻轻地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大寻，头上围了块布，手里面拿着鸡毛掸子，看样子应该是在大扫除。
“你咋又回来了？”何应寻探出脑袋问道。
“是不是来拿包的？”听到声音的何颖卿，也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面拿着的，正是周爸的帆布包。
“我爸非要走，我一会还得送他去车站，不然就留下来帮你们了。”周景明接过包，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送叔叔要紧，反正也快结束了。”何颖卿摇头道。
“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拜谢。”
“等一下！”周景明刚转过身，何颖卿突然叫了一句。
周景明回头看向她，不知道何颖卿还有什么事要说。
“大寻，你去把阳台上那件衣服拿过来，就是叔叔包里的那件。”何颖卿对大寻吩咐道。
何颖卿这么一说，周景明才发现，周爸刚换下来的那件衬衫，确实不在包里。
“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的，刚好要洗衣服，就顺便把叔叔那件也洗了，不过这会儿应该干了。”见周景明一直盯着自己，何颖卿连忙别过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很快的，大寻就拿着周爸的那件衬衫走了出来，温度很高，衣服也早就干了。周景明接过衣服，暖暖的，还残留着香皂淡淡的香味。
道了声谢之后。周景明便离开了。
“姐，你该不会是看上周景明那小子了吧？”何应寻依靠在门框边上，看着周景明的背影问道。
何颖卿的脸莫名一红，随即瞪了一眼大寻，“说什么呢你！赶紧把屋子打扫完。”
“没看上脸红什么，又是做饭又是洗衣服的，角色融入的倒挺快。”何应寻看了眼往屋里走的姐姐，随即又看了看已经快消失的周景明，小声嘀咕道，
“不过周景明这小子倒也还不错，马马虎虎能配得上我姐。真要是成了，那他以后岂不是要叫我小舅子了？这以后再让他帮我洗袜子，他要是还不洗的话，我就去我姐那里告状，看他还敢不敢瑟。”
打定好这样的主意之后，何应寻甚是高兴的走进了屋里。
换上自己的衣服之后，周爸背上帆布包，在周景明的陪同下，一起朝着厂区门口走去。
酒醒过后，周爸重新恢复了少言寡语的性子，两个人就这么走着，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你快回去吧。”到了门口之后，周爸停下脚步说道。
“我送你到车站吧，帮你买了票我再回来。”周景明不依，坚持道。
“我这么大的人了，票还不会买了？你这一来一回的，到了厂里面天都黑了，我自己能走，你回去就是了。”周爸还是摇头。
实际上周爸这次来申城，一方面是为了看一看周景明，另一方面也是来申城打工的，他之前在家工作的小厂，效益不好倒闭了，家里面什么都要用钱，闺女上学要花钱，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彩礼钱什么的，也该准备了。
只不过怕周景明不同意，周爸就没跟他说。
八十年代初，农村人进城务工的，其实并不多。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周爸也不会背井离乡来到申城的。
“行，那你到家了，记得写信给我，报个平安。”周景明只能妥协。
周爸转过身，又转回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拍了拍周景明的肩膀，“今天那个女孩，爸觉着非常好，你妈肯定也会喜欢的，你自己好好把握。”
0048章 冲产量
周景明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周爸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这才折返回去。
周爸临走之前跟他说的最后一段话，周景明也只能在心中苦笑一声，周爸肯定是误解了自己跟何颖卿的关系。但是平心而论，寥寥两次的接触，何颖卿给周景明留下的印象的确很深刻。
长相气质自不用说，放到哪个年代，都是一流的。更关键的是，何颖卿在待人接物方面所表现出来的体贴、细腻，才是最让人心动的，对于这样的女子，周景明敢保证，换了谁都毫无抵抗力。
当然，心动是一回事，付诸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周景明并不觉得现在有时间考虑这些事情。一方面自己初入工厂，需要学习、掌握的东西还有很多，不宜分心想别的，另一方面，周景明也觉得现在的自己，还配不上何颖卿。
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列宁同志曾经说过，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对于周景明而言，只有练好内功，才能稳扎稳打的去追求其余的东西，包括爱情。
回到宿舍之后，周景明也有些觉得劳累，便躺在床上小憩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宿舍里依然只有周景明一个人，何应寻不知道去哪里了。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估摸着再不去吃饭，食堂就该关门了。周景明收拾好东西，刚准备往食堂走，就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那个布袋。
周景明又坐了回去，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果然是十几个已经煮熟的土鸡蛋，想想老妈又是洗鸡蛋又是煮鸡蛋的情景，周景明忽然间就想家了。
也不知道老爸坐到哪里了。
“萱儿这丫头这么喜欢吃鸡蛋，一下子全都给我了，又要说老妈偏心了吧。”周景明剥开一个鸡蛋，一边往嘴里送一边自言自语道。
担心鸡蛋过夜会坏掉，周景明也没有去食堂，就着白开水将这十几个鸡蛋全吃完了，然后收拾好之后，又来到了图书馆。
因为下午有半天没有去上班，所以晚班还是何颖卿负责。周景明进去之后，先是对着何颖卿点头致意，而后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找到上午没有看完的那本书，继续看了起来。
何颖卿忙完借书的相关工作之后，也拿着那本《飘》，轻轻地坐在了周景明边上，两个人各看各的书，除了翻书发出的声音之外，并没有其余的交流。
一直到九点钟，图书馆闭馆，诺大的图书馆里就只剩下周景明与何颖卿两个人了，帮着她将图书馆清扫了一遍，周景明舒了口气，“我送你回去吧。”
图书馆到自己住的地方还有段距离，再加上还没有路灯，何颖卿一个人走夜路，心里还是害怕的，也就点头答应了。
白天虽然酷热无比，但是夜里的申城，还是很凉爽的，路上的人很少，厂区里显得格外的宁静。
“《飘》这本书里，你喜欢哪个男性角色，艾希礼还是班瑞德？”走到半路，周景明觉得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回事，于是便开口问道。
“当然是班瑞德了。”何颖卿没有任何的犹豫，当即就回答道。
“居然不是艾希礼。之前我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每个女子在少女时期，内心都有一个艾希礼，走到最后才会明白，原来自己爱的是班瑞德。我以为你会喜欢艾希礼呢，至少现在会喜欢他。”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不是少女咯？”何颖卿突然停下来，双手放在身后，身子前倾，睁着大眼睛，俏皮的说道。
周景明哑然失笑，原来何颖卿也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那你呢，更喜欢哪个女性角色，郝思嘉还是媚兰？”何颖卿随即又反问道。
“我啊？”周景明摸了摸下巴，随即正色道，“我喜欢媚兰的矜持、娇羞、温柔与修养，也喜欢郝思嘉的我行我素与藐视权威。所以严格来说，我没有更喜欢的，而是都喜欢。”
何颖卿笑了笑，“虽然这个社会都希望女生能像媚兰那样，但我更想活的跟郝思嘉一样。”
“那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周景明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子愈发的好奇了。
何颖卿两眼放光，“赛车！我想当一名赛车手！”
她的回答让周景明大跌眼镜，看起来那么文弱，没想到居然会迷恋赛车这么狂野的运动，也难怪她会喜欢郝思嘉的。
***
两天的休息时间很快就结束了，周景明重新回归工作。
而这个时候，路跑实验的结果也出来了，换装单片离合器的五辆车子，没有一辆出现抛锚问题，并且拆卸变速箱之后发现，离合器中的摩擦片，均没有出现磨损严重乃至烧毁的现象，工作状态正常。
这样一来，理论与实验的结果都表明，由周景明负责设计变更的单片离合器，完全符合使用要求！
这样一来，之前还在质疑单片离合器性能的那些人，也彻底的闭上了嘴。
会议室。
徐广禄正在对单片离合器的切换使用做进一步安排，根据计划，从今天开始，往后所有车辆的装配统一使用单片离合器。同时，对于已经售出去的车子，一年之内的，工厂会为他们免费更换离合器，超过一年的，会收取不等的费用进行更换。
“这一次能完美的解决困扰了我们十几年的质量问题，靠的是大家的同心协力，当然，功劳最大的，还是小周与小赵两个人，特别是小周，一个人挑起了这个项目的大梁，没有他，我们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完成任务，所有人，我都会向上级请示，论功行赏的。”
布置完任务之后，徐广禄看向坐在末尾的周景明，一脸赞赏的说道。
