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启示,默示,坍塌
返回净土,鹿正康走到客房,看着床上的赛普汀默示,舒服温暖的阳光从大大的彩色窗玻璃中穿过,在床边的地上投影出一个色彩斑斓的鹿头形状。
巨魔人把五子连环扣卸下,“怎么样,法师朋友,还醒着吗?希望没有打扰你的睡眠。”
凄凄惨惨的赛普汀默示睁开眼睛,咳嗽两声,浑身血脉栓塞,筋骨酥麻,依旧没有力气从床上起身,只是勉力嘶声道:“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你这是在阻碍一个伟大的启示,命运会降灾于尔!”
鹿正康走到床头,打开窗户,目光投向屋外,他的衣物沐浴着光,而面容还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赛普汀默示拧过头去看他,仔细打量除了格外雄壮的体型引人注目以外,便只有洁净而带有清香的衣物给人以好感,这样一个大家伙,竟然会做出如此简单粗暴,不近人情的形为,绑架、抢劫、囚禁,十足的恶人。
鹿正康对老法师的恶语相向不以为意,“我知道你,赛普汀默示,命运之主赫迈尤斯莫拉的仆人。”
“……你,哦!你,你也知道……”赛普汀默示挣扎了一下,测过身,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半坐起来,“你是主人派来的?那就说得通,说得通了……”
“不,不不不,你自作多情了,那个鱼泡脑袋对你没那么好,一点也不在乎你的死活。来给我翻译翻译这个字典里说了什么。”鹿正康把储存信息的方典丢给赛普汀默示。
“啊!这是……我的方典,锻莫的奇迹就在我的手心,哦,你去了那个地方不是吗?很神奇是吧,我年轻时也想去,然而随行的同伴都死光啦,只找到了钥匙,却没能找到那个人。”
“那个人?”
“是的,那个成功进入扎克之塔的人,我在黑降之上的精灵之牙遗迹捡到了他的行囊,里面有调音器和方典,还有日记,那个神秘的探险家,我想他是遭遇不幸了,真是遗憾,他什么都不懂,说不定只是个运气好的……”老法师拿起方典,仔细观瞧,“让我看看,到底卷轴里记录了什么,哦!不!不是我想要的!”
鹿正康询问道:“到底说了什么?”
“龙……龙要回来了,就在不久之后,黑龙奥杜因!世界吞噬者。天际的高空与大地都被战火笼罩。还有,还有什么……命中注定的龙裔将会出现,阻止世界毁灭的命运,但是,结果是什么,有一团阴云笼罩在龙裔的头上,如此浓厚,我感到命运的气息……”
观看方典的时候,赛普汀默示进入了奇妙的幻境,浑身有不自觉的微微颤抖,鹿正康颇感惊奇地看着这一幕,仿佛在看一个发癔症的人,他自己对这种状态倒是不陌生,只是自己发癔症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看别人做出奇怪举动便感到一种喜剧的滑稽了。
“老法师,还有什么吗?”
“不……”赛普汀默示突然绝望地大喊一声,“为什么,这就是结局吗?”
鹿正康皱了皱眉,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你要阻止他,阻止他杀了……不!”赛普汀默示惨嚎一声,晕厥过去。
此时,方典里的内容已经完全消失,又一次变成空白。
鹿正康检查了老法师的情况,很不妙,急忙用恢复系法术治愈他,然而老法师受到的伤害是精神和心理上的,简而言之,他自闭了,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鹿正康沉默了一下,操纵净土将这个房间里的魔能抽调走,一瞬间就是黑暗降临,外界的光也无法进入,漆黑一片,他又施了一个烛光术,一颗光球悬浮在天花板作为仅有的光源,在这里,一旦法师耗尽了魔能枢脑里的能量就会变成平平无奇的凡人,无法汲取一丝一毫的外界能量。
一个法师囚笼,暂时布置好了。
往后每天都有编号亡灵过来给老法师喂食与清洁,生命元素会时刻关注他的健康状况,只希望他别死在床上。
赛普汀默示,究竟看到了什么?
鹿正康拿着方典离开净土,返回扎克之塔。
他需要再一次解读上古卷轴。
此时约纳斯正百无聊赖地在铜球边缘的平台闲逛,这里有一圈石质桌椅,还有许多残破不堪的书籍,看样子是锻莫们的研究记录。
把卷轴放回水晶里,一番操作后,透镜将光线传入铜球,方典再次充满信息。
没了赛普汀默示,鹿正康需要自己摸索解读方式。
活着真实的游戏世界,需要注意的就是,并非一切命中注定,都是前尘有信。
上古卷轴里藏匿无穷奥秘,包含一切历史,已发生的,未发生的,如此繁杂的信息量,当然不是一个方典就能记录全的,锻莫的研究是将光线从卷轴的一个阙口透入,将其中一点点内容照射出来,破碎而不全,想要从中得到有用的信息,就像瞎子摸鱼一样,不但要耗费苦工,更是得碰运气。
既然需要碰运气,穷举法,那就不好意思了。鹿正康从高台下的一个侧面坐升降梯离开扎克之塔,打开面前的栅栏门三两步就能回到白雪皑皑的天际。这里已经是在白地领了,其首府是晨星城,一个繁忙的港口城市。
扎克之塔只在半山露出一个小台,很不起眼,不过四面里有三面都是紧密的铜墙,只有一面是机关门,拉杆前方有挡板,若不注意,也很难发现。门前半坡的空地有一个小帐篷,看样子是有旅人来过。
天际有许多秘密,毋庸置疑,稍微走两步就能来到一个藏满宝藏的地方,扎克之塔里更是有着上古卷轴这样的奇物,可惜,有能力得到的人太少。
鹿正康俯瞰周围,遍野无人行迹,顿时放下心来转身把右掌贴在塔身。
昙花纹急剧放大,闪烁起来,一道清澈如溪水的流光扫过整个扎克之塔,下一瞬,嵌在岩层里的高塔消失,原地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深不见底,直通黑降。
高塔消失的一瞬间,岩层受力结构巨变,一场大塌陷即将发生。
鹿正康一皱眉,急忙朝山下跑去。
山崩是什么样的?
大地岩层就像是千层的饼干,出现蛀洞后就有部分地方支撑不住,酥脆的石质一点点断裂,崩碎成小小的饼干屑,填满蛀洞。
这些类比之后听起来轻描淡写。
可放大到千万吨级别的山脉崩塌时,场面就异常可怖。
地下传来断断续续的闷声,就像世界在伤痛中压抑不住的痛呼一样,让地上的蝼蚁之辈,随之颤抖。
绵密的破碎声持续了一会儿,便停滞,鹿正康没有放松,继续狂奔,不能停下,找个安全的地方才能躲入净土,否则下次出来就是在岩层里了!
刹那一声。
深远如空谷钟声。
大地坍塌!
第二百六十二章 山河断碎,母亲的消息
跑!快跑!
大地不断下陷,坍塌之势不断蔓延,就是这样,仿佛死亡在追赶生者,雪崩与泥石流紧随其后,一旦被追上,刹那间就会被击昏,旋即便要掩埋在万仞之下,永堕黑暗。
下坡路,巨魔人一跃数十丈,宛如凌空飞行,此时他倒是颇为后悔没有将飞行术纹到身上,无奈为人做事总有纰漏之时,鹿正康也不曾料到扎克之塔竟然对这座山的地质构造有如此重大的影响,一旦抽走便是山崩地裂。
不过正常人那会想到把一座埋在地里的建筑打包带走啊!鹿正康这次遇险属于经验不足,以后这种事多干几次就熟练了。
此刻冰雪泥沙急急下坠,那威势远远一看就能把人吓破了胆子,只感到是有千万万的野兽在奔腾,又仿佛是天上的云海坠落,沿途的树林被轻易折断吞没,挺立的高大松柏没有奔走之能,就看它们一一弯折倒地,消失不见。
那雪崩与泥石流气势如虹,前后追赶,时而潮头白茫茫一片,时而又见到黑色土浪隐现雪底,大地下陷,岩层破碎之声还不绝于耳,又能听闻雷鸣一般的雪落之音,这天地间,再无了别的杂音,声浪如潮汐般磅礴,鹿正康只感到浑身都与之共鸣起来,骨骼颤抖,筋肉抖索,血液泛波,头昏脑胀。
快跑!
为了活着而奔命吧!
山脚下有一座石头堡垒,里面陆陆续续涌出十来个小小的人影,就像一群雪地上的黑豆,他们好似在叫喊着,他们也在奋力逃窜。巨魔人毕竟脚程够快,不多时就追上了他们。却是一群丢盔弃甲的盗匪,见鹿正康行动迅捷的,就有人大声喊叫让他拉一把。
鹿正康倒是来者不拒,直接将他们收入净土,他们也当是得了救,仿佛跑过来,一个个钻到净土里。
十八个人,好样的,这下编号能到五十了。
鹿正康一路疯狂逃窜,半小时以后就来到一片杉树林,此时身后的恐怖景象已经渐渐平息,他也能坐下来喘一口气。
再三确认此地安全后,鹿正康回到净土。
那十八个盗匪已经被约纳斯制服,躺在田地里,断手断脚,有两个已经死去。
鹿正康摇摇头,来晚了,死者的灵魂已经消散,并非升天,而是被净土吞没,去到了未知的另一面。
鹿正康皱眉,他意志就感觉净土有他还不能感知到的深处奥秘,他就像一个使用者,但并非创造者,到底有什么,只有菩萨知道。
约纳斯乐呵呵从小男孩上下来,看样子想和鹿正康打个招呼,然后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呛了好几口气,干呕几下后,打个哆嗦,也就适应了,笑嘻嘻地向鹿正康邀功,说自己把这几个来路不明的家伙都打倒了。
这帮盗匪里,有一个诺德汉子,见鹿正康手里抓着一条虫子走过来,也不抗拒,只是咧嘴笑了笑,“好朋友……你救了,我,我现在将命还给你……死在强者手里,不丢人,死在天灾下……不甘心,你让我甘心了……”
约纳斯闻言,捂住了嘴,惊慌道:“我不是有意的,不,不,我不知道你是好人!”
