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失意的陈到
李严随着典韦的话音,眼睛越瞪越大,满是错愕之色,但很快就不愿相信的说:“典将军,你故意蒙骗于我?”
“骗你作甚?此事荆州文武全都知晓,不信可去问你的故主刘表,还有你当年的同僚,当年之事究竟孰是孰非,自有个定论!”典韦怒声喝道。
“这……”李严惊呆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正方!”王旭微笑着接过话去:“我找了你这么多年,却在此地遇到你,实乃天意。你的才华不是现在的职位就能施展的,回荆州吧!曹操不识大才,我却求之不得!”
“哎!”李严沉默良久,叹了口气。
他相信了,因为王旭和典韦根本没必要骗他,若真有杀他之意,跑都跑不掉,后方可还有张辽的兵马在追击。
当下心中升起无限的悔意,可最终还是摇摇头,叹息道:“今日方知乃是鄙人的错,可事已至此,已难有回转之地,鄙人如今效力曹公,焉能背主而去?本已对王将军不义,若还担上不忠之名,有何颜面再见天下之人,士可杀而不可辱,战死此地才是归宿,王将军,让我与典将军公平一战吧!死在荆益二州第一猛将之手,也不辱我!”
“诶!正方何故寻死!”王旭皱眉,听到刚才李严称呼曹操为曹公,已是电光火石般有了说辞,当下厉声喝问:“汝言背主,不知何人是你主?”
“这……”李严一愣,被问住了。片刻后才迟疑着说:“我效力大汉朝廷!”
王旭笑了。朗声回道:“本将军乃是大汉卫将军。先帝亲自诰命开府、持节,难道便不是效力大汉?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乃是奸臣,本将军兴兵讨伐,乃是诛奸除恶。如今曹操把控朝堂,你为其征战,岂非助纣为虐?”
李严不知说什么好了,默然不语。
王旭深吸口气。猛然翻身下马,将火龙枪往地上一插,独自大步走向敌阵李严。
“主公!”典韦与颜良急声欲阻。
“无妨!”王旭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目光直直地看向李严,爽朗笑道:“我相信正方的人品,我以诚相待,以礼相敬,其至少不会阴谋害我!”
其实他心里也有依仗,相信以自己的武艺,片刻之间。谁也伤不了他,何况典韦和颜良更是会瞬间冲来护驾。
“王将军!”李严感动了。从多年前开始到如今,这般对待他的诸侯仅此一人。
“正方!我恳求你,来到荆州,助我扫平天下!”王旭行至他的马前,拱手请求。
典韦和颜良看到这一幕,都是心中不爽,脑子里升起一个念头,若是李严拒绝,那等会儿就给劈成两段。
“王将军!”李严双目含泪,心中的那根弦突然断了,只觉热血上头,猛然扔掉长枪,匆匆下马上前,扶着王旭的手臂噗通跪倒:“李严有负将军,今后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力,以报主公重恩!”
“正方,快快请起!”王旭喜悦地将其扶起:“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
“主公!”李严并未起身,反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行了,正方!起来吧!”王旭将泪流满面的李严给生生拉了起来,随即看向其后的曹军骑兵,大声喝问:“尔等已至绝境,可愿降我!”
带兵将领都已经投降,士兵还如何抵抗,顷刻间,那些兵士们纷纷下马,跪地叩拜:“我等愿降!”
李严此时也抬起了头来,擦干脸上的泪痕,笑道:“主公,我在曹军虽然不得重用,但却统帅着五千骑兵,他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弟兄,朝夕相处,值得信任,可惜还有两千弟兄被先行带往弘农了!”
“原来如此!”王旭心里更加高兴,若这些兵士是其它曹军将领的部曲,还只能暂且押送回武关,既然是李严自己的部曲,那就是平添而来的助力。“那你接下来仍先暂时带着他们吧!待将来回到荆州,再给你具体的职务!”
“遵令!”李严拱手应过,随即看了看北方,刚刚投诚的他,立功心切,略微想想,已是笑着说:“主公可知曹军此次撤退,有一万人退往了北方?”
“有些推测!”王旭点点头。
“那主公可知带兵将领是陈到?”李严接着说。
王旭摇头:“这个尚且不知!”
李严笑笑:“主公,其实陈到原是那刘备部署,智勇双全,因南阳一役表现卓越,从而被识得,曹操因而将其从刘备手下远调到这司隶来,本意乃是先疏离他们,再逐步将其纳入其直属麾下。”
王旭是知道陈到的,不仅仅在前世就深知其威名,最近也听说了其事迹,深为喜爱,此刻从李严语气中听出些味道来,不由笑问:“怎么?正方为何突然言及此人?”
“主公有所不知!其实陈到如今很不得志,还对曹操深为不满,别人不知,我却与其乃是好友,时常听其抱怨,他如今在无战事的时候,几乎都是日日饮酒,沉浸在醉梦之中!“李严说道。
“这是为何?”王旭奇怪地问。
“因为他当初被迫调到司隶之时,曹操用了一计狠招。”
说着,李严略微放低了声音:“我曾听其言说,当时曹操唤去刘备、关羽、张飞、和他四人,言司隶缺少战将,望刘备割爱,选择一人调出,而且曹操手里还有陛下的圣旨。”
“刘备当时想都没想,直接就说了他的名字。”说到这儿,李严长声一叹:“哎!其实陈到是个忠贞之士,若当时刘备哪怕是犹豫片刻,他也不会那般伤心。可刘备为了关、张二人的心。(
平南文学网)那般果断。着实令他心情复杂。”
王旭听完,顿时咧嘴一笑:“呵呵,曹孟德这招确实高明,关、张二人,刘备是决然不会放弃的,而面对圣旨,以大汉忠臣自居的刘备,根本不敢有半点犹豫。若刘备失去名节和关、张二人之心。他将再无出头之日,所以果断放弃陈到也就是必然,他本就是那样的人。”
“主公所言甚是!”李严附和着说。
随即顿了片刻,又再次接道:“曹操之意,当是等陈到离开刘备,到这司隶之后,再以重恩感化,天长日久,即便陈到明白其用意,但也必然被其诚心所感动。早晚会倾心效力于他。可如今,陈到内心却是无法接受的。怨其逼他离开旧主,也对刘备颇为失望。”
“那你的意思是……”王旭若有深意地问说。
“属下与其已是至交好友,愿意北往劝服,于公乃为主公大业,于私则为好友能走出低谷,相信以叔至如今的心境,属下必然能说服他,只是需要主公一封亲笔书信,并且言辞或需诚恳些。”李严郑重地说。
“哈哈哈……”王旭开怀大笑,大方地挥挥手:“陈到乃是将才,若得此人,可胜十万雄兵,何况其如今更关系到司隶局势,若正方能说服他投效于我,莫说是一封信,便是让我亲自前去接他,也是小事。”
“主公如此重视人才,乃是属下等人之幸!”李严长舒口气,随即匆匆道:“既然已定此事,事不宜迟,还望主公尽快给予属下密信。”
“好!”王旭也不啰嗦,点头道:“现在就去长安!”
李严的投诚有些出人意料,但却让王旭心情大好,扫去了心中的阴霾。
当他率军赶回长安时,又碰到追击李严而来的张辽和逍遥津死士,一行人合军一处,返回了长安。
李严急着北上劝说好友投降,在长安拿到王旭的书信后,连夜带着数十护卫北上,匆匆寻陈到而去。
次日,钟繇退往弘农的事实得到最终确认,为了应对新的局势,王旭召集徐庶、高顺、张辽、张合等人汇聚长安,商议接下来的部署和调动。
鉴于郭嘉和徐庶的想法,都是放弃继续东进,转而往西,攻破扶风,威胁韩遂的武都,与汉中遥相呼应,所以最终也对整个兵力部署进行了大范围调整。
法正、周智、黄叙、王雄所在的西方军团五万人,仍然驻扎武关东北的卢氏城外,与弘农太守徐荣召集起来的大军对峙,暂时不再考虑攻打,只需遏制住各道路口,令对方不得进击便可。
他们这支兵马的负担也将变得更大,因为钟繇从长安撤走的曹军,必然也会很快抵达弘农,并随之南下卢氏,与徐荣合为一处,那时法正、周智等人将可能面对八九万人,即便这些兵马远不如曹操主力军战力强,但终究不可小觑。
此外,商县驻扎五千精锐,由傅彤、冯习两员骁将驻守,与东南的武关一起,作为大后方,关键时候也负责策应东北边卢氏县的西方军团。
至于商县西北的上雒、蓝田、杜陵,甚至长安周边的其它数个县,全部都只驻扎一两百人,因为钟繇已经撤离,司隶西部已经没有成规模的大队兵马,所以仅仅用以维持治安。
如此一来,长安屯驻的主力,包括高顺、张合的东方军团部分人马,张辽的白虎军团三万人,王旭的一万近卫铁骑,还有高顺的两千陷阵营,张辽的两千逍遥津死士,徐盛的两千神枪甲士,共计有五万多人。
至于典韦,这么多年来一直就没有组建自己的亲卫,仅率领王旭的近卫铁骑,而颜良、张合则是刚来荆州不久,各自的亲卫还在组建中,所以都没有带过来。
除却他们以外,其他将领,则还没有组建亲卫部曲的权利,更没那个必要。
因此,这五万多人就是接下来所能调动的所有力量,接下来唯一需要等待的,便是李严北去劝降陈到的结果,若成,那么北方威胁尽除,什么都好办。
若不成,那陈到就是钉在北方的尖刺,恐怕还要很费一些周折,将这隐患抵御好,才能安心西进。
只是,现在谁也说不清究竟会怎样,虽然李严本人信心十足,可说服陈到终究不是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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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用人不疑
初冬的清晨,泛着白茫茫的浓雾,从薄处看,雾已结霜。经过秋风修剪后的草木山岭,倏然间变得粉妆玉琢,仪态可人。薄薄的飘雪入土即化为清水,不再可见,可其飘飘荡荡中,却把近处的山衬托得愈发清亮静穆。
路边的衰草,顶了层柔厚的新霜,变得那么白素神秘。枝头的千枝万条,本是死硬枯干,了无诗意,竟一夜之间面目新爽,婷婷妩媚,静若处子。
王旭披着毛茸茸的战袍,漫步在长安城外的旷野,体味着冬日的千娇百媚。
典韦、颜良、徐庶三人随行在侧,后方还跟着数十近卫铁骑,护卫他的安全。
“主公!”徐庶呼出一口热气,出声劝道:“还是先回去吧,城外天冷,当心染上风寒!”
“是啊,主公回去等待吧!”典韦亦是担忧地说。
“无妨!”王旭挥挥手,回头看着远方长安城头的兵士,笑说:“执勤将士伫立在城头尚且不惧,我何怕冷!”
“诶!”颜良眉头紧皱,神色间显得有些不愉:“主公,这李严北上都已经十余日,时至如今却仍未有回音,末将以为,还是别再等了,说不定其本就是为借机脱身,不如早作打算为好。”
随着话音,王旭脚步一顿,目光眺望着北方,久久不再言语,呼吸也随之急促,在冰冷的空气中泛起阵阵白雾。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众将这般劝说,高顺、张辽、张合都曾说过,因为自李严北上寻陈到至今。已经整整过了十二日。这时间显得太过漫长。
他的信心也在一天天减弱。这两日几乎都在长安城北漫步,说是放松,其实谁都知道,他这是期盼着北方的人。
此刻,他沉默了很久,心中在进退间挣扎,因为历史上的李严在性格上是有缺陷的,他也真的不敢确定。可最终还是继续迈动脚步,淡淡地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主公,越等下去,对我军来说越是不利啊!”徐庶匆忙劝阻。
“再等三日!”王旭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
“哎……”众人叹气,彼此相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再劝。
突然,朦胧的雾中响起马蹄疾驰的“哒哒”声,只是听起来似乎仅仅只有十余骑,隐隐绰绰间也看不清究竟来的是谁。众人迅速凝神戒备,将王旭护到中间。
待其奔至近处。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凌婉清带着十余谍影部众。
“婉清,你怎么出城来了!”王旭迎着上前几步,微笑着问。
凌婉清妩媚一笑,随即翻身下马,快步奔到近前:“刚才骆安传来袁曹之争的战报,奴婢下令谍影部众派发给各方后,便赶来给夫君也说说。”
“噢?”王旭皱眉,问道:“那边状况如何?可有转机?”
“虽然已经全面开战,但形势不太明朗!”凌婉清摇摇头,柔声回说:“袁绍主力兵进黎阳后,派遣文丑、高览以优势兵力渡河攻打白马,曹操所任东郡太守刘延不敌,被困城中。”
“随后曹操紧急调遣本来屯驻在官渡的主力大军,北上救援,并先引兵至延津南,伪装欲渡河攻袁绍后方,使文丑分兵往西阻截,实则遣夏侯惇与乐进为先锋,轻骑急进,连夜袭击进攻白马的袁军大营,高览不敌,大败而归,仅带着数百骑得以渡河北逃。”
“期间,文丑闻讯救援,却在白马西南遭到伏击,兵士溃败,曹仁、关羽冲进阵中,谁想文丑见关羽竟然不战而逃,匆忙带着残部北渡黄河而去。”
“不战而逃?”王旭惊愕地打断了凌婉清的话。
颜良本在其后,此刻听到这番话,面色有些尴尬,出言道:“主公,当初你曾对末将说,切莫与关羽交战,隐约表示关羽武艺还在主公之上,末将连主公也打不过,料想不是那关羽对手。”
“而那文丑与末将乃是好友,当初偷偷南下之前,末将心念其安危,就曾给他说过,关羽武艺远超我等,不可单战,所以想来,文丑该是信了我的话,所以眼见受伏,无力相争,又碰见关羽,就引兵逃了。”
“你这还真是够义气……”王旭无语地沉默片刻,也不再多说此事,转而问凌婉清说:“那后来如何?”
凌婉清掩嘴一笑,接着说:“此役,袁绍前部五万人,仅有数千人能渡河逃回黎阳,死伤万余,余者投降。据袁军兵士间传言,当时袁绍大怒,险些斩掉二将,幸得河北众臣求情,这才得免。随后,其挥军三十万,分成五路,意欲强度黄河南下。”
“曹操兵力不足,为了集中力量,不欲与其在绵延的黄河沿岸相争,将白马的军士和百姓全部迁徙走,主力大军退往长垣与离狐二地,遏制险要,守住其通往济阴定陶的通路。”
“袁绍则调遣逢纪、审配统御诸将,领十万兵马在离狐与曹军对峙,主力二十万则进击长垣,意欲歼灭长垣的曹军主力,从而彻底击败曹操。”
王旭听得暗自点头。
心中暗想:历史上曹操定都在许昌,所以其退出白马的黄河沿线后,最终选择了许昌北方几百里外,乌巢湖南边的官渡,并在那里与袁绍决一死战。
如今因为自己占据南阳,与许昌所在的颍川郡相邻,所以其都城只能迁往更东边的济阴郡定陶。
如此一来,他若想以相对劣势的兵力胜过袁绍,要嘛就直接退守都城定陶附近,破釜沉舟,在那儿一绝死战,不然,就只能选择长垣,长垣的地理位置和地形地势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王旭已是抬起头来,再度问说:“婉清。那两方势力的其它几路兵马呢?”
“东方战局。曹军臧霸等将与袁谭统帅的袁军。在青州已经大小征战数十场,最是激烈,可谁也奈何不了谁,袁谭兵力占优,可臧霸等将的能力占优,如今仍然是势均力敌。”
“西方战局,于禁等将自曹军放弃白马后,也迅速带兵离开延津渡。奔赴西北的河内郡,率众抵御袁绍的外甥,并州刺史高干。最近袁绍可能是得知主公北进司隶的消息,命高干和郭援率众在河东与河内打得厉害,不断施压。于禁等将兵力不足,打得非常艰难,”
徐庶一直静静听着各方战况,此刻终于忍不住出言道:“主公,袁曹争雄,曹军左右两翼虽然将领得力,兵士精锐。但无论是青州的臧霸等辈,还是河东、河北的于禁等人。兵力都远低于袁绍,能抵御已是不易,难有突破之举。恐怕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中间的主力!”
“嗯!我明白!”王旭点点头,他心里对此也很清楚。
因为历史上就是如此,两翼战场终究是辅助,最终还是官渡的主力决出胜负。
想了想,他便点头接道:“如今钟繇以退破局,让我等无力东进,暂时帮不了袁绍,还是先按照计划行事!”
王旭与徐庶商讨着各方战事,跟在众人身后的典韦,却不自然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北方,因为他敏锐的感觉到那边有些不同寻常,尽管还不能分辨究竟是什么,但却凝神注目。
忽然,他若有若无地又听到些怪音,随着寒风而来,这一次他集中精神,顷刻间就听明白了,陡然高呼:“主公,北方有大队兵士过来,我隐隐听到马蹄奔驰的声音!”
“噢?真的?”王旭陡然一怔,顾不得再与徐庶多说,随即转身,细细辨别风中的声音。
“没错,确实是骑兵奔驰在旷野而回荡出的声音,若细细听之,还隐隐有齐整的步伐落地声,应该还有大批步卒随行。”王旭随之点头。
众人都不自然地停驻原地,皱眉看向了北方。
“所有人先上马!”为防备意外,王旭果断下令。
待全部策马伫立后,又沉声喝道:“婉清,你先带着谍影部众回城,让长安做好守备,以防突变!”
“诺!”
凌婉清做事的时候,从来不含糊,应命之后,带着谍影部众调转马头便走。
不多时,北方的马蹄声已是非常明显,显然距离逐渐接近,可惜大雾笼罩,虽然能隐隐绰绰地看到些影子,却无法清楚地分辨。
典韦策马上前数步,冰火战戟握于双手,雷霆震吼:“来者何人?典韦在此!”
