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2章 不死灵吸怪
血流峡谷内的浓雾在涌动，刮起了一股气流。风潮所向，飞沙走石，地面隆隆，细碎的尘土漫天飞起，犹如龙卷侵袭。
身处陌生之地，主仆俩很敏锐的发现这等异常。两人一牵手，迅速返回峡谷入口。而在他们身后，浓雾中疾风突进，隐隐藏有雷鸣般的闷响，沿途没有任何物体能够阻挡。
当这气流风潮越来越近，其冲击之势积累蓄积，变得犹如一列火车，夹杂着震爆在高速前进。
周青峰带着希莉在峡谷内走‘之’字形。他回头观望，只见身后疾风犹如蚕茧，里头有个模糊的人影，带着一堆人马。
为首的人影裹着一团凌乱雾气，手持一柄巨大的法杖。它越是逼近越是凌空飞起，形象怪模怪样。
峡谷内隆隆作响，入口处的托德等人早有发觉。等周青峰回来，疾影就抢前一步将他驮起快跑，拉开和来敌的距离。
探险队众人，蒙迪诺等级最高。他法杖一挥，地面就升起一道烈焰火墙。在负能量充盈的地方，火焰能与之天然相克。巨大的缝合怪站在火墙后，准备抵御冲击。
火光侧面，老博格玩了一把‘制造圣水’，然后全部泼洒出去。
‘疾影’四蹄燃烧，带着周青峰和希莉腾空跃起跳过火墙。紧追其后的疾风中响起一个愤怒叫喊：“我警告过你们，不许进入我的地盘。既然你们不听，就一个都不许离开。”
疾风中的人影直接撞上火墙，燃烧的魔法火焰因此爆开一道圆环。熊熊火光中照亮好些赤红的怪物形体。有的形体红的像煮熟的大虾，耀眼夺目。
希莉施展‘侦测邪恶’，愣是被敌人全都给标上了记号。火焰跟疾风对撞抵消，露出形体高大的敌人。它好像一团烟雾，只有上半身是个人形，全身黑如浓墨，聚散不定。
缝合怪发出乱吼，手臂乱摆。它巨力无穷，无畏无惧，直接撞入浓墨之中。
‘墨汁’完全由负能量构成，看一眼便觉着阴冷彻骨。它身后更是连绵不绝的奔腾之声，大量的亡灵怪物在跑动中咚隆作响，把地面踩的如战鼓擂动。
‘墨汁’人形刚刚开口，先是被缝合怪搅动，跟着被老博格的圣水浇上。这家伙只一挥手，负能量构成的护盾将圣水阻挡在外。可紧跟着一支灵能箭射来，啪的将黑色护盾击破，紧跟着......
周青峰骑着‘疾影’从侧面绕行，一个加速便是‘战争践踏’，‘破邪’重剑拉出剑芒，带着呼啸瞬杀而至。
‘墨汁’人形的护盾才破，周青峰就连人带马撞了上去。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对手没能做出反应——碰撞发生。
探险队一方的协同攻击分毫不差，但谁也没料到来的竟是个无形体的幽影。周青峰感觉自己撞进了一团黑雾，听觉，嗅觉，视觉，所有感知被全部封闭。无视普通伤害的他却全身彻骨冰寒，仿佛生机就此断绝。
与此同时，‘疾影’浑身爆发火焰，凶猛燃烧。‘破邪’重剑的剑芒更是将‘墨汁’人形一劈两半，伤害加倍。
‘墨汁’人形发出惨烈嘶吼，构成身体的黑雾在撞击中炸开，分裂，又再次聚合。穿过其身体黑雾后，周青峰犹如穿过一个世界，这一下他理解到了啥是负能量。
‘墨汁’人形的后头跟着个同样高大的怪物，牛头人身，四肢粗壮。它抓着一根大棒就朝周青峰脑袋上砸，可处于‘战争践踏’状态的‘疾影’速度更快，一瞬就其面前穿过。
‘破邪’重剑的剑芒正处在最盛处，哪怕周青峰此刻有些脱力，锋锐的剑芒照样划过牛头怪的躯体。一剑之下就将这怪物抓大棒的臂膀给卸了下来。缝合怪反而落在后头，乱舞的粗壮手臂砸在牛头怪身上，巨力将其一拳打倒。
此刻‘疾影’才四蹄落地，周青峰却知道今天遇到麻烦了。这‘墨汁’怪物比食人魔还难对付。心念一闪，他就在主仆契约中对‘疾影’下令，“向左。”
倒下的牛头怪正因失去臂膀而丧失战斗力，其后头还有两头长相跟黑熊差不多的怪物。这两家伙的反应比牛头怪差些，‘破邪’剑芒已到眼前，它们还在一股脑的朝前冲。
因为希莉的‘侦测邪恶’，来的所有怪物身上都被点缀红光。周青峰得以在黑暗环境中看清对手的轮廓，第三剑正中熊状怪物的脑壳，锋锐剑芒劈入，加倍伤害一击将其灭杀。
此刻蒙迪诺等人方才看清来敌到底是个什么面目——人形躯体的脑袋部位是个有十多根触角的章鱼头。
老博格很干脆的给对方一个‘治疗轻伤’，同时惊声呼喊道：“是灵吸怪巫妖。”
“放屁。”蒙迪诺正撕开一张‘火球术’卷轴，还不忘破口骂道：“真要是巫妖，我们早死了。这就是个灵吸怪化作的不死怪物，不会比我们强太多。”
死灵巫师此刻也是头大的很，他擅长的死灵系奥术对付同类其实限制极大，现在只能用塑能系奥术卷轴——火球轰轰轰的对付不死系敌人是最好的。
在血流峡谷碰到化作不死生物的灵吸怪，这出乎探险队众人的预料。像托德这种纯肉搏的战士就只能抓着斧头在后头直傻眼，他和阿德里安都不适合干这种活，根本派不上用场。
那头墨汁般的灵吸怪也是大为惊怒，完全没料到自己会碰见这么一波不怕死的——灵吸怪自带恐惧光环，凡人冒险者靠太近都会战力大减，不是掉头逃跑就是跪地求饶。
谁知道冲上来的人类骑着一匹骸骨战马。‘疾影’已经是亡灵，根本不怕心智类的术法。周青峰则是久经考验，龙和神都没能拿他怎么样，一头死掉的灵吸怪就更不用提了。
被‘战争践踏’撞上后，这头不死的灵吸怪又挨了希莉今天最后一记灵能箭。聚散不定的形体惨遭**，引发它极端的恨意和怒火。
等黑雾般的形体再次汇聚，这头怪物放大招。它聚集起灵魂内所有精神力，来了个灵吸怪的绝技.......心灵震爆。
无形的精神力场瞬间爆发，扩张。它无视任何防御，甚至无视敌我，直接攻击灵魂。蒙迪诺等级高顶在最前，首当其冲挨了这一击。
死灵巫师佝偻的躯体当即一声不吭的倒下，手中一张闪电束卷轴都没能放出去。
老博格用完‘治疗轻伤’的神术，对负能量构型的敌人已经没了什么办法。他本想退出战场向后方撤离，可不等他转身迈步，心灵异能的震爆传来，也是哼都不哼就栽倒在地。
托德和阿德里安更惨。他们离得远，受的影响小，却在心灵震爆中口鼻流血，头颅几乎炸裂，思维近乎被轰成白痴，倒在地上抱头惨叫。
希莉在更远处，可作为全靠灵魂驱动的魔像，心灵震爆对她的影响却最大。她的躯体立刻失控，完全无法动弹，犹如中了定身术一般瘫倒。
放过大招后，不死的灵吸怪后背变前脸，章鱼头上的触角嘶嘶乱舞。周青峰伏倒在‘疾影’后背上，一扭头，两眼血红。
第0183章 ‘章鱼头’
不分敌我的心灵震爆一举干翻了蒙迪诺等人，也把‘章鱼头’手下的怪物震晕震死。周青峰同样遭受精神重创，两眼充血，头脑空白。就连‘疾影’都失去控制，马失前蹄摔倒在地上。
全场只剩下‘章鱼头’和周青峰了。
这头大怪也是精神力几乎耗尽，控制黑雾躯体的能力大大下降，体型直接缩小了两三圈。可它依旧蓄势跃至高处，双手高举乌重的法杖，杖顶黑亮放射负能量射线。
法杖落下，‘章鱼头’还狞声高呼‘死亡降临’。其阴冷的气息肆意扩散，势如狂潮来袭，巨浪拍岸，不可阻挡。
‘疾影’倒地，周青峰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他回首便看到负能量射线来袭，只能以剑向抗。‘破邪’的剑刃放光，和漆黑的射线直接碰上。
两者互不相容，彼此泯灭，一瞬间引发剧烈爆炸。轰然巨响撼动浓雾，血流峡谷内好像出现一道分界线。一边是光，一边是暗。
光芒一侧，周青峰浑身衣甲破碎，乱发张扬。其身体如遭撞击，弓步后退，在地面划出一道泥浪。爆裂的爆炸气劲还在他皮肤上切割出条条伤口，血水飚飞。
一秒后，光暗消融，峡谷内乱流涌动，犹如鬼哭狼嚎。炸起的尘土漫天乱飞，又扑棱棱的掉落。游荡的死魂灵被这爆炸惊吓的四处乱窜，无声的嚎叫仿佛末日降临。
爆炸后，周青峰失去战力，手臂酸麻，连重剑都要抓不住。‘章鱼头’也耗尽力量，被强行按住了攻势，它脑袋上的触角都不再乱抖，只能瞪着顽抗的人类年轻人，仿若喘息。
双方都是一连串的攻击被硬生生打断，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谁的同伴或部下能先醒过来一个，或许就能奠定胜局。
爆炸距离周青峰更近，他脱力后吐了一口鲜血。肺部的血水还呛到呼吸，胸肺剧烈起伏，又咳嗽吐出好几口血水。
‘章鱼头’也遭了罪，原以为自己带大队赶来，必然势若破竹般的一通冲杀。外来的冒险者怎么也不会是它这个地头蛇的对手。
那晓得这伙冒险者竟然如此难缠，根本不怵亡灵一方的冲击，反而强势对攻。现在可好，双方在短时间内绝招尽出，骑虎难下，却又必须继续战斗下去。
“你到底是谁？”‘章鱼头’瞪着周青峰，仿佛两人曾自我介绍过。它还可以贴身搏杀，进行擒抱。可那柄‘破邪’重剑却让它极为忌惮。刚刚被其劈入体内，立刻给它灵魂重创。
“你的记性真差，我都还记得你叫什么‘温吉尔’。”周青峰也不想跟一头灵吸怪近身搏杀——怪物学里有明确记载，灵吸怪的触手有吸能的作用。如非必要就别靠其太近。
双方问了一句谁也不搭话。‘章鱼头’等级更高，恢复更快。当它身体的黑雾逐渐增大变浓，周青峰只能出大招，呼唤在深渊的梅黛丝。
“你有什么可以东西能对付化作亡灵的灵吸怪？”
“灵吸怪？化作亡灵的？”梅黛丝正在杂货店内睡觉，听到这句忍不住哈哈大笑，“我亲爱的小维克多，你招惹了什么麻烦？”
“别废话，快说你能帮上什么忙？”
周青峰感应到对手的精神力在快速增强，一分一秒都不能拖延。他想过是不是读档算了，可现在读档也不便宜。这头大怪堵在血流峡谷更是绕不过去的。
“对付亡灵么，除了神术就是塑能系的火球比较好了。来一根火球魔杖，如何？一口气连射十发，绝对能干掉你的敌人，只要一颗黄晶。”
一颗黄晶十万点券。有这么多点券，周青峰早读档去了。他稍稍恢复些力气，重新站起来。对于魅魔的漫天要价，他只冷冷回应道：“或许我该向炼狱的魔鬼问个价，它们也许便宜些。”
魅魔也搞不清周青峰到底啥状况，“那就只能一颗橙晶换一张火球术卷轴了。”
橙晶也是一万点券了。还不如花八百点券去读档呢。
“这价格也太贵了。一颗赤晶能换什么？”周青峰问道。‘章鱼头’已经开始试图再次施法，他有些等不及了。
魅魔对此只报以哈哈大笑，“小家伙，你若是没有魂晶，不如将自己的灵魂抵押给我。”
大笑声中，周青峰干脆将通往深渊的位面通道彻底打开。妖娆多姿的魅魔横躺在杂货店的柜台上，正在搔首弄姿的卖弄风情。它透过位面镜像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面的‘章鱼头’。
‘章鱼头’也看到了突然出现的位面通道，还看到周青峰手中用一万点券兑换来的橙晶。这怪物也是一惊，深渊的硫磺气息透过位面通道喷涌而出，这代表对面的魅魔实力不凡。
确定周青峰还有后招，刚刚恢复的‘章鱼头’反而先退缩了。它一个闪身就将手中的术法打消，换成了更快速的逃脱术，一眨眼就远离十几米外。
怪物一跑却不彻底放弃，它只是待在更远处恢复而已。不等周青峰做出什么反应，倒是趴在地上的‘疾影’一个猛子跳起来。
‘疾影’锐角断折，骨架疏松，受创不轻，却一瘸一拐的起身，飞快的溜回。它头一低就把周青峰挑到自己后背，嘴里还一个劲的嚷嚷道：......