诺德人摇摇头,“我的确……不是……”话音未落,因为流血过多,他也失去了性命,鹿正康饶过他,去收集剩下十五个人的灵魂。
约纳斯呆愣愣地坐在诺德人身旁。
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心里,可以把荣誉放得那么高?
这就是诺德人吗?为什么我们布莱顿人就只有政治斗争天下闻名?
巨魔人舒舒服服地在净土里转化死灵,编号死灵到四十七,其余一些杂乱的死灵数量过五百。
两小时过去了,约纳斯还蹲在地上。
鹿正康走过去把他拉起来,搓了搓他泪痕斑斑的脸。
“哭什么?”
“我不想杀他了,他还能活过来吗?”
“暂时不能。”
“什么时候能?”
“当你可以跨越时空,超越生死之后。”
“那好,我以后一定救回他。”男孩擦干泪,再次露出笑颜。
“你要想好,这可能是你终身无法完成的任务。”
“等我死了,我也就不欠他了。”
“好。我相信你。”鹿正康拍了拍约纳斯的脑袋,这颗小脑瓜总是让人惊喜啊。
整理了一下各盗匪的“遗物”,他们走得匆忙,除了一身薄衣,就是破烂刀剑几柄,做工粗糙到让人心疼,倒是那个慨然赴死的诺德人盗匪身上揣着一本日记。
鹿正康翻开来,略略观瞧。
诺德语纪录,废话连篇,错字堆砌,不过依稀还能辨认出内容。
原来这个盗匪原本活跃在冬堡领一带,原先所在的匪团被一群法师所灭,要塞被人占据,只有寥寥数人逃出。
鹿正康随意翻了一会儿,正打算丢弃,随即就看到了熟悉的字眼饮血。
这个盗匪原先的首领是一个诺德女人,在日记里,称为饮血老大。
冬堡里的匪团,首领是个诺德女人,饮血……
鹿正康闭上眼睛。
好极了。
巨魔人将尸体扔给狼群吞食,叮嘱约纳斯好好在净土待着,自己骑上死灵机车,急忙朝东北面开去。
冬堡领就在天际的东北,只要方向不错,就绝不会跑偏。
……
跨越群山,鹿正康先抵达了亡灵之海的海岸,随后一路向东,返回冬堡。
路上的人发现美食家的回归,纷纷高兴地打起招呼。
一回来,鹿正康立即发现卫兵们已经还了,不再是那些英姿飒爽的女兵,而是一些高大的男性。
托莉涅她们已经离开,而不巧的是,昨天才走,鹿正康晚了一步。
于是他在酒馆里询问众人,有谁知道冬堡附近的匪团要塞,如果能指出路线,就有奖赏。
许多人纷纷摇头,表示不知,此时,比尔娜的酒鬼兄弟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我!我带你去!”
“你想要什么报酬?”
“嘿嘿,”酒鬼得意一笑,“我早和你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对我刮目相看!”
鹿正康心想你没有说过,“你真的知道匪团在哪?”
“那是当然!”兰米尔一瞪眼就要吹嘘。
此时,酒馆门开了,一个小孩带着马车夫进来,“大白球!看看这是谁!车夫马蒂厄,他可熟悉这一带了,绝对知道你要去的地方!”
兰米尔见车夫果然点头,立即大闹起来,“不行!我先来的!美食家先生,我带你去,不要报酬,你别让那个家伙掺和就行!”
马蒂厄不满道:“为什么,我也不曾招惹你!”
“我就是要证明,我比你们都强!”兰米尔将手里的酒瓶掷到地上,玻璃砰然破碎。
第二百六十三章 洗礼
鹿正康嘱咐约纳斯好好学习,自己披着大衣随兰米尔一块儿出发。
车夫说要把马车借给他们,也被鹿正康婉拒。
一路上,酒鬼揣着伏特加,走上一段路,便要饮一口,姿态豪放,看得人酒虫都跑到喉咙里啦,鹿正康此时心情颇沉重,见兰米尔这般放浪的姿态,心里略感失望。
二人各自背一个行囊,鹿正康还额外备了一个帐篷。
这次赶路,鹿正康不打算去净土,所以捎上了这许多零碎。
第一天结束,兰米尔带着鹿正康来到熟悉的苔原。
第二天结束,兰米尔领着鹿正康向西南一线横穿苔原,来到山麓地带。
第三天凌晨,酒鬼把鹿正康带到一个深坑山洞旁,点点头指着旁边的石板路说:“你去吧,一直走就能看到了,我在这儿等你。”
鹿正康点点头,把行囊卸下来交给兰米尔暂时看管,自己背着斧头往坡上走。
这是一段相对平缓的道路,位于两山之间的鞍部,路上还有三队车马,他们都是商队,各自有雇佣军护卫,鹿正康贴着路边走,并不与他们靠近。
坐在车板上的几个富商轻轻交谈,大致是在抱怨洗礼要塞里那群法师贪得无厌,把价格压得太狠,还要收一笔过路费,每次经过都得白给许多好物方得平安,甚是不如从前的匪团。
巨魔人听在耳中,脚步略略加快些许。
上到鞍部顶端,朝下眺望,那左手边高高的杉树林间隐现一座石头堡垒,依山而建,只是颇为残存,围墙也有许多坍圮处。朝前走两三步,见到一匹死马躺在灌木丛里,黑色的血流与红色的浆果交映,仿佛是以死亡滋养了生命。
是这样的,鹿正康能感受到浓郁的死灵魔能的气息,就在前方的要塞里,巨魔人往前走,下坡路,那要塞的木头箭塔上站立着持弓箭的古诺德尸鬼,围墙上亦有许多,冰蓝的鬼火幽幽,姿态肆无忌惮,这里的死灵法师也不怕被那些疯狗般的斯坦达尔警戒者寻晦气。
不过,不用担心,既然别人不杀你们,我来杀!
巨魔人的纹身闪烁幽光,身体蹲伏,发起冲锋。
来势汹汹的怪人吸引了城墙上一个法师的注意力,他当即指挥周围的尸鬼放箭攻击,一根根箭矢嘶嘶作响,毫不留情地刺破鹿正康的大衣,就被一层护盾挡下。巨魔人干脆撇下大氅,穿着修身单薄的亚麻袍服继续奔跑。
十几秒的功夫,鹿正康已经逼近围墙,一个大跳飞上箭塔,一斧头挥出将一持弓尸鬼剁成两片,随即一个翻身上了围墙,朝那法师奔去。
法师临危不乱,抬手便放出一个冰锥,然而刺到护盾上时便破碎消散,甚至未能稍稍阻止巨魔人的汹汹来势。
鹿正康这一斧子,甚是不留情,砍碎那法师的铁甲术,将其拦腰截断,剧痛叫其惨嚎不已,这一下,整个要塞都被惊动,那三层的堡垒大门洞开,各层都有数十尸鬼涌出,死灵法师们高喊是哪个来寻死。
鹿正康将城墙上剩余六个尸鬼一一斩碎,旋即立在高处,冲那鬼怪死灵的集群发一声雷霆战吼,下一瞬,杀意光环展开,那真是万马齐喑,仿佛浓云蔽日,众皆战战不敢稍动,要塞门口有一队车马商人,此时屁滚尿流,远远逃命去也。
巨魔人傲然喝道:“尔等鼠辈,丧胆宵小,可敢与吾决死乎!”
下一秒,鹿正康高高跃起,砸入尸鬼堆中,巨斧横斩,无数残尸四溅如霜花盛放。
……
“呼哧”低缓沉重的呼吸声在昏暗的要塞堡垒内响起。
墙壁上满是青苔吊苔,几张老旧的兽皮挂着,角落里还有数堆骸骨。
这里是要塞监狱的守备者餐厅,八个死灵法师退守此处,那个怪物已经将整个法师团血洗,从堡垒顶层开始,正一点点向下搜索。八个法师里,多是年轻一辈的学徒,正被一个老法师领着朝监狱另一侧的密道撤退。
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石板的嚓嚓声。
鹿正康一点点追赶着法师们。他不着急。
把阻路的尸鬼砍死,断后的一个法师又召唤出一个冰霜元素,巨魔人与之缠斗数秒,便劈断其四肢,斧背猛击冰霜元素的胸膛,将其核心震碎。
“不错的召唤术。”巨魔人呵呵一笑。
留下断后的是个老布莱顿人,他不断啜饮药剂,这能帮助他抵御杀意光环的影响。
“你为什么杀我?”
“你们占据了这个要塞,知不知道曾经这里的匪团首领叫什么?”
老法师眯起眼,“哈,你是来复仇的,难怪。”
“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们不值一提,甚至还有许多逃了出去,你若要找,还能找到。”
鹿正康问道:“通常死灵法师都是冷酷无情之辈,你为什么留下来断后呢?”
研究尸体,玩弄血肉,当今死灵法师的风评极差,虽然曾经一度以治病科学为包装,但是底层法师的行为的确是超乎常人承受力。
“很奇怪?不如……”老法师还想多说什么,巨魔人突然一甩袖子,一道银光飞出,正是袖里飞燕,凌空机关打开,淬毒长针刺破铁甲术,法师发出痛呼,随即被袖里飞燕击破头颅,灵魂陷阱发动,一道幽蓝气流涌向鹿正康手里的死灵魔能球。
巨魔人朝密道走去,穿过一个仓库有一道木门,此时已经打开,密道尽头有梯子通向要塞外,鹿正康的突然到来将最后一个还未逃离的法师吓得尖叫起来。
“快上来!快!”
“别管他,我们走!”
鹿正康没有放走一个,那些已经逃出生天的法师也被他追上杀死抽魂。
在要塞逛了逛,最后在顶层的一个杂物堆里鹿正康找到了一本破旧的日记。
正是他的母亲嘉尔娜饮血所书。
这一本是从前年开始记录的,有杂事,要塞经营,对丈夫的吐槽,还要对孩子的期许,内容断断续续,两篇之间可以相隔半个月甚至两个月之久,看样子每次都是心血来潮才写一通发泄。
“183年晨星月14日,星期六
“真是受够图利安诺这个蠢货了!他除了在床上还有点男人气概,平时就像一头巨魔似的,该死,他还不如一头巨魔!让他别去杀过路的,他以为自己很厉害吗?哈哈哈,被人揍个半死,笑死老娘了!”