除了周景明之外，参与会议的所有人，都是工厂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而周景明到现在连一个明确的编制都没有，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在会议室中的地位，因为他是徐广禄特意点名要来参加会议的。
在场的那些人，看向周景明的目光各不一样，但毫无疑问的是，从现在开始，谁也不敢再小觑这个新来的大学生了。
“摩擦片烧毁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到年底，我们厂的工作重心，就要转移到冲产量上面来了。”
徐广禄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根据国家经委与机工部的要求，今年我们厂的汽车产量，要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1500辆！”
0049章 技术改造
宣布完这个消息之后，徐广禄的脸色重新变得凝重起来，因为抛锚问题得到解决而带来的喜悦，也一下子被冲淡了许多。
部里面的红头文件还没有正式下发，徐广禄也是接到上汽打来的电话才知道的。正式文件估计在这两天就会送到他这里，徐广禄在考虑要不要跑一趟部里，将增加的产量再往下减一减，否则的话，以他们厂现在的产能，1500辆绝对是无法完成的。
在轿车厂成立的最初几年，当时申城牌小轿车的年产量只有50台，后来经过慢慢地发展，年产量也逐渐提升，但限制于厂内设施的陈旧，就算是现在，轿车厂的年产量也不过是5000辆，一下子增加了1500辆，徐广禄顿觉压力大增。
这新增的1500辆订单，可是相当于增加了平常四个月的产量，就算是全厂夜以继日的加班加点，恐怕也没法完成分配过来的任务。
“1500辆？这怎么可能完成嘛！”
“就是啊厂长，咱们厂的最高产能也不过是年产6000辆车，算上这新增加的1500辆，我们今年的生产指标可就达到了6500辆！”
“肯定完成不了指标！能不能跟部里面协商一下，将这新增的1500台指标，分一点给一汽那边，红旗轿车也是可以作为公务车的嘛，不能老是让我们申城牌小轿车背指标啊！”
“就是！好处都让一汽拿走了，怎么到了这时候，就想起我们上汽了！”
…………
其余的那些人，此刻也是纷纷议论道，很显然他们对于机工部这样的安排表示不理解，甚至是愤愤不平！
“都给我闭嘴！”徐广禄眼神阴翳，低声怒吼道。
“我这是在给你们宣布消息，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一汽是我们的兄弟单位，我们厂能够建立起来，也是有很多一汽人支援的，以后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少让我听到！还有，红旗轿车是作为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的专用车，你们谁见过普通的公务车，使用的是红旗轿车？糊涂！”
徐广禄本就心烦意乱，这些人的话明显是触及了他的底线，很少开会时候发火的他，也是忍不住双目怒睁。
徐广禄一发火，那些人立马就噤若寒蝉，一个个全都埋着头，不敢再造次。
“厂长，刚刚各位同事虽然说的不太好听，但话糙理不糙，1500辆确实太多了，其余的车间我不清楚，但是总装车间这里，肯定是无法完成装配任务的，总不能24小时不停歇的干下去吧！”
赵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总不能没头没脑的全接下来吧，到时候交货，从哪里去搞1500辆的车子出来？
徐广禄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看了一眼众人，“大家的想法我都知道了，我也知道新增的1500辆订单意味着什么，我会去部里面争取一下的，但是最终的结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证。如果部里面不同意降低指标，那我们作为生产单位，就唯有全力以赴了。”
坐在边上的周景明紧锁着眉头，从徐广禄公布这个消息到现在，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样的争论要是放到后世，传出去都会让人笑掉大牙，毕竟有很多工厂，一天的产量就不止1500辆。
但是现在，厂里面的相关设备就摆在眼前，1500辆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当然，既然称之为挑战，就说明这个任务也并非一定无法完成。
“小周同志，我看你一句话也没说，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能帮我们完成这1500辆的新增任务了？”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的李天乐，忽然计上心头，看着周景明说道。
李天乐这么一说，众人才纷纷想起来，原来这里还坐着一个大学生呢！
“对呀，小周同志可是刚刚解决了抛锚问题，年轻人脑子灵活，肯定有什么建设性的想法吧。”
“这要是真的能再次帮我们厂完成这个任务，那小周可真就是咱们厂的福星了啊！”
“我觉得有点悬，这件事不仅仅是技术问题，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简单。”
…………
周景明眼神闪烁，他没想到李天乐居然还不死心，竟然主动把火引到他身上了，不过周景明却并没有慌张，也没有头脑发热直接就答应下来。
对于轿车厂的规划，周景明心中早就有了一个宏伟的蓝图，只不过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提出来，这一次，刚好可以借着冲产量这件事，将心中的想法一点点付诸实践。
“小周，你要是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提出来，真要是切合实际的话，我会酌情考虑的。”徐广禄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周景明，对于冲产量这件事，他现在真的是黔驴技穷了，或许周景明真的能够为他们指明方向呢！
和其他人不同，赵柯却是有些忧虑的看了看周景明，周景明提建议没什么，赵柯怕就怕，这件事到最后会落到周景明头上，这样一来，可就麻烦了。产量提升可不是光有技术就可以的，严格来说，这件事已经不止是技术上的问题了，同时也涉及到管理上的问题了。
被这么多人盯着，周景明却是处之泰然，一番思索之后，他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厂长，各位领导，我刚刚计算了一下，其实1500辆的新增指标，对于我们厂来说，并非是无法完成的，只要找对路子，年前还是可以完成任务的。”
一石惊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周景明，不知道周景明所说的“找对路子”，指的到底是什么。
李天乐在心中冷笑，周景明的回答正中他的下怀，他还担心周景明太过谨慎呢，没想到也是一个取得一点成绩就开始飘飘然的年轻人。
徐广禄盯着周景明，“你继续往下说。”
周景明干脆站了起来，“咱们厂目前的年产量是5000台，产量提不上去，有多方面的因素，既有工人的原因，也有车间设备的原因。刚刚有位领导说，咱们厂的最大产能是6000辆，这句话说得对，也说的不对。”
众人的眼神更加疑惑，周景明的话，听起来就跟绕口令一样，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怎么一句话还有两种状态？
“简单地说，6000辆的产能只是目前的状态罢了，想要完成部里面的新增指标，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技术改造！”
然而，周景明话音刚落，会议室中忽然就发出一片笑声，有些笑声还特别刺耳，听起来一点都不友好，就好像周景明说的是天方夜谭一样。
0050章 再加500辆
会议室中突然传来的笑声让周景明不禁皱了皱眉头，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吗，竟然引得他们做此姿态？
“小周，技术改造不行的。”徐广禄叹了口气，虽说本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但是得到这样的答案，徐广禄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周景明眉头更紧，“为什么不可以？咱们厂的产量提不上去，不就是因为技术上的落后吗？不进行技术改造，怎么提高产量？”
“钱呢？”李天乐止住笑，语气玩味的问道。
“技术改造所需要的费用有多少，你算过吗？这些钱从哪里来？靠国家拨款吗？”李天乐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但是这些问题的核心，都离不开“钱”这个字。
周景明没有说话，技术改造所需要的经费，确实是一笔很大的数字，而且听李天乐的口气，似乎厂里面之前也提过技术改造，只不过因为没有经费来源，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小周，你没来之前，我们就跟部里面提过技术改造这件事，但是部里面说没钱，想要技术改造，让我们自己搞钱，当时厂里面的资金都是靠国家的财政补贴，我们上哪儿去找到这笔经费的来路，所以就只能一拖再拖了。”
赵柯在一旁解释道。当时提出技术改造思路的，正是他本人，所以赵柯比谁都清楚，技术改造没那么容易实施。
“不仅仅是经费的问题，一旦进行技术改造，车间至少停线一个月进行设备的安装，我们本来时间就不够用，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去进行技术改造？虽说技术改造对于提高生产效率肯定有帮助，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并不是完成新增指标的最佳办法。”
徐广禄摇了摇头，补充道。考虑到现在厂里面的状况，唯一的解决办法，估计就只能靠徐广禄跟部里面进行协商斡旋了。