“当年的恶魔战场上，我可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一看对面情况不对头，就知道要如何才能保命。比如装死这一招，我可是极其纯熟，把这门玄学练到了最高级别。”
周青峰还在跟‘章鱼头’对峙，见状大骂道：“死马，你早就醒了，不来帮忙？”
“主人，我能帮什么？”‘疾影’驮着周青峰一溜烟快跑，逃回蒙迪诺等人身边，“帮你朝对手吐口水么？”
周青峰跑回托德身边，用脚将晕过去的兽人和小丑给踢醒。这两人不在前头硬抗，虽然耳鼻全是血，好歹没彻底晕死。他们又去扛蒙迪诺和老博格，随同抱着希莉的周青峰一起落荒而逃。
浓雾中的‘章鱼头’一直没找到机会。它也尚未彻底恢复，只能在峡谷内传出钻心的低语：“愚蠢的人类，尽管逃吧。我知道你们还会回来，那将是你们的死期！”
第0184章 打不赢
气喘吁吁的跑出几百米，在黑乎乎的森林里跌来撞去，弄得满头是包。回头再看，那头‘章鱼头’没追出来。
周青峰天黑就啥也看不清，他抱着希莉有马骑，状况还好些。后头的托德扛着蒙迪诺，跑的脚步咚隆，横冲直撞，差点把死灵巫师那把骨头架子给颠散了。
“停，放我下来。”蒙迪诺被颠醒了，“亡灵不能随便离开自己的领地，那个不死灵吸怪应该是被束缚在血流峡谷内，它追不上来的。”
有了这句提示，队伍才稍稍喘口气，停在一片树林内。
蒙迪诺才落脚，立马恶狠狠的喝道：“我一定要再次进入血流峡谷，里头肯定有好东西。”死灵巫师的缝合怪都丢在峡谷浓雾内，他不回去找场子才怪。
老博格晕头晕脑的，听阿德里安复述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同样痛心骂道：“我的食人花，我挖的十几颗食人花全丢下了。峡谷里好东西太多了，绝不能就此罢休。”
托德和阿德里安彼此对望，他们两人也是挫败感极强。一个叫嚷着没把好斧头，不能好好打一架。另一个叹息峡谷内肯定是个精彩的历险之地。
至于周青峰，他开启冥界通道让受伤的‘疾影’进去复原，自己则搂着依旧沉睡不醒的希莉直愣神——只剩灵魂的精灵少女好像被封闭了，不管怎么也唤不醒。
同样被封闭的还有周青峰的那支‘破邪’重剑，因为跟负能量射线直接对撞。爆炸中这柄附魔武器因为光暗泯灭而变成灰色，它的属性还在但无法发挥出来。
通过主仆契约，周青峰的精神力探入精灵魔像内，触及希莉的灵魂。心灵震爆差点将希莉的灵魂之火熄灭，她失去了和外界沟通的能力，只能发出哀鸣，并传出一份峡谷路线图。
五十年前的鲜花谷，谷内不但有秀美的风光景色，还有数座精灵神殿。在希莉传出的路线图上对其中一座神殿有特别表明——精灵神系中的生命神殿。
除了这份标记路线的简陋地图，希莉再也无法回应周青峰的任何呼喊。蒙迪诺对他问道：“雨果阁下，我需要休息几天准备奥术。你会再次进入血流峡谷吗？”
“这支探险队就是我组建的，我当然要再次进去。”周青峰左手是晕死的女仆，右手是灰色的重剑，他如何能善罢甘休。
“那么你需要做些准备。”蒙迪诺指向周青峰的重剑，“这柄武器不错，但它被负能量侵蚀了。必须用极致的高温才能让它复原。”
“要多极致？”
“炽热的火焰。”
炽热？两千度而已。
普通木材燃烧连一千度都达不到，在蒙迪诺看来‘炽热’是个难以企及的极致高温。但周青峰立马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对了，这柄剑被锻造的非常优良，但材质还有些欠缺。如果能添加些魔法金属就更好了。比如在锋刃上加一点点精金，它将威力大增。”
死灵巫师在心灵震爆下毫无抵抗，反而是靠周青峰才逃出峡谷。他为了再次进入峡谷，尽可能的做出提醒，好让队伍更加强大。
知识——魔法材料。
希瑞克倒是跟周青峰谈起过‘精金’‘秘银’什么的。精金往往用于附魔武器，秘银则是打造奥术物品的最佳选择。两种东西都犹如添加剂般，能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可精金是个什么鬼东西？
死灵巫师为了说明‘精金’的重要性，特地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小粒银白色的金属，并提醒道：“这东西可以用魂晶向深渊的魅魔购买。”
周青峰特意多瞄了几眼，还借来试试手感。这精金小小的还挺沉，他思索自己所知的金属，最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元素周期表里的第七十八号金属，大名鼎鼎的‘铂’。
“我明白了。”周青峰把小粒的‘精金’还给蒙迪诺，心想：“我何必要去挨魅魔的敲诈，现实世界的铂虽然贵了点，但又不是什么买不到的东西。”
铂是非常优良的催化剂，能让很多难以发生的化学反应得到高效进行，在工业领域用途广泛。有这点提示，周青峰立马想到自己或许应该对元素周期表多多研究一下。
比如‘秘银’又是对应什么金属？稀土类金属又有什么特别作用？
奇思妙想中，一个慵懒的声音打乱周青峰的思绪。梅黛丝主动发起联系，娇滴滴的问候道：“我亲爱的小家伙，你生气了？”
想到这该死的魅魔在要命的关头敲诈自己，周青峰就一肚子火气。他生硬的回应道：“你是不是觉着我只能依靠一个待在深渊的恶魔？我想你需要明白，我不止你一个选择。”
周青峰将深渊的位面镜像打开，又请蒙迪诺接通和炼狱的联系。死灵巫师也是机灵，接通一个转动着浓浓湿气和黑雾的位面通道。
通道里传出嘎嘎乱叫犹如乌鸦般的沙哑声音，炼狱中的老鬼婆极不耐烦的喝问道：“蒙迪诺，你欠我的魂晶打算什么时候还清？我已经在考虑是否收走你可悲的灵魂。”
两个位面通道相对，彼此都能感应到对方的邪恶存在。梅黛丝当即愤怒喝道：“够了，维克多.雨果。我要求你马上关闭和炼狱的联系，我可以给你最大的优惠。”
对面的老鬼婆也感应到了魅魔。深渊和炼狱无休止的血战，双方是血仇中的血仇，一见面除了干架没别的选择。
老鬼婆也厉声骂道：“蒙迪诺，这是怎么回事？你居然背着我勾搭了一个魅魔？我绝对不接受这样的威胁。快把那个婊子赶走，我可以跟你好好谈谈债务的问题。”
接下来就是魅魔和老鬼婆吵架，双方都在揭对方的短，批判彼此的**和卑劣，教训周青峰和蒙迪诺不要上对方的当。这让两人处于超然地位，还知道了不少难以获知的信息。
当然，以恶魔和魔鬼的智力，这场相互诋毁的把戏没持续太久。它们很快威逼挑事的两人做出选择。可当周青峰拿出之前兑换的橙晶，询问谁能提供更优质的服务和商品......
魅魔和老鬼婆立马又大吵起来。最后竟然是老鬼婆出价更低，以一堆不同类型的奥术卷轴换走了周青峰的橙晶。这让魅魔梅黛丝气到发狂，恨不能突破位面屏障来撕逼。
橙晶价值一万点券，这场交易极大的恢复了周青峰的战斗力，却让他的点券储备降低到一万多点。以目前读档需要八百点券计算，生存危机日益显著。
周青峰不得不打开通往现实的时空门，下定决心要先把南头乡的gdp任务先完成了再说。
第0185章 推动历史发展
周青峰一大早从无名修理铺出来，街道上已是车水马龙，比平日热闹几分。一堆闲汉守在他店门外，就等着他把大彩电搬出来给大伙放录像。
“散了，散了，散了。”周青峰店门只开一半，又重新锁上。他近段时间返回现实比较少，只处理了几件小事。
比如乡里有几个毛贼盯上了修理铺的财货，半夜偷偷来撬门。这些人被周青峰打了个半身不遂，用不了多久就得英年早逝。
共享单车，废旧家电，库存罐头，这些都卖光了。周青峰还弄了第四批‘可回收物资’，是一吨库存积压的服装。他留少量送人，大部分转手买到县市，回笼了几千块资金。
这些都不算gdp，对完成任务没有直接帮助。
倒是无意中创办的‘圣光机械’发挥些作用。乡里不少人来求购经过修理的二手小型柴油机和汽油机，油耗高些都不要紧，毕竟现在柴油汽油都便宜。
这些发动机大多被买去装船，从事河道运输。大家都盯上了天阳市几十万城市人口的‘巨大’市场，想尽办法依靠便捷廉价的水路把产品卖出去。
周青峰出门想去厂里看看。他口头上说不管工厂的管理，实际上隔三差五还是要去看看。特别是现在点券危机，他得想办法加快乡里的gdp增长啊！
可这一出门，马婧马老师就像欢快的小鹿般蹦过来。她穿着一身粉色连衣裙，脚下黑色小皮鞋，青春活泼，靓丽动人。和乡下土了吧唧的黑灰色调相比，她实在太显眼了。
“坏小子，我的文章发表了。”马婧扬着手里一份杂志，笑呵呵的跑来，几乎要撞进男人怀里。她很得意的将自己的大作翻给周青峰看，美滋滋的等着被夸奖。
“嗯......，不错，不错。年轻人有前途。”周青峰像撸猫般挠了挠马婧的脑袋，表扬了几句。距离第一次见面讨论所谓‘物流体系’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文章也该发表了。
可爱的马老师先是腼腆的笑，脸蛋都红通通，跟着就拍掉周青峰的手，娇嗔的骂道：“臭小子，你比我小，不许碰我的头。”
文章题目是《试论乡村新气象——河道运输大有潜力》。这种标题带着浓厚的时代气息，内容基本都是周青峰之前谈过的城乡物流。马老师自己理解后写出来。
刊登的杂志还真是崇康县教育局的内部刊物，刊名就叫《崇康教育》。这年头电子排版还没推广开，这杂志用的铅字印刷，字体缺失甚多。翻几页，手上全是油墨。
文章就写了那么两千字，观点也不怎么深入。周青峰谈的很多细节问题都消失了，有些是马婧自己没理解，有些是刊物主编认为不符合当前情况，自作主张给删掉了。
就这么一篇文章，价值有限。
马婧之所以高兴，因为这是第一篇阐述当前南头乡农民自发搞运输创业，解决城乡矛盾和发展局面的文章。
如今下水运输的船只已经超过二十多条，不但南头乡的人再搞，另外几个乡也看到了发财机会。周青峰点了个‘星星之火’，现在迅速燎原了。
如果仅仅是乡村卖点农产品，这事影响还不会很大。可等城市剩余工业品也被卖到乡村，这就给陷入困境的大量国营工厂提供了一条销售渠道。
马婧的文章把城乡联动，内需发展，物流管理等等关键都提及。很多概念是打破原有窠臼，挑战当前思想的——在过去，现在，以及‘将来’，城市漠视乡村成了常态。
但现在的局面逼着各级官僚去动脑子，去思考。这是典型的底层倒逼高层，情况已经发生，总不能装作看不见吧。
文章贴近现实，有理有据，影响扩大后很快被人传阅。马婧这两天先是被县里喊去做汇报，还参加了一个专题讨论会。正因此，她才欢欢喜喜的来周青峰这里求表扬。
“我建议你再写几篇文章，趁热打铁，把这做成一个系列研究。”周青峰下意识的又讲了几句关于物流管理方面的事项，都是按‘后世’的公开经验侃侃而谈。
马婧对此言听计从，硬把周青峰拉到自己在学校的办公室，两人关起门来讨论。一天时间就写了四五篇文章——有序竞争，政策保护，重视内需，强化基建，高效管理。
周青峰嘴巴上说的头头是道，马老师则下笔如神。从一大早写到天黑，两人连吃饭都在办公室里凑合。
写完之后，马婧亲自跑去乡政府，打电话给县教育局，说自己有相关问题的深入稿子。教育局竟然推荐马婧以新时代基层教师代表的名义，把稿子发到市里。
若是今晚送去，当晚过审，赶在明天天亮前就可以印刷，登在天阳日报上——这份殊荣让年轻的女老师心花怒放，笑声在办公室里连绵不绝。
“坏小子，你骑摩托把我送到市里去。”