“183年日晓月24日,星期三
“或许我该找一下冬堡的领主,招揽一个车队,经营一些自己的活儿。从风盔到冬堡,正经的路就那么几条,咱们洗礼要塞占了最宽敞的那条,是该利用起来。不能再让那群傻子败家了!”
“183年日晓月30日,星期二
“肚子越来越大,在这样下去得挥不动剑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交给图利安诺做吧。小崽子你快些生出来。嘿!老娘早就想抓个小孩儿玩了,我自己生出来的更好,打起来不心疼。”
……
鹿正康蹲坐在要塞顶层的石桌上,看着爽朗的天光。
摩挲了一下手里粗糙的日记本。
突然,就感到莫大的悲哀。
第二百六十四章 龙吼、前路、出发
兰米尔瑟缩在树林里。
美食家迟迟不回,他遇到两个劫道的,于是匆匆跑路,行囊也不带,只顾着往山上跑。
最后他穿过树林,看到前面要塞顶端兀坐的巨魔人。
“嘿!美食家!你好了没!”
鹿正康扭过头,看到招手的兰米尔,而树林深处有一个弓手在一点点拉弦,箭头一点冷冷的光芒轻轻闪烁。
巨魔人抬手打出一道袖里飞燕,从酒鬼耳边飞过,将偷袭者刺死,灵魂抽吸,不过鹿正康没有理会这道魂魄,任其升天,也因此没有在酒鬼眼前暴露自己的死灵法术。
现在编号死灵到了六十五,暂时是足够他法术实验的所需,出来一趟就赚得盆满钵满,看来财富在于运动。
兰米尔有些吓呆了,鹿正康几个跳跃,翻过低矮的围墙,来到酒鬼身边,这时候兰米尔正在大口灌酒压惊,行李可以不要,酒还是得带着的。
“走吧。”
兰米尔呼出一口臭烘烘的酒气,“解决了?复仇的滋味怎么样?都说那感觉好极了。”
“还不错。”鹿正康摸了摸内衬口袋,母亲的日记本放在这里,往后时不时可以翻看一下。
巨魔人领着兰米尔回到存放行李的山麓,抢东西的强盗在乐呵呵地收拾鹿正康二人的财物,然后就被砍倒。
冬堡人连正常法师都不待见,哪可能对死灵法师青眼有加呢?鹿正康本就不打算在他们面前展露任何法术。
这种对法师的歧视在整个天际都非常普遍,约纳斯在冬堡也不太被人喜欢,人们亲近他只是因为男孩有美食家这个声望极高的亲人在而已。
返回冬堡,食品店也该开张了。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回归了平静。
鹿正康总是翻看母亲的日记,得知了她其实是伊瓦斯泰德镇的人,这个镇子属于裂谷领,又称紫杉镇,位于天际最高的霍斯加高峰东麓,基亚湖西岸。
霍斯加高峰也是游戏主线的关键一环,山上的修道院里居住着灰胡子们,他们是精研吼声之道的大师。
吼声,即龙吼,吐目,龙语魔法,非常强大的力量。
古代的诺德先辈们,他们掌握龙语有着艰难曲折的历史渊源,各种真相与谬误混杂,神话与臆想交加,以至于后世学者很难考证究竟龙吼是如何被诺德人掌握,又如何消失在普罗大众中间的,各种说法都有,并且学者们各执一词。
在诺德人传说里,龙吼是女神吉内(也有说是吉内的女儿)传授给他们,用以对抗巨龙与们的爪牙拜龙教。
而在游戏里,最初的龙吼是一条名为帕图纳克斯的巨龙传授给人类的,此龙实为世界吞噬者奥杜因的副官,只是因为与奥杜因意见不合因此选择站在人类一方。帕图纳克斯之名意译为残暴、霸主等意。常年居住在霍斯加高峰之顶,亦称世界之喉,为吉内之塔,为雪塔,世界支柱之一。
至于龙吼是如何消失的呢?后世对此知之甚少,但可以确认的是,龙吼是从红山战役失利后慢慢退出历史舞台的。
古诺德人的龙吼震天动地,他们聚集在一起,可以喊倒城墙,甚至穿越时空,改变历史,这样的伟力如今只有在霍斯加高峰上的修道院还有传承。
对大部分诺德人来说,先祖吼声遗留给他们的就只是天赋战吼罢了,诺德战士可以用战吼将敌人的勇气挤垮,然而这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会战吼的都是诺德人里的精英。
鹿正康对龙吼也是很怀念了,一声不卸之力,熟悉的三个音节,【伏斯、洛、达】,多少玩家能因这一句吼声而热泪盈眶,忍不住再到天际闯荡一番。
【任务:落叶归根】
说明:母亲死在异乡,我想带上她的泪去故乡看看。
任务一(未完成):前往伊瓦斯泰德镇
【任务:吼声的回忆】
说明:身为玩家,不能不体验最精华的内容,我想去一趟霍斯加修道院,体悟吼声之道,将感动付诸行动。
任务一(未完成):前往霍斯加高峰
巨魔人坐在食品店的长桌后,眼前的热闹的人群,客人们在挑选他制作出来的美食,闲谈声里带着欢喜。视线越过一个个人形的窜动的影子,从玻璃橱窗向外可以看到冬堡街头的厚厚积雪,深厚,一年到头都能看到的雪,寒冷,丛中的雪浆果即将熟成,根茎已经干瘪,果实却依然饱满。
多好啊,在这个世界上,不要怕活不下去,也不要怕死亡,有些东西,超越了生死,有些东西,站在死生之间。
鹿正康突然心情大好,自从为母亲复仇之后,总感到抑郁消沉的思绪也为之一畅,胸口闷气消散,不觉大笑出声。
有人好奇地问:“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巨魔人捂着肚皮,“你说,哪天我走在路上,被一个高精灵法师抢劫,要把我的皮献给一头有智慧的巨魔,请求它能把全天下的诺德蛮子都杀了,我问他为什么要杀诺德人,他就说有个叫诺德蛮子的帝国人总是说先祖神州的坏话!怎么样,好不好笑?”
没人知道美食家说这话是在发什么神经,大家纷纷喝倒彩。
一连声的“噫”中,鹿正康笑得直接摔到了桌子下面。
是的,蹩脚的笑话当然不好笑,但好笑的是说笑话的人。他这样放肆的狂笑,让许多人也忍不住笑起来。冬堡里的人,都喜欢笑,但他们从没有这样无厘头地笑过。
鹿正康的笑话,还是没有人听懂,等下一次周末人们聚集在食品店前,发现打烊的招牌又一次高高挂起。
巨魔人现在在哪?他带上了约纳斯,一路出发。
跨过苔原,向南来到白河,沿着河岸一路走,经过风盔城,经过几个农场,跨过拦路的约格里姆河,继续沿着白河河岸向南走。
一路上走走停停,遇到了强盗就杀,遇到野兽便驱赶走,到人烟升起处就住两天,有时候也与河边的捕鱼人聊聊天,露一手厨艺,钓钓鱼,捉捉螃蟹。
天际的泥沼蟹体格巨大,常有磨盘般的直径,背壳如矮锥一样,躲在泥淖中,有猎物前来就挥动螯足攻击。
螃蟹大,吃起来就是真的舒服,满口蟹肉,鲜滑软嫩,沾几滴陈醋,来一杯冰啤酒组成经典的痛风套餐,这才是生活。
第二百六十五章 灵魂研究,伊瓦斯泰德
约纳斯在天上飞来飞去。
他对飞行术越来越有研究了。传统飞行术是制造力场托起施法者,约纳斯的改进策略是以念动力控制施法者的重量,而力场强度固定。
念动力是精神力的实质化,很尴尬的一点是,一旦作用于拥有灵魂的实体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包括生灵、死灵抑或一些高级的机械造物。
如果将念动力使用在自己身上则会发生一种叫做灵壳溶解的现象,也就是说念动力会在身体里返还成精神力,虽然依旧会导致念动力作用削弱,但消耗也低,持续时间可以很长,甚至一些灵魂强大,魔能深厚的法师可以全天不停将念动力作用在自己身上。
用念动力拉起身体,就是在用灵魂拉起**,听起来就像是左脚踩右脚的轻功一样诡异,非常不科学,很违背常理,当然实际做起来确实有可行性的。
灵魂与躯壳的结合并非那么紧密,鹿正康也注意到这二者之间的过渡层,虽然还不知道如何形成,但对一个敬业而有能力的死灵法师来说,对这种现象的研究是得跟上的。
从异典里搜集的知识中也有提到过身体与灵魂的中间区域,有些学者将其称为身心间隙,也有将其称为灵魂裂谷、魔能断崖的,各自命名都有各自的说法。
正是有了这个身心间隙,因此灵魂与肉壳可以被视作不同的两个事物。也就有了用念动力拉起身体的可能性。
值得注意的是,身心间隙并非固定不变的,活物一生中,幼年与老年的身心间隙达到最大,其余年龄段则为最小,死灵法师的前人都是研究得出的结论,成年动物的灵魂需要用灵魂陷阱才能抽出,而婴孩与老人的灵魂可以通过一些仪式拉出来,甚至吓唬一下就行了,许多恶趣味的法师乐此不疲。
死灵附身会有极大的身心间隙,但很奇怪的是,如果是尸体复生,譬如那些遗迹中的诺德尸鬼,它们的身心间隙并不大,死灵与死尸结合紧密。