周景明依旧没有开口说话，事在人为，当前局面的困难，肯定存在一个两全之策的，就看从哪个方面进行考虑了。
“虽然目前技术改造这个方案不行，但是小周你能想到这个，还是很难能可贵的。等到时机成熟，技术改造还是会提上日程的。”见周景明一直不说话，徐广禄怕他受到打击，于是便这样宽慰道。
周景明重新坐了下来，手中拿着钢笔，看向了徐广禄，“厂长，如果我能想到办法解决技术改造当前存在的问题，那厂长能不能答应我，对全厂实施技术改造？”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能找到一个办法，既可以完成部里面新增的1500辆指标，又能够要来技术改造所需要的经费，那么厂长以及各位领导是否愿意进行技改？”
见大家一脸疑惑，周景明解释道。
“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虽然觉得周景明的话有些玄乎，但是徐广禄依旧是这样问道。
周景明笑了笑，一脸神秘，“方法有是有，但是现在还不能跟大家说，不过这个方法到底能不能行，关键还是要靠厂长你。”
“靠我？”徐广禄心中愈发的痒痒起来，周景明说的这些话，可谓是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对！因为方案最终能不能通过，还需要部里面点头同意，而这一点，就需要厂长跟部里面进行争取了。”周景明点头道。
“好！一会儿散会之后，你跟小赵到我办公室一趟。”既然周景明暂时不愿多说，徐广禄也就不再多问。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刚一散会，就立马有许多人围住了周景明，想要打听他的那个方法到底是什么，周景明一直悬而未决，不说出来，实在是让他们难受。
但周景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故弄玄虚？”李天乐盯着周景明的背影，小声嘟囔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又能完成指标，又能搞到经费？
反正李天乐是一百个不相信，但一想到周景明连抛锚的问题都能解决，又似乎没那么玄乎了。
“师兄，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周景明边走边说道。
“问了你会说吗？你要是想说，肯定早就跟我讲了，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神秘。”走在他边上的赵柯，轻声说道。
“这个方案我也是灵机一动想到的，还没有经过实际的考察，不敢妄言，所以只能保守一点了，不过应该是没问题的。”
“小周，”赵柯停下脚步，“师兄只有一句话要说，凡事都要注意保护自己。枪打出头鸟，工厂里不比学校，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日后别人攻击你的把柄。”
“知道了，师兄。”周景明点头道。
两个人来到厂长办公室之后，徐广禄已经坐在那里看文件了。
“来了啊，坐下吧，要喝水的话自己去倒。”徐广禄抬头说道。
两个人坐下之后，徐广禄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了周景明，“说吧，又有什么想法了？会议上不方便说，这里就只有我们几个人，你就别吊着我们了。”
“厂长和师兄应该知道，咱们厂新增的1500辆指标，实际上都是用于公务车的，但是，仅靠这1500辆车子，肯定是远远不能满足公务车的需求的，所以，剩下的需求缺口，就只能依靠进口车来弥补了。”
徐广禄和赵柯微微点头，周景明说的这些，的确是目前国内汽车工业的一个窘境，国产汽车的产量无法满足需求，就只能通过进口车来满足了，但是这些，跟周景明说的方案，又有什么联系呢？
周景明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我想到的那个方案，技术改造所需要的经费，依旧是由部里面协调经委提供，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怎么去跟部里面要钱，他们才会答应拨款。”
一旁的赵柯实在是受不了了，“小周你就别再吊我们胃口了，赶紧说吧，我跟厂长实在是等不及了。”
周景明笑了笑，前面的背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接下来确实该放猛料了。
“技术改造所需要的经费，我们可以从进口车这一项入手。简单地说，我们可以跟部里面进行协商，减少今年进口车的数量，减少的缺口由我们厂来进行弥补，但是省下的外汇，要拨给我们进行技改。”
周景明顿了顿，而后伸出一只手，“我刚刚算了一下，再增加500辆的生产指标，省下的钱刚好够用来进行技改！”
0051章 完善工艺
办公室里一阵死寂。
听完周景明说的话之后，徐广禄与赵柯皆是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平心而论，周景明的这个方案，实在是太过让人感到惊讶了，思想太超前了！
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进口车上？
且不说部里面以及经委那边会不会同意减少进口车的购买，就算同意将进口车省下的钱用于他们厂的技术改造，那减少的进口车数量缺口怎么填？
再来500辆？
已经分配下来的1500辆指标，徐广禄都在发愁该怎么完成任务，现在周景明居然跟他们说，让他再去跟部里面争取额外的500辆指标，这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1500辆尚且完成不了，更何况是2000辆！
“小周，你说的这些，不会是认真的吧？”徐广禄苦笑道。若是换了别人，徐广禄此刻估计早就劈头盖脸骂上一顿了，但是以自己对周景明的了解，他也不是这样一个不着边际的人啊！
“厂长觉得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都是用于公务车，进口车可以，那我们生产的申城牌小轿车，自然也是可以的。再说了，将原本花在进口车上的外汇，用于我们自己汽车厂的技术改造，从长远来看，绝对是一笔很划算的投资，何乐而不为呢？”
周景明反问道。
“小周，现在的问题不是技术改造，而是怎么完成新增的1500辆指标，如果连这个都无法完成的话，别说是再加500辆订单了，就是再加1辆，咱们厂都吃不下！”赵柯觉得周景明的这个方法的确是让人眼前一亮，但问题在于，目前厂里的情况，并不支持这样的举措。
徐广禄站了起来，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周，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小赵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现在的主要矛盾，是如何完成生产指标，而不是其他的。”
徐广禄何尝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将进口车上节省下来的外汇用于技术改造，以后国内自己生产的汽车，会越来越能满足需求，这样进口车的数量也会越来越少，节省下来的外汇就可以用于发展其他的行业，百利而无一害。
但就像赵柯所说的，如果连最基本的1500辆指标都无法完成，自己又拿什么去跟部里面谈判？
看着两个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周景明却是笑了笑，“如果我说，我能保证在年前完成2000辆新增的生产任务，那么厂长愿不愿意去部里面争取一下技改的经费呢？”
徐广禄又坐不住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小周，你就别卖关子了，说说你的想法。”赵柯也意识到周景明之前的那个提议并不是空穴来风，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师兄可曾记得，我跟你说过要为总装车间建立完善的工艺系统这件事吧？”
赵柯连忙点头，“当然记得，我也承诺过，你只管往前冲，我在背后全力支持你。”
“我今天要说的这个方案，就是和完善工艺有关。厂长，师兄，咱们厂的工人在操作的时候，没有工艺文件作为指导，这些情况你们应该都了解。我算了一下，正常来说，总装车间一天下线的车辆，在20台左右。”
说着，周景明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到徐广禄跟前，这是开会的时候他在下面粗略估算的结果。
“先不说没有工艺文件作为指导，装配的质量会大大下降，车间的装配速度也会因此大打折扣。四大车间中，冲压、焊装与涂装的产能都是过剩的，原因在于总装车间的节拍跟不上其余三个车间，影响了全厂的生产速度，产量自然是提不上去的。”
徐广禄与赵柯两个人凑到一起，仔细的看着周景明拿过来的那张纸，纸上面将各个车间的产能与节拍都标了出来，而且刚才周景明所说的情况，两个人作为厂领导，心里都是清楚的。
周景明顿了顿，兴许是觉得坐着说话有些难受，所以干脆就站了起来，“冲焊涂三个车间，如果马力全开的话，一年的产量至少在8000辆。因此，问题就出在总装车间上！我的建议是，对总装车间进行工艺完善，全面编制工艺文件，让工人严格按照文件的要求，规范操作！”
“如果按你说的，规范工人的装配流程，对于提高产量有多大的贡献？”徐广禄抬头问道。
“两位请看纸的背面。”周景明做了一个翻页的动作，“工艺文件的编制并不是简单地将车子的装配过程用文字的形式记录下来，而是从最合理、最优化的角度，合理的安排装配顺序，同时会辅以相应的工装，减轻工人的工作强度。”
徐广禄与赵柯两个人一边听周景明说着，一边看着纸上面写的东西，相比较第一页，这一页上记录的内容，相对要简洁很多，只有几个数字和一些标注。
“小周，如果量化的话，总装车间一天的产量大概能提高到多少？”赵柯看不太明白纸上的内容，于是便问道。