此刻是刚入夜的七点半。马婧抓住男人的胳膊，撒娇般的摇晃，挨蹭。周青峰也是头一回在正式刊物上发表观点，当发现自己的想法在实践和舆论上得到认同，心中亦是暗爽。
这才是真正改变了社会，推动了历史发展嘛。
现在的乡村道路不好走，南头乡骑摩托去市里，最快也要三小时。可不管是马婧还是电话里的市报主编，都迫不及待想要把‘系列报道’发表出来。
这是一个风潮，一个热点。但不管市里还是乡里，很多人都对此懵逼。官僚体系的迟钝是出了名的，少有人能系统的阐述其中的发展脉络和相互关系。
可按马婧的说法——市领导都等着要看呢。
吹了三个小时的夜风，‘嘉陵’摩托进入市区，十一点多才找到市报社。由于报业的特殊性质，夜里加班的大有人在。
马婧想拉周青峰一起进去，可周青峰却在报社外的冷风中摇摇头。
“我不太适合公开露面。”
“为什么？我把你的名字作为第一作者了。”
“那就把我的名字删掉。”
周青峰为此苦笑，他本能的抗拒将自己和突然爆红的‘文章’联系起来，“我对名望毫无兴趣，你帮我承担这份责任吧。这份荣誉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夜风萧萧，报社门口安安静静。
这年头想出人头地很难。大家削尖了脑袋去钻营，逮着机会就向上爬。一篇受上级重视的稿件看似轻飘飘，却有可能是千金不换的‘敲门砖’。
“你干嘛对我那么好？”马婧瞬间感动，文艺女青年脑补出周青峰的一往情深。她眼泪夺眶而出，“臭小子，你好坏。又聪明，又能干，还这么大气，让我觉着都配不上你了。”
当前的报社外还有武警驻守，冷冷的看着大门口的男女对视，看着他们靠近，看着他们轻轻拥抱在一起，交颈呢喃——这是大型虐狗现场，专门欺负单身狗的。
第0186章 打广告（1）
凌晨一点，天阳报社还是灯火通明。报社编辑要在此刻定稿，赶在两三点前把稿样送到印刷厂。印刷厂必须赶在五点前完成印刷，七点前报纸就要出现在街头巷尾的报刊亭和机关单位的收发室。
报社门口冷冷清清，除了站岗的武警，路上连个鬼都没有。此时已经是入秋，夜风挺大，吹的人发冷。
周青峰站在大门口又不能走，只能发呆。他现在真是怀念可以移动通信的手机，好歹问问审稿的情况如何。
报社收发室里亮着灯。值班的老大爷看周青峰在外头站了许久，问了几句就让他到屋里坐会，聊聊天打发时间。
收发室有报刊架，周青峰随手抓了一份报纸，翻了翻就问道：“大爷，海湾战争爆发了没有？”
啥......？
收发室的老大爷没听清，更没听懂。周青峰把近期的报纸搜出来翻了翻，九零年的八月份，伊拉克已经杀进了科威特。只用一天时间，伊军占领了科威特全境。
唉......，周青峰叹了声，有种身处历史转折点的兴奋。可兴奋没个两分钟，他又觉着索然无味。
中国因为海湾战争而大受刺激。原本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结果受了刺激不得不把很多军工项目又捡起来。可这事不是一般人能插手的，他只能干瞪眼。
海湾战争之后，苏联解体。
从报纸上的信息来看，九零年就有好几个加盟共和国宣布独立，其中就包括俄罗斯。历史大势不可扭转，美国此刻正是如日中天，天下无敌。
中国还在摸索自己的发展道路呢，说的好听点叫做黎明前的黑暗。周青峰看看收发室外阴沉的夜晚，苦笑不已。
“老爷子，在天阳报社打广告有啥要求吗？”周青峰翻了翻报纸，还是看到几份豆腐块般的广告。好多都是啥农业新技术推广，还有什么厨师培训班。
这么low的广告，我也可以打几个嘛。
老大爷点点头，“你可以去联系报社广告部，小广告也花不了几个钱。不过你得有单位介绍信，得盖公章的。”
周青峰心想：“我就是厂长，介绍信不就是我自己写么？”不过他的破厂子连个电话都没有，对外联系仅靠乡政府那边。
但这年头传统媒体的可信度还挺高，老百姓还算认可官媒的宣传，打广告的好处是看得见的。很多产品平平无奇，打个广告就名满天下。
现在国企不需要打广告。私企才刚刚发展，大部分处于个体户状态，打不起广告。但周青峰完全有这份朝前思想。他是急性子，想到兴奋处就坐不住，立马就问老大爷要来纸笔，随手就写了一份南头乡‘圣光机械’的介绍信。
简单几行字，写完了就盖上工厂大印——工厂印章就在周青峰口袋里，签字更是他自己随手一划。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这等臊操作，愣是把收发室老大爷看愣了，“小伙子，这介绍信可不能随便写啊。得找你们单位领导。”
“我们单位领导就是我。”周青峰得意的笑，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
老大爷不说话了。这年月‘倒爷’满天飞，各种皮包公司到处跑。随身带公司印章的又不是没见过，只是像周青峰这般草率的确实不多见。
介绍信搞定，老大爷又特意提醒一句，“小伙子，想在市里报纸打广告，还得有担保人。这担保人必须是党员，最好是体制内的。”
周青峰脸一僵，挠了挠头。他感觉这老大爷蔫坏蔫坏的，在这等着看他吃瘪。他此刻上哪里找担保人去？
但这事解决的竟一点不难。凌晨两点左右，马婧既兴奋又疲惫的从报社里头出来。周青峰见着她头一句就问：“你是党员么？”
“我是预备党员，怎么啦？”马老师一张脸红扑扑的，抓住周青峰的手就激动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市里对现在南头乡的情况挺重视的，已经派了调研组下乡收集情况。
报社主编都说我这种来自基层的信息非常及时，内容详实，条理清晰，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有些你不让我写的问题，主编都说无需避讳，可以公开讨论。”
年轻的女老师越说越兴奋，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周青峰却只关心一点，“我想在天阳日报上打个广告，需要担保人。”
收发室老大爷看了半天戏，总算找着机会插一句，“我们这可是正规报纸，一般乡镇企业的广告可不接。”
周青峰没好气的一回头，“老大爷，你们报纸上不是卖生猪猪仔，就是食用菌种植培训，再就是厨师速成班。我好歹也是一家厂子，是制造业体系内的，怎么就不行？”
老大爷一张脸被堵的涨红。
马婧拉了拉周青峰的手，“你想打什么广告？”
“招人。我想招募几个懂机械和电机开发的人员，把我的厂子做大做强。”周青峰说的雄心勃勃，“现在市里经济不好，工厂开工严重不足，我相信肯定有人才被埋没的。”
收发室老大爷很是不忿，在后头酸溜溜的说了句怪话，“小伙子，不要好高骛远啊。你们这乡镇小厂子，啥保障都没有，谁愿意去啊？市里的年轻人宁愿待业也不屈就的。”
周青峰再次一回头，语气高亢的说道：“五百块一个月的工资，有没有人愿意干？入职就送全套家私家电，有没有人愿意干？年终干得好，我直接送一套房，有么有人愿意干？”
话语说的爽利，令人开怀。
马婧作为女孩子就喜欢听这样的豪言壮语。她抓起周青峰的手，打包票的说道：“跟我来，报社主编刚刚还说有什么麻烦尽管找他。这人情过时作废，我这就带你去。”
年轻男女兴高采烈的又进了报社大楼，留着收发室大爷郁闷的要死。老人家被周青峰开口说出来的话语给震住了，半天才大声骂道：“这个小流氓，尽吹牛！
市里机械厂都要活不下去，你个乡镇小厂还开五百块一个月？我们市长都没那么高工资。鬼都不信你有那么好条件。”
老大爷叫骂半天，报社主编在办公室也正想下班回家。他见马婧一扭头又带个小伙子要来打广告，开始也是热情接待。可等听了周青峰要打的广告词，他当即摇头。
“你要用大字号把‘五百元月薪’这几个字印出来？这可不行，我们不能刊登虚假广告的。”
报社主编看周青峰年轻就连连摇头，觉着这广告一点不靠谱，纯属吹牛皮。他再看青春靓丽的马婧跟这小子手牵手，不禁哀叹——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第0187章 打广告（2）
周青峰回到九十年代也好几个月了，可他很少跟企事业单位打交道，因为根本不适应。‘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这都是形容当年老百姓面对官僚的苦。
这年头的文化人挺值钱，还有股傲气。面对马婧，报社主编更是带着俯视基层的优越感。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拿来对付周青峰，周青峰差点要拂袖而去。
马婧从中调和，周青峰才忍了下来。他要掏几千块钱打广告，时间是一个月。不是《天阳日报》，而是《天阳电视周报》。后者是普通家庭看的，发行量还大些，但逼格就不高。
‘五百元月薪’几个字是别想了，报社主编想用‘圣光机械厂高薪诚聘.....’一段话在报纸上弄个豆腐块。这话平平无奇，效果肯定差。
周青峰反复强调自己付的起这个工资，但人家一句话顶回来——夸大宣传对社会影响不好，不适宜使用容易引发群众误解的广告语。
但广告就应该简单明了，直奔主题。最终双方相互妥协，定了个‘两百元月薪’的广告标题，后头才是‘圣光机械’的名号和具体招聘事项。
留个联系地址和电话号码是南头乡政府的，也算是提高公信力了。交钱付款，周青峰花了一天时间到处盖章才算是把广告这事给办下来——在异界厮杀都没那么累。
这算特快加急了，还是马婧的专题报道受领导重视，有那么三分薄面从中作保，跳过好多审批环节，从中帮忙的结果。否则不折腾半个月，这广告搞不定。
从报社出来，周青峰苦笑连连，第一次尝到了社会改革的必要性。他从路边小店里随手买了两罐‘健力宝’，叹声说道：“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查尔斯.狄更斯，《双城记》。”马婧笑着说出了这句话的出处，还以为周青峰要跟自己文艺一把。
周大爷心里苦胆都要爆了，喝了口甜丝丝的汽水，脸上才有些笑意，“马婧，想办法把自己调到市里来吧。特别是你这次露脸了，肯定有机会。”
女老师一愣，呐呐说道：“我只是个中专学历，怎么可能来市里？”
“那就去考一个学历，弄个进修指标也是好的。”周青峰一口喝干了饮料，扬声喊道：“想要改变时代，改变社会，就先从改变自己开始。你看我，我今天就忍着脾气没杀人。”
这话说的笑哈哈，马婧重重捶了男人一拳。
摩托突突突的，把两人拉回乡里。女老师在后座搂着周青峰，问道：“坏小子，你为啥非要打广告？想招人有的是办法，打广告可花掉几千块呢。”
想想数出去的几千块，马婧都替周青峰心疼。她觉着自己到退休都未必能存下这么多钱。可周青峰却满不在乎的说道：“现在这个时代，传统媒体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我打的不仅仅是广告，而是知名度。我也不是高薪招募几名技工和设计师，而是在给‘圣光机械’扬名。
我也知道可以直接去市里找一家机械厂，堵在门口去招人。这样花不了几个钱，但能有几个人能相信我，相信一家窝在贫困乡镇的小厂子？可在报纸打广告就不同了......”