“停止行军,快停止行军,莫要产生冲突!”浓雾里很快传来一声大吼,随之便听到那声音再度大喊:“典将军,我乃李严!”
“李严!”王旭早前就有所猜测,但不是很肯定,此刻听到其自报家门,当即大喜。
片刻之后,那边的兵士停止了行军,唯有两骑快马从浓雾中飞奔而来,待到十米开外,已是能看到来人模样,前面一人正是北上劝说陈到的李严,其身后一将王旭倒是不认识,但心中却明白了。
李严见到人群里策马伫立,微笑不语的王旭,猛然勒住马缰,战马“驭”得人立而起。
其人随之纵下马背,快步奔至近前跪地行礼:“主公,李严幸不辱命,叔侄已带马步兵一万前来投效!”
说着,他匆匆回头看向同样已经跟着他下马,紧随而来的那员将领,疾声笑说:“叔侄,快来拜见主公!”
陈到也是果断,挥手扔掉手中长枪,单膝跪地:“末将陈到,拜见主公!”
“叔侄、正方!快快请起!”王旭匆忙下马,上前将二人扶起身来。
旁边不远的徐庶抚须一笑,随之接口说:“李严将军此去北方长达十余日,军中诸将皆以为阁下抽身而去,唯独主公不信,日日在这城外漫步守候!”
闻言,李严满脸错愕,随即感动地望向王旭,激动道:“感谢主公信任,其实末将与叔侄如此晚归,乃是因为寻找一人,因而耽搁。”
第六百四十章 天降鸿福
“寻人?”王旭疑惑,看了看李严,奇怪地问:“不知何人那般重要,以至尔等亲自前往?”
李严回头与陈到相视一笑,若有深意地说:“主公可知太原王凌?”
“你们是指我那岳父王允的侄儿?”王旭不肯定地问。
“正是!”李严点头。
王旭奇怪地说:“他不是死了吗?当年董卓伏诛之后,李傕、郭汜反攻长安,我岳父王允带着陛下突围,意欲南逃荆州寻我,可没想陛下没能走脱,当时我兵少将寡,无力北进护驾。”
说着,他越发觉得奇怪,皱眉道:“可就我所知,李傕、郭汜追回陛下抵达长安后,得知此事,便迁怒于我岳父兄长一家,惨遭灭门,其兄长的两个儿子王晨和王凌不是也死了吗?”
这事儿王旭记得很清楚,因为当初王允刚逃到荆州那段时间,曾闹得很厉害,他也对长安当时的局势了解很多。
对于王凌,他心里一直就觉得可惜,历史上,此人文武双全,功勋赫赫,在魏国做到了车骑将军、司空、太尉等职,直至见到司马懿把控朝政,挟持魏帝曹芳,这才心生怨愤,随后意欲另立当时智勇双全的楚王曹彪为帝,可最终被司马懿觉察,失败后自杀而亡。
总得来说,这是个智勇双全的忠义之士,历史上王允死在长安,家人都遭到灭族,可他王凌因为是王允兄长的孩子,不被人所注目,所以事件发生后。在王家人的努力下。他与其亲哥王晨二人都得以暗中逃过一劫。
可因为王旭的到来。时局受到影响,王允有了他这个兵强马壮的便宜女婿为外援,竟然没有困守长安,反而想到带着小皇帝到荆州投奔他,希望能出兵再打回去,因而得以逃脱宿命。
当时李傕、郭汜急于带兵追回小皇帝,没能第一时间杀王允的家人,所以其家人老少都在群臣帮助下逃脱。
如此一来。反而是王允的兄长一家遭了秧。
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并不知会受此事牵连,历史上,李傕、郭汜传令灭掉王允三族,但先杀的是王允满门,正因为这段宝贵的时间,他们才能得到消息,匆匆安排两个不引人注目的孩子,在群臣暗中帮助下逃走。
可如今王允家人已经走脱,没能顶出那段时间来,所以王晨和王凌理应死了才对。甚至于就王旭所知,王允在荆州都给这两人立了衣冠冢。每年前往祭奠。
没想到,此刻李严听到他的话,却是摇摇头,笑着回说:“主公,不但王凌逃脱了,其兄长王晨也逃脱了,当年李傕、郭汜押着陛下回长安,发现王允家人已不知所踪,怒气无处宣泄,便先杀他们这无辜的一家人泄愤,可恰好那日王凌兄弟二人去城外打猎,希望用野味给其母亲补身子,因而在群臣帮助下,机缘巧合地逃过一劫。”
“兄弟二人真乃天命之所顾!”王旭听完,颇有些感慨,但很快又摇摇头,回问:“那你们寻王凌为何?”
李严回道:“主公有所不知,二人逃脱后,隐居河东,仅有少数旧臣知晓,钟繇便是其中之一。因惜二人才华,其入主司隶后,便写信征召,王晨推辞不肯,王凌却投效帐下,如今就驻扎在潼关,据说曹操也已听闻其名日久,有意提拔他去其麾下,不过因为如今战事紧迫,暂时还未能召见。”
“王凌镇守潼关?”王旭皱起了眉头:“那你们如何敢去见他?”
“主公误会了,末将与叔至二人没有找王凌,而是去河东,寻访王凌的哥哥王晨!”李严道。
“王晨?”王旭疑惑。
“嗯!”李严点点头,接着说:“末将与叔至寻找王晨,只为说服其前来投效,其与王凌兄弟二人情深义重,若能策反王凌,主公将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拿下潼关。”
“好!”王旭顷刻间反应过来,大喜过望:“那你们可说服了王晨?”
“虽然没能说服其投效,但他答应举家迁往荆州,并竭力帮助劝说王凌归附,如今其与家人尽在后方军中!”李严笑道。
“真是天助我也!”王旭激动不已,与同样笑容满脸的徐庶相视片刻,又疾声问说:“那你们是如何说服的王晨?”
“此事还是由叔至说吧!是他说服的王晨!”李严笑着说。
陈到闻言,拱手对着王旭一礼,出声道:“主公,末将曾偶然听到司隶文武闲谈,言及王晨不愿投效曹军的原因有三。其一,乃是他心中嫉恨当年那批西凉将领,虽然主谋者已经伏诛,可仍有不少活下来,当初曹军以怀柔手段得到司隶,所以军中还有不少那批西凉将领效力,甚至身居高位,他不欲与其共事。”
“其二,王晨与他人不同,极重亲情,尤其是在灭门之后。他知晓主公纳了王允养女入室,虽然是养女,但在王允一家死后,却是唯一的后人,所以视为仅有的亲人,不欲助曹操与主公为敌,”
“其三,他担心他们这一脉断后,所以不欲出仕!”
“等等!”听到这里,王旭忍不住挥手打断,奇怪地问:“叔至,为何你说我岳父王允一家死了?”
“嗯?天下不都这么传吗?”陈到抬起头来,疑惑地说:“世人皆言,当年王司徒带陛下突围南下,却最终在抵达武关之前被追李傕、郭汜追到,最终身首异处。家人虽然趁隙逃离长安,但李傕、郭汜也曾放出言论,说已经全数捕杀,世间传言仅有一死士能带着陛下血诏去往荆州。”
“哈哈哈……”王旭陡然乐了,大笑不止。
他这才突然察觉,王允自到荆州后。虽然闹腾过一阵。荆州高层都知道他。可其本人对外却深居浅出,很少接触外界之人,这些年看清天下局势之后,更是心灰意冷,躲在学曹里编修古籍、编纂文书,与学曹里那帮大儒饮酒吟诗,每天逍遥自在,与隐居无异。似乎还就真的没有在公众之前再现身。
这种已经远离军政事务,远离权力核心的人,各方的探子也不会去调查,如此一来,恐怕其它各方势力之主都不知道他还活着,那民间传闻其已死去多年,倒也正常。
李严和陈到听其突然大笑,不明所以,皆是有些发怔。
好一会儿后,王旭才收起笑容。轻声说:“料想那李傕、郭汜当年放出谣言,乃是为了以凶威震慑反抗之人。可事实上,我岳父及其家人都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王司徒还活着?”李严瞬间瞪大了眼睛。
陈到心思活络,随之笑道:“如此一来,那岂非更容易说服王凌了。”
“嗯!”王旭点头,沉凝片刻后,已是回头对着典韦说:“典韦,你速派人回禀襄阳,告知沮授详情,让他安排人护送王允赶来司隶,要快!”
“诺!”典韦应命。
“还有,通知沮授迅速调派官员,准备接手扶风、冯翊、京兆、弘农四郡,若潼关破,将是我军在司隶真正站住脚跟的最好机会!”王旭补充道。
典韦先行返回了长安城内,派人传信去了。
王旭随后亲自去见了王晨,以亲人待之,并将王允一家侥幸未死的事情也尽数相告。
得知尚有至亲在世,令王晨非常激动,当场泪流满面,并保证一定亲自奔赴潼关,说服王凌。
李严和陈到做的这件事,真可谓是扭转局势的一笔,但也让之前定下的计划全盘打乱。
陈到引兵投降,意味着北方的威胁尽除,如果再取得潼关,那么钟繇费尽心机的部署,必然破灭。
一番紧急商议之后,当天夜里,张辽便率领一万白虎军团士兵和两千逍遥津死士,匆匆奔赴武关。
次日清晨,王旭也自率一万近卫铁骑随之出发,紧跟着东进武关,随行的不仅有典韦、颜良、徐盛三将,还有刚刚投效的李严和陈到。
不过,跟随他们投效的曹军将士没能随行,仍然驻扎长安,暂归徐庶节制,两人只各带百余骑士作为护卫。
因为不急着赶路,只以常规行军速度前进,所以三日之后,他们才经过郑县县城,距离潼关仍有一百多里。
这一晚,天空下起鹅毛大雪,王旭在帐内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老是记挂着家里的娇妻美妾。
“哎!还是出去走走吧!”
王旭无奈起身,披上厚厚的毛皮战袍,离开了营帐。
外面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积雪,走在上面总会发出“啪嚓!啪嚓!”的声音,巡逻执勤的士卒,一列又一列,在军营里四处走动,见到他总会驻足行礼,然后再度远去。
营内各处的火台因为寒风的吹拂,晃动得厉害,若不是里面有着油脂,恐怕早已熄灭。
王旭双手慢慢揉搓,鼻端呼出浓浓的白雾,在军营中四处游荡。
不知不觉,竟然行至陈到歇息的小营帐旁边,眼见其帐内还有烛火闪动,沉凝片刻,不由面带微笑地走了过去。
可刚到帐外,却听到里面除了陈到,似乎还有另外一人,此刻正在轻声谈论。
其中一人道:“陈将军既然已经投效荆州,何故还忧愁满面,如此岂不令人生疑?”
“哎!”陈到的叹息传来:“常言忠臣不事二主,可我如今却已违背初衷,心中时常不安,怎来笑颜!”
那人回说:“将军此言差异,当今天下,君择臣,臣以择君,将军对那刘备忠心耿耿,却为其所弃,如今得蒙王将军器重,乃是幸事,不该这般愁眉不展,若长久下去,为王将军所知,恐又生事端,那岂非真的背上不忠之名?”
“可当初刘备弃我,亦是受曹操所逼,关、张二人跟随他日子更久,择我亦是无奈!”陈到出声辩驳,显然是心中那个坎还没有理顺,心情很矛盾。
第六百四十一章 无可奈何
王旭静静站在帐外,没有急着打扰,屏息细听。
随着陈到的回答,另外一人很快便又接道:“陈将军,难道你真的看不出刘备为何选择弃你?”
“不会是那样,刘皇叔仁义无双,胸怀坦荡,怎会是我等猜想那般!”陈到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已是先为其开脱,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
那人随之出声,措辞极为严厉:“陈将军,此乃自欺欺人,请恕属下直言,刘备真若那般坦荡,何须委屈在曹公把持的朝廷之中,其只需辞官而去,交出本部那少许兵马,将军等人难道还有不跟随之理,天下哪儿去不得?”
“哎!”陈到叹口气,没有说话。
那人又接道:“不怕陈将军生气,其实当今天下诸侯中,属下最不喜刘备,其委屈在朝中,不外乎两点,一则放不下官职,放不下名爵,因为若无这些,他将来难以自抬身份,用以服众。”
“二则放不下手中仅有的那点兵,因为他不是个肯屈居人下的人,没了这些,当今天下已很难寻到立足之地。”
“属下承认,一个好的主公就该有想法,就该去争名爵,去争实力,没有名爵和实力,如何扫平天下,如何给予将士们功业和富足,只有那样才是英主,才值得跟随。”
“可要争便明着争,陛下年幼,无力掌控天下,各方诸侯相争,就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争。袁绍据河北。孙坚在江东。王将军雄霸荆益,韩遂、马腾虎踞凉州,皆是一时豪杰,不论成败,丈夫在世,不过一死,总不留骂名。”
“可刘玄德,明明就有着权倾天下之心。却非要一副谦让虚伪,无心天下的模样,每每以陛下,以百姓为借口,令人不齿。好似陈将军调到司隶一事,其明明就是自己放不下,却在辞行时还找借口,言是不好抗命,为曹公所逼。”
“可实则,若其真有说的那般重义。那般巨伟,只需辞掉官职。交出手中那点部曲,一起离开便是,何须找这么多说辞?依属下看来,他刘备如今这般,不外乎是想得到册封,统个一郡或一州之地,好有个地方兴兵再起罢了。”
“说得不错!”王旭再也忍不住了,迈步走进帐内,大声称赞。
“主公!”
“王将军!”
陈到与那人惊呼一声,随即匆忙起身参见。
“无需多礼!”王旭大手一挥,看向那个陌生的将领,脸上露出些许笑容:“阁下目光远大,观事透彻,谈吐不凡,不知如何称呼!”
“末将贾逵,河东襄陵人,本为襄陵小吏,陈将军刚到司隶之时,曾前去河东招兵,承蒙其看重,得以招入军中为将,此次也随陈将军一同投效王将军。”贾逵快速回道。
王旭闻言,惊愕的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心中可是乐开了花。
河东贾逵?那个史上深得曹操、曹丕父子器重,忠贞刚烈,文武双全,统镇豫州抵挡东吴的贾逵?最近可真是鸿运天降,居然招降一个,还附送一个,招一送一,这可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将才啊!
没等其来得及说话,见他面色愕然的陈到,已是急急出言介绍:“主公,贾梁道乃是末将的副将,此次与我一同率领万余兵士投效,能文能武,颇为不凡,可担当大任。”
“嗯!”王旭回过神来,当即点点头,笑道:“既得叔至如此大力举荐,以后你便同入我将军府麾下为臣吧!”
贾逵哪里还听不懂,拱手改口道:“多谢主公提拔!”
“我很喜欢你今日的言论,今后好好努力,多立战功!”王旭拍着他的肩膀说。
“末将定不负主公所望!”贾逵朗声应答。
“嗯!都先坐下吧!”
王旭笑笑,随之寻到旁边落座,不再多说贾逵,反而将目光投向面色有些尴尬的陈到,温言说:“叔至,刚才寻营,碰巧听到尔等谈论之事……”
“主公!”陈到急急出口,意欲解释:“末将并非心意不明,只是故主曾待我甚厚,所以……”
“诶,不用解释!”王旭挥手打断,直直地望着他:“我相信你的为人!”
“主公……”陈到满脸愧色。
王旭望着他,淡然地说:“叔至,对于你的故主,我不好多说什么,也不好在你面前评价,但我却可以坦诚地对你说,至少我本人自起兵以来,不为帝室,就为荡平天下,建不世之伟业,还百姓太平盛世,随我南征北战的弟兄臣属亦是如此。若叔至与我等同心,那便为此尽心竭力,即便粉身碎骨,也不枉这男儿之身。”
“主公!”陈到服了,跪倒于地,涕泪横流。
这一夜,王旭在陈到的帐内,与二人聊到很晚,倾心相交,更将心目中强兵兴国的宏伟蓝图徐徐说出,让二人听得双目放光,热血沸腾,对于未来充满了憧憬。
次日清晨,大军再度起行,赶路一天,终于抵达华阴县城,并在此城内驻防,而早前出发的张辽,早已在东方几十里外的潼关城下安营扎寨,与曹军对峙。
随后,王晨在典韦的护卫下,奔赴潼关大营,准备劝说其弟,潼关守将王凌投降。
王旭并没有跟着过去,只是在华阴县静静等着,心里充满期待。
半日后,一匹快马奔回华阴,带来了潼关的消息。
“什么?王凌拒绝?”王旭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李严更是不敢相信,厉声质问传信兵士。“你可曾有半句虚言?”
那兵士不敢隐瞒,匆忙道:“回禀将军,属下句句实言。那王晨在关外苦心说服。可王凌虽然曾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以大丈夫怎可言降为由,拒降。”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办了。
颜良性子急,当下沉声喝道:“主公,既然其不降,不如成全其志愿,调集大军来攻,末将愿率部登城夺关!”
“不急!此事还有余地!”王旭迅速冷静下来。眉头紧皱,很快又望向报讯的兵士:“你说王凌曾犹豫过?”
“确实曾犹豫,王晨骂其罔顾亲人,并与仇人共事的时候,他曾很久都没说话!”那兵士说着,想了想,又接道:“此后关上还一度内讧过,似乎是两员副将与王凌之间产生了争执。”
“噢?”王旭来了兴趣,急问:“副将为谁可知?”
“听王晨所言,似乎叫卞喜和孔秀!”那兵士回说。
“嗯!”王旭点点头:“行了。你先下去领赏歇息吧!”