“40辆！”周景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竖起了四个手指头说道。
“40辆？”
“整整提高了一倍之多？”
徐广禄与赵柯两个人一脸惊讶，忍不住惊呼道。
现在车间的产量是一天20辆，一个工艺文件的编制就能让产量翻倍？
“对，保守估计，至少40辆！厂长和师兄可不要小瞧了工艺系统的作用，这就好比于福特发明的流水线生产，工艺的作用是最大限度的发挥流水线生产的优势。而且不同于技术改造，建立工艺系统所需要的时间并不长，也不用花费巨额的经费，最多让工人们熟悉一个月，后面的装配速度，绝对会跟上来的！”
周景明信心满满的说道。他算过一笔账，今年还剩下六个月，一个月的时间用于熟悉工艺，剩下的五个月，完成新增的2000辆指标，绝对是绰绰有余。
“你有多大的把握完成工艺的完善？”徐广禄心动了，他也是知道完整的工艺对于工厂的重要性的。
“工艺的完善不是难事，最多半个月，我就能完成，但是，工艺系统在真正推行的时候，可能会有不小的阻力。”这些话，周景明跟赵柯也说过，现在就看徐广禄的魄力了。
徐广禄皱眉，有些不明白周景明说的是什么意思。
“车间的工人平时都是按照自己的习惯进行装配，工艺文件的下发，无疑给他们戴上了枷锁，小周担心，工人们不愿意按照文件的要求进行装配。”赵柯在一旁解释道。
“强推！”
徐广禄没有任何的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小周，小赵，完善工艺这件事，你们只管放心去做，谁要是敢在这件事上下绊子，那就是跟我们整个厂子作对！”
0052章 紧锣密鼓
徐广禄说的这些话，跟当初赵柯如出一辙，有了厂长与总装车间主任的同时支持，无疑是给周景明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了！
“那我就谢谢厂长的支持了。不过工艺完善相关的工作，我可以独立完成，但是跟部里面进行谈判协商，还得靠厂长您了。”周景明说道。
“这个无妨，部里面我会尽量去争取的，但是不管结果如何，工艺系统的建立与完善，我们都要搞起来。”徐广禄正色道。工艺对于一个制造企业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希望即能完成工艺的完善，也能同时进行技术改造。”
从进入这里工作的第一天起，周景明就希望利用自己的本领，将轿车厂改造成一个世界级轿车生产基地，完善工艺系统是周景明要迈出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针对全厂的技术改造。
但是技改最大的阻碍就在于经费来源，原以为会等很久，但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个契机，周景明当然希望能抓住这次机会，在完成工艺完善之后，就立即着手进行技术改造！
桑塔纳车很快就会引入我国，届时对于申城牌小轿车的冲击将会是难以计量的，周景明可不希望这么好的一个民族品牌，会像前世那样，在1991年就正式停产了。
所以，越早做准备，越有利于申城牌小轿车的发展。
“饭要一口一口吃，也不能一次就吃个胖子。不过我会尽全力的，工艺的事情就交给你跟小赵负责了，时间紧迫，我下午就出发去一趟燕京，找部里的领导谈一谈。”徐广禄当即说道，不过相比较刚才，他说话的语气也明显放松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还是有希望完成指标的，这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厂长，您就不怕我说的话不靠谱吗？我是说，我毕竟还没有进行过验证，您就拿着我这样一套说辞去燕京，是不是有点冲动了？”周景明笑着问道。
能被人这样毫无猜疑的信任，也是一种幸福。
“不然呢，我还有的选不成？”徐广禄笑了笑，“再说了，我相信你。能让苏老头这么看重的学生，值得我去相信。”
时间紧，任务重，徐广禄吃完午饭，就买了机票，乘机去了燕京。而周景明与赵柯两个人，则留下来开始准备编写工艺。
工艺文件的编写，首先就是要了解汽车的整个装配过程，前世的周景明，到南汽之后的第一个岗位，就是工艺工程师，然后才慢慢的转向设计的，所以他对于汽车的装配工艺，还是很了解的。
虽然各个汽车的装配流程不尽相同，但是原理都是一样的，而且相比较周景明之前接触的那些车型，申城牌小轿车的零部件数量，明显要少上许多，毕竟这个时候，汽车的电子电器运用的还很少，内饰件的装配上也没有后世要求的那么严格。
这样一来，就更加减少了工艺文件的编写内容，周景明只需要根据总装车间现有的设备，合理的将每一道工序安排在合适的工位上就可以了。
所以，周景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熟悉总装车间的详细情况，包括设备以及人员的调配。
好在前段时间周景明将四大车间跑了个遍，再加上车间也并不大，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周景明就摸清了总装车间的情况。
“怎么样，工艺文件好编写吗？”赵柯一边大口的吃着馒头，一边口齿不清的问道。这一下午他都陪着周景明在车间摸底。
周景明顾不上吃饭，手中拿着今天记录的笔记，眉头紧锁，“不算太好，车间装配的混乱程度，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周景明这么一说，赵柯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馒头，喝了口粥就凑到周景明跟前，“具体哪些方面啊？”
“我原以为工人们在装配的时候，还是有章可循的，但是一下午的摸底发现，具体的装配任务很少落实到某个人，通常是谁干得快，谁就装下一道工序，工序之间也不存在连贯性，想要纠正这样的装配习惯，我估计推行的难度，会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周景明回答道。
虽说也是一个工人装配多道工序，但这个和后来推崇的“一岗多能”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一岗多能强调的依旧是术有专攻，而现在车间的情况，完全就是杂而不精，很难形成规模效益。
总而言之，工作的难度很大，周景明觉得并不会很轻松，尤其是后续的执行上，绝对会有大事发生！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把工艺文件编出来再说，后面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先吃饭吧，饭都凉了。”赵柯安慰道。
这件事背后有徐广禄的支持，也就意味着已经成功了一半了，而且事在人为，他相信车间的工人会理解的。
此时的燕京。
徐广禄下了飞机，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机械工业部，他要在部里面的红头文件下发之前，就将这件事给定下来。
机工部，装备工业司。
“老徐，你这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有什么急事吗？要不咱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都已经准备好下班的孙世民，接到了徐广禄打来的电话之后，只能在办公室等着他。
此时天色微黑，机工部的大部分职员都已下班回家了。
“饭就不吃了，我有要事跟你商量。”下了飞机就匆匆赶来的徐广禄，连水都来不及喝，放下公文包就坐了下来。
孙世民倒了杯水递过去，“什么事这么急啊？先喝口水，慢慢说。”
徐广禄接过水，牛饮一大口之后擦了擦嘴，“老孙，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还是关于我们厂新增的那1500辆指标。”
“老徐，不是我不帮你，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部里面下了死命令了，1500辆是最低标准，今年的公务车需求猛增，经委那边外汇吃紧，这个时候就只能依靠我们自己的汽车厂了。”
孙世民十分为难的说道。前几天徐广禄就因为这件事打过电话给他。
“老孙，这次我不是来找你减少指标的，”徐广禄又喝了口水，抬起眼帘看向孙世民，“我想问一下，能不能再给我们厂增加至少500辆的指标。”
0053章 准备
正在整理材料的孙世民手中的动作一滞，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老徐，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是说，能不能在原有的1500辆车子的基础上，再给我们轿车厂增加500辆的生产指标。”徐广禄重复道。
“再增加500辆的生产指标？”孙世民将手中的材料往桌子上一丢，“老徐，你没搞错吧？前几天你还吵着嚷着说没法完成任务，这才过了几天，又忽然跑过来跟我说，再来500辆！”
徐广禄苦笑一声，“前几天那是因为我没搞清事实，这不亲自跑到燕京来跟你商量了嘛，不过……”
徐广禄顿了顿，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接受新增的500辆指标，是有条件的。”
“就知道你老小子肚里面没安好心，我们还没答应你的申请呢，你就开始跟我们谈起条件了？”孙世民翻了翻白眼，“说吧，有什么条件？”
“据我所知，国内每年的汽车需求量，都是由进口车以及国产车两方面共同来满足的，如果我们厂生产的轿车增加了500辆，那么进口车那边，是不是就应该相应的减少500辆？”
“对的，理论上进口车确实应该减少500辆。”孙世民点头道。
“我们厂的条件是，进口车减少500辆省下来的外汇，我们希望部里面能将这笔钱作为我们厂技术改造的经费所用。”徐广禄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孙世民也变得严肃起来了，徐广禄这一招“借花献佛”，着实是有些高明，将节省下来的外汇用于国内汽车厂的技术改造，不仅能减少对进口车的依赖，还能提高国内汽车的产量与质量，绝对是一箭双雕的好方法！