马婧立马欢快的喊道：“有心找工作的人肯定会觉着这家厂子应该还有点实力，是个正经工作。他们会打电话，写信甚至亲自来看看。两百块一个月的工资嘞，换我肯定动心。”
女老师像雀儿般，欢欢喜喜的跟着周青峰回家。而在他们离开市里没几天，《天阳电视周报》就刊登了那则‘两百元月薪’的广告。
这年月，人们获取信息都靠读书看报，广播电视。能在报纸上占有一席之地便是实力象征。很多企业因为广告打的好，在那个时代获得超乎想象的利润。
《天阳电视周报》面向天阳一市十四县的范围发行。这是周刊，一个月就只有四期。除了村里少有人订，乡镇都有很广大市场。一份地区性小报，发行数量轻轻松松几万份。
周青峰吐槽自己打了个豆腐干大小的版面，可实际上大多数广告只有两根指头宽，字体也很小。他的广告好歹有块豆腐大，版面也最好，黑粗体的‘两百元月薪’极其醒目。
天阳市的人们收到报纸，打开一看就会被广告标题吸引。现在整个社会经济都不好，两百块一个月对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来说都是不可想象的收入。
广告发行的当天，接待过周青峰的报社主编回到家。他爱人就新奇的拿着报纸问道：“你们报社刊登的这广告是真是假？”
报社主编一看那行黑体字，就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主编爱人压根不信，“两百块一个月嘞，比你这国家干部的工资还高。你们报社就没查这家‘圣光机械’的老底？”
周青峰之所以拒绝跟马婧一起在报道上署名，就是不喜欢被人查老底。可他要发展，又不能默默无闻。给企业登广告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均衡的道路。但他还是低估了传统新闻媒体的调查能力。
“接这广告的当天，我就打电话问了南头乡的文宣干事。这家‘圣光机械’是他们乡突然冒出来的私人小厂，开这厂子的是个年轻小伙，估计是搞走私赚了点钱，膨胀了。”
走私？
主编爱人就来兴趣了。
现在有走私门路的不但不被社会鄙视，反而是能力的象征。像报社主编这样的体制内人士，谁家要是没几件进口货，那是要被鄙视的。
“走私好啊，那小伙子走私啥？”主编爱人高兴着呢。
报社主编也笑了，“听说那小子能耐不小，啥都走私。从进口自行车到进口家电，甚至还有些港台流行的衣服。我觉着给个面子，说不定是条路子，才给他做这个广告的。”
新闻媒体的嗅觉最灵敏，报社主编早就知道南头乡有人在私下卖进口的大彩电。体制内的人都想着能不能联系上，顶多奇怪这货源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穷乡僻壤。
最后总结......
“报社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事，那小子来打广告，我们就先看看情况。他要真有能力，正好问他买点进口货嘛。”
第0188章 广告效应
打开新一期的《天阳电视周报》，老调重弹的各类新闻早就无法吸引老百姓的注意。读者们顶多关注一下这份报纸上几个电视台的节目单，确定自己该在什么点看什么节目。
广告版面平时没人看，上头大多是些培训班。这可不是后世的艺术文化类培训班，尽是些杀猪养鸡种蘑菇当厨子的培训广告。招聘广告还很少见，开价就两百块月薪的更是绝无仅有。
八十年代，一个熟练工月收入在三十多左右，到九十年代就加个‘零’。九零年正是‘物价飞涨，工资不涨’的起步阶段，所有人都觉着钱不够用了。
普通乡镇的老百姓看到这条招聘立马咂舌，这月工资抵得上一般职工半年的收入，实在惊人。不过‘圣光机械’要招的也不是普工，而是技术人员。
大多数人只能把这条招聘广告当饭后谈资，啧啧称奇。可还是有些人仔仔细细的阅读了广告上的每一个字眼。
天阳市无甚特色，工农业都不行，顶多是因为当地特有矿产，有色冶金方面还稍微值得一提。市内有十几家制造业国企，但一家比一家凄惨，大多只能靠银行贷款度日。
周青峰打通市内积压工业品到农村的销路，但这对成千上万的企业职工而言只能说是杯水车薪。不少有能力的老职工为了给自家孩子弄份工作，只能是自己提前退休。
这种国企内退休换上岗的做法，也算时代特色了。
‘圣光机械’招聘模具，机械，电机等方面的设计制造人员。要求至少十年以上工作经验，有劳模称号的优先——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看重‘劳模’称号？
豆腐块般的广告，半个巴掌大。上面留的电话号码是南头乡政府的，似乎多了几分可信度。不少人心里犹豫，可广告上有一句实在吸引人——可接受周末假日临时工作方式，按绩效支付报酬。
嘿......，这是谁想出来的招？
周末假日工作，也就是不用放弃原有单位的关系，赚个外快而已。这种灵活实在难得，很多人愿意一试，找个报刊亭或者单位电话就给南头乡这边拨号问询。
乡政府倒是配合，毕竟不少人算是间接收了周青峰的好处。负责文宣的龚伟龚干事最积极，主动给‘圣光机械’充当话务客服。有啥情况，他都给与回复，尽可能的说好话。
广告刊登的当天就有十几个想应聘的电话打过来。大多都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既不说自己是谁，也不说自己是什么单位，就问是不是有高薪招聘这事。
龚干事帮忙收集好电话内容，出了政府就跑到‘圣光机械’小破厂找周青峰汇报情况。他就是前次闹承包主动跑到乡小学吃罐头的那位，老油条一个，很滑溜的一个人。
周青峰两三天才会到厂里去一趟，毕竟这小厂子就那么二十来个人，几间教室大小。他又不懂机械，顶多是要求工作规范些，把设备和地面搞干净些，出问题能抓出责任人就好。
龚干事就跟见领导般，拿出个小本本把记录的信息逐条念出来。周青峰也在想自己应该有一两个跑腿的秘书，没想到这免费的‘秘书’就来了。
“昨天一共十三个电话，听口音什么人都有，年轻的就关注两百块月薪是不是真的。年纪大的沉稳些，倒是不断打听厂里人员设备和经营状况。
这些人都不肯开口说自己身份。有一个上年纪的人问了句，说我们这里要不要退休人员？还问大学教授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但这人却似乎没多少应聘意愿，倒像是在打听消息。”
退休？大学教授？
周青峰脑门上冒出好几个问号。他立马说道：“这人留下联系方式了吗？”
“没有。”龚干事摇摇头，“他说过两天有意向再来问。”
“这人若是再电话来，你直接跟他说，若是大学教授，我以月薪一千聘用。”周青峰开口就给了极高的薪资。
龚干事被这个月薪给吓着了。这年头只有极少人能合法的月入千元。在生活水平普遍雷同的社会环境里，大家穷的模样都差不多。突然有人暴富，其震撼程度跟后世月入百万千万差不多。
但周青峰画饼的本事也是很有开创性的，“工作半年后，若其能力得到认可，我可以给他配一部小轿车，并聘用为总经理。”
小轿车？
龚干事不再吓着了，差不多是头晕目眩。南头乡的领导都没小轿车呢，出行能有一部吉普车就算上档次。现在别说进口轿车，就是国产的‘桑塔纳’也要二十万一部。
若要类比后世，可以在这个价格后头加个零。
轿车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到，得有门路。说难听点，得去求爷爷告奶奶才能得到批条。一般只有政府部门才有这个能力，普通老百姓还是老老实实存钱买自行车吧。
“真能配小轿车？”龚干事觉着周青峰在吹牛了。这可不比弄点进口家电，轿车这种大件要弄到天阳市，肯定惊动一大批人。
周青峰挠挠头，也觉着这个牛皮似乎吹的太过头。他皱了皱眉，“轿车确实有点麻烦。那如果没轿车，我就给他涨月薪到两千。”
千金市马骨啊！
真有大学教授来，花两千块养着当‘吉祥物’也是极好的宣传品啊。就好像‘北大才子卖猪肉’，这等人设噱头卖了好些年，一样有人买账。
听到周青峰喊出‘月薪两千’，龚干事两耳轰鸣，已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能多读书也去当个教授。这一个月收入抵得上他近两年的工资，说不眼红是不可能的。
“真的两千一个月？”龚干事瞪的两眼发直。
“当然了，说到做到。”周青峰该花钱的时候绝对不小气。
这等豪气让龚干事很受伤，他收了周青峰一包烟，默默的回了乡政府。隔两天上班，电话又打到他这儿了。
抓起话筒‘喂’了半声，就有个年老的声音很客气的说道：“您好，我姓郑，前天我有打电话来问......”
“退休教授，是吧？”龚干事没了平日的油滑和活力。当发现自己孜孜以求的目标在别人眼里不值一提，或唾手可得，他反而有些蔫不拉几。
“呃......，是的。”老年声音很谦和，承认了。
龚干事没好气的说道：“我问过‘圣光机械厂’的周厂长了，他说你要真是教授，只要愿意来他的厂工作，一个月工资一千。
半年内转正就配小轿车，如果没能配轿车，就提工资到两千。他还说要让你当厂子的总经理。”
这话说完，电话另一头的老年人也很吃惊。龚干事更是痛不欲生的问道：“你们当教授的就这么吃香吗？你在大学里能拿多少一个月？
周厂长还说什么要‘尊重知识，尊重科学’。可我真的不服啊，我干一年都不如你干半个月。这差距也太大了！”
第0189章 探访（1）
放下电话，天阳冶金学院的郑平郑教授在客厅沙发上沉思不语。他再看看报纸上那条广告，好奇和疑惑兼而有之。
作为一名曾经的大学教授，六十多岁的郑平享受退休干部待遇。他有学校分配的房子，拿着优厚的退休金，享受多种福利待遇。无论吃穿住行，他都是天阳市最好的一批人。
但是......