“多谢将军!”
随着那员兵士退下,众将的目光皆是转向了王旭。徐盛出言道:“主公,若王凌不肯投效,那不妨利用一下其将领间的矛盾,或许有破关之机。”
“可以,但还不是时候,王凌既然曾犹豫,说明投效之事尚有可为。”王旭说。
陈到闻言,不由接过话去:“可今日已经发生此事,卞喜和孔秀二人恐怕会想方设法通知钟繇,说不得过几天就会有其它将领带兵赶至,王凌也会被撤职,那便失去大好时机。”
“钟繇如今已经抵达卢氏县城,与徐荣汇合,而卢氏与潼关之间全是崇山峻岭,山路崎岖坎坷,是没有办法行军的,所以只能从弘农郡府那边的官道绕行,待潼关传信过去,其再派兵马返回弘农郡府,从而西至潼关,怎么也要三四日,我想应该够了!”
说着,他默算了下时日,已是疾声吩咐道:“四日半之前,我们已快马通报襄阳,最多两日便到,而沮授深明我意,一定会安排我岳父王允以最快速度赶来,我岳父已年过六十,赶过来必然是乘坐马车,可若是数匹快马拉车,也不比骑马慢多少,如今应该离长安已不远。”
“颜良!你立刻命人寻去催促,就说潼关王凌不肯降,若他不赶快,我们就只能攻下潼关,将王凌砍了。到时候,望他莫要怪罪于我!”
“诺!”颜良应命而去。
众人都乐了,没想到王旭会下这么一道命令。
“徐盛!”王旭随之又接着唤道。
“在!”
“你派人回报长安徐庶、高顺、张合三人,让他们做好准备,若王凌死活不肯降,我们便放弃潼关,让张辽退守这华阴县城,其余兵马立刻发兵西进扶风。”
“遵令!”
众将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贾逵不知以前的部署,当即奇道:“主公,为何要放弃潼关呢?”
“潼关险隘,不说攻克艰难,即便攻取也是得不偿失,不如西进,至于原因,今后你自会知晓!”王旭笑道。
贾逵拱手退下,倒也明理的没有再追问。
七八个时辰后,颜良派出的快骑寻到了刚刚路过长安,抵达霸陵的王允,将王旭的原话尽数带到。
王允听后,当场大急,痛声责骂:“王凌这混小子,果真不出我所料,还是那倔性子,家族已没剩几个人,如此同室操戈,彼此厮杀,这是何苦为之!快,加快马速!”
他如今也顾不得路途颠簸了,只想尽快赶至潼关。
与此同时,潼关城下的王晨也是喊得嗓子冒烟,气得暴跳如雷,大声训斥着王凌,他已经不只一次到关下劝说,可城头的王凌虽然满脸痛苦,却终是不肯投降。
“兄长,你回去吧!别再喊了,天冷!”
“你亦知晓寒冷?为兄如今是心冷!”
“兄长,自古未有两全之事,请恕弟弟只能尽忠!”
“何为忠?你究竟忠于何人?曹操?还是钟繇?你并非他们家臣,不过效力大汉,而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王将军兴义兵而伐无道,汝何故助纣为虐,反与亲人厮杀?”
“我……”
两人的对话终究还是无果,王凌虽然言语上说不过其兄长,可就是不肯降,既让关下张辽、典韦敬服其节气,却又颇为无奈……
第六百四十二章 以己度人
一日后正午,王允的车架抵达华阴城外,王旭闻讯,亲自率众迎接,简短将当下情况说明,便匆匆带着其奔赴前线,只留徐盛领近卫铁骑留守华阴。
沿途快马奔驰,抵达潼关之时,正好碰到王晨又一次在关下劝说。
王允在后方营内细听片刻,已是急不可耐,匆忙说:“子阳,快带老夫去关下,王晨如此说法肯定劝不住!”
“好!去关下。”王旭点头允诺,亲自带着众将策马行至关外。
此时,张辽、典韦二人正率领数十逍遥津死士,护卫在王晨身侧,突然听到后方车马声,不由回头望来。
“是主公!”
“主公来了!”
二人相继惊呼,立刻拍马迎来,并将这两日劝说的情况大致回报一翻。
“嗯!”王旭笑笑,示意自己明白,随即将目光转向王晨,呼唤说:“伯明兄长,快看谁来了!”
王晨因为年龄较长,所以王旭以兄称之。
其本来没管身后之事,只顾大声劝说,此刻闻言,不由策马返回数步,满脸愁容地拱手行礼:“哎!王将军,愚弟性子倔强,实难劝说,真不知如何是好!”
王旭不以为意地摆手:“伯明兄长莫急,且先看看马车内是何人?”
“马车内……”王晨转头望去,满脸疑惑。
此前他并不知道王允要来,所以不可能猜到。
马车很快停下,里面传来一个疲惫而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伯明。是我!”
马车的帘子随之掀开。风尘仆仆的王允从内走了出来。
王晨细望片刻。瞬间泪水四溢,激动地唤道:“叔父!”
“伯明,想不到你我还有再见之日!”王允目光悠远,脸上带着些许沧桑,颇为感慨。“哎!当年是我考虑不周,让你父母及弟妹一家人尽数受李傕、郭汜所害。”
王晨哽咽着摇头:“叔父莫要自责,当年是父亲自己不肯走的,言身为大汉臣子。当为陛下驻守朝堂,当等待叔父携陛下寻到援军归来,亦或者下令迁都!当时,谁也未曾想到,李傕、郭汜会胆大如斯,冒天下之大不韪大肆斩杀群臣,即便不因叔父之事,以父亲那等忠直的性子,也必受牵连。”
“哎!”王允叹口气,拍拍王晨的肩膀。默然不语,其实这些他哪会不知。只是终究觉得自己有责任。
王晨泪眼婆娑,接着说道:“叔父,其实那钟繇亦曾盛邀于我,我之所以不肯出仕,全因那钟繇当初在长安,明哲保身,反而屈从于李傕、郭汜这等叛贼,深得二人信任。”
“不然当初曹操迎陛下东去时,钟繇也无能从中协助周旋,骗过二人。(
平南文学网)我虽理解其这般隐忍不发、伺机而动的作为,可因父亲之事,心中实难介怀,因而不愿去其帐下!”
王允满目慈怜,看着王晨良久,才悠然询问:“那王凌投效曹军,当初你为何不阻止!”
“王凌与我性子不同,其更思变通,当初我与其商议时,他说出仕乃为朝廷,待以本事得居高位之后,才能为父亲当初的忠义之举树碑列传,才能让太原王家得到应有的荣誉,所以我也同意了。”王晨回说。
王允已经是过来人,如何不理解他们的心思,想劝解些什么,可又不好说出来,最终悠然一叹,苦涩地说:“你兄弟二人中,你身上有你父亲的率直重情,王凌却有汝父的忠正不屈!”
“罢了!”王允深吸口气,洒脱的摆摆手,很快将话题转回来:“现在不是说此事的时候,待将来回荆州再叙,老夫先去见王凌!”
“嗯!也只能看叔父能否说服愚弟了。”王晨立刻点点头,擦干了眼角的泪光。
王允虽然好些年不再身居高位,可气度仍在,很快大步行到众人之前,遥望潼关城楼,虽然老迈,可往那里一站,却让人觉得真如高山一般,气场十足。
“众将随我相护!”
王旭一直没打扰叔侄二人,此刻才匆匆带着众人策马行至王允左右,为其护驾。
关上的曹军将士早就发现关下异常,但因为人多,并没能看清,也不知来了些什么人,此刻众人排开,那王凌才陡然怔住,愣愣地看向王允。
“王凌逆子,还不打开关门!”王允吐气开声,朗声大喝。
“叔父?”王凌难以置信,眼睛都瞪圆了,深怕看错。
王晨适时接话喊道:“二弟,叔父年事已高,亲自来此劝说,你何忍其站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还不开关相迎!”
“叔父,您老人家还健在人世?”王凌大声喝问。
“你以为呢?”王允大声回话:“当年之事,将来在与你细说,你快快开关投降!”
“叔父,这……”王凌真是为难坏了,心里百般挣扎,可最终还是回声说:“叔父,您自幼教导于我,当忠于职守,侄儿如今镇守武关,焉能做那违逆之事?”
“糊涂!”王允怒声斥责:“忠,当分忠于谁,当分所为何事!如今帝室衰微,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掌控朝堂,视陛下为无物,已是奸臣,汝本大汉忠臣之后,何故为奸臣把守关隘,与亲人对峙,这般作为,汝将以何颜面对你九泉之下的父母?”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侄儿……”
王凌话还没说完,王允已是疾声打断,怒声斥责:“汝为奸臣把守关隘,已是不忠,如今所为更是不孝,你这逆子如此作为,不忠不孝,可还不思悔改,汝父与我,可曾这般教你?”
“叔父……”王凌此刻饱受煎熬,泪水从眼眶里流出,很是痛苦。片刻后他也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来。“叔父!当今天下。诸侯混战。帝室衰微,英豪各为其主。曹公待我不薄,安能背弃,况为将者,又焉能失去节气,若今日开城投降,岂非受天下人耻笑,留下千古骂名?”
王允嘴上那是三寸不烂之舌。又何等精明,深明王凌此刻复杂的心理,亦知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全是借口,见其说出实话,当即直打七寸,怒责说:“天下诸侯,效力何人不好,你偏效力那挟制陛下的奸臣,不论天下大势如何,可汝终为汉臣之后。世食汉禄,他人可效。唯你不可,此乃失德!”
“统兵与亲人交战,乃是失义!”
“与杀父仇人同朝为臣,更是有不孝之嫌,若汝父家人死于战场,乃兵戈之争,那还罢了,怪不得谁,可那些西凉人是以叛逆之身,残忍谋害你手无寸铁的家族满门,你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再者,你效力曹操,而我与王晨却在荆州,以曹孟德多疑之性,若知此事,焉能再真正信任于你?”
“叔父……我……”王凌不知该说什么,他听到那番话,虽然心中煎熬,可显然还是不愿开城投降。
就在他们两人遥遥喊话的时候,潼关的另一段城墙上,卞喜和孔秀却是匆匆聚到了一起。
“孔将军,你可曾听到他们之前的对话?”卞喜焦急地说。
“听到了,得到士卒禀报,我第一时间就赶来,那人是王司徒!”孔秀无奈地叹道。
“想不到那老匹夫没死,还藏身在荆州!”卞喜双眼闪过厉色,随即说道:“孔将军,这老匹夫和王晨,都与王凌是至亲,王凌向来孝顺重情,只是碍于忠诚名节,这才不肯投降,可听两人这般说下去,王凌心里恐怕守不住。”
“那你说怎么办?”孔秀也是急坏了。“信已经报过去,可曹真将军最快也还有一天才能赶到。”
卞喜皱眉说:“不行,等不了一天,你想想,即便是你我二人,如果处在王凌此刻的境地,可能守住忠心?”
“这……”孔秀汗颜地低下头,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你想,王凌又能比你我二人好到哪里去?”卞喜再次开口道。
两人这番对话,倒真是让人忍俊不禁,典型的以己度人。
可惜人是很难看清自己的,孔秀被说动了,疾声问道:“那怎么办?”
卞喜丝毫没有犹豫,狠狠挥手做了个宰的比划:“命弓箭手射杀王允,再将王凌控制起来,不然潼关必陷。况且那王旭似乎也在关下,虽然其武艺不凡,又有强将护卫,但若能侥幸将其也射杀,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不可,钟校尉快马回信,不是言及不可妄动吗?若射杀王允,王凌必然怒急!”孔秀连连摇头。
“那是其不知王允还活着,并会到这潼关来,如今禀报已经来不及了,为将者若不当机立断,必受其祸!”卞喜狠声道。
孔秀思虑片刻,终究还是点头:“好!那我们立刻就去关内,召集你我二人的本部部曲上城墙。”
“且慢!”卞喜冲忙拉住他,摇头道:“若那般兴师动众,王凌哪有不得到禀报的道理,而且时间拖延太长,若让其有了准备,就不易围杀了,依我看,仅城头上你我二人的亲信部曲就够,先悄悄潜过去,将王凌和他自己的那百多亲卫围起来,谅他王凌也翻不了天!”
“如此也好,那我现在过去安排!”孔秀转身便走。
“孔将军,等会儿可千万当心,我曾听人说王凌武艺不错,我们曾与其切磋,其恐怕未尽全力!”卞喜提醒说。
孔秀满不在乎地摆手:“不必担心,他武艺不凡,我亦靠勇武为将,切磋时我也不曾使出全力,有何惧之?前些时日大军撤往弘农,我二人奉命带一万兵马留守此地,辅助于他,不过因他本是潼关守将,对这潼关很熟悉罢了,不然焉能让他做主将。”
“还是谨慎些好!”卞喜叮嘱说。
“卞将军放心,若他王凌敢反抗,我必斩他!”孔秀说着,头也不会地大步离去。
卞喜也没有拖沓,悄悄吩咐城墙上的亲信部曲,缓缓向着中央城楼围拢,他自己则挑选出一队最好的弓弩手,在城垣旁边悄然等待。
不多时,他眼角观到城楼那边已经做好部署,遥遥与孔秀使了个眼色,果断回头大喝:“射!”
第六百四十三章 怒发冲冠
“嗖、嗖、嗖!”
一排排利箭从武关城墙上飞射而出。
虽然关下的王旭等人伫立在常规射程外,可卞喜找的全是最精锐的弓手,拿的也是强力战弓,自然能射到。
“诸位小心!”
只来得及喊出几个字,王旭便从战马背上飞身而起,干将宝剑划过一抹流光出鞘,挡在了王允身前。
众将也是各展武艺,刀枪剑影,重重挥舞,将袭来的箭矢纷纷击落。
“退后!退后!”张辽朗声大喝。
城头的王凌看到这一幕,怒发冲冠,愤然望向城墙西段,大喝:“无本将命令,谁敢放箭!拖下去砍了!”
他完全可以看得出,刚才那些箭矢,大部分都是集中瞄着王允去的。
“哼,王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孔秀冷哼,从不远处的士兵群里走出。
另一旁的卞喜,此刻正在惊异刚才射箭那一瞬间,关下王旭所展现出的强横武艺。
射往王允的那一箭,可是他亲自动手,其威力和速度自然不同凡响,可却被王旭飞身而起给劈挡开。
况且这抵挡射向自己的箭,与帮助几米外的人抵挡,那可完全是两个概念,这需要多快的出剑,多迅捷的移动,多好的眼力?作为武人,他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不过此刻来不及多想,孔秀的声音已让其立刻醒转,随之匆忙奔了出来,现身大喝:“王凌。刚才是我下令放的箭。你可敢杀我?”
王凌左右各望一眼。惊愕地退后一步:“孔将军,卞将军,你二位这是……”
“哼!”卞喜冷声接过:“王凌,你兄长和叔父投效荆州,近日前来劝降,你心已经动摇,我与孔将军已经传报钟校尉,如今曹真将军已率兵赶来。再过一日便可抵达,我等奉命收你兵权,押去见钟校尉。”
“哧!”
王凌闻言大怒,猛然拔出腰间佩刀,吼道:“我至今未降,何曾动摇?你二人休要挑拨,竟还写信污蔑于我!”
“哈哈哈……王大将军!”孔秀笑了,冷嘲热讽着缓步走向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是否动摇,你心里应该清楚。待拿下你,押解至弘农。钟校尉自会定夺,我等可不敢担那风险。”
“不错!”卞喜笑着接过话去:“若你不曾动摇,我射杀王允,你何故大怒!”
“关下乃是我亲叔父与兄长,为当世仅有的亲人,焉有不怒之理?我虽不降,但亦不欲杀害,此乃人之常情,可有过错,若是你二人,又当如何?”王凌怒声反驳。
孔秀摆摆手,笑道:“不想与你做这无意义的辩驳,王凌!你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随我去见钟校尉。”
“有尔等这两个小人,我若受缚,焉还有幸理!恐怕即便无过,你们为了逃避罪责,也会给我添加罪名。”王凌怒声责骂,气得浑身颤抖。
孔秀和卞喜倒是因为这话怔住,因为两人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他们本乃凡俗之辈,并非那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人,若王凌最终真的定为无罪,可他们却已经做了,那岂有不担心被怀恨之理,与其留下隐患,不如干脆一刀斩断。
卞喜顷刻间就拔出了腰间佩刀:“哼!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今日由不得你!来人,速将叛将王凌拿下!”
“蹬、蹬、蹬!”
顷刻间,孔秀与卞喜的亲信部曲就站了出来,他们早就隐隐将王凌与其亲随护卫围拢,此刻更是兵戈相向。
“卞喜、孔秀,你二人这是在逼我!”王凌面色铁青,如受伤的狮子,咬着牙根儿闷吼。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孔秀没管那么多,既然出手,就没有收回的道理,面容冷峻地说:“你若是胆敢反抗,那便是罪上加罪,待击退王旭,恐怕不仅仅是你,你在潼关内的妻儿也要遭受牵连,经受灭门之祸!”
刹那间,王凌的眼睛如在喷火,杀气沸腾。
他曾经受过灭门,亲眼见到一家老小的人头被悬挂在城头,那是心中永远的疤痕,此刻又提,哪还不爆发。
“奸人,受死!”