如果上汽轿车厂真的能实践成功，那么这一个还可以作为其余工厂进行技改经费来源的经典案例，在全行业里进行推广！
但是孙世民并没有立即点头答应，他只不过是装备工业司的一个处长，这件事还涉及到经委以及其他的部委，牵扯面很广，他一个人可做不了主。
“两个问题，”孙世民竖起两个手指，“第一，申城牌小轿车的质量能否保证要求，第二，算上这500辆车子，你们轿车厂的新增指标就达到了2000辆，年底之前你们能保证完成任务吗？”
“质量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厂生产的车子……”
“那抛锚问题怎么解释？”
徐广禄话没说完，孙世民就当即反问道。
“抛锚问题那是以前的状态了，前段时间我们厂成立了专门的攻坚小组，这一个问题已经得到解决了，部里面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徐广禄回答道。
“老徐，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毕竟口说无凭，进口的车子主要用于各部委以及地方省委省政府的公务车，减少了500辆进口车，就必然有部门只能使用申城牌小轿车作为公务车，万一出现质量问题，不好解释的。”孙世民苦笑着说道。
申城牌小轿车，主要是市县一级批量采购作为公务车，省一级的机关，公务车主要以进口车为主，尤其是奥迪100，可以说是高官机关的专用公务车。
“车子已经通过了路跑实验，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如果连质量都不过关的话，我也不会跑那么老远，舔着脸推销自己的车了。”徐广禄重申道。
“好！质量的问题暂且不说，那产量呢？我可是去过你那边的，新增1500辆你们都那么吃力，更何况是2000辆？”孙世民继续问道。
方案是好方案，关键在于，有没有这个能力吃下去！
“这个你也放心，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老孙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拿出来说的，我现在就想看看部里面的态度。”徐广禄正色道。
孙世民眉头紧锁，双手放在身后，忍不住在房间里来回的走了起来。
“行！”孙世民一番天人交战，“给我三天的时间，我替你张罗这件事。”
“不行，”徐广禄却是摇了摇头，“三天时间太长了，我等不了，最迟后天早上，我就得赶回申城了。”
“也罢！那就一天吧，要跑的部门还挺多的，我去帮你联络，后天早上之前，给你答复。”
“我又欠你个人情了，改天来申城，我招待你。”徐广禄感激的说道。
“先别忙着谢我，这件事成不成还是另一回事，还得看领导的决定。”孙世民感觉不到一丝的轻松，这件事可没那么简单。
翌日。
申城。
一大早，周景明便和赵柯来到了总装车间，昨天一下午虽然把工人师傅的装配情况了解了，但有些细节还是需要跟一些老师傅沟通一下，毕竟工艺文件编写好之后，是给工人们看的，工序的调整周景明可以自行决定，但是工位的安排，还是要参考车间的意思的。
随同两个人一起去的，还有老黄。老黄在总装车间干了二十多年的装配工，前些年厂里考虑到他年龄的增长，所以才把他调到维修组，减轻他的工作强度。
不过最近维修组新送来维修的车子并不多，摩擦片烧毁的问题解决之后，维修组的工作大大减少了，现在主要就是配合车间，对一年内售出的车子，进行离合器的更换。
将老黄作为周景明的助手，是赵柯的意思，强行让工人们按照文件进行操作，车间的反弹必然强烈，而且虽然离合器的更改并没有加大工人的工作强度，但是车间对于周景明的误解依旧不小，有老黄这么一个老资格在，也方便周景明工作的展开。
“赵主任，看你们忙上忙下的，是在准备什么吗？”一名工人好奇地问道。
“干你的活去，问那么多干嘛？”老黄眼睛一瞪，没好气的说道。
赵柯笑了笑，“当然是对你们有益的事情了，你们干你们的，不用管我们。”
“赵主任，听说咱们厂今年的生产指标一下子又多了1500辆，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另外一名工人也凑上前问道。
他这一问，其余的工人也纷纷看向了赵柯，很显然，他们都很关心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毕竟真要是这样的话，从现在到年底，他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赵柯犹豫了一下，这个消息还没有对外公布，只有当天参加会议的人知道，看样子消息走漏的倒是挺快的。
“至少1500辆，这个已经定下来了。”赵柯回答道，提前让工人们知道，也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0054章 起波澜
然而，赵柯还是低估了工人们对这个消息的反应程度，他那句话一说，周围顿时一片哀嚎。
“主任，你是在骗我们吧，1500辆，这么多啊！”
“就是！正常的产量我们都干的这么辛苦，现在又多了1500辆，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嘛！”
…………
一个个工人全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围了上来，哭天抢地的诉苦。
“喊什么喊！能有多苦？你们现在的条件，比起当初刚建厂，好的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再说了，主任不是在为你们想办法了嘛，看你们没出息的样子！”
赵柯不适合唱黑脸，那这个角色就只能由老黄来担任了。
老黄是车间里最早的一批装配工，现在车间里好多班组长，都是老黄带的徒弟，所以老黄在车间里的威信还是很高的，他这么一瞪眼，那些个工人顿时就哑火了。
“黄师傅你刚刚说，赵主任正在想办法，那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这个吗？”距离老黄他们最远的一名工人，慢慢地举手问道，只不过却没敢正眼看老黄。
“对的。”周景明往前走一步，“我们现在准备的，就是如何提高大家的工作效率，如果能够正常实施的话，新增的1500辆订单，年前我们一定可以正常交货的。”
“那工作强度呢？”又有人问道。
这个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能否完成指标，那是领导应该头疼的事情，工人们只在乎工作强度与拿到手的工资。
周景明笑了笑，将安全帽往上推了推，“这个要看从什么角度来解读了。如果从装配一辆车来看，工作强度肯定是大大减少，但是从整体来看，因为新增了1500多的订单，工作强度肯定是增大了，我们的思路就是，在保证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尽可能的减轻大家的负担。”
“好了，大家都先干活吧，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有几个工人还想再问几句，不过赵柯却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紧散了。
三个人从当前的工位离开，继续往前走着，走在中间的赵柯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周，这个工作不好做啊。”
周景明苦笑了一声，“确实不好做，新增的1500辆指标已经让工人们感到不舒服了，如果他们知道很可能还会再加500辆，估计会罢工吧。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强推工艺系统，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了。”
“工人们文化水平大多不高，眼光看不到那么远，往后他们会明白，主任和小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的，到时候他们心中肯定也会感激你们的。”一旁的老黄也说道。
“希望如此吧。但是我做的这一切，绝不是为了他们的感激，如果背负骂名能让咱们厂的汽车质量和产量都提升的话，那么我愿意负重前行。”周景明轻笑一声，稚嫩的脸上满是赤城。
赵柯愣了愣，随即一把搂过周景明，“放心吧，完善工艺系统这件事，我一定支持到底，就算天塌了，咱们厂也要告别无工艺的时代！”
“不仅仅是工艺系统，技术改造也要紧随其后，工艺的完善也是需要设备的支持的，我有信心，如果工艺系统建立之后，再对全厂进行技术改造，咱们厂的申城牌小轿车，年产量绝对能突破一万辆！”
完善工艺与技术改造，只是周景明针对轿车厂宏伟蓝图的一小部分，这两个完成之后，周景明下一步，就会对申城牌小轿车进行换代设计，并且新一代的申城牌轿车，对标的竞争车型，就是即将引进的桑塔纳！
只有不断保持申城牌轿车的活力，才不致于使得这款车遭到历史的淘汰。
当然，针对申城牌轿车的换代，现在说还为时尚早，因为如果技改不顺利的话，后面所有的计划，都是白扯，所以目前来说，做好当前的工作最重要。
说到技术改造，赵柯忽然叹了口气，脸上愁容也是慢慢的变身，“不知道厂长此刻在燕京那边怎么样了，部里面会同意我们的方案吗？”
***
徐广禄一大早就来到了机工部装备工业司那里，孙世民是负责确定各大汽车厂生产指标的直接主管，这件事找他，再加上两人之间的交情，徐广禄倒不用担心，但为了以防万一，徐广禄觉得还是多去部里面跑动跑动比较好，毕竟这一天闲着也是闲着。
时任机械工业部部长的，是被称作“中国汽车工业之父”的饶斌，这位亲自参与创立了一汽与二汽的伟人，在晚年被调回到燕京，统管我国汽车工业的发展，徐广禄在上汽轿车厂刚成立的那会儿，见到过饶斌的来访，的确是英姿飒爽，形象伟岸。
只不过徐广禄知道饶斌，饶斌却并不一定知道他，否则的话，他要是能见到饶斌本人，饶斌肯定会支持他们厂提出的方案的。