鹿正康有自己的研究方向,约纳斯的研究思维也在不断成长起来。一个飞行术被他拆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力场负责悬浮,一部分念动力调节体重,同时负责飞行速度和高度。然后就导致难度有些过大。
安全是安全了,不过太磨蹭,赶路还行,要是用来战斗,怕是要给弓手射成筛子。
巨魔人仰头叫布莱顿小子下来吃饭。
如今他们二人已经来到了天际南部,东境领的中部偏西南区域。雨手月的天际总是有丰沛的降水,一连三天都是阴雨绵绵,鹿正康与约纳斯缩在黑水河边的一间废弃木屋里不想赶路。这间屋子里的原主人被一头棕熊所杀,鹿正康他们晚了一步,那个可怜人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啦。
屋子里有一些书籍,门框上挂着些鲑鱼,屋主的衣服还算精致,想不通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独居野外,果然是被大自然一顿无情重拳给捶死了。
今天放晴,鹿正康决定吃一顿好的,立即出发。
还是熟悉的泥沼蟹,这种脏兮兮的大家伙内脏中有太多泥沙,需要在清水里养上一两天才好食用,平时人们只食用蟹钳蟹爪,其余部分弃之不顾。
可蟹黄蟹膏多好吃啊,入口稠密,鲜香冲鼻,再者壳子里也有许多蟹肉,不能浪费,天际人们还是不懂美食。
除了螃蟹以外,还有盐羊排。
盐田里晒来的都是粗盐,不可多食,但用来做导热的介质是再好不过了,直接将羊排放入半湿润的粗盐堆里,垒出一个外壳,覆盖火堆炙烤,待火焰熄灭,将盐壳打破,里面就是上好的羊肉了。
如此做法并不会让盐分过多渗入肉质,盐出来的羊肉虽然没有丰富的汁水,但口感扎实而不柴,适合大快朵颐。
这段路走了有一个多月了,沿途磨磨唧唧,在野外停留不久,但一遇到有人烟处,鹿正康就会同约纳斯一起做客。
天际人民非常热情,对鹿正康这样手艺出彩、心情大方的旅者格外亲近,家里有什么好酒好肉,从不吝啬。当然强盗土匪窝总是免不了遇到,鹿正康没有浪费这些坏小子们的**和灵魂。
这一餐吃完,二人继续沿河行进,雨后的草原土壤湿哒哒,一不小心就会打滑摔倒,约纳斯就使用飞行术飘在半空,鹿正康的脚步很稳,可以随性行走,目光扫视周围的大好景色。
这里是两片山脉中间的平原,狭窄破碎,黑水河清澈干净,两岸分布着数级河流阶地,植物的根须在台阶下的阴影里生长。高大的树木一丛丛排列,其余地方还是以青翠草地与新鲜灌木为主。
大好的春光是在冬堡见不到的景色,空气冷冽湿润,虽然微寒,但呼吸之间满是爽意,淡淡的花香与雨后泥土的腥味都传开来,已经有粉蝶蜜蜂忙碌不休,也不知雨后的花丛还能有多少花粉剩余。
下午经过一个木材厂,以水车驱动,可以将原木裁断,听方便的,老板看到鹿正康这么高高壮壮的一个人,笑着说要不要留下来做两天工,帮忙抬木头,被鹿正康婉拒。
木材厂也到了繁忙的时候,不好留下来叨扰人家的生意,继续上路。
他们是溯流而上,马上就遇到坡地断崖,好在老板给他们指了路,他们离开黑水河岸,顺大路一直行进。
又走了一天,第二天傍晚,总算抵达了目的地。
伊瓦斯泰德“镇”比冬堡“城”还大,更是繁华许多,镇子里的酒馆叫做烂醉如泥客栈,很有趣的名字。
旅店挺宽敞,里面客人还挺多,除了诺德人,还有几个精灵。听他们说,大家都是要前往霍斯加高峰修道院的朝圣者。老板表示朝圣者总是有的,不过失望而归的时候更多,修道院里的灰胡子们几乎不出门,是一群孤僻的隐士。
鹿正康来得巧,明天就是大部队出发登山的日子,要去修道院得登上七千阶台阶,山上有野狼等恶兽出没,大家约定好同行,另有一个当地的镇民做导游。
鹿正康本打算在镇子上多逗留几天,打听母亲的过往,不过既然赶上登山的队伍了,那不妨先去修道院看看。
第二百六十六章 神符碑文,龙裔出世
导游是个叫科林麦的诺德汉子,高高瘦瘦,看着很结实,背上还扛着一个大麻袋,鼓鼓囊囊也不知装了些什么。
村口集结,总共是九个人,跨过石桥就是上山的阶梯,大家早就听闻七千台阶的大名,站在起点处朝上望去,山高不见顶,天阔只留云,不禁心中惴惴,大家互相鼓励一番,这才开始攀登。
一众人气势汹汹地往山上冲,刚开始还能说说笑笑,看看路边神龛一般的蚀刻碑文,各自都准备了饮水食物,渴了就喝口酒水,饿了就嚼些肉干,有两个帝国人大呼小叫,仗着年轻一个劲往前冲,把大部队都抛在后头。
来登山的基本都是年轻人,自然有受同伴激情而欢欣鼓舞的时候,一个暗精灵哈呀一声喊,开始奋起直追,大家顿时一哄而上。
约纳斯跃跃欲试,见鹿正康不拦着,也跟着跑起来,巨魔人与导游一块儿走。
“你的背囊里装了什么?”
“一些熏肉和鱼干,都是能保存很久的东西。”
“给那些灰胡子的,是吗?”
“是啊,几周送一次,挺轻松的。”
“除了你,还有人去送吗?”
“应当是没了……”
来到登山长路的第一块蚀刻碑前,鹿正康仔细观瞧,此处文字为古诺德语所书,能看懂的人不多。
导游科林麦见巨魔人津津有味,问道:“您能看懂?可以和我说说上面刻了什么字吗?说来可笑,我登山这么多回了,还是不懂路边的碑文。”
鹿正康点点头,心里忖度一下,念道:“神符一:早在人类现世前,巨龙盘踞梦达斯。龙吼喊出心中想,震撼天地只随心。”
梦达斯即现世宇宙,包括奈恩星,双月,其余八星与广阔的太空。
科林麦闭上眼睛,宛如诗人附体一样细细品味,“好啊,真让人遐想,我们的先祖也是这样震天动地。”
继续向前。
石阶其实挺简陋的,风化斑驳,半埋在土里,有些路段还有缺失,规制也不统一。
前面传来几声惊呼,鹿正康与科林麦急忙赶上去,原来是大部队遭遇了一只霜啮蜘蛛幼体,已经轻松解决,无人受伤。
前进、拐弯、前进、拐弯,七千阶的前半段几乎都在东坡,盘曲向上。
第二块蚀刻碑到了。
“神符二:人类诞生且蔓延,龙音喧嚣梦达斯。无奈凡人皆弱小,只因吼声不在心。”吼声不在心,就是没有掌握吼声,心里没有承载吼声,说的是古早时期精灵纪元的人类历史。
石阶旁侧是嶙峋的山壁,大块山石形态凹凸如流水凝形,乍看似乎像是软乎乎的,触手一摸就知道什么是冷硬了。此外,还有一些饱含象征意义的石柱、石堆、旗帜等物,年代参差不齐,皆在山风中肃然,静候枯朽。
鹿正康与导游聊得投机,前面大部队又嚣闹起来,却是在追赶一群野狼,有一个木精灵弓手抬手一箭就让一狼倒毙,箭矢穿眼入颅,整张狼皮完好无损,大家鼓掌欢呼起来。
科林麦看得直摇头,“我都不知道到底我是导游还是他们是导游了。”
“哈哈,无妨,乐得清闲。”
到第三块蚀刻碑时,已经有很多人气喘吁吁了,他们坐在路边石头上歇息,只有精力最旺盛的那三人还在攀登,约纳斯正是其中之一。
这里已经很高了,海拔怕是有近千米。早上出发,此时已经过了正午。春天的天际本就不算暖和,山上更是寒风凛凛,大家开始添衣,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知道登山难,需要过夜,因此一切都是妥妥的。
巨魔人走到石碑前,这里摆着一些祭品,是以前的朝圣者们留下的。
“神符三:古时圣人意志坚,不畏巨龙吼声癫。无奈龙吼无人敌,震碎英雄和祖先。”
此时,科林麦建议大家开始吃午餐,鹿正康对约纳斯如今的实力也颇为放心,打不过还能飞,小心些就立于不败之地。
午餐后,众人继续赶路。这回所有人都不再像上午那么元气满满,一个个疲态俱现,做出累到昏迷的模样。
从第三块石碑起,路上就有积雪了,而且开始向南坡进发,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石路又滑,走得人身心俱疲。众人很快就遇到之前追赶着攀登的人,但约纳斯却不见踪影,还在冲刺。
鹿正康笑了笑,不错,武功扎实了就是赶路方便。
天色阴下来,众人扭头向群山眺望,云山雾罩,峰头如锥,仿佛匿匣之宝剑,远近高低,星罗棋布,山似地之屏,云若天之壁。那素色与苍林掩映,深谷小原,浓雾之间藏了多少人家?这般豪放的万里河山尽收眼底,不由得让人心怀大畅。
登山者联盟里有个布莱顿人,大声歌唱,来了一首热烈露骨的情歌。众人纷纷为他打节拍,脸上笑意不断。
最叫人感到惊愕的是,那人唱完以后,山下传来另一个女子的歌声,也是情歌,声音尖利嘹亮,让人想到振翅的鹰隼,冲天的流星。
众人起哄,为这美妙的巧合发出鬼哭狼嚎。
科林麦笑得露出的后槽牙,“你们是我见过最有趣的登山者啦!”