一声惊雷怒吼,王凌根本没管那么多,提起战刀砍翻阻拦在前的兵士,几个纵越便奔至孔秀身前。
孔秀刚才被其眼神瞪得心慌,此时才猛然醒转过来,急忙挥刀招架。“王凌,你敢……”
可惜话还没说完,王凌已是电光火石般连出三刀,刀刀用尽全力。
一刀荡开其格挡,一刀从孔秀肩部劈向腹部,一刀将其人头整个砍下。
鲜血飙溅到王凌的身躯上,染红了整个脸庞,显得尤其可怖。
他如受伤的野兽,咬着牙将孔秀的人头提起来,右手握着战刀,悲愤长笑:“哈哈哈……苍天,你睁开眼睛看看,非我王凌不忠,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哈哈哈哈……”
卞喜看到这一幕,可是惊呆了,疾声大喝:“王凌,你竟敢抗命!弟兄们,上!”
“杀!”
“他妈的,把王将军都逼成这样,凭什么还卖命,干脆投降算了,杀过去,砍了卞喜,迎荆州军入关!”
王凌身旁的心腹部曲目睹了所有的一切,当然帮着自己主将,顷刻间便与卞喜的部曲厮杀起来。
卞喜倒是不怎么惊慌,此刻城头上王凌的亲信仅有一百多人,实力相对不足,而且整个潼关内,王凌原来的部曲仅有一千人,其他一万人是奉命驻守此地的,他的部曲有三千,孔秀有三千,还有四千从别处调来,所以觉得不会吃亏。
此刻的王凌虽然怒急。但却明白卞喜为何那般有恃无恐。他也是心思细腻的人。当即提着孔秀的人头,直冲卞喜而去,如今这等局面,只能擒贼先擒王。
其武艺本是极强,又有亲卫部曲拼死为其开路,再加上其此刻怒急而发,那等威势实在惊人。
不过数息之间,就在城墙通道上砍翻一地的人。直冲卞喜而去。
“拦住他!快拦住他!”
卞喜不敢迎战,反而直往后退,命士兵上前。
可王凌本是潼关守将,乃是他们的主将,积威犹在,再加上此刻提着孔秀人头,气势惊人,士卒心中已是颇有惧意,而卞喜又在退却,他们更是畏缩着不敢死战。
趁着这大好时机。王凌飞身狂纵,几个蹬踏已是贴近卞喜。挥手便将孔秀的人头甩过去。
“嘶……”卞喜见孔秀的人头怒瞪双眼,直扑他而来,有些惧怕,不敢去接,反而侧身躲避,任由其滚落在地。
此时王凌已经杀到,一刀劈下。
卞喜挥刀抵挡。
“铛、铛、铛!”
两人顷刻间拼杀了二三十招。
“你……”卞喜很快落入下风,只有招架之力。
此刻他真是惊愕难当,悔之莫及,早知如此,就该躲避于远处。
可他也是太过自信,因为其早前曾与王凌切磋过,并未发现差距那么大,虽然有所耳闻,知晓对方恐怕在切磋时没尽全力,但并不知晓差距这般大,完全隔了两个层次。
当下惊惧交加,奋力抵挡中,疾声喝道:“王凌,你竟然早就意图不轨,藏艺在身,不肯表露!”
“休要寒血喷人!”王凌闻言怒气更甚,刀法更添几分煞气。“早前顾忌你与孔秀颜面,不好当众折辱,就你二人那点武艺,一起上也不是我敌手。”
卞喜哪还有空去详细研究怎么回事,急得大声呼喊:“众将士听令,快与我合力击杀叛将!”
“都给我住手!”王凌与卞喜激战,嘴中却是大喝出声:“今日之事,尔等亦可见,孰是孰非,当能分辨。自尔等来这潼关,本将军自问也待你们不薄,若再助这卞喜害我,待我将其斩杀,一个不饶!如今荆州军就在关下,愿随我降的,即刻放下兵器!”
他这话一出,本就左右为难,心中恐惧的兵士,更是不敢妄动了,大多数都避退开来。
只有卞喜和孔秀的心腹部曲,仍然死命往这边杀来。
卞喜此刻险象环生,又是步战,难以逃脱,眼见大多数士卒都退避不前,怒声呵斥:“尔等若不听命,待曹真将军赶至,必受军法。”
“曹真赶不到了,待斩了你,本将军便打开关门,迎荆州军入关!”王凌怒吼,疾声稳住众人:“弟兄们莫怕,本将军必保大家无恙,这军中奸人这般多,尔等在此卖命,终有一日也死于非命。”
兵士们彼此面面相觑,满脸都是纠结,这种内乱,他们最不知道该听谁的,特别是目睹了现场的人。
就在他们犹豫的这会儿,卞喜已经再也抵挡不住,不敢再战,意欲抽空奔下城墙,去关内寻自己的大批部曲。因为这潼关的一万一千人,有一千人是王凌的部曲,他和孔秀各有三千,其余四千人则是当初钟繇从别处调过来的。
此刻城头上,他和孔秀的部曲都不算特别多,被王凌亲卫拼死挡住,而其它那些部曲的兵士又左右徘徊,帮不上忙。若他能坚持下去,那么王凌的亲卫早晚会拼光,可他却一时片刻也坚持不住了,只有逃回关内,逃回自己更多的大队部曲中,才是他唯一活命的希望。
卞喜的头盔早就滑落,此刻披头散发,狼狈至极,奋力拼出一个空挡后,转身疾走,身影起纵间就欲逃窜。
可王凌却是想都不想,在他急速发力的瞬间,脚步刚刚离地,已是将手中战刀奋力扔出。
此刻的卞喜刚刚发力,虽然感知到,却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脑海中最后的念头只有两个字:“完了!”
战刀划出一道弧线,旋转着插到其背部,将其整个刺穿,其力道之猛,还带着卞喜的尸体飞出两三米远。
王凌浑身染血,一步步走过去,将自己的战刀拔出,泪流满面。
“苍天,这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啊!”
第六百四十四章 但求一败
潼关城头突然射出锋利箭矢的时候,王旭等人匆匆退后二三十步,这才稳下来,随即有些默然。
王允和王晨伤心不已,没想到王凌尽然狠心要杀他们,王允更是老泪纵横,他看得出之前有一支利箭直奔他前胸而来,若非王旭及时援救,他恐怕难以抵挡。
王旭见其伤心,正欲上前安慰,城头上却响起王凌悲愤的吼声。
随后就上演了一出好戏,虽然因为城墙太高,看不清发生在城墙上的事,但从那些嘶吼声中,已是能明白过来。
王允和王晨片刻后惊悟其中蹊跷,顾不得之前的误会,急声欲要恳求王旭出兵。
“王将军……”
“子阳……”
可没等两人把话说出来,王旭已是沉声喝令:“张辽、典韦、颜良,立刻回营召集军士,接应王凌,要快!”
三将匆忙返回大营,王允和王晨虽然心急火燎,但也知道没办法,急得团团转。
此后城头迅速变得混乱,士兵喊杀声四起,具体情况已经难以从声音中辨别,王旭面色沉静,伫立原地,他也没想到最终会是这般,可如今这局面急也没用。
可没过多久,张辽等人还未带兵赶至,城头的喊杀声却突然平静下来。
随着王凌最后一声高呼,此后便全是嘈杂之音,传到这么远的时候,已是难以听清究竟在做什么。
王允脸色不太好看,忧虑地问:“子阳,城上这是……”
王旭摇摇头:“岳父!目前我猜不到。再等等。张辽他们应该很快会带兵赶来。”
不久之后。张辽等将率领三千士卒匆匆赶至,眼见城头人声嘈杂,人头涌动,既没看到那卞喜、孔秀二将现身,又没见到王凌露头说话,不由心生疑惑。
“主公?可还登城?”张辽不确定地问。
这会儿的情况,王旭也摸不清了,考虑到各方面的原因。最终还是点头:“登城!若王凌已被收押或者已死,就先退回来,从长计议!”
“诺!”
张辽应命,微微拉动马缰,调转马头欲走,却陡然听到“吱呀”的巨响。
众人的目光随之望去。
只见宏伟的潼关城门仿似老牛拉车一般,缓慢却坚定的打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从城门打开的缝隙里看去,并非想象中那般兵士汇集,只有一个身形壮硕的将军!
雪花纷飞。随风而落!
漫天的飘雪,见证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那精致的战甲已被鲜血染得暗红。仿似刚刚从炼狱归来!
身后那背着的长刀,闪烁着锋利的寒芒!
两手分别提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头颅上的眼睛仍然瞪得滚圆,煞是骇人!
他缓缓迈动着脚步,一步步走出了潼关!
这一刻的他就仿似从地狱里走出的杀神,摄人心魄!
王旭凝望许久后,突然沉声喝道:“下马!”
张辽等将都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给予王凌尊重,不管是否赞同其理念,可这人终究值得尊重。
王允和王晨彼此互望,虽然急于上前相见,却没动,因为他们清楚,这一刻应该留给王旭,留给王凌!
王旭以同样沉重的脚步缓缓走向王凌,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谁也不曾移开半分。
百步,九十步,五十步,十步……
两人终于停下,王凌默然片刻,将两颗人头扔到王旭脚下,沙哑地说:“非我欲降,他们逼我,要灭我满门,仅是自卫,潼关是你的了!”
王旭看了眼其身后的潼关,摇摇头,淡然地说:“我现在突然不想要潼关!”
“那你想要什么!”王凌惊愕,杀气未退的双眼直直望来。
“我现在更想得你诚心投效!”王旭沉稳相对。
他心中明白,以王凌那等忠心,虽被逼无奈开关投降,可心中还是有愧于曹操的,若不化解,将来必成心结,难以真正效死力,甚至被曹军所利用,当下接口说:“若献出潼关,让你心中对曹操有愧,那我可以不要!只要你能倾心相佐,区区潼关,何足挂齿!”
“王将军……你……”王凌满脸错愕。
“王凌,你是个忠义之士,诚心效力荆州吧!这里有你的亲人,有你的归宿,再也没有人可以那样逼你,太原王家,必因你而再度兴盛!”
王旭背负双手,微笑着伫立在巍峨的潼关下,在寒冷的雪地里,说出了自己的承诺!
微风吹过,掀起了两人的战袍,咧咧作响!
雪花早已覆盖他们的战甲,仿似披上了一件银衣!
王凌默然片刻,终于抬起头,一字一顿问道:“王将军愿意为我这败军之将放弃潼关,放弃兵进弘农的机会?”
“大军在此,安有戏言?”王旭仍是温和地笑着,没等他接话,已是挥手喝令:“张辽,收拾行装,准备退守华阴县城,在曹军再度进驻潼关之前,不得踏入潼关一步!其余人随我回军长安,准备西进扶风!”
张辽虽有些迟疑,可最终还是大步上前。
正欲应命,那王凌却急忙伸手:“且慢!”
“还有何要求?”王旭淡然地问。
王凌沉默片刻,突然深吸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因为潼关内乱,我王凌杀了卞喜和孔秀二将,曹真大军即将赶至潼关,我担心遭受灭门之祸,不得不带着家人引兵出关躲避,却遇到王将军率兵拦截,若王将军现在能击败我,那潼关得失便再与我无关!”
此话一出,众人哪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皆是面露喜色。
王允在后边听到这话。更是大喜。匆忙喊话:“彦云。如此就不用打了,荆州第一猛将典韦尚在此处!”
闻言,王旭差点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这不捣乱吗?
这王允恐怕也是急坏了,听到事情有转机,他又不主事,没去考虑太多,所以心中过于兴奋。就冒出这么一句。
可这一战,分明就是化解掉王凌心结的最好办法,不打也得打,如果打不过,那么王旭必然就要履行承诺,放弃潼关,不然王凌恐怕终身都不会效力荆州势力。
对于王旭来说,王凌这样智勇双全的历史名将,又忠义至此等地步,有机会拿下。是绝不可能放手的。
“好!”他果断出言,看看漫天的飘雪。笑道:“巍巍潼关,纷飞飘雪,倒是颇有诗意,今日我便亲自与你一战,或许我二人也可铸就一段千古传颂的佳话!”
“王将军,你……”王凌愣住了,他没想到王旭会亲自上阵,以为其没明白,不由加重语气道:“王将军,此战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放手一战便是,若败,那我依言放弃潼关!”王旭释然笑道。
王凌的兄长王晨可不知详情,闻言顿时急着出声:“彦云,可别伤了王将军!”
没有人回话,因为王凌已经取下背上的长刀,凝神备战。
荆州众将可是知道王旭的厉害,这种局面下,他们不认为王旭会有危险,只是静静观战。
很快,颜良便将火龙枪递给了王旭。
长枪在手,王旭随意地舞了个枪花,笑道:“今日景色不错,来吧!”
“将军,小心了!”
王凌一声提醒,已是再不多说,拖着长刀狂奔而来,雪地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你也小心!”王旭淡淡一笑,纵身迎上。
“铛!”
两人皆是高高跃起,在空中碰了一击,劲气溢出,将雪花都吹得飘飞开来。
“哈哈哈……功夫不错!”王旭大笑,感受到王凌手上的力道,很是满意。
“想不到王将军竟是高手!”王凌似乎颇有些意外,落地之后脸上露出笑容:“再来!”
“铛!铛!铛!”
眨眼间,两人在雪地里战成一团,四溢的劲气将柔美的雪景都给破坏了。
“多年不见,彦云的武艺,竟然这般厉害?”王允惊叹,虽然人已经老了,但眼力还是有的。
“王将军更厉害,彦云完全处于下风!”王晨并不惊讶王凌的功夫,反倒对王旭的实力感到骇然。
“哈哈哈……”旁观的颜良笑了,大声道:“若主公处于下风,那王凌的武艺可就当真天下少有匹敌了,恐怕只有典韦能一战吧!”
典韦当即摇头:“若主公全力施为,仍处于下风,便是我也难说,因为主公若拼力厮杀,如今只比我弱一线!”
“那便是了!主公武艺越来越强,恐怕再过几年,就是当年的吕布也难敌。”
众将此刻爽朗地品头论足,颇为快意。
王允与王晨在旁听得惊讶万分,彼此骇然相望,他们并不知道王旭的武艺竟然到了此等地步!
转眼间,王旭与王凌已在场中激战百余招,刀来枪往,杀得火热。
王旭打得痛快,激斗中仍是笑道:“王凌,你武艺不错,能接我这么多招的人不多,不过若还不出全力,你可没机会了!”
“那将军可当心了!”
说着,王凌暴喝一声,长刀璇如风车转动,让人难以看清刀势,凌厉的劲气更是喷涌而出,随之带着一抹诡异的巨力轰然连劈三下,威猛绝伦。
“好刀!”
王旭眼中精光闪烁,纵身而起,长枪势若奔雷般左挡右卸。
顷刻间,王凌的三连刀便被破掉,其打上了劲头,犹自不服,再度挥刀迎上。
其实王旭从始至终只用了八层力,所以王凌才能尽情发挥,若全力而为,不说顷刻间战败,但必然抵挡地非常艰难,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激斗数百招不露败相。
眨眼间两人已是激斗小半个时辰,虽是雪地之中,却冒着斗大的汗珠,热气蒸腾。
感觉差不多已经逼得王凌使出浑身解数,王旭这才深吸口气,加速转动内息,抽着一个空子,猛然以枪尖拄地,高高弹跃上半空,不但避开了王凌的刀势,更从空中刺出数十道枪影,势若雷云劈下。
“奔雷落雨!”
王凌此刻步伐未稳,强行挥刀抵御,却难以扛过重重枪影,匆忙间,不但长刀被挑飞,更是被落下的王旭凌空旋转着狠踢一脚,直接飞出三米开外,还在雪地上拖出长长一道深痕。
“你败了!”
王旭收枪伫立,反手握枪夹在腋下,斜指大地,犹如战神一般。
“哈哈哈……”王凌遭此一败,不但没见气,反而特别开心,仿似胸中闷气得到舒缓一般,长笑不止。
突然,他从地上纵身而起,拍打掉头上的雪花,单膝跪地拜道:“主公文武双全,此等武艺,末将真是服了,从今往后,愿为主公南征北战,绝无二心!”
第六百四十五章 钟繇的泪水
恢弘的潼关,纷飞的落雪,在这天见证了一个小小的故事,也铸就了一段流传千古的传说。
王凌败了,也投降了,可他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
王旭胜了,也终于名正言顺地带兵进驻潼关。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局面,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可最终的结果对于王旭,对于荆益二州势力来说,是好的!
孔秀与卞喜的部曲没人敢用,怕其中有死忠份子将来捣乱,在缴除兵器铠甲后,这六千人被匆匆押回长安。
那些来自曹军其它部曲的四千人,虽然待遇稍好一些,但也同样不得信任,紧接着押送回长安。
最终只有王凌与他的一千部曲能真正保留武器,因为王凌担保他能掌控所有直属部下。
此时潼关的兵力,包括张辽带来的白虎军团一万人、逍遥津死士两千人,王旭的近卫铁骑一万人,徐盛的神枪甲士两千人,王凌投降的部曲一千人,总计二万五千人。
为了东出潼关,拿下弘农全郡,击破钟繇主力,王旭更是匆忙传讯长安,让张合带着白虎军团留守长安的两万人,限期赶至前线。
全面整备一日后,曹真率领的一万援军抵达潼关,得知潼关失守,王凌已降,大惊失色,仅打了个照面,便匆匆退兵,返回弘农郡府,同时派人快马禀报南方卢氏县的钟繇。
卢氏县城,县府议事厅!
“砰!”
一声巨响。
钟繇怒不可遏,即使以他的儒雅淡定也控制不住了,狠狠拍打身前帅案。“以王凌之忠义,怎会献关投降?”