跑了一上午，机工部各个部门认识的熟人，徐广禄全都找了个遍，虽然一个个都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但徐广禄也不知道，真到了关键时候，这些人能帮自己到什么程度。
回到孙世民的办公室之后，徐广禄倒了杯水，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早上的时候，孙世民说过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跟徐广禄讲清楚的，所以让徐广禄在办公室等他。
一杯水刚喝了一半，孙世民就匆匆赶回来了。
“怎么样老孙，部里面怎么说？”徐广禄连忙放下水杯问道。
“你先让我喝口水”孙世民擦了擦汗，舔着干裂的嘴唇说道。
徐广禄连忙接了杯水递过去，“辛苦你了。”
孙世民喝了口凉茶之后，顿觉心中凉爽，“这一上午我将咱们部里相关的单位都跑了个遍，基本上都没有问题，经委那边也表明了态度，只要我们部里面不反对，那他们也会支持的。”
徐广禄心中一喜，连忙拉着孙世民的手，“那照老孙你的意思，这件事是成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孙世民又喝了口水，“目前只有一个部门还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而且这个部门还是这件事的关键所在，他要是不点头，其余部门再怎么同意也没有用。”
“哪个部门的？为什么还没有给出回复？”
“产业政策司，他们的司长李明哲去你们申城考察了，暂时联系不上。”
0055章 方案被否
“产业政策司？”徐广禄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对的，就是产业政策司。国内的进口车以及国产车的采购，主要就是由他们负责主导，其余的部门进行协调配合，他们的李明哲李司长，你也是见过的。”孙世民点头道。
“好像有点印象。”徐广禄眼帘下垂，略作思考，“那他们司里面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够给出回复，厂里面还有一堆事呢，我等不了多久。”
“今天晚上吧，应该就能联系到李司长，不过也说不准。你要是有事，明天一早就先回去，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到时候需要你准备什么材料，你再跑一趟燕京就是了。”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徐广禄点头道。工厂里面进行的工艺完善，徐广禄怕自己不在，赵柯他们会束手束脚的，有他在，赵柯与周景明心里也踏实，相比较要来经费搞技术改造，徐广禄心中更惦记着的，还是完善工艺，毕竟这个能够解燃眉之急。
“先去吃饭吧，下午我再去产业政策司跑一趟，你等我消息就可以了。”跑了一上午，孙世民也确实饿坏了。
“走，中午出去吃，算是我答谢你的。”徐广禄拿好公文包，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的问了一下，“你刚刚说李司长去申城考察去了，是为了那个和德国的合作项目吗？”
采购车辆只不过是产业政策司的一个兼职工作罢了，从部门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规划我国汽车工业的产业布局与发展政策，才是他们的主要职责。
孙世民点点头，然后悄悄地伸出三个手指头，“已经确定落户申城了，年产量能达到3万辆！”
“3万辆？这么多！”徐广禄忍不住惊呼道。
那可是相当于他们轿车厂六年的产量呢！
“嗯。据说最初的谈判结果是年产量15万辆，但是德国那边临时反悔，担心会有财务风险，甚至一度想要取消这个项目，后来还是咱们的饶部长亲自出面，提出缩小合作规模，由年产15万辆变为3万辆，这才保住了这个项目。”
徐广禄默然，除了敬佩饶斌的审时度势之外，此刻占据他心头的，则是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我们自己的汽车厂，也能达到年产3万辆的规模呢？
***
厂区图书馆。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周景明终于是摸清了总装车间的相关情况，此刻正在整理材料，准备动手编写工艺文件。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在图书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留在宿舍，恐怕只有周景明自己清楚了。
今天图书馆值班的，依旧是何颖卿，还是那一身普通的工作服，不同的是今天的她，扎着两个马尾辫，从后面看过去，甚是可爱。
算起来，周景明也有两天没有看到她了。
刚忙完借书工作的何颖卿，无意间转过身一看，却发现周景明居然在注视着自己，见何颖卿看过来，周景明也不慌张，伸出右手冲着她招了招手。
何颖卿也没想到周景明居然会对她挥手，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微笑着轻轻挥了挥手，作为对周景明的回应，然后就迅速转过头，不敢与周景明对视。
打完招呼之后，周景明把心思重新放回到工作上，开始认真地整理资料。工艺文件的编写并不难，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无纸化办公，所有的文件都要靠自己手写，涉及到一些装配顺序的，周景明还得作图明示，这一点倒挺烦人的。
不过文件的编写花不了多长时间，周景明也不打算立刻就编写，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工艺文件中涉及到的所有工装的图纸，全都画出来，标注好尺寸与加工精度，尽快的加工出来。
当时拆装变速箱的时候，周景明就已经下定决心，找个机会一定为总装车间做一些工装，用机械力代替人力，减轻工人们的劳动强度，既然现在开始完善工艺了，工装的制作自然就要纳入到工作计划中。
虽然大部分工装加工起来并不难，但是有几个工装的结构还是比较复杂的，光靠厂区内的机床还无法加工，必须要外送到专门的工厂才能制作，需要的周期比较长，现在就把图纸设计好，那么等到工艺文件正式编完之后，工装差不多也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好在不管车型怎么变，底盘上的各大总成装配方法都是一个套路，所以周景明只需要依着记忆，将工装的结构画出来，然后修改一下尺寸就可以了。
整理好资料之后，周景明稍作休息，然后便拿出白纸，准备绘制工装的设计图样，但是因为白纸是卷着拿进来的，周景明压住一角的时候，另一角就会卷起来。
好不容易容笔记本压住了其中两个，刚准备去搞另外两个，却发现何颖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对面，另外两角已经被她压好了。
“谢谢啊。”周景明连忙小声说道。
何颖卿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拿出那本《飘》递到周景明跟前，“书我看完了，你拿去看吧。”
周景明无奈的指了指桌子上的图纸，“我估计最近这段时间，我是没有精力去看闲书了，要不这样吧，书你先保管者，等到我哪天忙完了，再跟你借，你看行不行？”
“好。”何颖卿微微一笑，而后重新将那本书拿了回来，安静的坐在那里，看起了别的书。
而周景明也没有再说话，拿起铅笔和尺子，画好标准线之后，便开始认真的画起了工装，需要的时候，何颖卿也会帮着递一下橡皮，扶一下尺子什么的，除了正常的眼神交流之外，两个人言语不多。
远远望过去，倒真有一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和谐感。
等了一下午的徐广禄，在办公室里真的是如坐针毡，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按理说孙世民只是去产业政策司问一下就可以了，但是去了这么久，也不见他的人影，徐广禄就猜测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的。
又等了一会儿，徐广禄实在是等不及了，外面人声嘈杂，已经有人下班回家了，徐广禄拉开门，准备亲自到那边看一下。
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孙世民一路小跑朝着他走过来。
“怎么样？李司长那边怎么说。”徐广禄急忙问道。
孙世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摇了摇头，“李司长那边原则上不同意你们的提议。”
“为什么？”徐广禄急了，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好几个分贝，“这么好的一个方案，他们为什么不同意！”
0056章 继续搞（第三更）
“他们凭什么不答应！”徐广禄犹自觉得不解气，忍不住又是怒吼一句。
虽然早就预想到没那么容易通过，但是对方居然不留余地的直接拒绝，徐广禄还是觉得有些气愤难忍，自己国家的外汇，不用于本国工业的发展，却肥了外国企业，其心可诛！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周围来往的人很多，徐广禄这么一吼，当即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许多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对着徐广禄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孙世民见情况不妙，连忙拉着徐广禄往办公室走，“你先别急，咱屋里面说。”
这里毕竟是机工部，产业政策司的李明哲，家里的背景又不小，万一徐广禄刚才说的那些话被有心人传到他的耳中，不仅是徐广禄，就连上汽轿车厂，都有可能连带着受牵连。