万事就怕个‘但是’。
郑教授退休返聘，还在学校担任教学任务。昨天就有学生拿着一张报纸来，兴奋的请他参考——今年毕业实习能不能去这家乡镇企业‘圣光机械’。
这企业烂不烂是一回事，关键是两百块一个月的工资实在动人心。干一个月，一年的生活费就到手了。
学生的想法自然被郑教授给否决了。现在大学生还包分配，实习单位一般就是日后的上岗单位。这可不能随便跑到一家没名气的乡镇企业去，影响前途的。
只是机械制造的圈子在天阳市很小。随便一打听，郑教授就知道已经有好几家企业的技术人员对这广告动心。只是没谁做出表率，无人敢吃这第一个螃蟹。
两百块一个月呀，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不可抗拒的诱惑。市里不少企业贷款发工资，发到最后连贷款都没有了，个别企业都开始欠薪。管理层还能撑，可普通技术工人可撑不住。
郑教授敢打赌，用不了几天就会有人去这家乡镇小厂试试水。特别是广告上对工作时间要求还特别灵活，周末去上班都行。
放下《天阳电视周报》，再拿起《天阳日报》，这可是天阳的大报。不是说它有多厉害，却是党政喉舌，上面的文章不是随便乱写的。
最近日报上连载了几篇来自南头乡的新闻。基层群众自发利用天然水道充当运输线，把乡村和城市的经济联系起来。类似报道过去不是没有，但这几篇切入点很有意思。
讲物流，讲管理，讲规划，一看就是有实践经验才能写出来的文章。好多人以为这是什么下派干部的手笔，没想到作者是个小学民办老师，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现在‘春天的故事’还没开始，但经济问题刻不容缓。南头乡若是能搞出点名堂来，市里上下都乐见其成。当目光聚集，这个乡的其他事也就自然上报了。
南头乡机修厂资不抵债，不得不停产整顿。其厂房和设备租借给新成立的私营企业‘圣光机械’。这家乡办集体企业的职工也分流，被私人老板重新雇佣。
乡里是希望把这事当做一个甩包袱的尝试和政绩，小心翼翼的对外通报了一把。于是在周青峰毫不知情的状况下，他自己的大名已经出现在报纸上了。
两份报纸合在一起看，关注‘圣光机械’的人比关注什么南头乡商业物流的人还多。毕竟一个是真的提供工作机会和高薪酬，另一个似乎跟普通老百姓没啥关系。
郑教授打电话去问，不过是个试探的动作。他本人没想应聘，但这事越琢磨越有意思，令人好奇心倍增，很想去实地看看——两千一个月的薪酬，连退休教授也动心啊。
又等了一天，退休的老教授按捺不住。他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没通知任何人，只让两个学生作陪，打算去南头乡看看。就算‘圣光机械’让人失望，他也当去乡下散散心。
出门要安排车，结果学校的司机不愿意去南头乡，说下乡的路太差，越野吉普跑一趟都划不来。司机推荐坐船，让老教授去菜市码头，随便一问就有南头乡跑运输的船。
“坐船？”
郑教授倒是新奇，他还真没体验过坐船下乡。一路泛舟也是美事，他觉着是个好主意，又带着学生去菜市码头找船。
教授和学生都久居象牙塔，早已脱离普通百姓生活。他们到了菜市码头，既厌恶码头的脏乱差，又惊讶于这里商贸活动的旺盛。
因为周青峰出手，码头管理处没了人，市场处于自我管理。大量来自农村的货物日夜不停的运来，同样有大量初级工业品借助码头运走。
一看这状况，郑教授就意识到问题。市里口头上说重视，只怕头头脑脑们就是看各级报告，压根没人来实地调研过。他立马对自己的学生说：“带相机没有？把这里的情况拍下来。”
学生抓出相机，把整个菜市码头的喧闹，混乱，活力，全给拍下。郑教授更是找了市场上买菜卖菜的市民和商贩，直接问询情况，得知许多商业流通的细节。
这些细节一问，跟马婧写的文章全部一一对应。有那么一刻，郑教授都在心里惊叹——南头乡的那位女教师实在了不起，她对社会的观察鞭辟入里，写出了问题的症结和痛点。
“难得呀，简单的几篇文章，一点空话套话都没有，城乡的优劣和困境表露无疑。文章不但写了现象，还写了内在原因，更给出了解决方案。这位马婧老师待在个乡下小学真是埋没了。”
郑教授中午出门到菜市码头，一下午都泡在这个遍地水渍的市场。他满以为天一黑，市场就要关闭，他也就只能等明天再去南头乡了。可谁知道天黑了，码头都不安静。
船只白天运来农产品，夜里就把工业品运走。市里企业都有了默契，天黑后开车把各家挤压的初级产品拉来，供各家商贩挑选。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特别痛快。
这一天至少三十多条小船在码头停靠交易，夜里船只运货离开，贸易网络不仅仅是某个乡镇。郑教授一咬牙，不顾学生劝说夜里行船不安全，问其中一位船老大能不能送他去南头乡？
船老大看郑教授年纪大，带的学生也斯文秀气，笑哈哈的就答应了。等上了船，马达突突响，船头灯光照亮水面，凉风吹拂，夜色笼罩下竟有股别样的滋味。
郑教授对这夜间行船好奇的很，反复向船老大问些细节，“你们这船从哪里来的？”
“这是以前打渔的船，发动机是新装的。”
“新装的发动机，市里买的吗？”
“市里的发动机好几百，我们可买不起，这是南头乡‘圣光’厂修的二手柴油机。他们现在到处收集二手机械，修一修就卖给我们。价钱不到新机器的三成，一样好用。”
老教授来劲，趁着行船的路途，就问道：“师傅，说说这圣光机械厂。我正想去哪里看看哩。”
船老大哈哈大笑：“那家厂子的事可真是能说这一路都不停哦。”
第0190章 探访（2）
夜里船只返程，好几艘一起走。蓄电池的灯光亮的刺眼，也算有个照应。船老大满面风霜，看着苍老。一问岁数，他还得喊郑教授一声‘老哥哥’。
夜里行船到南头乡也得三四个小时。谈起‘圣光机械’，一把年纪的船老大是感慨连连，“开厂的那个后生实在不得了，这才一个多月就把亏了好几年的机修厂给救活了。”
郑教授静静的听，一点不急。
“过去我们乡下种地，愣头愣脑的就只会种点稻子交公粮，每年赚不了几个钱。现在才知道得想办法搞副业，养鸡养鸭养猪，哪怕种菜也比种粮食强。
乡里有人担心我们不种稻子，征粮的任务完不成。可‘圣光机械’跑了全县十几个乡镇，搜罗来二十几台报废的拖拉机，半个月全给修好了。他们现在都去其他县收废品。
有了这些拖拉机，省了不知多少人力。现在乡里的人都觉着过去太蠢了，为什么没把那些拖拉机用好呢？为什么就一直没人想着去修？”
听到这，似乎真的有个天才来打破局面。郑教授忍不住问道：“这些拖拉机现在归谁所有？二十几台，谁买得起？”
船老大哈哈大笑，“没谁买。都是‘圣光机械’牵头，修好的拖拉机租给乡里。乡里再安排人手给每个村用，耕地，播种，收割，运输。一天能干过去半个月的活。
这样乡里省事，村里省事，种地的也省事。就是得有人出来先掏钱。过去就是没这样的傻子，现在这个傻子冒出来了。
不过‘圣光机械’也没花多少钱，毕竟那些拖拉机都是坏的。他们是大多以收废品的价格弄来。”
说到这，船老大自己有点卡壳。好像这事没那么简单，拖拉机要是好修，过去早就修了。毕竟一台几千块，不可能轻易将其报废。
郑教授没察觉这细节，只惊叹道：“这家乡镇企业很厉害嘛。”他想了想，只能用‘厉害’来形容这种自己掏钱便宜别人的壮举。换其他企业才不干这种占用大量流动资金的事。
殊不知周青峰为了守护南头乡的gdp，现在是操碎了心。
船老大也很是自豪的点点头，咧嘴笑道：“我们不少人跑船搞水运，十二马力的柴油机也是从‘圣光机械’租的。
他们不但租拖拉机，柴油机。连水泵，电机，变压器什么的都租。据说厂子账目上看一堆东西，实际上已经垫进去好几万块了。”
听着‘好几万’，郑教授也吓一跳，忙低声问道：“私人垫进去的？”
船老大点点头，也沉声说道：“那小子有钱，有本事。”
“他哪来的钱？”
“听说是搞走私生意赚的。他在乡里开了家小铺子，前不久卖出来好多进口货。听人说赚了不少钱，才能扔进机修厂里来烧。说来也怪，他就算赚钱容易，怎么要这么糟蹋？”
对于这个问题，没谁理解。船老大也只能瞎猜，他倒是又谈到‘圣光机械’私下干的一件事，“那家厂子不但搞设备出租，还偷偷的放贷款。”
啥......？
“高利贷？”郑教授对这个挺震惊的。
船老大摇摇头，“那小子的厂里原本只有二十来人，这个月初突然又从乡邮政储蓄所请了几个退休的老会计，合作搞什么小额贷款。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要放高利贷，可消息出来后却说利息并不比储蓄所贷款高，反倒是贷款条件降低了。不过也贷不到多少钱，大多才五十一百左右，多了也不给。”
这就更叫人不可理解了，周青峰这么干简直就是大善人啊！
农村想要贷款简直比登天还难，普通农民穷的叮当响，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抵押。有的人家徒四壁，真是一点不夸张。但农村发展又迫切需要些小额贷款，否则一点小小的变故就能毁掉一个家庭。
一场小病，一场事故，农药化肥没买到，农机没能及时开始工作——城里人已经想着消费升级，少有人看到农村的生活还极其卑微。
为了提升农民消费能力，为了大幅提升gdp，周青峰毅然决然的要把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拿出来给别人花。左手赚钱，右手花钱，中间就图个乐呵，他别提多心痛了。
可钱没了还能赚，守护gdp的任务没完成，命就没了。周青峰甚至干脆用自己的厂子向南头乡储蓄所抵押，贷款三万块来给乡里农民提供经营的资金。他不赚钱反而亏钱。
只是大家都知道周青峰的走私生意特别好，乡储蓄所还巴不得给他多贷点钱，毕竟所里也是要完成放贷任务。贷给别人不如贷给他，安全。
“那别人如果不还债，怎么办？”郑教授听说不是高利贷，对周青峰的观感大为提升，反而要担忧这个‘好心大善人’别给搞崩了。
船老大又哈哈笑了，“‘圣光’厂这个贷款特别鸡贼。它不直接给你钱，它就问你有啥需求。
你如果是要治病，那么钱给乡卫生所。你如果要买农药化肥，那钱也是给县农资公司。你如果想租农机，那钱就直接记在‘圣光’厂的账上。你如果想拿钱去赌，就别指望了。
想贷款还有个要求，就是有小孩在乡小学读书的家庭才有资格。最近半个月，乡里小学的孩子多了不少。因为孩子读书的学费也可以贷款，还免利息。”
郑教授听着猛的一拍大腿，“这是好事啊！”
何止是好事？简直就是天降圣人啊！
这周青峰思想觉悟也太高了，不怕苦不怕累，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都比不上。别人都得好处，就他背一屁股债。
郑教授兴奋的搓搓手，恨不能立马见到这位改变基层局面的年轻人。就连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学生都极其震惊，想不到现在急功近利的社会有这样的人物。
夜里行船，三个多小时后靠上南头乡的小码头。码头上黑乎乎的，靠渔船的灯才找到路。郑教授要去乡招待所住一晚，走上码头后的街道，就看到整片街区一片黑暗，只有远处亮起灯光，还传来微弱的机器声。
郑教授兴奋道：“那肯定就是圣光厂。船老大说了，全乡就他们才三班倒的干活。走，我们先不急找地方住。夜访一番吧。”
第0191章 探访（3）
和郑平教授预想的有些差异。周青峰的招聘广告在刊发当天，不但立马有电话打到南头乡咨询此事。还有人自觉条件合适，等不及在电话中获得信息，骑着自行车穿过糟糕的乡村土路，主动上门问个清楚。
‘两百块月薪’的魔力是无穷的。
来求职的人中，有的是翻砂师傅，有的是机床师傅，有的刚刚中专毕业，有的在市里某家设计院所。当天入夜前，就有七八个外来者走进了‘圣光机械’那扇破旧的厂门。