厅内非常沉默,钟繇虽然很少发怒。可一旦发怒,那也意味着很难办。
可如今形势已到危急之时,张既叹了口气,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据当时趁潼关混乱逃回的细作所言。乃是王允突然抵达潼关。与王晨一起劝说王凌投降。卞喜和孔秀二将见王凌情绪不稳,便意欲射杀王允。再拿下王凌,以保证潼关安危。”
“该死!”钟繇气得长须颤动,怒声斥责:“此二人罪当万死,我不是明言让其莫要妄动。待曹真率军抵达,便可安然无恙吗?王凌乃是忠义之人,即便真的动摇,最多挂印而去,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献出潼关投降!他乃是被此二人逼反的。卞喜、孔秀二人现在何处,立刻捉拿斩之。”
“这……”张既脸色很不好看,呐呐地说:“二人已被王凌斩于潼关!”
钟繇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最终愤然一叹:“哎!不但痛失良将,更失潼关险隘,如今全盘部署彻底崩坏。司隶一战,我们恐怕再难挽回败局。”
众人沉默,心里都很明白他说的是事实。
裴茂沉凝半晌,眼见厅内之人情绪低迷,不由出言说:“潼关失守,败局已定!如今不是沮丧的时候,荆州军不日便可挥军弘农郡府,断掉我军后路,我卢氏将成为孤军。前有周智五万虎狼之师,后有王旭亲自率兵杀来,首尾难顾,若不急寻退路,恐怕要尽数折于此地。”
“不错!”徐荣随之附和,点头道:“若不赶快寻找对策,待消息传开,全军上下必然士气全无,连撤退都难以成行,必须尽快带兵撤至河南。”
“弘农通往河南的两条大路交界处,有险隘的函谷关和陆浑关,若不守住此二关,荆州军岂非可以直接打至河南郡府洛阳,甚至继续东进?那时危急的将不仅仅是司隶,连主公与袁绍的决战,也必受挟制,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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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如今曹真带着一万兵马在弘农郡府,加上郡府留守的五千兵士,总共不到一万五,这点兵力,根本挡不住荆州大军太久,若我们不及时撤退,待荆州军攻破弘农郡府,从后方杀向卢氏,我们就是想退,也来不及了。”
钟繇当然知道这些,他的心里正快速盘算着,并没急着说话。
杨阜此刻也是愁眉不展,苦涩地接过话去:“可现在又该怎么退?潼关那边,曹真将军倒是暂时能挡住一时片刻,为我卢氏大军争取时间,可如今我们正与周智、法正等人率领的五万荆州精锐对峙,若突然撤退,其必然尾随袭杀,待撤至河南,真不知还能剩下几个人。”
众人一片沉默,他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若要安然撤退,必须有人断后。
可如今这局面,与平日那种断后完全不同,本就是守方,断后的含义就是留下坚守,更意味着被抛弃,走脱的几率太小太小,按道理上讲该是武将的事儿!
低头沉思的钟繇,其实想的就是这个问题,留下谁断后等死,这让其非常为难。
若能力不足,那么根本断不住,没办法与荆州军周旋。
可有能力的,又岂能轻易舍弃?
当初撤往弘农,他留下李严在长安断后,便是因为他觉得此人有些能力,且又不是心腹一类,便成了最好的人选,若其后来能逃回,当然加以重用,若不能,那么也没有损害到核心。
其后选择陈到去往北方也是如此,孤军在北方牵制荆州,那是一个危险的任务,需要有能力的将领,可当时最适合,也最值得信任的就是曹真,但他却又不敢用曹真去冒那个险,所以最终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不那么可靠的陈到。
只是他不知道陈到的心结,当然也就没料到会那么快就出问题。
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以散兵游勇对阵核心尽出的王旭,当然有很多弊端。
若此战发生在过几年之后,这些散兵游勇已尽皆倾心归顺,亦或者现在就能换一批曹军的核心将领过来,那么他的计谋必然实现,哪还有如今这般局面。
可惜谋划再好,却遇到袁曹之争这种糟糕时机。导致无亲信能人可用,天机不在其侧,又能如何?
此刻,他思虑再三之后。终于下定决心。缓缓抬起头来。
徐荣恰好也做出决定,咬咬牙起身说:“末将愿意留下断后!”
“不可!”钟繇二话没说。直接摆手拒绝:“函谷关由我亲自镇守,徐将军却必须退守陆浑关,我军已绝不能再败,若无徐将军镇守陆浑关。不仅我不放心,主公也必然不会放心。”
“可……”
徐荣还欲再说,钟繇却是不容置疑地挥手打断:“我意已决,无需多说!”
“遵命!”徐荣无奈地摇摇头,不再多说。
钟繇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苦色,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却留到杨阜和张既二人身上。泪眼模糊:“义山、德容!念在曹公与我皆待尔等不薄,可愿为大军断后拒敌?”
杨阜和张既齐齐一颤,久久没有言语,这种事情本该是武将断后。何时轮到他们两个文臣,虽然通晓些武艺,可却终究不算武将。若说如今的战将之中,唯一适合的是徐荣,可从钟繇的话里不难看出,他和曹操都不会舍弃徐荣。
他们都是聪明人,心里已经明白为何会选择他们。
厅中其余人也是鸦雀无声,静静地将目光投向二人,满脸苦涩。
“属下愿意!”
“属下也愿意!”
两人皆是高洁的义士,经过思想斗争后,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决定以此还上那些恩情,只是心情却仍旧很复杂。
不过,若从理智上来说,钟繇此刻的选择没错,此二人本是外臣,如今还不是曹操的心腹,留下他们断后对曹军核心的损害最小。
其次,两人能力都很出众,是目前能完成断后重任的少数人之二。
再者,此二人重守诺言,乃是义士,可以放心交托,只要他们答应,就一定会尽力。
“四日!”杨阜嘴唇颤动,脸色苍白的说:“若有六千兵士,属下竭尽全力当可阻拦法正、周智大军四日!”
张既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点头,显然他的把握也差不多。
“够了!够了!”
钟繇的泪水唰地流下,倒不是他惺惺作态,而是真的心痛,对于此二人,他是真心相待的,可如今的他也没有选择,他处在这个位置,总是要解决问题的,事关几万军士的生死存亡,无论多么难以接受,可当断还是要断。
他缓缓起身,行至二人身前,深深地行了一礼,哽咽着说:“义山、德容!是钟繇无能,有负于你二人,四日之后,若实在无法脱身,便降了吧!曹公不会怪你们,我也不会怪你们,天下人也不会怪你们,非尔等不忠,乃是我等相负!万望珍重!”
张既和杨阜涌动着泪光,受了他这一拜,因为他们受得起。
片刻后,张既才悠然一叹,说:“钟校尉,若我二人不幸身亡,将来还望阁下多多照看我等后人!”
钟繇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当场朗声回道:“若义山、德容身亡,钟繇必视尔等子嗣为亲子对待,设法将尔等家人接到身边加以照看,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断子绝孙!”
这是很重的誓言了,以钟繇的品行,立下此等重誓,可以说完全可安下心去。
毕竟这个誓言争对的是私事,在私情上,钟繇的品行是天下共知,此刻他也饱受着内心煎熬。
两人去除了后顾之忧,也不再多言,闭目深吸口气,纷纷起身告辞,去准备断后的应对之法。
眼见着两人离去,钟繇更是泪如泉涌,再度呼唤说:“义山,德容!四日之后,若能降,就倾心降了吧!王旭爱才,必会善待尔等,是我等有负于你们,尔等乃是国之栋梁,忠义之士,不该如此冤死此地!”
张既和杨阜回身遥望,默然一叹,并未多说什么,大步离去。
命运总是在不经意间与每一个人开着玩笑,钟繇没有选择,只能带着遗憾,带着愧疚,带着无奈,还带着数万将士在入夜之后悄然离去。
张既和杨阜奉献出最后的仁义,带着惆怅,带着寒冷,带着六千不明状况的兵士留下了。
营帐仍然没有消减,旌旗仍然那般招展,可绵延的大营却已经有大半空旷。
目视着最后一部兵马离去,张既和杨阜伫立在营外的山岗,站在月色之下,迎着微风久久不语……
第六百四十六章 收获果实
当钟繇那边得到情报,悄然撤军的时候,与其对峙的荆州大军也同样得到禀报。
法正、周智、黄叙、王雄几人匆忙商议,皆认为如今局势,钟繇已无力回天,必然会选择退兵,当下派出数倍的哨骑连夜打探,若其撤军,便即刻追击。
可惜张既和杨阜掩饰的非常好,整个大营犹如什么都没发生过,火光通明,巡逻士卒繁多,哨骑根本看不出什么,甚至还有两拨哨骑与对方的探子在野外碰上,死了十多个人。
法正和周智摸不清虚实,担心贸然进击会遭到伏杀,便只是继续打探,等待天亮后再做决断。
次日清晨,敌营仍是繁闹景象,让人很难辨别。
直到有谍影部众携带令牌抵达军中,通知法正、周智等人,昨夜曾有部众亲眼看见大量曹军分批离去,他们这才恍然惊醒,明白敌军主力已经撤走。
周智果断率兵进击曹军大营,却扑了个空。
因为在他调动军士,准备出发的时候,张既和杨阜已经得到探子回报,同时迅速率部撤离,退往卢氏县城北方的八里坡。
这八里坡乃是个坡地,只因整个坡地方圆约八里地,所以得名。
它也是卢氏县城北方的一个要道,是分叉口,无论北上弘农郡府,还是东去宜阳县都必须经过此地,大路之外就是绵延的山岭沟壑,崎岖坎坷。
周智率兵追到这里的时候,满目愕然。因为当道的高坡上不知何时。竟然搭起了一片营寨。虽然简陋,但无论所处的位置还是整个布局,都非常规整,最重要的是,刚好拦住了道路,想来是昨日就开始筑造。
若避开,去走那些山岭之地,那是不现实的。深入三五里,十来里躲藏埋伏还可能,但若是横穿行军,别说大军整体行进艰难,即便全都是步卒轻装便行,那也是百转千折,越往人烟罕至的深处走,越是难行,在里面绕上半个月出不去也很正常,况且后勤补给更是很成问题。
周智和法正脑袋都还算正常。当然连考虑都没有,直接放弃那不切实际的穿山越岭。仅仅在两个时辰后,就调集起军士对曹营展开强攻。
他们心里很清楚,曹军留下断后的人绝不可能太多,杀过去才是路!
可真正开始攻打后,艰难程度却远超他们预估,曹军借助有利地势和营寨,集中兵力顶住了一次又一次进攻。
周智、黄叙、王雄三员战将不服气,亲自轮番上阵冲营。
可他们每次冲击,虽然总是让曹军手忙脚乱好一阵,但最终还是用密集的弓弩、滚木、热油、标枪甚至是石块等等各种器物,将他们给生生逼退。
这种局面,比的就是临场指挥,守方肯定占据绝对优势,然后看谁先犯错。
尽管周智、法正等人使出各种手段,张既和杨阜也沉稳应对,利用自己的优势,一次次顶住攻打。
两军陷入鏖战,足足三日之后,张既和杨阜弹尽粮绝,周智和法正等人才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成功突破大营,活捉张既和杨阜二人,残余曹军尽数投降。
此时距离钟繇大军撤退,已整整四日五夜,再追已是来不及,周智只得整顿兵马,命人将战事传报各方。
对于张既和杨阜二人,法正和周智在了解详情后,给予极高的敬重,亲自为二人松绑,以国宾之礼相待,周智更是深明王旭之心,此后日日与二人深谈,亲自侍奉饮食所需,终使两个伤透心的能臣感动,答应倾心投效。
与此同时,在周智攻打张既和杨阜期间,王旭也率兵东出潼关。
曹真担心被围困在弘农城内,难以走脱,只得在城外扎营相据,为钟繇撤军争取时间。
两日后,其接到钟繇急报,得知大军已经顺利撤走,不敢久留,匆忙率兵退走。
这样缺少掩护的退兵哪还有幸理?
王旭率部沿途袭杀,曹军伤亡惨重,惊慌溃逃。
随后,张辽、徐盛率领逍遥津死士及神枪甲士,抄小路奔袭,在黾池截住溃兵,俘虏数千人。
只有曹真带着亲卫数百,抢先突围脱身,逃往函谷关。
倒并不是曹真无能,而是这一部兵马本就是为断后而用,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抛弃,曹真也仅仅是想着能带回去多少,就带回去多少,见事不可为,当然果断突围而去。
至此,曹军掌控的弘农全郡失守,钟繇领兵退至河南。
其以徐荣镇守陆浑关,他亲自坐镇函谷关,遏住通往河南的两条大路。
同时令小股兵士,在山岭小路的险隘处建立山寨,监视可能会出现的奇兵,尽管荆州大军根本就不可能孤军深入,冒险放弃后勤补给,翻山越岭过去,但他还是小心至极点,只因如今战局,已经逼得他再不敢出任何差错。
其实钟繇倒是多虑了,打至如今这般,王旭不但侥幸拿下弘农,还将钟繇手中兵力灭除了一半,这已是极大的胜利,对曹操也是沉重的打击,根本就不想再继续东进。
不说东进河南,拿下洛阳等地不容易,即便是让给他,他也没办法,因为目前手中的兵力,不足以防御那么广阔的地盘,更何况,如今根本就没有足以拿下函谷关和陆浑关的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数日后,王旭调遣张辽率三万白虎军团及两千逍遥津死士,进驻弘农边境的新安县城,防备函谷关曹军。
法正暂率小将数员,统西方军团两万人驻扎陆浑县城,防备陆浑关进犯。
王雄率领一万西方军团战士,驻守北方新安县通往南方陆浑县之间的宜阳,居中策应。
至此。东方边境得以安稳。
周智、黄叙率领西方军团剩下的两万南蛮甲卫。迅速北上弘农郡府。与王旭汇合,随后徐徐返回长安。
公元200年正月初九,王旭率兵返抵长安,与高顺、张合、徐庶等人汇合。
此时长安可用的兵马,还有他那一万近卫铁骑,李严的三千骑兵,高顺、张合二人的东方军团一万多人,王凌的一千部曲。周智、黄叙率领的西方军团两万南蛮甲士,若再加上高顺和周智亲卫,陷阵营与贪狼卫,那么共计四万八千余人。此外还有三万余曹军俘虏,如今押在军营之内。
接下来的一个月,成了荆州军收获成果的时候。
司隶西边,黄河这一岸的京兆、冯翊、扶风、弘农四郡,所有曹军早被抽调一空,如今钟繇退往河南,便再无抗击之力。仅剩下些维持治安的县兵。
陈到、周智、李严、王凌奉命出发,以长安所在的京兆为中心。将北部冯翊,东边弘农,西边扶风的数十县全部收复,绝大部分县乡望风而降,极少数负隅顽抗的,也顷刻间被攻破。
好在沮授早就得到王旭传报,已经带着将军府众臣提前做好准备,所以很快便将准备好的预案实施,着手对司隶各县府的主要官吏进行换血,当然不是将原有的全部革职,只是与荆益二州的一些地区进行互换,从而达到尽快稳定司隶四郡的目标。
只是这内政上的事务,可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完成的,初步估计全部重整完毕,可是需要长达半年有余。
但这些已经不是王旭所操心的,将军府的文臣们自然会慢慢处理好。
他在高顺等人奔波四方,收复各县的这段时间,全心带着未出征的将领,对押在长安的三万多曹军降卒,进行了全面收编。通过严密监视和盘查,那些心有不轨的人,一经发现,立刻斩杀。
剩余的人,除了少数年龄过大或过小的,发些钱财遣返回乡外,其余绝大部分都编入周智的西方军团。
这可让周智乐得合不拢嘴,因为他的西方军团成为王旭麾下第一支真正满编的军团。
除了如今暂时驻守弘农东方边境,由法正和王雄统帅的三万人外,在长安也有了五万人,三万曹军降兵,两万南蛮甲士,军团实力绝对冠绝诸军。
公元200年二月中旬,奉命出征各县的将领先后归来。
王旭再无疑虑,挥师西进,直奔西凉武都!
武都郡此刻在韩遂手中,东北与司隶扶风相邻,东边是绵延数千里的黑山,东南便是汉中,阳平关就是扼守武都进入汉中的重要通道。
其南则是崇山峻岭,只有几条险隘的道路可通往益州,白水关等重要关塞,都坐落在那些群山峻岭之中。
至于武都郡西部,那就是羌族和氏族各部落的地盘了。
王旭西征的目标也只有一个,击退韩遂,占领武都。
因为武都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只要占据武都,将打通司隶西部与汉中、益州之间的联系。
同时,武都与扶风两军彼此相邻,也更利于西北边境的防御部署。
并且,汉中和益州等已经发展起来的富饶之地,将从此被武都郡护在身后,得到更好的发展。
此乃必争之地!
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发,将士们个个斗志昂扬,士气振奋!
王旭脸上同样荡漾着微笑,因为出征之前从未想过,司隶一战竟然那般千折百转,不但出乎意料地拿下四郡之地,更是越打越强,他都有种做梦的感觉,果真还是要趁别人死斗的时候,抽空捡漏才是最划算的。
“报……”
一声高亢的嘶吼传到他耳中,打断了他的臆想。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一骑绝尘而来,不过片刻,已快马奔至近前。
来人颇为年轻,眉清目秀,面貌坚毅,并未有啰嗦,径自拱手直言。
“启禀王将军,两月前孙坚率兵突袭豫章,郡府南昌失守,徐晃将军率南方军团与其鏖战,意图夺回,两军相持不下,近日徐晃将军中周瑜之计,中伏败退,已退守柴桑一线!”
“你说什么!”
王旭脸上的喜意瞬间荡然无存,满目惊骇。
第六百四十七章 两份约定
随着那兵士的禀报,王旭的脸色顷刻间剧变,一阵青一阵白,好久之后才平复下来,深吸口气,沉声喝问:“孙坚两月前出兵,为何现在才报来知晓?”