到第四块蚀刻碑,天色暗淡,大家找一个平地搭起帐篷,准备休息过夜。
“神符四:吉内、帕图纳克斯,心存怜悯看凡间。教授众人吼声道,巨龙战争只争先。”
巨魔人望着风雪笼罩的高山,夜色在一点点吞噬苍穹,男孩至今没有踪影,虽不怕他遇险,可还是忍不住关心。
入夜,大家选出守夜之人,随后开始安歇,科林麦关心了约纳斯的情况,不过鹿正康只说他无恙,这才忧心忡忡地回了帐篷。
前半夜下了些小雨,到午夜来了一阵大风,守后半夜的人有幸见到漫天的极光与深邃的双月,星辰灿烂,亦是心尘灿烂。
巨魔人坐在路边的石上,身体没入阴影中,哪怕是守夜的弓手都没能发现他,只当他是一截枯树。
低低的风吟在耳边,送大家一场好梦。
陡然,天上响起一声霹雳,霍斯加高峰颤抖起来,人们钻出帐篷,只以为是地震突袭,惶惶不已。
爆裂的雷鸣之后,是比雷声更宏大的词句。
“都瓦克因!!!”
吼声震天动地!
只因龙裔出世!
鹿正康瞪大眼睛,吼声昭示天下,可如今并非龙裔出世之时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最后的龙裔
鹿正康急急地朝山上跑。
雪地里的夜奔让人惶惶不安,鹿正康此时也倍感沉重,自己走在一条昏暗的道路上,他不知道路的尽头是光芒破晓,还是夜幕永恒。
约纳斯,他在哪儿?鹿正康心中的直觉在警示他,灰胡子的昭告并非毫无因由,是龙裔来了,到底龙裔在哪?而约纳斯,他是不是龙裔?
鹿正康绝对不希望约纳斯成为龙裔。
他可以是贩夫走卒,可以是王室后代,可绝不能是龙裔。
什么是龙裔啊,龙裔是大英雄,龙裔是凡世间的顶尖强者,龙裔是神在人间的化身。
任何人都可以活得像个人。
唯独龙裔不能。
龙裔需要完成他的宿命。
在游戏里,玩家可以什么都不管,任务面板里排着大大小小的任务,有主线,有支线,玩家可以不去做主线,因为只要不去做,任务进度就不会推进。
但现实不是游戏。
很多事情不是拖着不去做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一样。
都说,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
那么,龙裔就是那个高个子,唯一的高个子,他不去,世界就完蛋,他去了,就是生死未卜。
鹿正康真的不希望……
霍斯加高峰的修道院伫立在南坡一片平缓的阶地,厚重的石块堆砌,方正而有棱角,迎面一座高塔,将台阶分成两道,各自通往两扇高大的暗沉黄铜大门。
修道院的气概就像是临战的要塞一样威严,下镇霜雪,上应长空。
塔前堆积着一些箱子和布袋,里面存放朝圣者供养的食物、药水,奉献的花束等等。
鹿正康一步步,从左侧台阶来到门前,叩门。
一些响动从门后传来,过一会儿,大门开启,露出约纳斯兴奋的脸庞。
“先生!您来得好慢啦!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对了,灰胡子们说我是龙裔哦,是诺德人的英雄呢。嘿嘿,我虽然是布莱顿人啦……”
鹿正康兜帽下的脸色,一点点愁苦起来,原本的侥幸被男孩亲手打破。
约纳斯还在喋喋不休,他开心极了。那门后的世界里,冷冰冰的,虽然有一个个火盆与蜡烛,可这点微薄的热量还是无法覆盖整座深厚高大的厅堂,昏沉的光线里,四个老头在高处的平台上缓缓移动。
他们就像是某种古远的幽鬼虽然并不像,可给鹿正康的感觉是这样的,一种与现世格格不入的感觉,高出凡人千百里的疏远,他们穿着灰扑扑的衣袍,戴着兜帽,当他们行走起来,缓慢而坚定,就像是沉默的冰河,迈出每一步都有古远的气质,当他们停驻时,却又好像是在被长风推移的流云,周围的事物依旧与他们大相径庭,似乎是站着,但似乎是在直上云霄。
巨魔人揉了揉男孩的脑袋,“挺好的。既然你就是龙裔,那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使命哦。”
关于龙裔的预言早已在泰姆瑞尔大陆流传,一位叫做艾梅列尼玛德琳的伟大学者、神学家著有《龙裔之书》,此文结尾部分,艾梅列尼附上了一段被称为【龙裔的预言】的文字,这段预言非常古远,无人知晓其究竟是从何而来,只是指出了会有最后的龙裔出世,拯救世界。
“当暴政充斥,世界八方;
“当时间重塑,黄塔步移;
“当三席陨落,红塔战栗;
“当龙裔失冠,白塔倒地;
“当血流成河,雪塔崩析;
“当世界吞噬者醒来,时间之轮,将转向最后的龙裔。”
约纳斯啊,你可知,你就是最后的龙裔!
鹿正康闭上眼睛,现在本不该是龙裔出世的时候啊,预言的前面几段已经是过去,可还未到“血流成河,雪塔崩析”的时候,世界吞噬者也还未醒来……是了,这段历史被我改变了鹿正康陡然有了这样的明悟,是他把约纳斯带到霍斯加修道院,因此被灰胡子识破龙裔真身。
但灰胡子们是如何看出约纳斯是龙裔的?
巨魔人拉着男孩的手,走进修道院的大殿。四位灰胡子此时在大厅深处的高台上徘徊,紧盯着约纳斯。
“各位大师,先前的吼声是你们发出的,现在这孩子又说,大师们认定他是龙裔,却不知有何凭证?”
这四位灰胡子慢慢从旁侧的台阶下来,其中一位开口解释道:“因为天赋,这个孩子展露出了龙裔的天赋。”这位大师声音沙哑醇厚,让人心安,他就是艾恩盖尔,四个灰胡子里唯一能说话的,其余三位因为吼声太强,一开口就能把对话之人震成碎片,于是缄口不言。
“什么样的天赋?”
“吐目!修道院里回荡着吐目的力量,而这个孩子只是坐了一会儿,就领悟到了吼声的力量。”
鹿正康惊异不已,低头看看约纳斯。
游戏里主角学会龙吼需要去寻找龙语墙,得到力量之文的传输,再消耗龙魂获取龙语的相关知识,如此才能发出龙吼。而约纳斯居然比这还夸张!
凡人学习吐目,数十年如一日地观想龙语,将身心与之契合才能略有所得。
龙裔学习吐目,只需看一眼就懂,杀条龙就会。
可约纳斯,竟可循着冥冥之中回荡的魔能波动而体悟到龙吼的精髓。
这种情况在游戏里只发生过一次,那是通过上古卷轴回溯历史上驱逐奥杜因之战时,三位诺德勇士使用龙破之吼,主角闻之便即通悟。
“他成功使用龙吼了?”
“是的,博瑞大师注意到这个男孩的不同,便将自己对龙语的感悟传授给他,于是,他就能发出让人惊叹的吐目了。”灰胡子们连连点头,鹿正康也忍不住感慨。
宿命实在是巧合连连。
巨魔人看着身边得意洋洋的男孩,心里微微叹息。
孩子,以后的路,会很难走,我会帮你,可不能陪你,毕竟路是自己的路,我宁愿你战死在龙与人的战场,也不愿你成为一个废物。
鹿正康对各位大师鞠躬,“我早就听闻约根唤风者大师创立的吼声之道,不同凡响,我愿与这孩子一起在修道院里体悟天空之精意,以吼声平衡天人之别。”
艾恩盖尔略略点头,“我们不拒绝任何心向吼声之道的人,但你要清楚这条路有多么难走。”
“路难行,当行可矣。”
第二百六十八章 往事,吼声之道
第二天中午,其余的朝圣者们也陆陆续续赶到,很多人只是来修道院游玩观赏一下,并不请求能留在这里苦修,自顾自逛了一会儿,留下供品就返回了。
当然也有一个死心眼的诺德小伙儿一定要向灰胡子学习吼声之道,他的名字叫做迪洛,来自雪漫,是个开朗的大高个,脸上有着一抹晒痕,在鼻梁两侧,红彤彤的,总是喜欢咧嘴笑,露出白灿灿的门牙来,看着像只大傻兔。
修道院里的日子清苦又无趣,约纳斯在这里也没条件学习魔法,干脆就把重心分配到龙语学习和功夫修行上。
迪洛与约纳斯聊得来,与鹿正康就不太接触,他不太喜欢巨魔人这样严肃的家伙。约纳斯每天早起锻炼时,迪洛也会跟着一块儿,不过很明显,小蛮子没有什么基础,除了挥舞自己那把锈斑斑的铁剑之外,便再没有什么花样了。
“约拿,你这么厉害,教教我呗。”
“迪迪,我自己还是个学徒,哪有能力传授别人呢?你去找先生吧,他会乐意教你的。”
“可是,你的那个先生看起来好可怕啊……”迪洛嗫嚅着,分明是十六岁的大小伙子了,却还是在社交方面异常腼腆,没有诺德人大气爽朗的性格。
“是吗?可我觉得先生的样子很酷啊,哦!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一定是因为你没见过先生的身材吧,那肌肉,可是男人的终极浪漫!”
“哗!什么意思啊,你那个先生……等等,他叫什么名字啊?”
“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自己的姓名,我们都叫他外号的,美食家,或者白山,白石,随你吧,先生脾气挺好的,不管你怎么称呼他都不会介意。”
“白山是个好名字嘞,不过你说他肌肉发达是真的假的?”
“那当然不错咯,不信的话,下次他洗澡我带你去看。”
“好啊好啊,我妈妈常说诺德男人就该有一身像山里石头一样硬邦邦的肌肉,不过我太瘦啦,我的爸爸和两个叔叔他们都说我吃得太少,他们一顿能吃两块大肉排,半磅土豆泥,六瓶蜜酒……”
“你家很有钱吗?”