对于愿意来求职的人，不管是谁，周青峰都好饭好菜的招待。他把乡招待所给包下，专门用来安置这批人。
就算有人看了破旧厂房和简陋设备而大失所望，也能领到两块钱路费，被客气的送离。这等礼贤下士的手法让不少人多了几分信心。乡镇企业是差了些，但待人接物毫无问题。
尊重人才这句话，‘圣光机械’是做到了。
来的人都一一登记，然后面对同一个面试难题——谁能帮周青峰设计一款小型汽油发动机？
从外壳模具，到机加工零件，到生产组装，到测试出厂，甚至包括对外销售。周青峰需要全套解决方案。这是一人计短，众人计长的项目，任何人都可以讨论，能被采纳的意见都将获得回报。
这款小型汽油机有什么特别么？
一点不特别，性能上甚至堪称普通。它被要求50cc排量，三到四马力的功率，体积要小，油耗不能太夸张。关键就是要能方便生产。
它用在什么地方呢？改装三轮车。
周青峰在九零年生活了几个月，对农村的最大感受就是交通和通讯太不方便了。这其中交通最是致命。老百姓迫切需要一种廉价好用的交通工具。
这让他想到后世乡村常见的违章机动车，就是一辆三轮车配上小发动机。这种车子能装货能拉人，马力足够，适应能力强，改装费用非常低，三十年后顶多一千多块搞定。
这种改装三轮在行驶中不安全，也就只能在乡镇的道路上跑一跑。若是开着它碰到交警，罚款一千到两千，有驾照扣分二十以上，行政拘留五天起步。
但若是能在这三十年前搞出来，情况就不同了。只要够便宜，把售价压缩在三百块以下，周青峰保证把这车买到全国去。
路边零售的小摊小贩肯定喜欢，要进城的农民也喜欢，小批量的廉价运输也能发展起来，经济活力绝对大幅提升。
关键是这东西没啥技术含量，就是个二冲程的汽油机。一辆三轮车装上它，再配上脚刹，手排挡，油箱，电瓶，排气管等等配件，就可以成为一辆不是摩托的摩托车。
这种小车拉个几百斤货就跟玩似的。至于油耗高等缺点，那都不是问题。现在油价便宜，一升才一块多，普通老百姓也用得起。
面对这个奇思妙想却似乎有些道理的项目，‘圣光机械’内部进行了大讨论，从熟练技工到入门学徒，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每个人都可以从自己熟悉的角度来考虑。
比如小发动机外壳就不能靠机加工，为了便宜得用铸铁气缸，翻砂和模具师傅就有发言权。但气缸和活塞必须机加工，懂车床的师傅可以说道说道。就算是学徒，也可以从制造难易度给出自己的意见。
周青峰不排斥从外部订货采购零部件，从市里赶来的应聘人员就可以推荐自己原单位的产品。哪怕这只是一个山寨拼装货也不要紧，只要能造出来就好。
初步的方案肯定很粗糙，但随着从市里赶来应聘的人越来越多，随着有专业的设计人员同意来当周末工程师，随着各项资料越来越丰富。一个逐步成熟的方案就将摆在周青峰的桌面上。
天阳市工业能力再差，造这样一种低技术的汽油发动机还是没问题的。所有零部件都是货架产品，全部可以在市内某家企业采购到。‘圣光机械’只要把零件拿来组装就够了。
生产没问题，但这样一个项目要运行的好，需要成熟的管理团队来掌控进度和成本。周青峰总览大局没问题，可他不懂具体技术，细致的活靠他就得抓瞎。所以他需要一个懂行的项目经理，一个抓总的负责人。
郑教授就是这时出现在‘圣光机械’的厂门外。他来的时候都夜里十二点了，听着工厂修理农机的声音而来——厂里最近在修一台收割机，南头乡愣是没人用过，不懂怎么修。
厂门开着，碘钨灯把里头的院子照的通亮。厂里的老师傅们还在琢磨收割机的刀具该如何传动。
郑教授背着手，就跟游客般走了进来。厂里的人忙忙碌碌，也没人搭理。他就站在场外看了半天，听了半天，才忽然开口道：“你们没有装配图，没有零件尺寸，怎么可能修的好？”
‘圣光机械’的技工目前大多是来自原本机修厂，大家对于修理熟悉的农机都不在话下。可南头乡土地少而破碎，这台收割机是从另一个县当废品收购来的，缺了不少零件。
郑教授一开口，几个修理的师傅也是叹气。有人就问：“老爷子，你有办法么？”
“我也没有。”郑教授摇摇头，“我就是路过，看你们这半夜还亮着灯，就进来瞧瞧。”
看打扮和容貌，郑教授就不是乡里人，没谁信他是路过的。只是他深更半夜的出现也是出乎厂里人预料，有个师傅就主动招呼道：“老爷子，进来喝杯茶吧。这机器只能先放着了。”
说是放着，可所有技工和学徒都收拢现场工具，清理工作面，就连地上的机油都尽可能的清理。这本是常规操作，但管理不到位的工厂压根没人管。
这点让郑教授很是惊奇，市里的工人都难得有这种随手清理的习惯，他们只会到处乱丢。
“你们这管理挺严的呀。”
“因为会扣工资啊。”
“你们厂长的规定？”
“是啊，我们厂长年纪不大，什么都好，就是翻脸特别快。上周刚刚开除了两个人，一点情面都不留。他说‘一百块的工资要有一百块的纪律’，啥都好说，这条不能改。”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郑教授依稀记得是什么国外企业家的说过类似的话。他跟着几个技工师傅走进厂子的休息室，惊讶的发现......，“你们还有夜宵？”
哈哈哈......，众人大笑。铁律带来的怨气都消散其中。论福利待遇，‘圣光机械’可是一点不差。
休息室内还有办公人员，一台电话传真机摆在正中，光鲜亮丽。传真机旁边还有一台电脑，这设备在天阳市都不多见，乡镇小厂居然配上了。
“你们居然配备了电脑？”郑教授可是知道这样一套办公设备可贵了，好几万呢。
机修师傅的夜宵是肉包子配豆浆，他们分了几份给郑教授，同时问道：“老爷子，你懂用这进口的洋玩意？我们厂长都不懂，正要找人来用它。”
第0192章 废旧电器
时间回溯两天，报纸广告的效应越来越强。不但有更多的人来电询问招聘的事，还有更多的人来问走私进口货的事。
“市里消息灵通的多，不少人都打听到我们南头乡有不错的便宜走私进口货。‘圣光机械’的广告一登，影响就更大了。”
“这是天阳报社的求购名单，一共十二个。这些人能耐可大了，有好事他们不搭理，有坏事他们可来劲，千万别怠慢了。”
“这是市局方面打电话来问的，开口都是领导秘书。咱更是一个都得罪不起，我都给你标明了，几十号人呢。”
“这是市里企业方面的，说话就客气多了。有些人是来问进口货的，也有人问我们要不要购买啥设备？”
“还有就是些来路不明的，估计是听到消息想来占便宜。但搞不清这些人的背景，也得小心伺候。否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会惹来麻烦。”
周青峰的修理铺都快成他的办公室了，乡政府的龚干事拿着一摞记录跑来找他。如今他卖便宜进口货的名声都传开了，有意向的人蜂拥而至。
幸好周青峰在南头乡。小地方，偏僻，暂时没人来直接找他的麻烦。要换在市里，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可不管怎么躲，事情终究躲不开。
接过记录清单，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单位，人名，职位。周青峰被其中一条气乐了，“市老干部局和党史办也派人来找我？”
龚干事浸淫官场几十年，油滑的很。他陪着笑说道：“老干部能量大啊，千万别看不起人家。党史办是清水衙门，但说不定也有人脉来着，经营好了是千金不换。”
道理是这个道理，这年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人情社会下有人求你，那是你能力的表现。九十年代一张良好的人脉关系网是真的难得，若非周青峰一出手就是大彩电，别人还不找他呢。
“让我想想。”周青峰挠挠头，很是苦恼。
龚干事一脸猥琐，乐呵呵的把记录清单给了周青峰，还给他只一招，“小周，你别觉着这是麻烦。分出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问题就简单了。
这单子上，我给你画红笔的，你重点关注一下，也就十来个人，应该不难。画蓝笔的，先别拒绝，拖一拖再说，问题不大。其他的就看你心情和能力，也不是那么难对付。”
嘿......！
几次接触，周青峰对乡里这位獐头鼠目的文宣干事没啥好感，觉着就是个基层小吏，靠跑腿为生。但对方最后这番话很有启发性，让他忽然想起《红楼梦》里的‘护官符’。
如果是个人，循规蹈矩是可以不搭理官场。但一家企业要做大做强，就必须有公关人员。周青峰记起这干事叫龚伟，就问道：“龚干事，你熟悉这天阳的各级领导？”
龚伟四十多的人了，摆摆手还是要谦虚一把，“谈不上熟悉，只是这乡镇县市跑了半辈子，总归有些经验。”
好说，我就是要有经验的。
鸡鸣狗盗，城狐社鼠也有用处啊。
就比如异界的奸商卢比奥和小丑阿德里安，用得好能派上大用场。周青峰收起轻视之心，从自己修理铺内拎出来几盒肉罐头和两件针织衫，“小小意思，多谢龚干事帮忙了。”
看到肉罐头，龚干事笑的合不拢嘴，不客气就收下了。他直接说道：“小周，你就是这点好，痛快，爽利。乡里领导都说你懂事。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帮你盯着。”
龚干事乐呵呵的走了。
周青峰关了店铺的门，走进了店内的小仓库。他要想在半年内提升乡里gdp，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投资拉动，还得大笔投资。
不管是搜罗二手农机维修出租，还是设立小额贷款服务乡村，这些都需要大量资金。为了资金，周青峰把自己的厂子都抵押给了乡储蓄所，可这还远远不够。
周青峰还需要更多的钱去投资，龚干事拿来的记录清单就是最好的钱袋子。当前社会已经有了贫富分化，部分阶层对进口货的需求极其旺盛。
这个市场极大，但国内却没办法满足。
比如八十年代中期，光进口小汽车，一年就要花掉二十多亿美元。八十年代外汇极度紧张，这等状况下却出现巨大的奢侈品需求，实在极其夸张。
周青峰在脑海里打开了电商位面。提升到第三级后，他在电商位面的权限获得一点小小的提升——每随机购买五次垃圾，可以购买曾经买过的特定一项。
现在正好是第五次了。前四次中，最有价值的毫无疑问是废旧电器。周青峰这次选择十点券指定购买‘可回收垃圾——废旧电器’。
时空门开启，哗啦啦的掉落一吨废品。周青峰满以为这次指定购买，来的肯定还是前一次的那些老款彩电，录像机，收音机什么的。
结果废旧电器居然还能再次随机。这次来的垃圾竟然是一台台像砖头的‘大哥大’，第一代模拟移动通信设备。
这玩意......，好啊！
一部‘大哥大’当前的价格在一万五到两万，还有入网费五千左右。这是地地道道的奢侈品，做这方面生意的都发了大财。
一台‘大哥大’的重量可比大彩电轻多了。这一吨里大概十几台了。这要是全部卖出去，岂不是就可以赚二三十万？
现在正是‘大哥大’在国内流行的时代。有钱的土豪不但要买，还要专门配个小弟携带，不如此不足以彰显自己的财力和地位。
这玩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用来砸人都没问题。周青峰抓起一部‘大哥大’，修复术用上立马将其恢复如新。
这批‘大哥大’不知是国内什么厂子仿冒‘摩托罗拉’的，仿的还挺像。充电底座什么的都很齐全。有部分甚至带有包装盒和说明书。
除了通讯设备，剩下的废旧电器里还有十几台电话传真机，针式打印机，以及配有显示器的老款电脑，大概是386之类的。电脑用的甚至还是五英寸的软盘，配置差的可怜。
可就这么一套玩意，当前没几万块买不下来，会用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我滴个老天爷啊！”周青峰有点头疼了。弄来的这些废旧电器好是好，可他自己都不会摆弄。如果要卖，客户要演示学习，他都只能干瞪眼。