“回禀将军!沮治中让属下转禀,言当初将军正陷入司隶战局,他与徐晃将军担心分掉将军之心,动摇北伐士气,便没有急着上报,况且当时徐晃将军尚与江东难分胜败!”那兵士拱手回说。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但王旭却听明白了,当初在司隶那种情况,即便告知自己又能如何,恐怕仍然是下令让徐晃先抵挡些时日,待这北方寻到机会破敌,或者能从容撤退后,再做定夺。
可那样的话,军中将领心思浮动,连他自己也会顾虑重重,别说创造如今这般战果,恐怕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安然撤退,甚至反给钟繇击破自己的机会。
“哎!”他长叹一声,认可了徐晃与沮授等人的做法。
想到徐晃凭借南方军团那六万人,抵挡江东大军必然不易,当下不由急问:“那军中众将可有折损?”
“沮治中命属下转达,南方军团麾下将校有些损失,但主要领军将领中,仅严将军受了较重的伤!”
那兵士一五一十地接道:“徐晃、严颜、韩猛三位将军虽然中计,但幸得察觉很快,徐、严二位将军亲自率部阻击敌军,韩将军组织军士撤退,所以损失并不算太大。只是如今已相争两月,本就兵力不如人。现又遭此一败。士气有些低迷。若无援军,恐怕难以继续抵挡江东大军进击。”
听闻损失不是特别大,王旭也放下心来,脑袋急速寻转,迅速抓到一个关键,疾声询问:“那江东大军何时整装出征的?为何能刚开始就能夺取豫章郡府南昌?沮治中可曾对你说过,他们何时得到的江东出兵消息?”
“回将军!沮治中曾交代属下转达,南昌乃是在一日内突然失守。足足八万江东大军从天而降,早前并未得到过任何消息,直到事发之后,江东内部消息传开,谍影部众才调查到原委!”那兵士老实回说。
“八万,八万……”王旭喋喋自语,半晌后陡然瞪大眼睛:“那八万江东军可是当初孙坚送亲时的八万?”
“正是!”那兵士点点头,快速接道:“沮治中说,根据谍影单统领的调查,当初江东那八万兵士并未真正撤走。只是施展瞒天过海之计。其大军实则隐藏在隐僻山谷之内,却由周瑜带着少部兵马。虚张旗鼓,假意回程。”
“周瑜回程途中,以南方平定山越战事紧迫为名,不断分兵南下支援,其实尽皆掩人耳目,原本那支军队就没有人,但也正因如此,他仅率几百人返回建业时,连谍影部众也被瞒过。”
“此后,江东又以赈灾为名,调拨钱粮物资到西边,实则偷偷将粮食物资等运到,所以那八万江东军能趁着王将军率兵北伐,荆州空虚之时,从天而降,一日便袭取南昌。”
王旭听完,心中明白到前因后果,颇有些无奈。“哎!江东周郎,果真不是善辈!”
闻言,那面目清秀的将士望了望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可最终还是挺起胸膛说道:“将军,当前局势以属下看来,趁胜夺取武都方为重中之重,这天赐良机若是错过,将来再取便难了。”
“南方江东虽出奇兵,可徐晃、严颜、韩猛三位将军,奋力挡住其整整两月,已让其失去最佳进军时机,王将军如今既然击退钟繇,拿下司隶四郡,大势已成,只需分兵前往南方支援,竭力拖住江东便好,待平定武都后,再与江东一战不迟!”
“嗯!我也是这般考虑的!”思考中的王旭,不自然地点头认同。
可随即猛然反应过来,诧异地看着眼前这年轻将士,没想这人不但谈吐不凡,言简意赅地说清战况,还能一言中的,直接分析出当前战事的关键点。
当下不由狐疑地问:“你叫什么?现任何职?”
那将士闻言,顿时误会他怀疑其身份,脸上毫无怯色,朗声回说:“属下邓芝,字伯苗,荆州新野人,父母早年为避战乱,举家迁往益州,前些时日因将军府发布榜文,广纳贤才,属下便斗胆一试,侥幸通过考核,受沮治中提拔,因而得进将军府,现为治中曹属下小吏。”
说着,他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躬身呈递到王旭身前:“将军,属下在来到中军见到您之前,最先寻到张合将军部,按规矩已将奉命传令的令箭就近上缴,这才能赶过来,其可证明属下身份。此外属下手中,乃是沮治中带给将军的信,沮治中说里面什么都已经写明。”
“噢?”王旭心知其误会,却不急着点破,反而笑笑说:“那你何不早拿出来?”
闻言,邓芝脸上也露出迷惑之色,但还是回道:“回禀将军,属下临行前,沮治中曾再三叮嘱,让属下务必亲口先对将军汇报,然后再将信呈上,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
王旭没有接话,撕掉封泥,拿出里面的绢帛细细查看,片刻后就忍不住笑了,目光怪异地看着邓芝。
因为在这封信里面,关于战事只简单提了句,绝大部分都是在向他推荐邓芝,言此人可堪大用。
邓芝被他那古怪眼神看得有些忐忑,低头不语。
“邓芝!”良久之后,王旭轻声唤道。
“属下在!”邓芝拱手上前。
“你自己看看吧!”王旭顺手将沮授的信递给了他。
邓芝狐疑地接过去,快速浏览之后,满脸皆是惊讶:“这是……”
王旭笑望着他。并未多解释。思虑片刻。便淡淡说道:“邓芝,既然公与大力推举,我见你刚才谈吐见识也颇为不凡,这样吧!你不用回去复命了,我额外派人回襄阳。”
“现在我就调任你为帐前将,将近卫铁骑调出两千人给你,由你暂时统御,随我一同西征。我的近卫铁骑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桀骜不驯,要带动他们可不容易,算算时日,预计还有四到五日,我军就可抵达陈仓,在抵达前线之前,若你还不能让他们心服,恕我只能对你另作安排。”
王旭说着,看了看面色逐渐激动的邓芝,才又接道:“伯苗。我的近卫铁骑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带的,我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邓芝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当然明白王旭的话,更明白将近卫铁骑分给他,意味着怎样的眷顾,若连让兵士心服的能力都没有,那便不是王旭不给机会,而是他自己能力不足。
他心知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心中感动的同时,也没有片刻迟疑,疾声承诺:“三日之内,属下必定让将士心服口服,决不负主公所望!”
“好!我拭目以待!”王旭笑笑,随着侧头吩咐徐盛:“文向,带他过去,分两千近卫铁骑给他!”
“诺!”
徐盛应命,微笑着对邓芝点点头,便大步先走。
邓芝跪地对着王旭磕了个头,什么也没说,随之满脸坚定地跟着离去。
待两人走远,随侍身后的颜良这才开口说:“主公,这邓芝年纪轻轻,真的有那般本事吗?”
“我也不知!”王旭摇摇头,但很快又微露笑意:“不过,也或许他不但有,还能额外带给我一些惊喜!算了,现在不说这些,你立刻去前部寻找周智,让他立刻来见我!”
大半个时辰后,颜良带着周智匆匆返回。
此时的周智红光满面,意气风发,见到王旭铁青着脸,不由笑道:“老大,看你神色,似乎像是有人借钱不愿还你一般,怎么了?让我去帮着收账?”
“你就是欠钱最多的一个!”王旭头上瞬间冒起黑线,想好的说辞都给打乱了。
“哎呀!对了,老大,你看我们几日能到陈仓?”周智脸色急变,他随意开口玩笑,却忘了他是最大的负债人,当即顾左右而言他。
王旭翻个白眼,没好气地问:“你的前部最远到哪里了?”
周智高兴地说:“已经走过槐里县城!”
“带着你目前手中所有的五万人,全部给我返回!”王旭淡淡道。
“返回?”周智一愣,随即哭丧着脸道:“老大,不就欠你点钱吗?怎么这样兴师动众啊!又不是不还,下次领取俸禄,我立刻就还行不!这最前部都走过槐里县城了,突然让我折回去为后军,这得多耽搁时间!”
王旭沉着脸道:“不是让你作后军,而是返回荆州!”
周智怔了片刻,随即眨眨眼,见王旭不像是开玩笑,当场就鬼哭神嚎:“天啊!佛祖啊!主公啊!老大啊!不带这么玩儿的,我可什么都没做错,欠钱用不着这样吧!老大,公私要分明啊!”
周智不知道情况,王旭可是很清楚,没心情与这出了名的流氓将军闹,直接说:“徐晃败了!”
“什么?”周智的笑容瞬间敛去,双眼精光一闪,他虽爱闹,可分得清轻重。
“江东已经打到柴桑,徐晃他们刚败一场,士气跌落,兵力又弱于对方,恐怕难以抵挡太久!具体情况,你回到荆州的途中,自有人向你汇报,”王旭沉重地说。
周智闭上了眼睛:“老大,我带走多少人?”
“五万,你目前能调动的西方军团所有五万人,全部南下,汇合徐晃、严颜、韩猛的南方军团,务必拖延,尽可能拖延,直至我率兵南来!”王旭坚决地说。
“那这边西征的兵力可……”周智有些迟疑。
“我心里有底!”王旭淡然地说。
周智与他默契极深,相视一眼,便不再多问,转身就走:“好!我立刻南下。”
“等等!”王旭突然叫住。“你给我记住,败了你抵命,胜了债务一笔勾销!”
“啊?老大,这个……这个生意似乎不怎么对等?”
“有吗?我觉得挺对等!”
周智沉默了,伫立良久才悠然叹道:“老大,你那么相信我能胜?”
“我相信!”王旭点头。
“其实我没把握,江东若是才俊尽出,真的没什么把握!”周智叹息着说。
“尽力拖住就好,多一天是一天,但不论如何,你们活着回来就算你胜!你明白我的意思!”王旭说道。
“若我死了,我家老父母和黄舞蝶那个傻媳妇,老大你可得管!”周智并没理会他,径自笑着说完,已是调转马头缓缓离去。
虽然再看不到其脸上的表情,但其坚定的声音却随之传来:“江东欲取荆南,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荆南是最早那批弟兄们一条条命拼出来的,我最早带起来的弟兄,感情最深,却全部死在那片土地,我不能让他们践踏!”
王旭大急:“你小子敢!抵不住就给我退,要活着回来!”
可惜周智已经策马狂奔,绝尘而去。
第六百四十八章 冤屈的韩遂
随着周智那西方军团五万人奉命南下,西征大军顿时严重缩水,即便算上高顺和徐盛的陷阵营与神枪甲士,总计也才三万多人,好在半数以上的士卒足够精锐,才有一战之力。
军队数量的减少,也使得行军速度略微加快,仅仅三天半,就提前抵达扶风西部的历史名城,陈仓!
陈仓自古便是关中要地,如今更是京兆、扶风、冯翊这三辅之地的西部门户,战略地位极重,俗语“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陈仓就是这里,地势非常险要。
其西南几十里外,有一条通往武都郡东北的大路,也是扶风与武都两郡间,唯一的畅通大路。
此路途径一关,正是名扬天下,号称关中四关之一的千古雄关散关。
关中四大关,东为函谷关,南为武关,西南散关,西北萧关,皆是世间少有的巍峨雄关。
早前曹军曾在这散关驻扎有四千人,作为常驻兵力,可见其重要性。
可近段时间来,先是钟繇来信调走一千将士。
紧接着,驻守在黄河以北,坐镇司隶北方河东、河内二郡的朱灵、于禁等将,又匆忙调走两千,用以抵御袁绍所任的并州刺史高干、河东太守郭援等人。
所以,这散关最终只剩下一千人驻守。
钟繇被迫退往河南后,京兆、冯翊、扶风、弘农全境被荆州平定,唯独这散关还有一千人驻守,算是最后具备抵抗能力的地方。不过如今也被李严、王凌二人占据。
早前李严、王凌二人率本部兵马到此的时候。几乎都没多劝说几句。那守关的小将便开关投降。
如今这支曹军孤零零的守在这散关,被永久抛弃,他们除了投降,确实已经没有其它选择。
与此同时,驻军武都的韩遂却是气得跳脚,他没想到钟繇会败得那么快,那么彻底。
如今王旭抽出身来,领兵西进。显然他已是惹火烧身。
他倒不是害怕,其虎踞西凉,实力雄厚,真正打起来,并没什么好畏惧,只是心里着实气不过。
其与王旭本无仇怨,甚至还通过汉中与荆州将军府有商贸联系,常用战马牲畜等凉州盛产,换取急需的钱粮铁器,这种交易。自从他占据武都,而汉中也为王旭所夺之后。便一直维持。
两方势力的关系说不上友好,但也可以说是合作伙伴。当然,其与司隶曹军的联系,还要更为紧密些。
此次其不过全因利益诱惑,这才兴兵助曹。
可之前攻打阳平关,死伤近三万人,钱粮物资器械耗费无数,却亏得血本无归。除了得到朝廷册封,弄了个征西将军,可以极大增强在西凉的号召力外,其它什么都没有。
阳平关没能攻下,没法兵进汉中,什么也没抢着。
司马懿承诺让曹操提供的巨量粮食铁器,更是连影子都没有,别说那边拖拖拉拉,以调集物资需要时间为借口,两个月没见动静,即便如今真的动身,也送不到西凉了。
王旭占据了京兆、弘农、冯翊、扶风四郡,从中将两家势力隔断,如何送得到?
曹操敢送,王旭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敌对方那么多粮食铁器,安然从自己地盘通过?
白痴也不会干啊!
更糟糕的是,他如今破坏了与荆益二州的关系,而王旭却奇迹般大获全胜,夺取了三辅之地,若今后全线封锁两边的商贸,他还如何换取大量的粮食和铁器,甚至更多凉州所没有的战略物资?
若西凉只有他一人占据,他当然不惧,可还有一个强大的马腾。
其与马腾分据凉州,征战多年,都想独据凉州,这种乱战之下,各种战略物资消耗极快,北方的马腾,今后可以与并州,甚至与王旭两家势力交易,获取更强大的力量。
可他现在就完了,占据凉州南部的他,与并州不接壤,若欲与并州那边交换,必然要经过马腾的地盘,他若是没疯,就不会送上去给人家抢。
然而,王旭现在又占得司隶西部四郡,切断他与曹军的联系,若王旭真的封锁边境,那今后马腾越来越强,他则越打越弱,物资缺乏,焉有不被吞并的道理。
因此,他现在怕的不是战争,而是更深远的未来,生气则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做了冤大头,损失惨重。
至于曹军使臣司马懿,他已经找了近两个月,将武都郡翻了个遍,也没找着。
司马懿是何许人,精明多智,狡猾如狐,焉能给他逮住的机会。早前见打不下阳平关,就已经开始某寻退路,以去羌族、氏族那边协助为借口,过去待了一阵,同时也避开韩遂的控制。
随后司隶局势急剧变化,当他得到消息,听闻张合威震关中,直接打至杜陵的时候,就已经推测到钟繇必会放弃长安,退守弘农。
虽然没料到弘农也会那么快失守,但司马懿却明白钟繇绝对无力,也无办法再去设法安抚韩遂,许多承诺都将成为空谈,所以韩遂的冤大头已经当定,绝无幸理!
既然如此,那他岂有不跑的道理,不然等战局发展下去,韩遂肯定将他这个使者生撕活剥。
因此,司马懿在得知张合进驻杜陵的时候,就对羌族、氏族那几个部落联军的首领说,要去韩遂军中再看看。
羌族和氏族的情报极其闭塞,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更推断不到,也就任其自由去往盟军那边。
结果当然可以预见,司马懿此后彻底从武都境内失踪,再也无人见过。
羌族和氏族虽然情报闭塞,但他们并不傻。不意味着一点探知消息的能力都没有。
当王旭强势收取司隶西部四郡。在长安整顿所有兵马的两个多月内。他们也知道了一切。
他们的想法倒不复杂,没去想那些什么天下大势,而是认为曹军自身如今都陷入困境,一败再败,几面受敌,哪还有能力履行早前的承诺,即便他们真的打进益州,得不到支援。也早晚会被撵走。
何况如今他们伤亡不小,却久久打不开局势,在他们看来,就是完全没好处,当听说王旭击败曹军,并且又带着大批兵马西征武都而来的时候,果断选择了跑路。
他们本为一个画出的饼子而来,此刻连这个画出的饼子都已经消散,当然退走。
几个部落的兵马迅速分散,各自逃回武都西边的部落里去。
田丰、黄忠、吴懿、张任等人趁其撤退时。设伏杀了一些,给了个沉痛的教训。但却没敢追出太远。
这羌族、氏族几个部落的联军,其实只是这两大族群的少部分而已,是距离武都较近的几个部落组织起来的,真正更多的族群,生活在更遥远的西方,根本不会,也没办法参与进来。
韩遂心中清楚,这些族群如今是大汉的附庸,主要生活在蛮荒之地,偶尔有几个部落叛乱一下,乃是常事,击退他们后,便不会多管,王旭根本不可能深入蛮荒之地去教训。
那么很显然,司马懿跑了,曹军被击退了,他就成了唯一的冤大头,承受荆益二州的怒火,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何不气得跳脚。
可再如何生气,也已经无法挽回,他只能匆忙从陇西再度调来八万大军,驻守武都郡内,先严防死守,再考虑应对之法。
当王旭率兵从陈仓奔赴散关的时候,他的大军也抵达了武都,分兵三路。
一路由他亲自统帅,在东北抵挡散关的王旭。
一路在东边,与阳平关的赵云、魏延等将对峙。
还有一路则在南方,与田丰、黄忠、吴懿、张任等所率之兵马相持。
相对来说,韩遂的兵力更多,但双方差距不算特别大,王旭同样没有急着打,只集中兵力,扼守各处雄关险隘。
公元200年三月初二,坐观天下混战,沉默积蓄实力很久的马腾,终于等到天赐良机,果断出兵。
几乎调集了麾下所有西凉军主力,合计二十多万,兵分三路,攻打韩遂。
长子马义、次子马超所率中路,势如破竹,半月内击破金城郡主力守军,连克六县,直逼金城郡府允吾!