身处京城重地，李明哲又是机工部正局级实权官员，“京官大三级”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
“老徐，不是我说你，你这臭脾气要改一改了，这里是机工部。你当是你自己的轿车厂呢！说话不知道过一下脑子？”关上门之后，孙世民忍不住埋怨道。
徐广禄气的直接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发抖，“我知道刚刚有些冲动了，但是我就是不理解，为什么不同意？我现在就去找李司长问一下。”
说着，徐广禄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孙世民低吼一声，“你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再说了，李司长现在还在申城，你去哪儿找他！”
孙世民这么一说，徐广禄也逐渐冷静下来了，他这么一闹，确实让孙世民的处境尴尬。
“李司长他也很为难，这批进口车是哪些部门要用，你还不清楚？我之所以去那么久才回来，是因为李司长也需要征求相关部门的意见，李司长只是负责采购，那些部门不同意换车，他能怎么办？”
见徐广禄冷静下来之后，孙世民叹了口气说道。
徐广禄神情严肃，“哪些部门不愿意换？”
“多着呢！谁不想用进口车！你嘴上说申城牌小轿车的质量有保证，可谁信呀？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评价，进口车都比咱们自己的车要好！我估计就是换了你，你也不愿意换！”
孙世民愿意相信徐广禄说的话，可不代表其余的人也会相信。
“那现在怎么说，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好不容易跑一趟燕京，徐广禄并不想空手而回。
“李司长说他会再联系一下相关的部门的，你要是有事，明早你先回去，有消息的话我会通知你的。”孙世民回答道。
徐广禄略作思考，叹息了一声，“也只能这样了，这一次真的是太麻烦你了。”
孙世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用太着急，技术改造这种事可以慢慢来的，尽人事，听天命，部里面会理解你的。”
徐广禄苦笑一声，都这个时候，哪里还有时间慢慢来，就像周景明所说的，一旦德国的合作项目建成，他们的申城牌小轿车，生存空间肯定会被压缩，年产3万辆呀！
再不进行技术改造，怎么跟别人比？
***
用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周景明终于是将所有要用到的工装图纸给画好了，明天就可以将工厂内部能加工的工装送过去，至于不能加工的，周景明就只能亲自跑一趟外面的加工厂了。
“今天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将何颖卿送到门口之后，周景明感激的说道。
晚上并不是何颖卿值班，不过周景明一个人绘图，又是要尺子又是拿橡皮的，很不方便，所以她就主动留下来帮忙了，一直到图书馆闭馆才跟周景明一起回来。
“没什么，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何颖卿站在门口，低着头轻声说道。
“要不……要不我改天请你看电影吧。”周景明犹豫了一下，挠着头，“就当是我感谢你这些天对我的帮助吧。”
“再说吧。我……我先回去了。”说着，何颖卿匆忙转过身，直接跑进了屋里。
看着何颖卿仓皇的背影，周景明无奈的耸了耸肩，第一次约人家，似乎不是很成功啊。
回到宿舍之后，何应寻依旧躺在床上，手里面摆弄着那个收音机，看到周景明进来之后，大寻立马放下收音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周小明，又去图书馆了是不是？”
周景明一下子躺在床上，“对啊，画图去了。”
“呵！在宿舍就不能画？非得跑去图书馆？更有意思的是，只有我姐值班的时候，你才去图书馆，周小明，你可以啊！”何应寻直接跳到周景明的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
“那是巧合。”周景明解释道，不过他随即又一下子坐了起来，看向了何应寻，“大寻，你有经验，能不能告诉我怎么约女生啊？”
何应寻冷笑一声，“想约我姐？”
“我就是随便问一下，不说拉倒。”周景明耸了耸肩说道。
“要我说也可以，帮我把盆里的东西洗了。”何应寻指了指桌底下的脸盆说道。
顺着他指的方向，周景明侧过脸一看，就看到了一盆的臭袜子，难怪宿舍里有股味道呢！
“等一下，我去冲个凉，顺便把我裤衩子也洗了！”还没等周景明答应，何应寻就跳下了床，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周景明就把有关的图纸送到了工厂加工处，叮嘱他们按照图纸，抓紧时间将工装生产出来。弄完这些之后，周景明刚准备出去一趟，将剩余的工装外包加工，就听到赵柯大老远的叫他。
“怎么了师兄，有事吗？”周景明停下来问道。
“先别出去了，厂长马上就回来了，让我们去他办公室等着。”赵柯喘着气说道。
“好，先去等厂长。”周景明没有任何的犹豫，完善工艺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实施，现在关键的是技改的经费怎么来。
“厂长在电话里有说什么吗？”周景明边走边问道。
“没有，只是让我们等他回来。”赵柯摇头道。
徐广禄坐的是凌晨四点的飞机，这会儿已经到申城机场了，两个人等了有一个多小时，才看到徐广禄走进屋来。
“怎么样厂长，部里面同意我们的方案了吗？”周景明急忙问道。
徐广禄顾不上休息，笑容苦涩的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同意，他们不愿意将进口车换成我们的车子。不过产业政策司的李司长还在争取，让我们等消息。”
虽然早知道希望不大，但是得到这样的答复，周景明依旧有些失望。
“那我们的工艺呢？还要继续搞吗？”赵柯问道。按照周景明的说法，完善工艺就是为技改做准备的，现在技改遥遥无期，工艺还要不要继续？
“搞！继续搞！不管最终的结果如何，工艺一定要搞下去！”徐广禄语气坚定的说道。
0057章 部署工作
不管部里面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徐广禄都认为完善工艺系统才是当前最紧迫的任务，因为撇去技术改造这件事不说，部里面新增的1500辆订单，那也是要实实在在完成的，就算为了这个，完善工艺也是迫在眉睫。
“对的，工艺这件事一定要做，否则就算后面有了技改的经费，也无法立即进行技术改造。”周景明也很快从刚刚的失落中走了出来，现在还远没有到可以计较得失的时候。
“我知道了，”赵柯点了点头，“材料我和小周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实施了。”
“好，你们把资料整理好，下午一点钟，召开全厂会议，部署工艺完善的相关工作。
相应的资料周景明早就备好了，除了给徐广禄一份之外，周景明给自己以及赵柯也分别留了一份。
下午，会议正式召开，这是继冲产大会之后，工厂召开的第一次会议，周景明依旧应邀在列。
除了周景明与赵柯之外，其余的人并不知道徐广禄去过燕京，对于这一次突然召开的会议，很多人虽然不清楚用意何在，但大多能猜到和那1500辆的新增指标有关。
“我也就不跟大家客套了，这次会以，还是和部里面新增给我们的指标有关，正式的文件还没有下发，但是部里面也明确表示，1500辆的指标是最低标准，不可能再少了。”
见人员已经到齐，徐广禄便开始进入正题了。
下面一阵骚动，文件还没下来，指标就已经确定好了，看样子下半年没有好日子过了。
“为了保质保量的完成部里面交给我们的任务，我跟总装车间的小赵商量好了，”徐广禄没有管其余人的反应，顿了顿，“从明天起，总装车间实施工艺完善，工人所有的装配，都必须按照工艺文件的要求进行。”
这一下，会议室中彻底炸锅了，他们大多都是搞技术出身的，自然知道什么叫做工艺，但是在冲产量的这个节骨眼上，对产量最低的总装车间实施工艺完善，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工人的装配习惯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过来的，再说，文件由谁来编写？
倒是一旁的李天乐，忍不住朝周景明的方向看了看，徐广禄虽然没有提到周景明，但是李天乐相信，这个提议，绝对是周景明提出来的！
“这应该就是他说的那个好方法吧。”李天乐眼神闪烁，不过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高明之举嘛。
徐广禄敲了敲桌子，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这一次完善工艺，是针对全厂进行的，只不过先在总装车间进行定点试验，等总装车间生产稳定下来之后，其余的三个车间，也都要将完善工艺列入车间的重点工作！”
“还有，”徐广禄顿了顿，“这次总装车间的工艺完善工作，由小周和小赵负责跟进，如果涉及到其余部门的，无条件配合他们，下面，我开始部署具体的工作内容。”
如果说，完善工艺这个决定就已经让所有人感到惊讶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具体工作安排，就让他们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尤其是对“成立质量检查组”这一项，他们更是觉得这个决定疯了！
按照徐广禄所说的，质量检查组的职责就是检查、督促车间工人按照工艺文件的要求正确装配零件，如果工人不按要求执行，造成质量问题的，检查组的人有权对工人进行考核，最多可以考核半个月的工资！
这样一个举措，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把工人逼向自己的对立面！
而且，赋予质量检查组这么大的权力，如果他们公报私仇，滥用考核的权力，造成的不良影响岂不是更大？