周青峰修了五台‘大哥大’，五台电话传真机，还有五台零散电器，包括那套386电脑。对于那台卧式机箱的老款电脑，他是见都没见过。
拆开电脑机箱，里头的主板能修复如新，古董级的布局则让人发懵——这年头显卡就不要指望了，内存更是叫人认不出型号。还有......，硬盘呢？难道要靠五寸软盘启动？
“我得找个推销员才行，至少得找个技术员，懂电脑的。可这年头懂机械的应该不少，可懂电脑的就真是凤毛麟角了。”
隔天，周青峰就跟挤牙膏般拿出两三部‘大哥大’，找来龚干事，直接言明是走私货，没有完整的外包装。之前他卖的家电都是三折，这次不能再这么低价了——必须五折。
“我来打电话约定交易细节。你帮我联系了客户，我也要谢谢你。每卖一台，我给你提成五十块。”周青峰也不让龚干事白干，把这批货卖了还是要给好处的。
虽然相比几千上万的交易价，五十块的提成显得太少太少。可龚干事却看中了细水长流，当即愿意帮忙联系跑腿。“小周，你放心。我在天阳跑了二十多年，绝地不会让你吃亏。”
‘辨谎胸花’检定，红绿光芒闪动。龚干事这话说的真假参半啊。
第0193章 探访（4）
把‘进口货’的联络事务交给龚干事处理，出现猫腻在所难免。周青峰铺开的摊子越来越大，需要一个真正的管理体系来辅助。目前分身乏术，只能逮谁用谁，以利益驱使。
按照龚干事的电话客户记录，周青峰挨个回拨。电话中聊的都很客气，他只讲明自己手里目前有些什么货物，型号几何，价格多少，询问对方有无兴趣，并请代为宣传。
现在做生意不比后世商场里琳琅满目，网页上花样繁多，刷卡扫码就可以把商品买回家。现在买个几千上万的电器就跟后世花几十万买豪车一般，肯定要反复权衡比较的。
不过就算某人不卖也没关系，他大可以把信息传给自己的朋友同事，如病毒感染般进行营销。某种程度上比打广告还高效。
周青峰从乡邮电所接了一根电话线到‘圣光机械’厂。钱到位，三个月才能装好的电话三天搞定。他还想试试‘大哥大’，问过后才知道乡里没开通移动通讯服务，只有市县才能用。
没有良好的通讯手段，沟通效率低的发指。周青峰想继续扩大‘圣光机械’的人员编制都难以做到，因为有能力的文职人员都招不全，乡里根本没有。
就是这个时候，市里的郑教授半夜行船，听着‘圣光机械’的奇妙传闻，带着满心惊叹走进周青峰的视野。
老教授参观了破厂房，吃了顿不错的夜宵，看看代表‘最高科技水平’的个人电脑，溜达一圈厂里各种早该淘汰的设备，也留意了技工和学徒身上被强制推行的管理和纪律。
这真是一个夹杂了落后和先进，混乱和有序的企业，越琢磨越有趣。
夜里，厂里的师傅帮郑教授安排了乡招待所的住宿。隔天他还去拜访了乡政府，逛了逛乡下的街道土路，从多方面了解周青峰给这个偏僻小地方带来的变化。
街市上车水马龙，地面脏乱。低矮的瓦房墙面斑驳，路边零星摆着几家摊贩，老百姓生活清苦。随便找个小摊买个早点，郑教授多问几句，街上的人都说这几个月乡里热闹了许多。
周青峰的无名店铺，郑教授也去了。店门紧闭，也不知有没有人。问了隔壁卤肉摊的大婶，说小伙子行踪不定，骑着摩托一会东一会西，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乡里现在好热闹，周小子给厂里的师傅发工资特别大方。按绩效算，好多人一个月上百块的收入。连学徒工的工资都够养家了。他们有钱就愿意花，我们生意也好做了。
乡里十几个村子都盯着这家厂，租他们的农机特便宜，花不了几个钱就能把过去累死人的活给干了。谁不喜欢？”
“听说这厂子还发贷款？”
“是啊。他们派人到市里用船运化肥农药来，折算贷款卖出去。类似的事太多，大家都喜欢，但只贷给供孩子读书的人家。说什么愿投资教育的人更有信用，才能还得起钱。”
“那村子小学不得多招好些学生？”
“过去村里人懒得把自家孩子送来读小学，尤其是女娃不读书。结果周小子说了，供养女孩子读书的家庭是目光远大，贷款利息可以降一半。结果就这一周，学校里的学生多了大半。”
聊了好一会，郑教授觉着浑身又燥又热。他是老夫聊发少年狂，激动的浑身起鸡皮，脑子里嗡嗡响，都快手舞足蹈了。他见到的这些怪招简直就是乡村发展的新选择，新路子。
街道上突突突的响，一辆‘嘉陵’开到修理铺前。卤肉摊主一指骑摩托的年轻人，“喏，他就是周小子。”
入秋了有点冷，周青峰穿了身皮衣，戴着墨镜出现。他下了摩托就去开店门，扬手朝卤肉摊喊了声：“来两份烧鹅，一斤卤肉。”
“好嘞。”摆摊的大婶咧嘴就笑，“肉汤米饭给你管够。”
郑教授在旁边看着，仔细打量这张扬的年轻人。
高大，帅气，年轻，实在太年轻！
陪教授来的两个学生，一男一女全都愣神，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地方冒出这么一位大神。衣食住行，言谈举止，事业抱负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这大街上，别人都穿的土里土气，灰不溜秋。不少人衣服还是补丁压补丁。郑教授三人倒是衣着簇新，已经算上档次了。
可只要一对比，周青峰就好像是外太空来的。他一身黑亮的皮衣皮裤，还包括高帮的战斗靴。加上他个子高，一下车，别人就只能仰望。
郑教授这种老派的人还真无法接受这种新潮穿着。他原本想上前打个招呼，算正式认识一番。可早有人守在修理铺外，看见周青峰就扑上去问候。
“周老板，我县里建筑队的老郭啊。听说你们‘圣光’厂要修房子，想跟你谈谈这个工程。”一个土老帽般的包工头抢先蹦了出来。
建筑业对于拉动gdp也很有帮助啊，周青峰如何能放过？他早就放出风声要改造厂房，最近来联系业务的人可不少。
“你好，你好。”周青峰随便跟包工头握握手，却歉然说道：“我们改造厂房的项目已经包给别人了。你要是愿意，去跟我们乡小学那边联系。他们现在贷款改造学校。”
卤肉摊的大婶端着两碗烧鹅过来，闻言惊问道：“周小子，你又给人贷款啊？这次贷出去多少？”
“几万块吧。”周青峰挠挠头，苦笑不已。直接盖房子投资，拉动gdp效果极其显著。只要房子盖好，任务指标就会大幅提升。
“几万啊？你真舍得！”大婶咂舌不已，完全不理解，“你咋不存钱娶媳妇呢？十个媳妇都能娶回家了。存银行吃利息就够用一辈子了，借给别人可就难收回来喽。借给学校建房子，那不等于打水漂？”
大婶开头几句还引发周青峰感叹，可听到‘存银行吃利息’，他就摇头了。“大婶，听我一句劝，有钱就买房吧，千万别存银行吃利息。
现在几万块能买豪宅大别墅，二十年后连个厕所都买不到的。到时候你会后悔死的。”
这话听着太惊悚，卤肉大婶猛摇头，“莫骗我，那可能有几万块买不到个厕所？有那么多钱，我就存银行。”
周青峰叹口气，就见到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郑教授。一对眼，他就察觉对方不是普通人。
第0194章 探访（5）
六十几岁，满头白发了还能有好气色，这年代可不容易。
周青峰只看一眼，就主动向郑教授伸手，“这位老先生该不会也是来堵我的吧？”
郑教授哈哈一笑，倒觉着这年轻人挺爽利，握手后坦言道：“我姓郑，市里冶金学院来的。看了你们‘圣光机械’在报纸上的广告，又听了许多传闻，觉着必须来涨涨见识。”
市冶金学院？周青峰有些底了。他把修理铺的店门打开，请老教授一行人进来，随手拖来几张椅子，将隔壁卤肉摊送来的饭菜摆在柜台上，笑问道：
“到饭点了，要不一起吃个晚饭？隔壁老婶子做的饭菜还不错哩。有什么话，大可以边吃边聊。有什么好奇的，我都尽力解答。”
郑教授自然乐意，周青峰又喊卤肉摊多弄几个菜，多送几幅碗筷。两个大学生帮忙摆桌，女的那位目光流连，男的则忍不住问道：“周先生，你是怎么搞出‘圣光机械’来的？”
“你是想问我哪来的钱胡乱糟蹋吧？”周青峰也不避讳，乐呵呵的说道：“靠出售些市面上紧俏的商品嘛。开始是些普通物品，最近是办公设备，包括移动电话。”
仿佛要推销一般，桌面上摆开几部修复过的传真机，打印机，以及‘386’电脑。周青峰还特意问了句，“会用这电脑吗？”
男大学生当即慌乱，半天后支吾一句，“我是学采矿机械的。”
“以后不管什么工作，都离不开电脑的。设计机械用cad软件可方便了。”周青峰又看向郑教授，笑哈哈的说道：“要不我送你们学校一批电脑，外加这些传真机，打印机。
你们把我这个厂子当做勤工俭学的地方，派一批学生来实习，如何？我给的工资挺不错的，也不要求毕业生，周末不上课的时候来干活就行。
我这里不但缺技术人员，行政人员也缺，是个人才都能派上用场。”
九零年全国人口已经达到十一亿四千万。高中生就是很多人的求学顶点，读个中专就是高学历。
全国大学报考人数才两百八十多万，录取人数六十万。能接受高等教育的国民还是极少数。大学生毕业包分配，挺稀罕的。
周青峰手下严重缺人，尤其缺懂技术的知识分子。他想把厂子办大，想赚更多钱，提升更多的gdp，就不能靠一群文盲来干活。
“现在厂里管理一团糟，只有几个财务和会计兼任管理工作。我还缺个处理常务的经理，打算花一千元月薪招聘，目前找不到人可以胜任。你们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大可以推荐。”
周青峰边吃边笑，谈及自己的广告从‘五百月薪’改成‘两百月薪’，谈及企业发展的困难，谈及人力的窘境，更谈及当前市场的紧缺。
两个大学生面对满桌子的好菜却听的直愣神。若是没仔细调查过，他们肯定觉着这小子在吹牛。可仅仅一天一夜的经历，却已经充分展示了这年轻人的实力。
一千元的月薪，叫人口干舌燥了。
郑教授边听边吃，偶尔赞叹几句，顺带提醒自己学生吃饭吃菜，免得太过尴尬。听到经理月薪一千，他就笑问道：“这个经理要做什么？”
“首先要搭建管理架构。”周青峰拿出一叠稿纸，上面是他对‘圣光机械’规章制度，人员体系，发展方向等等的思考记录。他很坦然的拿出来，请三位评点。
现代企业管理是一门复杂的社会科学，周青峰压根不懂。他只能凭借自己对后世企业种种耳濡目染的记忆，结合当前的情况写了这么一番规划纲要。
老教授的学生不懂，看周青峰写的东西不时冒出新鲜概念和词汇，就已经无话可说，只剩拜服——这年轻小子怎么什么都懂一般？随便说点什么就显得玄奥高深。
一个个岗位还标明了工资，上面动不动就是三位数，四位数居然不止经理一个。机械，电机，电子方面都招人，总负责人全部都是千元月薪。
两个大学生坐立不安，都很想问问这上头的薪资是不是真的？周青峰一如既往的灵活，“其实我们招聘的研发人员，工作时限和地点都可以调整。比如在市里弄个设计部。
现在有传真机，有电话，联系起来也方便。不过为了鼓励现场办公，在市里工作，只能拿薪酬的百分之八十。”
两个大学生脑子已经乱了，如坐针毡般看着郑教授。后者有足够的阅历，看过周青峰的规划稿件，沉声问道：“接下来，你还会朝这个厂子里投多少钱？”
周青峰拿出一部‘大哥大’，“这是‘摩托罗拉3200’，外面一部两万三。给邮电局交钱后三个月才能拿到。
这款在我手里至少有十部，拿到市里卖只要一万二，就是十多万块的收入，全部投入到我的厂子里。这仅仅是一部分，我后期还会投入更多。传真机电脑什么的，也很值钱哦。”
至少十多万投入？
两个大学生已经晕晕乎乎。
郑教授接过周青峰手里的移动电话，确认这崭新的玩意不是玩具，而是真货。‘3200’去年公开销售，要四年后才进入国内市场。他不敢相信有人竟然能以半价卖。
小兄弟，你图个啥呀？
老教授一直沉稳，光听周青峰说话，光看周青峰规划，他都不会特别激动。可现在看到一部实实在在的‘大哥大’要半价销售，他也如自己的学生一般坐不住了。
国内青年要是都跟周青峰似的，那真是跑步进入**，实现四个现代化。别说‘赶英超美’，‘灭日屠美’都不在话下。
“郑教授。”周青峰笑呵呵的扫光了自己面前的四五盘菜，顺带吃掉三碗米饭，一大碗肉汤。微微半饱之下，他洒脱笑道：“这种移动电话，我打算在企业管理层普及，人手一台。”
哐当......