消息迅速为各方细作探知,战报犹如雪花般,纷飞往各方诸侯手中。
散关城头……
王旭与诸将漫步行走在宏伟的城墙上,眺望着远处的韩遂大营,皆是开怀大笑。
“想不到韩遂这匹狡诈的野狼,竟然也会有今天!”王凌笑着说。
颜良摇摇头:“此贼太贪!若非其贪图汉中的富饶,贪图曹操的允诺,何来今日这等局面?”
“是啊!实力不足,胃口却太大,没吃下去,反而噎死!”高顺感叹说。
陈到听得振奋,忍不住出言说:“主公,如今韩遂后方危急,军心浮动,若我们再出兵,其必然迅速溃败!末将请令,愿为前部,先与韩遂一战。”
随着他的话,众将也收起笑容,目光灼灼地看向王旭,眼神里都是跃跃欲试的期待之色。
王旭并未急着说话,遥望韩遂大营良久,才微笑着问说:“你们可还记得,当初钟繇兵退弘农之时,我曾接到奉孝一封信?”
“记得!”张合回说:“当初郭军师言钟繇很可能会退往弘农,破除危局!”
众将也是随之点头,显然都先后知道了此事。
“是啊!”王旭嘴角划出他那习惯性的弧线,似笑非笑:“但你们大多数人恐怕不知,当时我还写了两封信,分别传往河北袁绍和西凉马腾。”
“这……”
众将面面相觑,显然多数不曾知晓,满脸疑惑。
第六百四十九章 计定武都
散关城头,春风拂过,掀起了王旭额前的发丝。
深吸口气,一股淡淡的芬芳传入鼻端,那是花草复苏的清凉之味。
他回过头去看了看迷惑的众将,淡淡地笑着解释:“一封去往河北,乃是承诺为袁绍牵制住钟繇,让他着力打击河东、河内的左翼曹军,从这边打出突破口,再出河南尹,过陈留,从而围击曹操主力。河内的于禁、朱灵等辈虽是良将,可若是没有钟繇在后方支持,撑不了多久。”
“第二封,则是传至马腾,言我军击退钟繇,必西进扶风,讨伐武都。韩遂必不肯舍弃武都这一郡之地,待韩遂调兵与我相争,其可趁隙袭取其后,我让他早早暗作准备,以免仓促间调集兵马物资,耽误了最好的进兵时机。”
“当初奉孝来信,除了说钟繇会兵退弘农外,便是劝谏我这么做,你们可能想透其中缘由?”
随着这番话音,众将从最开始的惊讶,慢慢变得凝重,当王旭询问时,他们已经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高顺、张合二人率先回神,竟是异口同声地惊呼:“计定武都!”
众将也随之先后醒悟,皆是面露惊叹之色,对于郭嘉远在千里外,却能运筹帷幄,推算乾坤深为叹服。
“哈哈哈……”王旭朗声长笑,心中很是满意:“不错,韩遂最大的敌人不是我,而是马腾,他相助曹操。却血本无归。本就不欲再战。如今马腾袭取其后,他哪还敢与我死战。接下来要做的,是与他谈判,谈到他拱手将武都给我为止。”
“主公,那我们何不一鼓作气,打破韩遂,进取西凉?”颜良突然出声道。
众将回首望去,张了张嘴。却没好多说什么。
王旭知道颜良精善战阵,却不知战略,所以也不责怪,反而对其耐心讲述:“颜良,我们现在即便与马腾一起,击败了韩遂,且不论自身损失,那马腾可会与我共分凉州?其为争夺凉州,征战十多年,怎会轻易放手!如今天下局势不明。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深入凉州鏖战。”
“其二,凉州民风彪悍。豪强众多,这十多年来,久久无人可以平定,便是因为乱,若没有稳定的后方支持,不知需多久才能真正让其安稳下来,我们没那个精力和时间耗费。”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因此,我们不但不能涉入凉州,而且还不能让其安定下来,待夺取武都后,韩遂与马腾相争,我们还要帮助他,全力支持其抵抗马腾,这样凉州才永远成不了威胁。”
“除了将军府的兵曹和尉曹,还有汉中太守魏延,恐怕你们都不知晓,这些年我们荆州,可是秘密换了无数精良武器装备、强力攻城器械支持他,其它物资粮食也不可计数!当然,我们也得到了大量的战马和稀缺的物资,但比较起来,我们做的始终是亏本交易。”
“嘶……”
众将瞬间响起整齐的抽气之声。
王旭满脸从容,微笑着接道:“不仅仅是我,袁绍、曹操,甚至早年司隶、并州、汉中、益州的其它诸侯也都是这样做,只要与西凉接壤,便会如此。”
“其原因也只有一个,让凉州一直乱,谁强,就支持弱的打他,从而使得凉州常年混乱一片,无力侵袭其它地方,凉州与其它州不同,其内汉民与外族混居,凶蛮成性,动辄刀剑相向,兵士杀人如宰羔羊,像当年董卓的西凉兵,何等凶残,被视若猛虎,若说天下诸侯唯一齐心的地方,那就是决不能让凉州豪强真正崛起。”
“这十多年来,凉州战乱不息,除了他们本身民风彪悍,豪强并立,谁也不服谁外,天下诸侯插足也是重要原因,这也是为何所有贤臣良将、有识之士,都言那里并非兴旺之地的原因之一。”
“如今让你们知晓,是因为今后对韩遂的支持将更加全面,甚至必要的时候,帮其打上几仗也不是不可,你们到时都有可能出征,所以也让你们心中有个底!当然,若是韩遂将马腾压下去,我们今后也要帮马腾!总之,钟繇退走之后,我们也必须从其手中接过这个事。”
众将听完,若有所悟。
高顺想了会儿,突然忧虑地说:“主公!可若是如此,西凉兵联合起来进军司隶该当如何?”
“打!”王旭没有任何迟疑,果断地说:“面对西凉强雄,必须打,我们遏制住各处雄关险隘,他能如何?此外,西凉群雄谁也不服谁,仇怨深重,要分化他们,离间他们,其根本不可能齐心,那时应对之法多的是。”
“末将明白了!”高顺点点头。
王旭笑着点点头,再度看了眼远处的韩遂大营,迈开了脚步:“走吧,回去好好歇息,等着韩遂来求我!”
接下来的两日,韩遂可是如坐针毡,加急密报一天传来数十份,当真是逼到绝境。
“撤吧!”
“主公,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其帐下文臣武将纷纷劝诫,一日就要走上七八趟,在他耳边不停啰嗦,着实让其懊恼。最终只得躲于帐内,下令兵士守住营帐,谁都不见,这才能得到片刻的冷静。
深夜,烛光点点,韩遂坐在帐内桌案旁,一遍又一遍地观察着地图,沧桑的面容上满是无奈。
“王旭这是在逼我啊!”
悠然一叹,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应对之策。
他心里明白,王旭之所以还是不与交战,不退不进,分明就是等他去求和。
可他又能怎样,这边若是这么拖下去,马腾很快会将其老巢也给端掉,若是贸然撤军回去,不说武都这边守不住,王旭必然会趁火打劫,一个马腾就够受了,还同时面对两大劲敌,他不可能撑得住。
身为强雄,纵横凉州十多年,他很清楚局势。
王旭最多取武都作为门户之地,绝不可能进兵西凉,可前提是他过去相求,不然相助曹操,还攻打阳平关之事,怎能善罢甘休,只要在后面给他来几下狠的,就可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一想到如今去哀求的屈辱,甚至会遇到的非分要求,他就觉得如万箭穿心,痛苦难当。
“司马懿、曹阿瞒!两个奸贼!”
韩遂咬牙切此地唤着这两个名字,恨之入骨。
良久之后,他那紧握的拳头又逐渐松开,缓缓闭上眼睛,愤然一叹:“罢了!罢了!成王败寇,今日之耻,留待他日再报。”
“来人!”他果断一声大喝。
不多时,门外走进一兵士,拱手问:“将军有何吩咐!”
“速去散关传信,言本将军明辰将率数十骑赶赴散关城外,欲与王旭一见!”韩遂强忍着心中的怒意说道。
“诺!”
兵士应命离去,韩遂独自位于帐内,怔怔伫立半晌,才疲惫地倒在床榻上,再无言语……
次日清晨,王旭带着典韦、颜良及数十骑,按约奔赴散关外。
遥遥对视半晌后,他面带笑容,挥手示意典韦等人留步,他则策马缓行上前。
韩遂见其举动,也让随行之人驻足,独自迎上。
两人策马相对而行,直至相聚三米,这才勒住马缰。
“哈哈哈……”王旭率先大笑,打破沉默:“韩将军果真英武盖世,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何及王将军风华正茂,英武不凡!”韩遂收敛心神,随之客套。
王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无心废话太多,故作迷糊地问:“韩将军昨日深夜令人以箭矢传信,邀本将军今晨一见,不知所为何事?”
韩遂沉默了,脸上无喜无悲,默默凝望着他,眼神锐利。
王旭也毫不相让的对视,两人目光激烈交锋。
半晌之后,韩遂才慨然一叹:“王将军亦是明白人,本将军来意,阁下应该清楚!”
“是吗?”王旭摇摇头:“我不是很清楚!”
韩遂脸上怒色一闪而过,随即深吸口气:“将军意欲何为?”
“本将军没什么想法,主要看韩将军的意思!”王旭淡淡地说着,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如果韩将军今日前来,就是为这般说些无用之语,请恕本将军公务繁忙,难以奉陪!”
这小子着实不好对付!
韩遂心里瞬间升起这个念头,本想欺王旭年轻,言语不够圆滑,没想到却完全不吃那套。
想了想又接道:“王将军说笑了,今日邀将军前来,当然是有要事相商。你我二人同朝为臣,为陛下镇守一方,如今兵戈相向,实乃因奸人挑拨,不如就此止戈,也免百姓受苦,如何?”
“呵!”王旭乐了,没想这韩遂竟然是死要面子。
不过他可没打算客气,当即勒转马缰便要走:“韩将军既然如此没有诚意,那实难奉陪!”
“王将军留步!”韩遂匆忙伸手。
“怎么,韩将军想好了?”王旭回问。
韩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下颌短须明显有些颤动,显然心中很不好受。
王旭好整以暇地等着,他也没准备让韩遂太过好受。
第六百五十章 强势的江东
王旭与韩遂相视而立,并未退让分毫,他这是在给韩遂一个深刻的记忆,也是一种表态。
即便迫于局势不好打你,但与荆益二州为敌,就必会付出代价。
韩遂脸色变化许久,真想大骂一通,然后再挥军决一死战,可他不是个冲动的人,明白那样做的后果。
最终,迫于大势,他还是屈服了,做出正确的选择,闭上眼睛拱手行礼,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沙哑。
“王将军,在下受奸臣挑拨,侵入将军镇守之地,造成死伤,还望将军看在本人亦是受人所骗,不计此过。”
对于韩遂,对于这个雄霸一方多年的豪强来说,说出这般话已是极为不易,脸上满是悲愤之色。
王旭虽要压住他,但并不想逼得太狠,留下化不开的结,当即笑道:“韩将军原来是受奸人蒙蔽,若是如此,本将军倒也不好太过追究,只是早前战事,令麾下军士多有伤残,如今没有土地可供安顿,这实在有些难办啊!”
韩遂对于一切早就心知肚明,听其这番说辞,明白这已经算是考虑到“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结果。
不然若真的当众逼他交出武都郡,他除了心中嫉恨,又能如何!
“王将军,如今我那奸诈的结拜兄弟马腾,聚众割据,我镇守各方已渐觉力有不逮,这武都郡如今恐怕顾忌不上,不若便托付给王将军,由王将军代守,即可安顿那些无辜的伤残兵士,也可让武都更加安稳,如何?”
“这……”
王旭故作迟疑。面子功夫做足,片刻才叹道:“好吧,虽然不太合大汉律例,但如今叛乱四起。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本将军便接下防卫此地的重任,今后与韩将军便是兄弟之谊。彼此依托。”
韩遂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深吸口气,平复下激荡的心绪。已是直接拱手告辞:“那便多谢将军了,若无他事,在下便挥军退出武都,前往平定马腾叛乱!”
韩遂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停留,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明白,今天这样,王旭已经满意。便不会再争对他,可以安然撤退了,毕竟把他逼上绝路,对王旭也同样没什么好处。他甚至也明白,这些人打从心里就希望他和马腾打个你死我活。
他和马腾都知道这个道理,但没法改变,因为若欲称雄,独霸凉州是他们必须走的路,一山难容二虎,没选择。
“诶!韩将军稍等片刻!”王旭猛然叫住拔马欲走的韩遂。
“将军还有何事?”韩遂压着怒气道,他认为王旭还有要求。
王旭笑笑:“韩将军,这武都属于你的钱粮物资都带走吧,想来阁下平定叛逆,迫切需要,同为汉臣,理当竭力协助将军才是,若将来真的抵挡不住,可向本将军求援。”
“当真?”韩遂猛然瞪大了眼睛。
“当然!今后韩将军有什么缺少之物,随时可与我商议,只要能协助的,都会不遗余力。当然,将军手中多余的西凉盛产,也可多多支助于我,兄弟之交嘛,理应彼此照拂!”王旭点头道。
韩遂哪里听不明白,这意思明显是说,今后仍然与他交换物资,而且会竭力帮助其对抗马腾。
尽管他明白这是王旭不希望马腾独大,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极大的助力,这不是阴谋,而是难以拒绝的阳谋,他若想活下去,若不想丢弃如今的一切,就绝不会拒绝。
“多谢!”
“彼此互助而已!”
临走时,韩遂深深地看了王旭一眼,说不出那是种什么眼神,有着无奈,有着怨愤,有着欣赏,太过复杂……
王旭倒没有想那么多,待其远去后,立刻对着身后典韦轻声吩咐:“待我回去后书信一封,你立刻派个心腹送信给长安的凌婉清,让其调遣谍影部众速速送往并州刺史高干和袁绍手中。”
闻言,典韦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说:“主公,这次又为何事呢?”
王旭想了想,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笑着说:“韩遂虽然无损退回,但毕竟失了先手,肯定落于下风,按之前的情报看来,至少金城郡他是保不住了,今后他的实力将大幅度削弱,难以持久与马腾抗衡。”
“我要说服袁绍和高干,让他们暂时封锁与马腾之间的交易,特别是粮食、铁器等战略物资的交换,他们若欲换取战马等物,可先与我们换,我们再与韩遂换。必要时还可出兵相助,如此大力支持韩遂,其方有久战之力。”
“那袁绍和高干会答应吗?”典韦问道。
“会的!”王旭笑着点头:“他们如今与我们接壤,在边境处交换,不但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而且还省时省力,安全性也更高,为何不做?此外,马腾若是一家独大,对并州也是强大的威胁,说不定就把他并州给占了,他同样担心,况且还能给我一个顺水人情,一石三鸟,他们为何不做?”
“原来如此!”
典韦恍然大悟,随即乐呵呵地跟着王旭返回了散关。
此后,韩遂的大军以极快的速度撤走,只留下一万人押送武都的各种物资。
不久,荆益二州的三路大军,随之全面接管武都,并成功在武都郡府下辨汇合。
田丰、黄忠、魏延、吴懿、张任等人皆有两三年未曾见到王旭,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夜庆功宴上,更是喝得伶仃大醉,直至深夜,才被卫兵们一一送去歇息。
数日后,北方战事彻底平息,接下来的将是漫长的善后与治理。
黄忠、吴懿、张任早前带过来三万人,加上之前益州北部白水关等各处要塞驻守的一万人,共计有四万人,但在与司马懿筹谋的羌族、氏族叛军鏖战中,伤亡折损战力一万余人,还有不到三万人。
魏延驻守汉中三万人,经历阳平关血战后,仅剩一万余人。
这两支兵马从此正式合并为北方军团,讨寇将军魏延,卸去汉中太守一职,正式挂帅北方军团,镇守武都。
平虏将军吴懿、建威将军张任则归属北方军团,辅助魏延。
武都郡今后便是益州的门户,东接汉中,南接西川,如此调遣整整一个军团单独驻守,足以说明王旭的重视,须知按照之前定下的编制,一个军团满编可是八万人。
此外,赵云统帅的青龙军团目前有四万人,一万青龙骑士,一万精兵,两万南蛮甲卫,自其驰援阳平关后,韩遂不再攻打,所以他们并未真正接战,未曾受到损失。
考虑到司隶一战中,陈到和王凌的投效,是左右整个局势的关键,功勋奇高,而且两人又是少有的良将。
王旭便分别擢升,以陈到为昭武将军,王凌为昭烈将军,从此调入青龙军团,辅助赵云。
陈到和王凌那种性格,自与赵云认识后,也非常合得来,深为敬服赵云的人品和武艺,对效力其下极其高兴。
不过三人并未能在武都久留,迅速完成军队整编后,便带着青龙军团急急北上扶风,他们将暂时负责司隶扶风的防务,与武都的北方军团彼此协作,共同镇卫西境。
赵云等人走后不过三日,王旭心忧荆南战事,不敢再久留,匆匆带着其余人返回襄阳,只对如今镇守北方的几部人马下达了唯一一道命令,就地自行征兵训练,所有事宜皆按将军府定下的标准,但要及时向将军府报备。
高顺和张合二人及所率兵马,并未能返回南阳。
如今曹操与袁绍打得难解难分,不可能分心侵入荆州,所以,有张靖率领东方军团其余三万人驻守南阳,已是足够。反而是荆南战事危急,如今可以调动的兵力奇缺,面对强势而来的江东,不得不小心应对。
悄然回到襄阳,王旭连城都没来得及进,已经遇到迎接而来的沮授。
他率军返回只通知了沮授和陈登,其余人如今尚还不曾知晓。
王旭大步前行,一边裹着手中的马鞭,一边询问:“公与,江东那边战事如何?还有,凌婉清回来没有?”