“家里开农场的啦,吃的东西很多都是自己种的……”
二人总是喜欢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约纳斯会同迪洛说自己的悲惨童年,这是与鹿正康在一块儿也不曾透露的,毕竟有些话,与同龄人说,反而很好让自己得到安慰。
“我母亲是个很好的女人,我父亲就不是好男人,他总是不回家,喝酒了之后会打母亲……那天母亲说父亲站错队伍,要被清洗了,她带着我连夜逃离匕落……后来她把我卖给一个帝国人,帝国人又把我卖给一个亚龙人,我在瑞驰领的一个酒庄里做过几个月小工,逃出来以后去了亚尔边境领,一对好心的捕鱼人夫妇收养了我,不过两个月后来了一个死灵法师,把他们杀了,我被那个老头带着走……最后是在冬堡领遇到的先生,他救了我,给我食物、力量和知识。”
迪洛从小家庭和谐,父母婚姻美满,享受着好日子,却不曾对约纳斯的过去有什么清晰的认知,乃至他心底有些疯狂的念头,觉得小伙伴早早就能摆脱父母唠叨训斥是一件好事,但这毕竟只是一个叛逆不羁的偏见,就像年轻人脑海里无数纷繁的杂念一样,出现地突然,很快也就消失,“呃,白山是个好人,唔,卖你的不是好人,哦,那对捕鱼夫妇也是好人。”
约纳斯板着脸,故作深沉地说道:“迪迪,你太年轻了。”
“啊?”
“世界上根本没有好人与坏人,有的只是朋友和敌人,嗯,还有未来的朋友和敌人。”
迪洛瞪大眼睛,发出长长的惊呼,“好有道理啊!”
“嘻嘻,不说这个,我带你去看先生洗澡。”
修道院的主体建筑呈现一个大致的瓦刀形,中部是大厅,南部一个捺形的神龛长廊贯通东西,居住区在大殿东侧的弯折里,西北面还有一个方形的议事大厅。
此外就是有一个大殿后方的庭院,庭院临着危崖,站在崖边朝下望去一片山岚素海翻滚不休,若是天气晴好,还能从这里直接看到雪漫城。
而这里还不是霍斯加高峰的最顶端,真正山巅在不可见的云天之上,庭院东南角另有上山路径一条,常年为罡风所阻,凡人不得攀登,此路旁伫立一座冥思塔,最高层三面透风,还有延伸出去的悬空短阶,几位大师常去那里静坐,在狂风与跌落的恐惧中感悟天穹。
修道院建筑花纹挺精致的,不过生活方式很粗糙,床是石块凿的,就四张,四位大师不眠不休,时刻体悟吼声之道,因此学徒才有了睡觉场所。吃的就是水煮,把肉干等粗糙食物烫熟即用,味道原始而恐怖。便溺场所就在野外露天,找个地方解决了就行。洗澡呢?地上这么多雪,脱光了抓把雪往身上搓一搓,搓到浑身通红也就完事了。
鹿正康一来,伙食有了巨大的进步,从难以下咽,到了家常便饭的程度,有时候巨魔人出门一趟,取些净土里的物资,那就是一顿珍馐大餐。
灰胡子们的境界已经超越了俗欲,有的吃就好,没得吃也行,难吃的也照样吃,有好吃的,但不放纵,吃饱即可,也不做多余的回味留恋,照样去冥想静坐。
鹿正康对修道院的氛围格外有感触。
毕竟在宗教上,他也是大师。
吼声之道的精髓是什么?是信仰。对吉内的敬仰,以神性来平衡人的身躯与灵魂,让自己的精神与信仰贴合,以此来承担力量文字的强大力量,不至于让自己“失衡”。
所以这是一种类似净土宗的修行法,是向外求超脱。
鹿正康出身禅宗,是向内求,向自己求,本质来说也是无神论者,却是与吼声之道颇为不和。
菩萨能有那般境界,是因为本身就是高高在上的神,内藏无穷力量,只要求己便可。化身却做不到这一点,因为内在只是一个想法,一道思维的火花,梦幻泡影,如雾如电。
灰胡子们向吉内祷告,但并非是让神赐予自己力量,若以为吼声之道是神赐之术,那就是走上歧路了。
用艾恩盖尔大师的一句话来说。
“苍天在上,吼声在心。”
向天求意志,力量却是自己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纹身,信仰,新的力量
清晨,太阳还未上山,修道院庭院角落,鹿正康赤条条坐在雪地上,右手抓一把雪,捏实成团就往身上搓。低温大风的山头,积雪蓬松如沙,其实不是雪片,而是小冰粒,雪团表面粗糙干硬,与温热的体肤搓拭,带来刺痛与冰寒的触感,冰雪消解,留下淡淡的水迹,水迹被体温蒸发,身体里的热气也不断被水汽带走。
这种痛感,让鹿正康想起一些类同的创伤。
割裂皮肤,一点点撕下,刮去筋膜,红色的血液不断染红皮囊,白色的结缔组织抽搐不断。
鹿正康皱起眉头。
哪怕是他这样的硬汉,给自己剥皮的时候也是痛到眼前发黑。
不远处,约纳斯与迪洛蹲在松树后偷看。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约纳斯十分得意。
“这就是真正的男人吗?”迪洛一脸惊叹,“不过白山先生身上那些黑漆漆的点是什么啊?”
“那是附魔纹身,可以赋予人强大的力量。”
“你有吗?”
“没有。”约纳斯耸耸肩,“先生说等我长大以后再纹,现在皮肤面积还太小。”
巨魔人体型不断增大,所以可以纹下更多符文,并且随着皮肤生长,导致先前的魔法纹身出现扭曲和形变。
他不得不割下自己原先的皮肤,再用高速再生的血脉魔法长出新皮,重新纹身,正好把原来部分落后的附魔升级一下。
魔法抗性,三系元素抗性,结界术,铁甲术,漂浮术,水下呼吸术,顺便取缔了多余的治愈术。由于附魔面积的增加,所以每个法术的效率也有提升。
这件事情,花了他两天,很艰难的两天,至今还记得那种痛楚,新鲜而残忍。
如果他的体型还是不停增长,以后还得多次换皮。
当然,鹿正康可以忍受,不过他不想约纳斯也经历这种自残形为。
迪洛咕哝着,“我也想来一个。”
“这个不难,我就会,不过还是再等等吧……”
鹿正康仔细打量自己的手指,粗糙的毛孔,宽阔的指节,细密的符文,只要一攥拳,符文就会亮起。
这种感觉,不一样。
……
巨魔人坐在神龛长廊上,面前是一块透光的水晶,表面有雕刻并染墨色的简单图纹,代表一种深沉的悟道境界。
这样的简单神龛在长廊有许多,面前是水晶壁,身后是窗口,摆着净水壶。鹿正康右手边是艾恩盖尔大师,更右边是爱纳斯大师,其余两位不知在何处。
没有人说话。大殿里的火炭盆与蜡烛也悄无声息,乃至呼吸、心跳与蜡泪滴落的声音也变得清楚起来。
要信仰吉内。
诺德人的信仰具有很浓的原始动物崇拜。
诺德神系一共狐、鹰、鲸、熊、狼、蛾、枭、蛇、龙九神。
吉内对应鹰,是诺德主神舒尔的战妻,风暴女神,终焉之吻,也就是帝国神系里圣灵之一的凯娜莱斯,不过相对而言,在帝国神系里的凯娜莱斯是一个温和的神祗,庇护水手,祝福新生儿,但在诺德神话里,吉内却是更加暴力的一个神,会赐予凡人龙吼以对付巨龙。
领悟吉内的境界,让自己的心与天空为伴,融入其间。诺德人号称天空之子,当然也不是白叫的。
许多原始的宗教信仰的直接来源就是自然现象和野生生物,上古卷轴世界比较不同的地方在于,神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将自然现象与生物的来源,归于神的伟力也是完全正确的,只是不一定在细节上也尽善尽美罢了。
研究这里的神,不能将其的人格与其权柄分离开来。不过也不能将二者混为一谈。神并不是人格化的自然现象,双方的关系来得更复杂一些。事实上,这种关系会因为神的类型不同而产生区别。
圣灵又称伊德拉,意为祖先。
魔神又称迪德拉,意为非祖先。
同为元灵,区别在于,伊德拉参与了创世大计,迪德拉们则袖手旁观。
圣灵因为创世,所以累到崩溃,变成了一些碎散的存在,比如梦达斯里的八星就是八圣灵的躯体,们的意志化作回荡在世界的某种存在,可以接受祈祷并作出回应,然而们在凡世的意志就颇受信仰者的影响,会因为凡人的想法而改变自己存在的特质,被众生的思维赋予人格。
魔神则因为还活得好好的,所以就还是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被凡人的意志歪曲。
这样一来,信仰吉内的过程,其实是在参与对的转变,就像一场大型的博弈,自己的心念(筹码)足够坚强,那就有更多机会攫取利益。
因此吼声之道内涵了一套人神互利的途径。
鹿正康可以诚心信仰一个神,当然这种信仰不丢人,因为并非将自己的理性与情感压抑在蒙昧的宗教理念中,而是在走上一条回归的道路人回归到神。
也就是因为鹿缘菩萨不在这个世界,否则鹿正康这个化身直接信仰菩萨就行,更加方便。
鹿正康虔心祷告已有半个月。
一直没什么起色。
他的祷告很有特点,那就是根本不求什么他知道这个是没有用的。鹿正康只是在出于对自己诺德人血统的认可上,对自己传统信仰的吉内表达了感谢。
感谢圣灵创世,有了这大好人间,感谢圣灵庇护人类走到今天。辛苦你们了!
每次祷告,除了感谢圣灵之外,就是冥想禅定,渐渐的,也能与一个高邈的意志有所联系,那是天空,是吉内。
艾尔盖恩大师扭过头,看着静思中的巨魔人,似乎淡淡的辉光在他体表萦绕,转瞬即逝,不着痕迹。
两位灰胡子对视一眼,沉默也变得意味深长。
……
熟悉的力量在巨魔人体内翻涌。
这像是内力,可又不同。
一种从身心间隙里涌出来的力量,比精神力更有质量,比魔能更缺乏形体。
这种奇妙的力量精气神的结合,对魔能有强大的亲和力,而且并不储存在魔能枢脑。
这种力量,仿佛将自己的身体与魂魄割裂一样,能感觉到那种,魂魄外壳缭绕着流水,再外层便是肉躯。灵魂与身体的对冲在不断滋生这种力量起源于一种频率,如果没有这种频率,便无法拥有这种力量。
这个心灵的频率,是信仰。
巨魔人松开拳头,纹身的光芒暗淡下去。抬起头,晴空万里,可仿佛有一颗星辰在头顶闪耀,吉内的星辰。
原来是圣灵赋予的权柄,挺不错的。
圣光?神力?灵能?