李天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样的方案也是周景明提出来的，从严治军的确没错，但是一旦过头了，就有矫枉过正的嫌疑了，周景明这等于是以一己之力，和整个总装车间的工人为敌了。
“到时候就算我不给他找麻烦，怕是工人们就不会放过他。”李天乐在心中冷笑，他觉得周景明这一次真的是昏招连连了。
“厂长，这样的决策是不是有点草率了，现在正是冲产量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搞工艺，不会影响我们的产量吗？”其中一个人疑问道。
“就是为了提高产量，所以才这样做的。完善工艺是死命令，谁要是敢从中作梗，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徐广禄头一次露出了峥嵘之色。
在工艺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全场骇然，有几个人刚到嘴的话，又给生生咽了回去，没有谁想在这个时候触怒徐广禄。
会议结束之后，徐广禄将周景明与赵柯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又叮嘱了一些细节，这才让两个人离开。
“小周，这是你要的几个机加工厂的地址，差点给忘了。”从办公室出来之后，赵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周景明。
“这样的话，那我就得出去一趟了，有几个工装的加工还需要处理。”周景明接过纸说道。
“从我们这里到那几个工厂，距离还挺远的。要不这样吧，你开一辆咱们的产品车，让老黄陪你去，他比你熟，这样也能快点。”赵柯稍作思索，便这样说道。
“也行，就当是公务外派了。”周景明也没有拒绝，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时间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很快的，周景明便和老黄开着一辆申城牌小轿车出了厂区。车子是由老黄开的，周景明就坐在副驾驶。
试乘过许多款车子的周景明，一坐上去，就能听到车子发出的刺耳噪声，别的性能不说，就是nvh这一项，需要改进的地方就有很多。
不过这项工作，现在说还为时尚早。
“黄师傅，这一次由你来担任质检组的组长，压力可能比较大，你要是有什么难处的话，直接说就行了。”周景明闭上眼睛，有些疲倦的说道。
“嘿！我都一把岁数了，能有什么压力？要说压力，谁有你的大。只要你们的决策对工厂有好处，冲锋陷阵什么的，我老黄最喜欢了。”老黄却是笑了笑，云淡风轻的回答道。
两个人一路上就这么聊着，很快车子就来到了一条很窄的小路，远远地，老黄就看到前面停着一辆车，把整个路都挡住了。
只不过，不管老黄怎么按喇叭，前面的车就是不动，还有个人冲着老黄不断地挥手。
“怎么回事？”刚眯一会儿的周景明，揉着眼睛问道。
“前面有辆车好像坏了，堵路上了。”老黄不得已，停下车说道。
周景明睁大眼睛仔细一看，前面的那辆车，车标好像是四个圈连成的一个环。
居然是一辆奥迪！
0058章 崇洋媚外
八十年代一汽奥迪还没有成立，这个时候路上跑的奥迪车，必然都是进口的，而且因为其豪华车的定位，能坐上奥迪的，为官者，必然是高官高官，就算不是官员，能买得起私人奥迪车的，也绝对是富甲一方的大人物。
因为奥迪车在我国的特殊定位，当时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撞奔驰，莫蹭奥迪”，指的就是奥迪车车主的身份，非富即贵，不是一般人能找惹得起的。
“怎么办呢，小周，估计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出去。”老黄往前看了看，诺大的地方，只有这一条小路，此时路完全被堵住，要么下车步行，要么就这么等着。
“老黄，我们现在到哪儿了，还有多远的路，走过去行不行？”周景明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再不想办法回去肯定晚了。
“前面应该就是安亭，距离赵主任给的最近一家工厂，还有近半个小时的车程，走过去的话，至少一个半小时。”老黄皱眉道。
安亭？
周景明心中一动，那不是后来上汽大众的公司所在地吗？
周景明思考了一下，而后便解开了安全带，“走，我们下去看看什么情况，能帮忙就帮一下。”
抛开奥迪车主的身份不说，这个时候帮人即是帮己，否则的话两车的人都得干耗着。
此时的奥迪车旁，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头发梳的整齐，年龄在四十岁左右，但是因为保养好的因素，看起来也就只有35岁，一举一动都显示出他不同寻常的身份。
而站在他身边的，就是他的司机，正焦急地检查着车辆。
“怎么样，哪里出问题了？”男子轻声问道，尽管烈日当空，却没有丝毫的焦急。
“我也没看出是怎么回事，但就是启动不了！这车子从机电局开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半路上就坏了啊！”司机急得满头是汗，开车是他的强项，但是修车就不好说了。
“你先别急，这里地处申城郊区，人烟稀少的，连个电话也没有，肯定是联系不到其余人了，只能看有没有来往的车辆帮上忙了。”男子依旧是处变不惊，云淡风轻的说道。
“要不先生您先到车里避避暑吧，我来盯着有没有车辆过来。”司机很是愧疚的说道。
两个人正说着，司机远远地就看到了朝他们开过来的周景明与老黄，于是便不停地挥着手，示意他们下来。
下了车之后，周景明和老黄两人便朝着奥迪车走去，作为德国豪华车的“三驾马车”之一，奥迪车的品质自然是不用多说的，光是从外表看，奥迪车就比申城牌小轿车高端许多，也难怪那些部门不想用申城牌汽车代替进口车的，因为差距真的是很明显。
看到那名中年男子之后，周景明一阵恍惚，因为这个人太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了，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习惯，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过周景明很快就回过神来，“二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们的车启动不了，但是我又找不出是什么原因，你们能帮我们看看吗？”那名司机擦着汗说道。
“黄师傅，你去检查一下发动机，我去看一下管路和电池。”周景明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边卷起袖子一边说道。
好在出来的时候比较匆忙，穿的还是工作服，倒也不用怕弄脏。
老黄舍不得让周景明劳累，“好嘞！要不让我一个人来查看吧，你去边上歇会儿。”
“没事，很快就好了。”周景明笑了笑，然后很快就钻到了车底，开始检查各个管路。
老黄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掀开前盖，认真地看起了发动机。
见周景明二话不说就帮忙，中年男子明显一愣，而后赞赏的点了点头，“这位小哥，麻烦你了啊。”
“没事，你们修好了，我们也好开走。”躺在车底的周景明回答道。
“看小哥的样子，应该很懂车吧。”闲着也是闲着，中年那字干脆蹲了下来，跟周景明聊了起来。
“那是自然的，我们小周可是润州工学院的大学生呢。”一旁的老黄插嘴道。
“润州工学院啊，我儿子也在那里上学，明年就毕业了。”男子笑着说道。
只不过周景明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双手一用力，便从车底钻了出来，“管路没什么问题，应该不是这里的原因。”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之后，周景明又打开车门，准备查看蓄电池的情况，而另一边，老黄也检查完发动机了，并没什么异样。
“看两位身上的衣服，你们是在上汽轿车厂工作？”男子一边拿出烟递给老黄，一边指了指老黄的工作服问道。
“对的，刚好出来有点事。”老黄接过烟一看，我滴个乖乖，居然是芙蓉王的！
能抽得起这种烟的，可不是一般人。
“我听外面人说，你们生产的申城牌小轿车，质量是不是不太好？你们别误会啊，我就是随便问问。”男子帮老黄点了烟，又给自己点上，两个人就蹲在那里，边吐着云雾边聊着。
老黄舒服的吐了个烟圈，“那都是以前了。之前我们的车确实容易抛锚，不过已经找到原因，并且纠正过来了，现在我们的车，再也不会轻易抛锚了，解决这个问题的，也是小周。”
男子眼中飘过一丝惊讶，“这位小哥这么厉害？”
“那是自然了！我在工厂干了这么多年，小周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年轻人。”老黄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周景明的赞赏，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那这位小哥确实挺厉害的，你们厂可是捡到宝了啊。”中年男子也点头称赞道。
“这位老弟，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问了怕你不高兴，不问吧，心里又不舒服。”老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哥请直言，就冲你们帮我修车，我一定知无不答。”男子豪气的说道。
老黄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放在脚底下踩了踩，“看你的穿着，还有专门的司机，又开着奥迪车，身份肯定不一般，不是高官就是巨富，我就是不明白了，你们咋就这么喜欢开洋车呢？咱们中国人自己造的车，就这么入不了你们的法眼？”
老黄顿了顿，然后有些愤慨地说道，“说你们一句崇洋媚外，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