“婉清主母前日已返回襄阳,但当夜便又出发南下了,江东战事不妙,周将军已经重伤垂危!”沮授匆匆回说。
“什么?”王旭瞪大了眼睛,激动地停住脚步,死死盯着沮授:“周智重伤垂危?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情况怎么样?发生了什么?”
“哎!”沮授叹口气,不敢多啰嗦,径自回说:“主公,徐晃将军奇袭江东粮道,为鲁肃识破,险些丧命,好在周将军及时察觉蹊跷,匆忙带兵寻去,这才救出徐晃,可他自己断后,却为甘宁、周泰二人所困,力战数十合,重伤落马,幸得黄叙、韩猛与其亲卫拼死相救,这才从甘宁、周泰手中救下,可其伤势却实在……”
王旭怒不可遏,眼睛犹如在喷火。
周智与他感情最深,心里当得比亲兄弟还亲,这种怒气险些让他当场失控。
再顾不得与沮授啰嗦,他已是匆忙奔回自己战马旁边,纵越而上,浑身杀气腾腾,声音冷得让人发寒:“周智若死,我与江东没完!”
“主公,你不先会趟将军府吗?”沮授急忙问说。
“不了,你替我转告家人便是!”
王旭说完,已是策马奔回远处刚刚歇息下来的军士,吼声响彻天空:“众将士即刻随我南下!”
第六百五十一章 好毒的贾诩
“报……”
一骑纵马狂奔,手中高高举着谍影部众的令牌,掀起烟尘飞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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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旭行于大军之中,闻听声音,不由驻足眺望,随之策马行出军列,来到路旁小坡之上。
“单怀怎么亲自来了?”
他暗暗疑惑,心中升起担忧。
来人正是谍影统领单怀,奔行至十米外便匆匆下马,随之大步奔来。
“主公!北方传来急报!”
“什么事竟让你亲自前来?讲!”王旭皱起了眉头。
单怀也不啰嗦,急道:“回禀主公,袁军主力败于长桓,数十万大军在两日内崩溃,死伤惨重,大势已去!”
“什么?”王旭一声惊呼,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厉声质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九日前,那时主公应在返回襄阳的路上。”单怀肯定地说。
“怎么这样也会败?怎么这样也会败?”王旭喋喋自语,难以置信地连退数步。
片刻后,他惊醒过来,急忙问说:“袁绍为何会败?两军相持近一年,大小战上百场,皆是各有胜负,为何会突然大败,何况自我击败钟繇后,高干、郭援难道至今还未击破曹军左翼?”
这一切太没有道理了,他击破司隶钟繇,断了于禁、朱灵等左翼的后方支持,按理说高干和郭援怎么也能以优势兵力取得突破,从而持续突进,冲击正面战场。
他一直都信心满满,认为如此局势下。曹操绝对抵挡不了太久。就算没有大败。也必然不敌,可没想到袁绍竟然莫名其妙地还是败了,实在离奇。
面对他的询问,单怀不敢迟疑,深吸口气,很快解释说:“回禀主公,一个多月前,主公在逐步接手武都郡时。驻守弘农新安县的张辽将军,寻到时机,突然率领逍遥津死士和五千骑兵北渡黄河,袭取河东曹军后路,配合袁绍的河东太守郭援,助其三日内击败曹将朱灵等人,迫使这支曹军退往东边河内,奔投于禁。”
“随后,张辽将军担心钟繇得知他不在新安,会从函谷关出兵。威胁新安,便随之退兵。渡河返回。”
“张辽果真深明我意,做的很好!”王旭当场忍不住赞声出口,紧接着又问说:“既然张辽如此果断出兵,帮助袁军破敌,那局势为何往坏的方向发展?”
“主公有所不知!”单怀摇摇头,说道:“朱灵等人所率曹军败退往河内,汇合于禁部,但郭援趁胜追击,与并州刺史高干以优势兵力前后相击,很快便将勉力支撑的于禁等人击败。其随后率大军从河内汲县渡过黄河,兵进陈留境内,势如破竹,直逼曹操。”
“可眼看即将扭转乾坤之计,黑山张燕却突然率众南下河内,趁着袁军后方空虚,袭取其后,并将囤积起来的粮食物资全部烧了,高干、郭援二人失去后方支持,顾不得再进击,匆忙退回黄河以北,与其交战。”
“张燕?”王旭眉头越皱越紧:“他为何会出兵助曹?”
单怀回说:“主公亦知,张燕以黑山山脉为依仗,纵横那一带已经好多年,据说此次曹操是以朝廷的名义说服其投效,或许是他不想再藏头露尾,趁着如今时局,谋个好出身吧!如今其已被朝廷任命为平北将军,倾力效命。”
“原来如此!”王旭释然,但很快又疑惑地问:“可即使如此,张燕也不应是高干、郭援二人的对手,他的黑山军终究军容不整,装备陈旧,离开了黑山,绝难与如今的河北精兵对战太久。”
“并没有抵挡太久。”单怀接过话去:“张燕出兵拖住高干、郭援二人,迫使他们退兵不久,袁曹主力这边就分出胜负了。屯驻离狐附近的曹军,兵力太少,经过漫长的交战之后,损失不小,连战皆败,不得已兵退十里,躲到濮水以南。”
“袁军得胜,士气大振,随之进军,可没想却遭到灭顶之灾,总计三座大营,十多万兵士,全部被濮水冲得七零八落,洪水过去,曹军随之倾力反击,袁军溃不成军。”
“原来,早在数月之前,曹操便听从那毒士贾诩的谋划,秘密筑堤堵住濮水上游,趁着袁军追至濮水河边的时候,突然破堤,将袁军冲了个人仰马翻。”
“怎么会?”王旭瞬间反应过来,惊呼:“曹军若是那般绝住濮水,岂非将自己的离狐县城也给淹了,驻守离狐县城的曹军怎么办?百姓怎么办?他们岂非让自己人也死伤严重?”
“狠就狠在这儿!”单怀啧啧感叹,慨然说道:“那贾诩如今得到毒士之名,便是因为此事,他太狠了,为了胜利连自己人也淹,据那边的传言,本来此计曹操是反对的,只是做了那个准备,但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算执行。”
“可袁绍逼得实在太急,他们一败再败,最终便同意了此计,所以就有了这般惨象,不只是援军死伤惨重,离狐县城的曹军和百姓,无论老少,三有其一都死于那场洪水,甚至更下游的句阳县城百姓也遭受无妄之灾,死伤颇大,那贾诩真是太惨,太狠,太毒!”
“曹军完全没有提前疏散百姓吗?一点防护举动都没做?”王旭急问。
“没有!”单怀苦笑:“那贾诩似乎担心做了防护后,露出破绽,所以压根儿就没做任何措施,甚至连驻守离狐县城内的曹军都不知道,那贾诩根本就不像人,心太狠了!”
王旭倒抽口冷气,当场目瞪口呆,心里对贾诩完全有了个新的认识。
这他妈真心不是人干的,说起来倒是轻松,可那全都是人命啊,洪水可不会长眼睛,老人、小孩儿、妇女只要没逃脱,全都得死,这场水淹死的人,不用算,单是想想就让人心慌。
“贾诩,这人……”王旭念叨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无奈地叹口气,摇头问:“那后来呢?”
“据说,其实袁绍军中也有人曾提出,担心兵进濮水会遭到水淹,但大多数人都以为,曹军不可能将淹自己的百姓和军队,若有什么异常,赶紧撤军便是,谁知道会是这般结果!”
单怀说着,叹了口气,才又接道:“后来,长垣的主力袁军匆忙派军救援,却在路上遭到伏击,损失惨重。紧接着,趁袁军慌乱无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曹操又听从戏志才的计策,果断派遣夏侯渊奔袭瓦亭,将袁军的粮食一把火给烧了。”
“自此,袁军彻底失去挽回败局的机会,前后总计不过几天,几十万大军顷刻间溃散,曹操率部趁胜追击,丝毫不做停留,俘虏无数,截至谍影传报之时,局势便是如此,但想来袁绍必然已经率着残兵退往河北。”
听完这番前因后果,即便是王旭心里,也胆颤心惊,这场战役打得,真他娘的狠,贾诩那人留在曹操身边,当真不是一般的祸害……
第六百五十二章 不甘心
曹袁交锋,虽然因为时局的影响,已与王旭记忆中全然不同,可最终的结果却并没有太大改变,袁绍最终还是败了,仍然是败得稀里糊涂,败得让人出乎意料。
一种不安的情绪,逐渐笼罩在王旭心中,让他日日难以安睡。
如今袁绍主力兵败,曹操虽然在漫长的交锋中损失不小,但却剪除了大敌,从此北方没有人能再与其抗衡,接下来只需趁势追击,将袁绍几支强大的有生力量歼灭后,循序渐进,两三年内,必然逐步侵吞袁绍整个势力。
同时,还意味着其已经能抽出一定主力,威胁到荆州势力,尽管其实力不足以真正大规模入侵,可若是只想打到襄阳,给荆州一个痛击,却是可以的。
现在张靖仅仅率领着东方军团三万人驻守南阳,若曹操肯减缓平定北方的时间,先给荆州一个痛击,那将是很危险的,况且作为势力核心所在的襄阳,如今更是空虚至极。
最重要的是,现在荆州需要时间恢复元气,各部军团如今都存在兵力不足的隐患,若再不抓紧时间恢复,等到曹操统一北方,消化掉袁绍势力,那么将很难抵挡。
这股愁云不仅仅压在王旭的心头,在短短几日内,也迅速蔓延至各方。
在他刚刚抵达豫章之时,已是接连收到来自蒋琬、蒯越等坐镇各方重臣,以及将军府臣属的数十封来信,各种上谏如雪花般飞到他的手中,核心内容都大同小异议和!
这让他陷入了为难!很深的为难!
自起兵征战以来。他第一次这般为难。只因舍不得。只因不甘心!
郭嘉在襄阳修养数月,得到有效医治,身体已然痊愈。
自明白北方战局后,他匆匆起行,亲自追赶王旭至柴桑,因为他太了解王旭,知道其必然难以做决定……
柴桑县府!
王旭静静站在周智修养的屋子外边,望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愁眉不展。
忽地,院子拱门处走进两道身影。
颜良在前,带着郭嘉匆匆而来。
“主公!”郭嘉顾不得其它,刚见到王旭已是疾声呼唤。
“奉孝,你来了,病完全好了吗?”王旭早就得到禀报,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行至近前,郭嘉拱手行礼:“主公,属下身体已痊愈,反倒是如今我荆益二州。已生顽疾,若不医治。必亡!”
王旭回过头来,无奈一笑:“奉孝,你说话可真是不客气。”
“哎!”郭嘉长叹口气,看着他说:“主公,议和吧!当以大局为重,明于进退之道。”
“我明白!”王旭点点头:“可江东孙家偷袭于我,如今却要我去议和,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而且我们当年打下豫章不易,此后更是经营豫章郡多年,如今这般送给别人,实在舍不得。何况此役之中,将士们为抵御江东,死伤繁多,周智重伤,甚至到现在也还未能真正撑过危险期,难料生死,我真下不了那个决定。”
“主公心意,属下明白!”郭嘉迅速接过话去:“可主公想过没有,江东此次出征,占据上风,若不得豫章,安肯就此罢休?虽然孙家同样担心曹操击败袁绍后,威胁他们的淮南之地,可相较来说,我们比孙家更拖不起,我们如今的兵力守住荆益二州和司隶四郡已是勉强,不能再打了。恕属下直言,若我军半个月内破不了江东,曹操必然分兵进击南阳,襄阳空虚,绝难抵挡!”
“半个月?”王旭迟疑着说:“应当不会这么快,曹操如今正忙着征缴袁绍各部主力兵马,只要给我两个月,不,一个月,我就能与孙家一战。”
“主公!”
郭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劝谏:“主公,袁绍主力已败,曹军趁胜围剿,不过轻而易举之事,最多两三年,便可徐徐平定袁军全境,曹操根本不用那么急,虽然他不敢给袁绍喘息之机,倾力南征不可能,但分出五六万精锐之兵却是毫无问题。”
“如今荆州空虚至极,若是属下在曹操身旁,也会那般劝诫,而曹操身旁荀彧、贾诩、戏志才、荀攸、程昱等智谋之士不可计数,焉能不劝其南下?恐怕其已经在调兵遣将,准备伐我荆州,主公若再不退兵,就没机会了。”
“奉孝,你先起来!”王旭伸手扶住郭嘉说。
“不,主公若不退兵,奉孝便在此长跪,直至身死!”郭嘉满脸泪水,毅然回道。
“奉孝何苦如此!”王旭心中刺痛,仰天长叹。
郭嘉却再无言语,只是伏跪于地,头埋在地上死死不肯抬起。
“好吧!我退!”
良久,王旭终于从牙根儿里蹦出这么几个字,闭上眼睛道:“你先起来,我立刻写信与孙坚议和,可若是他不退又如何?”
郭嘉瞬间抬起头来,喜色溢于言表,疾声回说:“主公放心,属下以人头担保,孙坚一定会同意。他们出兵偷袭,不过是趁着我军无力南顾,可这么久未能真正击溃我军防线,仅占去豫章郡,已失去最佳战机。”
“如今司隶战事平息,他何敢与主公死拼?如果死缠着我荆益二州,我荆州襄阳确实难逃曹操侵袭,可他淮南也必然紧随其后。当年曹操痛失机会,被孙坚占去了袁术的淮南,本就难以介怀。况庐江、九江、广陵南部等地域,不但富庶,更时刻威胁着曹军腹部,曹操哪有手软的道理,若江东与我们死拼,曹操必定大举入侵淮南,将边界推进到长江沿岸。”
“孙坚、孙策、周瑜、鲁肃、张昭之辈皆有识之士,绝不会犯下那等大错!江东与我们,不过五十步与百步之别,如今其死撑着,不外乎逼迫主公先退兵,抓住我们处境比其更为艰难一点而已。”
这些王旭心里其实也明白,只是难以接受,沉默良久后,终于还是叹道:“此战终究是我们败了,孙坚取得豫章,也就取得了扬州全境,同时也得到重要的防御地,而我们则失去了一道至关重要的屏障。若今日放弃反扑,将来待其站稳脚步,再想攻取豫章可就难了。”
郭嘉立刻应声回说:“主公,丢弃豫章还可再夺,可襄阳若危,将满盘皆输,孰轻孰重,还望主公明鉴!”
王旭没有接话,将郭嘉从地上扶起,默然伫立!
郭嘉看其神色,知晓自己以死进谏已经起了作用,不再多说,与颜良相视一眼,徐徐退走。
王旭独自站在那里许久之后,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推开了后方的房门。
刚进到房里,却是陡然看到了一双忧郁的眼睛,仅仅片刻愣神之后,他已是喜不自制,匆忙奔至床前:“周智,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老大,我刚醒一会儿!”周智面色苍白,虚弱地说。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王旭激动异常,顾不得叫医官过来,已是亲自为周智把脉。
周智强自笑笑:“老大,对不起,我没能夺回豫章,对不起弟兄们!”
“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王旭觉得心里一酸,眼睛有些湿润。
“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一行清泪从周智眼角滑落。
“我明白,江东精英汇聚,能将其挡在柴桑附近,已经很不容易,你别自责,对你伤势不好!”王旭哽咽着说。
泪水布满了周智的脸庞:“老大,我听到刚才的话了,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那样对不起你,对不起奋战的将士,对不起死在豫章这片土地的老弟兄!”王旭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
“我们真的尽力了,弟兄们会看到的,我坚信,总有一天会再回来的,再回到这片土地!”周智眼神迷蒙地说着,泪水不停地从眼中滑落。
“一定!我们一定会回来的!”王旭轻声低语。
周智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突然咧嘴一笑:“老大,我恐怕活不过五十岁吧!”
“你说些什么呢!!”王旭怒斥。
“老大,你别骗我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周智笑笑:“从早年至今,我受了几次重伤,特别是这一次,我不仅被砍了两刀,还被甘宁狠狠打了一拳,内劲差点将我筋脉都震断,今后恐怕会成为病秧子!”
王旭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当年周智救他,那一箭就伤了脏腑,虽然活过来,但却留下永远的暗疾,每逢阴雨就会心口疼痛,他是知道的。
如今这伤,他更是清楚,周智能挺着活下来,已经是意志极为坚强,今后常年服药是必然,纯以医者的角度去看的话,别说五十岁,周智能活过四十岁都是庆幸。
“周智,不要担心,以你的武艺若是持续练下去,以内息自我调理,配合药物,可以压制暗疾,能活得很长!”
“老大,你还是骗我!”
周智淡淡一笑,片刻之后才再次出声:“你说我还能看到天下统一的那天吗?”
“能,一定能!”
“但愿吧!”周智闭上了眼睛,仿似呢喃地说:“老大,趁着今日说个事儿,若我死了,一定将我埋回当年我走出的那个小山村,你要帮我!”
“嗯!”王旭重重点头,泪水无声流淌。“你后悔吗?”
“不悔!”
周智吐出两个字没多久,已是再度昏睡过去,就此失去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