鹿正康一边洗澡,一边琢磨。
信仰由心而生,就叫心力吧。
第二百七十章 心力之谜
心力算是个很贴切的名字。
因为一旦将心力耗尽,就可能猝死。真的是心力交瘁。
回复心力也很麻烦,需要吃饱喝足,神气完足后再冥思静坐,祷告圣灵。
巨大的代价带来了巨大的威能。
鹿正康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心力对身躯力量有出色的增幅效果,堪比狮相门的硬气功并且是可以通过锻炼技巧而提高成效的。
心力对魔能有着极高的粘滞力,这意味着鹿正康吸收魔能的速度变得飞快,不过比较搞笑的是,吸来的魔能还是被净土与巨魔之魂抽取大半,这让鹿正康很费解,净土本身就能吸取魔能,为什么还要针对他这种穷鬼,而巨魔之魂如今是越来越没有存在感,就像一头貔貅,只进不出,到现在为止,也只延伸了两个血脉魔法,甚是懒惰。
好在鹿正康是个战斗法师,加点加在力量、敏捷和体质上,至于法术,用纹身就好咯,了不起能点个烛光术就行。虽然使不起火球,不够能搓出打火机那样的火苗就够了;放不出冰锥,用来冰啤酒也行;雷暴术不会用,用静电来给自己的头发定型也好哦,巨魔人忘了自己没有头发来着。
鹿正康对净土吞魔能的问题倒是有一点猜想,是用来滋养净土深层的事物的,那个鹿正康一直都在好奇的区域,平时净土吸收的原始魔能只是用来维持表面的界层,深处的东西需要鹿正康自己的辛勤努力方能结果。
至于巨魔之魂,这家伙甚是倔强,身为鹿正康灵魂在潜意识的某一个投影,它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平时鹿正康坐禅时,巨魔之魂也在坐禅,当禅定深入到它的层面时,巨魔之魂就会站起来走走,鹿正康本人对此没有记忆,不过却能感觉到巨魔越来越丰富的情绪。
对于兽化病人来说,这不是好消息,野性的增长会不断挤压他们身为人类的情感,包括对秩序的认同,复杂的道德等,因为他们简单的逻辑思维并不能支撑两种冲突的人格和谐共存。当自己的形为和思维脱离惯常的模式,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对自己的本质属性出现怀疑,慢慢地,就会更加认同野兽而抛弃人类。
鹿正康当然不是很在乎这些。不过最近巨魔之魂似乎有了点转变,让他感到颇为惊奇。
在研究巨魔变化前,鹿正康得把两个偷窥的小鬼解决一下。
迪洛与约纳斯嘀嘀咕咕地商量着自己以后要纹什么魔法,然后就感到脖颈一紧,冷冰冰的手指捏住他们的后颈皮,还搓了搓,真是冷到骨子里。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约纳斯小声自语,“尴尬了……”
迪洛直言不讳,“我错了,不过是约拿带我来的,白山先生饶命!”
布莱顿男孩这时候倒是很有担当,“的确是我的主意,抱歉先生。”
巨魔人摇摇头,“这时候倒很有义气,有这份心,做什么不好,看来还是闲着了,以后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祷告,都去练功。”
约纳斯一脸悲壮地看了迪洛一眼,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概。迪洛也回以肃穆的表情,安心去吧。
巨魔人看得摇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说起来,这个叫迪洛的小子不如约纳斯成熟。
本打算将其培养成约纳斯的随从,现在看来还需要考验一下其人品素质。
什么事情最能看出朋友情谊?不说共患难,只看能否不嫉恨朋友就足见诚心。
把两个小子撇下,鹿正康打算去寻艾恩盖尔大师学习一下龙吼。
大师正在庭院一角的冥思塔上面向北方静坐,鹿正康坐在不大的顶层平台正中,等艾恩盖尔修行完毕。
一直到日上三竿,灰胡子还是寂然不动,约纳斯在塔下问什么时候开饭,鹿正康无奈只好先下来准备伙食。
约纳斯被他强迫练武,营养得跟上。
用餐地点就在议事大厅,那里有宽阔的石桌,十数个椅子,两个贪嘴小子正打算开吃,就被鹿正康指派去叫四位灰胡子一起用餐。
最后来的只有两位,博瑞和爱纳斯大师,他们正好静坐完毕。
吃饱喝足后,约纳斯不禁犯懒,不想动弹,被鹿正康踹了两脚这才懒洋洋地跑去庭院里站桩。
既然艾恩盖尔无暇,鹿正康打算好好研究一下心力。
可以判断的是,心力并非他独有的,毕竟某种意义上是神赐的能力,只要信徒意志坚定,那么就有可能滋长心力。
有了心力才是高手啊,有了心力,凡人也能比肩刻苦钻研的法师。在这个世界上,获得力量的途径有很多,只看个人有没有那个缘分与智慧罢了。
经过一些研究,鹿正康很快发现心力的防御能力,在魔法抗性上,心力表现出色,可以将法术共鸣打散,减少伤害。
此外心力也可用于施法,不过并非常规的法术,而是类似血脉魔法这样的“非理****,也就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鹿正康成功地用心力激活了高速再生,形成了一个笼罩身躯周围大致三英尺左右的再生光环,没有让头顶的金色皮肤扩散,实实在在是心力的效果复制了血脉魔法并转变了释放形式原理不明。
大有可为啊,鹿正康感叹,心力的应用前景很宽阔,他可以肯定,灰胡子们就有心力,并且是以心力释放的龙吼。
这么一说,有心力的角色都算得上游戏里的英雄单位啊。那位风盔城的领主乌弗瑞克,未来内战的发动者,他就掌握了龙吼,假设鹿正康的判断不错的话,这位领主也拥有心力。
既然心力是一种普适性较高的力量,为何声名不显呢?鹿正康也思忖过这个问题,他此前从未听说过心力,只是在异典知识里,有一些关于战士的书籍中提到过某种精神状态亢奋、强大、不畏痛苦。心力的虚幻性质导致其很容易被灵魂不够敏感的人忽略,或者大家把它当作是自己的勇气,或者别的什么性格品质了。
联想起古老传说里的英雄事迹,鹿正康忽然有种感觉自己走在一条正确的成神道路上。
第二百七十一章 乱语奥秘,菩萨
鹿正康有成神的想法,这样说其实并不准确,他明白心力是一条伟大的道路,不过究竟道路的尽头是怎样的,神又是怎样的,他还没有确切的认知。
一切都是未知、奥秘、历史。
宽阔庭院的角落,积雪终年不化,鹿正康拍了拍眼前的松树,树皮上满是深深的指洞,这是为了测试心力加持造成的破坏,松脂的气息不断弥漫出来,仿佛在眼眶打转的泪水。
“对不住。”巨魔人使了一个治愈术,松树抖簌了一下,用松脂将破口填满,算是打好了补丁,毕竟是植物,没有那么完善的再生机制,以后或许会长出几个树瘤,但不会再回复原状了。
这片松林不大,林间低低的灌木分布,茎秆蔫蔫的,没什么活气,看得人很闷,鹿正康顺便也给它们浇灌些生命魔能,如今他的魔能枢脑里储存的能量虽少,但补充极快,若是释放持续耗能的法术,可以支撑很久。
在附魔法术里,有许多种对法师很有用的增益,譬如减少魔能消耗,提高法术效果,加快法力回复等等,鹿正康觉得自己有必要抽空打造一个法师套装,把能用上的增益全给附魔咯,到时候那就是人形炮台,想放什么法术就放什么,魔能储量就再也不会掣肘他的实力。
一边施肥,鹿正康一边抽空整理一下任务面板。
【任务:落叶归根】
任务一(完成):前往伊瓦斯泰德镇
任务二(未完成):打听母亲的过往
【任务:吼声的回忆】
任务一(完成):前往霍斯加高峰
任务二(未完成):学习一项吐目
顺便看了看图书目录,一直草草翻到乱语篇,鹿正康心中突然一跳,眼前图片里混乱的字符在微微震颤,仿佛蒙着一层墨色晕影,若不细看,却是难察觉。
鹿正康凝神,心力涌到眉下双眸里仔细再看。
无意义的涂鸦字符慢慢拧转,就像古树的根须倒退,拼图自行排列,然而这个过程并不顺利,许多字符成功变成文字,还有许多失败。
残缺的文字,由傲特莫语书写,这种语言繁杂精深,一词多义,语法复杂到恐怖,鹿正康琢磨许久都没能看懂上面的内容,可能是某位傲特莫长老的自述,也可能是其弟子对言行的记录,提到了对“地骨”和“艾诺菲”的研究。
乱语不止一篇,鹿正康再翻看其他图片,能破译的只有极少部分,有些甚至是完全没有听说过的语言所书写,根本看不懂。
让鹿正康心情震撼的是,某一篇文字,原本的墨色字符,在解译后变成了纯白色,昏黄的书页化作金色,最关键的是,好像是用古拉丁语书写的可能,但不确定,鹿正康毕竟没有学过,只是因为曾经涉猎广泛而接触过类似的符号。
假如真的是以古拉丁语书写的,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异典里会有其他宇宙的知识?