那位男同学没坐稳，一屁股摔在地上，哼哼唧唧。他再看那部‘3200’，眼睛都红了。
一万二啊！
不对，原价两万三啊！
这年头走私的都这么有钱么？让人有纳头就拜的冲动。
郑教授觉着手里一沉，这‘3200’要是摔坏了，他都赔不起。轻轻放下移动电话，他苦笑道：“小周，你这个发展思路......，很有魄力。可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四年后，一部《北京人在纽约》就会将在美国刷盘子的生活描绘的淋漓尽致。国内寒窗苦读十几年的清北毕业生会削尖了脑袋跑出去，有门路的都想出国。
有钱的出国投资，有智力的出国留学，啥都没有的漂洋偷渡。
有人为了去日本，卖掉自己在魔都的房子，在日本埋头苦干二三十年，连妻女都无法照顾。等他把所有青春耗尽，还洋洋得意自己一番辛苦得到回报。
无数人想尽办法脱离苦海，去投奔自己想象中美好的自由世界。
当然，后来魔都的房价涨破天了！
周青峰是俗人，没有那么矫情。他是被要命的任务驱使，同样也只为一件事，“我知道所有人都觉着我傻。可我也想实现一下自己的人生价值，想要争口气啊！”
第0195章 反正吹牛不上税
郑教授在南头乡考察了两天，返回天阳市。他离开前啥都没说，只是留下自己的个人联系方式，邀请周青峰有空去市里，务必到他家做客。
周青峰对邀请表示感谢，安排船只又把老教授给送走。而对跟老教授来的两个学生，他就直接多了。
帮我招人，按不同职位，拉来一个人头给十到五十块。
帮我联系移动电话以及办公设备的买家。每成交一笔，提成五十块。
大学里家境一般的不在少数，更有需要靠奖学金生活的。以‘圣光机械’的工资，不愁没有吸引力。在两个学生离开的几天，天阳冶金学院就来了二十几个人。
有的是学生，有的还是讲师。他们基本都冲着周末工作的便利，星期五晚上乘船来工作，星期天再乘船回去上课。
就靠这么一堆零零散散的技工，学徒，财会，讲师，学生，‘圣光机械’在随后的一个月里搭建起粗陋的管理，研发，制造，销售架构。
一个多月的时间，周青峰又五次购买电商位面的可回收垃圾，并再次指定购买废旧电器。如移动电话之类的紧俏商品全部销售一空。他自己跑了几趟天阳市，专门见采购者，还要陪着去市邮电局帮人办sim卡。
一张卡五千块，概不还价哩。
总共三十多台‘大哥大’，过半卖给了市局的人。还有些分给了报社，企事业单位和个人。能半价拿货，对很多人来说都是莫大的情谊。
周青峰靠这些情谊，迅速在天阳市建立自己的人脉关系。虽然大部分都是点头之交，但真要办事的时候，在人情社会认识人和不认识人就是两码事了。
除了移动电话，剩下的办公设备大多也是半价卖给了天阳报社，部分捐赠给了冶金学院。因为郑教授在反复琢磨半个月后，最终答应出任‘圣光机械’的常务顾问一职。
其实就是总经理，只是一个教授给乡镇企业当经理不好听，叫顾问就显得清贵些。——一个月一千块顾问费。
周青峰为此专门在《天阳电视周报》上打广告——热烈欢迎天阳冶金学院机电系郑平教授担任‘圣光机械’顾问一职。
原本还要印上‘顾问费每月一千’，以此产生轰动效果。结果郑教授宁死不屈，死活不让登这句，并表示‘你要登，我就不干’——周青峰只好作罢，并深深惋惜。
多好的炒作话题，居然不能用。
不能公开用，就私底下用。可其实不用周青峰去宣传，‘千元月薪聘请大学教授’这事一眨眼就传遍整个天阳市——群情激动啊！
冶金学院内部就跟沸水开锅了般，连续议论了一个月。过去一天十几个电话来咨询招聘的事，轰动效应出现后，‘圣光机械’刚装好的两部电话就没停过。连带南头乡都出一把风头。
报纸杂志以及电视台都来采访，周青峰顺势编故事给自己洗白。
事情是这样的......
几十年前，该死的果党逃离大陆，裹挟大量无辜百姓充当壮丁。天阳市崇康县溪水镇南头乡马王村有一户周姓人家为此骨肉分离，家中一男丁被抓走了。
几十年过去，这名男丁在海外打拼，拥有富可敌国的家产。在其弥留之际，叮嘱孙儿周青峰一定要回家。所以他怀着祖父辈对故乡的念念深情，毅然决然的带着亿万家产回乡。
远望大陆兮，不能相忘。建设祖国兮，赤子心肠。
这个故事感人至深，催人泪下。
海外游子对祖国的深情是如此的无法割舍，这也成功解释了周青峰为毛能弄来那么多进口货。至于他最开始怎么会出现在马王村那个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就没人不长眼的提及。
登报纸，上电视，连市领导都被唬住。市侨办还特意前来慰问，鼓励海外归国人员放心投资，同时问他——你就不能在市里办企业么？非要跑到南头乡去折腾？
一个月来，周青峰在媒体上讲了很多遍这个故事。每次故事雷同，但他爷爷发家地点就会不一样。
一开始周青峰的‘爷爷’在台湾，后来在香港，再后来又成了新加坡华侨，再后来干脆成了美国归来，资产遍及全世界——在吹牛这件事上，他的脸皮是越来越厚。
不是没人对这个故事报以质疑，至少马王村就能找出上百号人来证明——周青峰就是村里长大的野小子，从小撒尿玩泥，偷鸡摸狗，没少干坏事。
现在这小子有钱了就不认亲戚。找他打秋风，他居然敢打人，还放言谁再敢乱认是他爷爷，就揍死谁。
洗白过程太过粗陋，但周青峰不在意，也没谁在意。大家都盯着能不能从他身上赚到钱，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半个月的时间，周青峰要的微型汽油发动机开发出来的。确切的说，这种小发动机就有现成的设计。
郑教授对周青峰的设想给与肯定，向自己在魔都的同学打个电话就解决了问题。周青峰花二十万块从魔都发动机厂买来全套模具夹具工装，就是他要的五十cc排量小汽油机。
整个天阳市的工业体系被摸底调查，好些过不下去的厂子接到‘圣光机械’发来的资料和器械，开始签订单供应零部件——货款三个月一结，质量不达标就退货。
现在企业三角债太严重，货款一年能结算就是阿弥陀佛了。三个月结算是相当良好的条件。可就这样，好多厂子还是积重难返，压根没办法完成订单，连样品都造不出来。
周青峰不得不又投钱，鼓动好些有技术有能力的私人出来自己开厂。又是他自己掏钱入股，把卖‘进口货’赚的钱全部垫进去，就跟孵化器般孵化一个个新的小企业小厂子。
这期间，郑平教授体现了很大的顾问价值。他帮周青峰搞定小排量汽油机的整个生产链，让他的制造业计划能顺利实施——很多人觉着有设计图就可以搞生产，图样啊！
也是郑教授帮忙摸底天阳能配套的企事业单位，让啥都没有的‘圣光机械’能牵动其他十几家国营单位。
在某些国营企业主客观不愿意配套时，也是郑教授东跑西跑，帮忙鼓励并组织了七八家私人小厂的建立，让整个小发动机生产链得以建立起来。
有郑教授帮忙，周青峰才可以打打嘴炮就把事给办了。
第0196章 小项目
想要获得一个配套的发动机生产体系，不是一两个月可以搞定的。
郑教授参观‘圣光机械’后，周青峰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内与其反复沟通。在确认对方不是个吉祥物，专业能力也无碍后，他主动上门拜访，诚心聘请。
对于制造业，周青峰只能说懂个锤子。他就是按自己在农村的实际体验和后世记忆，想着要开发一个带发动机的三轮车项目。
这种项目很有‘土法上马’的意味，反而让郑教授相当感兴趣。双方反复讨论，最终确定了项目需要的人员，技术来源，以及生产组织。充足的资金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郑平年轻时当过矿工，建国后考的大学，学的就是矿山机械。他毕业后从矿山的生产科长干起，有十多年实践经验。后来他调去研究所当研究员，最后在天阳冶金学院成为教授后退休。
正是这份难得的履历，让周青峰真心想要聘请这位老教授来帮忙。特别是人家主动上门来考察，双方也算是有缘了。
有这位退休教授当顾问掌舵，很多技术路线的细节问题就不需要周青峰去操心了。这位老爷子拿着千元月薪，很痛快的跑到南头乡招待所住下，并且把自己的好些学生也拉来。
周青峰要做的就是安置好这些专业人员，给他们创造合适的生活环境和激励条件，让他们卖力干活。首要一件事就盖房子，因为乡招待所已经要住不下了。
房地产能快速拉动gdp啊！
水泥，钢筋，砖头，管道，内饰，这些都是都需要大量花钱。能实实在在花掉的钱就能转化为gdp——周青峰深恨自己为什么没早想到这招。
南头乡机修厂的老厂房破旧不堪，急需修缮——花钱，改建。
南头乡小学的校舍惨不忍睹，学生难以安心上课——给贷款，改建扩建。
南头乡的街道缺乏硬化，土路泥路占大部分，乡村发展受限——这个......，老子没那么多钱，修不起。但可以把码头那边修一修，方便水路货运。
为了在半年年堆出合理的gdp，周青峰把自己挣的钱毫不犹豫的花出去。乡所属的崇康县好几个建筑队都被喊来施工，要盖好几栋三四层的楼房嘞。
包括厂房，宿舍，校舍。要买家具，课桌椅，门窗，玻璃，上下排水管网。设计标准都得按周青峰的要求来——他的标准在很多人看来犹如梦幻一般。
这确实符合周青峰目前的人设——来自海外的归国赤子，有钱的大傻帽，会走动的人形提款机。
只是这些建筑队来了之后，施工效率低的发指。他们能用人工的地方全用人工。不说挖地基，砌砖修墙之类的活，连水泥搅拌都靠人力。这又慢又费劲关键量还特别小。
九零年县里的建筑施工队竟然没啥工程设备？
周青峰想到的是后世工地上普及的水泥搅拌机。不就是个大罐子配上一组电机，用齿轮啮合带动么？这玩意难道造不出来？
‘圣光机械’最近狠狠的招募了一批来自市里的技术人员。汽油机这种大批量的制造项目难度不小，需要郑教授去统筹规划。弄个移动式水泥搅拌机就不用那么费劲了吧。
厂长一声令下，厂里几十号人立马动员起来。
先用钢管焊接个可移动的架子，轮胎都用废旧汽车上拆下的就行。再用薄钢板焊出个一端带口，可以上下摇摆的罐子。接下来就是焊齿轮，装电机和减速器。
三天时间就搞定——‘圣光机械’修了大大小小几百台机械设备，第一台自产的设备竟然是水泥搅拌机。
这机器造好后，全厂职工都站出来夸奖周厂长高瞻远瞩，英明伟大，以极其敏锐的市场嗅觉指导五十多名员工奋战三昼夜，完成了南头乡历史上第一件自产设备。
乡里的文宣干事龚伟偷偷跑来问，要不要庆祝这历史性的时刻，放个鞭炮听个响，请乡领导来给这台机器剪彩？
一边去！
我们不搞这些形式主义的歪风邪气。
周青峰听着火大，他自己主持了这台设备的启动仪式——就是推上三相电的电闸，让这台搅拌机空转了那么一会。
啪啪啪.......，众人鼓掌，庆祝搅拌机试运行的成功。然后这台设备就被运到厂房的改造工地，按比例把水泥，沙子，水倒进去。通电搅拌——半小时后电机烧了。
检查了一下，齿轮不匹配，阻力太大。
刚刚还在鼓掌的技术人员默默的把电机拆下来，换个新的上去。仔细检查齿轮并进行修整，并再次通电——半小时后电机又烧了一个。
众人的脸开始白了。
再检查一下，粗制滥造的减速器似乎有些问题，长时间运行发热导致减速齿轮啮合不到位，电机过载，电流过大。
再换一个电机吧。
这次推电闸的技工老师傅手都在抖。一台电机就两三百块，烧掉一个就是两三百变成了灰。第三次电机运行了几个小时，还是烧了。
负责制造这玩意的十几个技术人员都快抓狂，最后是冶金学院的一个书呆子跑过来看了眼，幽幽说了句，“你们用的电机是不是功率太小，带不动？”
“不能啊。”技工师傅觉着自己受到侮辱，“我们也是计算过的，功率绝对合适。”
书呆子还是幽幽说了句，“那可能是你们买的电机质量太差了，天阳市本地产的吧。现在市里电机厂的东西都没法用。”
一看电机铭牌，果然是市里产的坑货。
重新设计了齿轮，重新调整了减速器，重新选了合格的电动机。造这破搅拌机用了三天，改造也用了三天。等到第四次测试，全功率输出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这玩意终于可以用了。
周青峰默默的把坏掉的三部电机修好，命令采购将出售烂电机的企业列入负面清单，最后看着自家生产的第一台设备在工地上发挥出几十个普工的搅拌效率。
后世的绿茶婊喜欢用种种美好的词汇来描绘纯净的田园生活，却又极度排斥工业化。其实她们喜欢的是被工业化产品包围的田园，让她们下地干活是绝对不干的。
真正的美好生活只有工业党人才能创造。
过去建筑队的砌墙师傅得等搅拌的普工在一块空地上搅合半天才能提供些许混凝土。现在换了搅拌机，通个电的事，混凝土就源源不断的连续供应。
建筑队可以用更少的人干更多的活。好多修了一辈子房屋的老师傅就好像看怪物般看着这台机器——周青峰对此只能哀叹，这他妈的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为此惊异？
搅拌机才用了一天，县里建筑队的工头就跑来问周青峰，“这机器多少钱一台？”
算成本，这移动式搅拌机还真不贵，造价加人工不到五百块。周青峰开了个良心价，“两千块一台。”
“有点贵了。”
这还嫌贵？有了这玩意，建筑队里减去多少人工，提升多少效率？
“难道你想租？一天二十块，包维修。”周青峰反问道。他觉着租的话太不划算，还不如买更好些。
谁知道工头听到二十块一天竟然面露喜色，伸出三根手指，咧着黄牙大嘴笑道：“我想租三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