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鹿正康不敢断言,他只是继续翻看其余的乱语,可这些文字是有神秘的力量的,很快他就感到心力交瘁。
在精神枯竭之前,鹿正康勉力坚持,随后就看到了一篇玄纸金经,只解锁了一个词,是梵文菩提萨。
下一瞬,鹿正康眼前一黑,晕厥倒地。
林间茂盛灌木的阴影中,无人发觉巨魔人的伤情,他的身躯一点点缩小,变成一个皮肤白亮,金发灿烂的小孩,双眼紧闭,蜷缩着,仿佛母胎之婴。
……
暗紫色的纯美苍穹,让人想起紫罗兰,想起紫薯口味的冰淇淋,绵软的口感,贪嘴的人哪,就是想把天都咬一口,只是为了尝尝那味道。
天穹上只有一点孤星,天穹下是金色须弥山,还有深邃的玻璃海。
孤星暖洋洋的,像情人眼角贴的亮片,反射绵柔的热爱,像一点浮标,偶尔也闪烁一下,深空溅起涟漪,星光里有无数的小故事,候你入梦。
须弥山呆呆的,像一个傻乎乎的工艺品,只是很大,伫立在地平线上,尖头朝着天上星,很多伟大都很简单,往往是简单的事情,很多人不懂其伟大。
玻璃海有清爽的颜色,就像阳光透过一块纯净水晶,表面上有一切的颜色,斑斓缤纷,深邃而凝重,再往下就是不可窥视的黑暗了,光芒总有极限不是吗,什么都是有极限的,哪怕无限也有限。
巨魔坐在海面上,海水只浸没它的屁股、脚踝和一部分大腿。玻璃海有平静的潮汐,干净极简,透着一股子梦幻的气质,也藏着一股深沉的绝望。
一个头上长着鹿角的黑发男人慢慢从水面上走过来。
他的鹿角太夸张了。就像头上顶着一颗野蛮生长的树,似一头乱发,即向上,也向下,笼罩着他,就像一个镂空的球体,玉色的角质顶端深入虚空消失不见,也有一些短促的鹿角,顶端燃着火焰。
“你来了。”长鹿角的人笑道,一张若隐若现的面容慈和又温柔。
巨魔挠挠头,突然蜷缩起来,团成一个大白球,然后生长出人的形体,鹿正康披着大氅站在鹿角人面前。
“你变化好多啊。”鹿正康也打招呼。
“嗯,这次来看看你,也是提醒一句,别忘了。”
“哪个?”
“你看你,果然是忘了,打破龙蛇循环就变了一个人呢。”
“是吗?”
“不说啦,你该醒了。”
“我到底忘了谁?”
“你忘记的可多了。”
……
鹿正康醒来,坐在一辆马车上,对面穿蓝底轻甲的金发诺德男人对他笑了笑,“你,终于醒了。”
车马行在清晨雾气中,周围是高高的松树,赶车的是个帝国士兵,而鹿正康右手边坐着一个被布条绑住口部的男人。
“你正在看向伟大的乌弗瑞克领主!保持尊重,我的诺德兄弟!”
鹿正康一愣,随即扭动挣扎起来,可不论如何都无法动弹。
随即,他感到一阵突然的天旋地转,他从梦中梦里惊醒。
他从霍斯加高峰庭院上翻下去了!
绝了,鹿正康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复了人形,急忙施展巨魔变身,身躯再一次把衣物撑起,然后就是在山石上的连番撞击。
一路从陡崖往下坠,鹿正康急忙释放约纳斯改良的飞行术,这才刹住落势,他回净土换了一身衣服,重新回到修道院。
这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鹿正康昏了一个下午,愣是没人发现。
太惨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龙吼,心力,忘却的记忆
一觉睡醒的鹿正康皱眉,刚才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竟然是游戏开头的动画剧情。
可他又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想不起来,很快,连自己忘了事情这个想法本身也淡忘。
鹿正康只记得自己梦到游戏画面,仅此而已了。
有惊无险的坠崖没有给巨魔人带来什么别的感触,他去庭院的避风处做饭,香味把约纳斯与迪洛两个馋虫勾过来,鹿正康每道菜做好都让他俩先尝尝,觉得好吃了,这才出锅。
晚饭时,冥想了近十个小时的艾恩盖尔终于出现,作为四个灰胡子里唯一可以沟通的人,鹿正康也甚是想念这个老头。
饭后,鹿正康拦住艾恩盖尔,“大师,不知可否传授我一句吼声?”
老头笑了笑,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随我来。”
鹿正康跟着他,走出议事大厅,到中央大厅,通向庭院的高台之前有一块浅灰色方砖地,与周围的大块灰黑板岩有显著区别。穹顶上有两个深深的梯台天井,昏暗的暮光撒入,将这一小块砖石地照得沉闷闷的,一如积灰的脏抹布。
艾恩盖尔站在光柱外的阴影里,对着砖地轻轻喝一声。
“伏斯!”
一道声浪裹挟稠密的空气化作涡流涌出,撞击在砖石上,化作一个龙语字符,为【力量】之义。
巨龙的文字是什么样的?乍看像是抽象的楔形文字。是由巨龙的指爪刻出来的符号,所以笔画都很直,开端粗,末端细,三到四条不同长短的划痕排列好,就是一个龙文了,几个龙文组合就是一个词语。
艾恩盖尔指着地上的符文,“对着它冥思吧,假如你真的得到了天空的认可,就能做到的。”
做到什么?理解它?鹿正康懂龙语。还是铭刻它?怎么算是达到标准呢?
巨魔人盘膝在符文前坐好,细细凝视着这砖头上的幻影。
一声龙吼,印刻在地上,除了浅浅的痕迹,就是一个散发橘红色紊乱微光的符号。
没有任何头绪,鹿正康将自己回复了些许的心力灌入眉下双眼,再看那龙语,依稀有些感觉。一种困倦的感觉,在宁静的打坐里慢慢升起,一些幻觉也慢慢升起破碎的湛蓝天空,被黑色的乌云分割,山脉小小的,就像沙盘上不起眼的土堆,在云后的长风里一点点剥离成埃土。
力量是什么?摧毁一些东西,还是建造一些东西,是一种伟大的联合,还是一种贪婪的壮大?
每次学习一个吐目,都是一次辩论,一次抉择。
鹿正康还在仔细观摩眼前的幻境,一个男人在用一柄鹤嘴锄凿山,在陡峭的霍斯加高峰上造一条路出来,铺上石板台阶,一共七千阶。山再高,也挡不住我的脚步!
画面不断转变,一个灰袍人正被十七个人用吼声围攻,在剧烈如怒海火山般的气浪中岿然不倒,只一张嘴,震骇无垠的吐目就把其余人的吼声都压抑。当我说话时,你们都得闭嘴!
古诺德的英雄们,挥舞粗陋的武器与飞天遁地的巨龙搏杀。用吼声将不可一世的龙击垮,乃至将们打入沉眠中不得再苏醒。当初你们用吼声欺压我们的祖先,如今我们要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
鹿正康回过神来,天已经黑得通透,周围点起火盆,光芒热烈。他仰头,天井外有灿烂的极光,露出一角,飘摇着,美丽之极。
他已经懂得【伏斯】,但他还不会释放。
用什么来释放这个吐目呢?
魔能不好使,虽然是龙语魔法,但释放是不需要魔能参与的,吼声是一种共鸣频率,喊出来就行,关键是单喊出来没用。
那就用心力呗。
鹿正康将心力击中在声带,喊了一句“伏斯!”
大厅里回荡着伏斯,可没有气流涌出,失败。
鹿正康点点头,看来是需要高级的操作,吐目需要对心力有更高级的操控技巧往往是这一步让许多吼声之道的学习者艰难求索而不得其法。
心力是身心与信仰的结合龙吼需要情绪灌注,所以归根结底,要像个演员,要融入到这频率中去。
如果在第一步铭记龙语前,坚定自己对其意蕴的看法,到了情感共鸣时就会有差错。
鹿正康闭上眼睛,力量就是实现想法的手段,力量的形式不重要,只要目的达成就够了,这是他的理念。所以为了发出龙吼,他可以尝试不同手段,只要成功就好了。
他便告诉自己,要用蛮力碾碎一切,阻挡在眼前的一切,不论是有形的物,还是无形的事,都统统碾碎即可。
心力剧烈波动起来,就像一腔热血涌上心头,一句发泄的嚎叫也不可阻挡地在喉间冲荡,鹿正康睁开眼,吸气,吐目伏斯!
心力震荡,上扬,随即低落,共鸣产生,魔能涌入声音,一个汹涌的气团飞出,将柱子旁的火盆打翻,冷酷的气流一下带走太多热量,红彤彤的火炭都变得暗淡乌黑。
鹿正康有些疲倦,心力起伏属实会给人很大的负面影响,难怪游戏里龙吼不能连续使用,却是会心力交瘁而患伤病。
“不错,很有天赋。让人印象深刻。”艾恩盖尔站在高台上,走廊口,一直默默注视,此时才出声赞扬,“你实在是很有悟性,常人要学会一个吐目,免不了数年的冥想和静思。身为凡人,我们都很弱小,但掌握了吼声,我们也可以化身无垠的天地。”
巨魔人一边体味心力波动的奥妙感触,一边作答:“有一念生,则一念住,为火中烟,为海上花,刺人鼻息,乱人眼眸。若无一念生,可见明灯盏盏,诚心皎皎,正途也。”
使用吐目需要情绪的交融,是为一念生,长此以往,便会被这种虚幻的情感拘束了思维,故称一念住。但要是能随心所欲,祛除浅薄而短暂的冲动,直指恒常的本质,那才是光明的境界,也就是神性的道理。
艾恩盖尔一愣,沉默不答。
和尚的机锋比灰胡子的含蓄更加隐晦,而且鹿正康用的语法也很古朴,词汇精简,意蕴无穷,这下更加难懂。
艾大师乍听就觉得很有道理,打算回去好好琢磨一下鹿正康的话。
匆匆的脚步声远去,鹿正康留在原地。
方才,心力波动时,好像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就像是回忆悄悄叩窗,抬头去看,却无影无踪。
所以说,我到底忘了什么?
第二百七十三章 言灵钻研,龙裔奥秘
一个完整的吐目包括三段龙语,鹿正康所学的【伏斯】,是【龙吼:不卸之力】的第一段,接下来还有【洛】,即“平衡”,与【达】,即“推”,这是三段频率的干涉叠加,增强威力。
使用龙吼不会消耗心力的量,但会改变心力的状态,具体一点,心力没有被消耗,但会让一部分脱离掌控,变得低迷而充满惰性,直到自行回复活性,或者以祷告方式加快回复。
据说佩戴阿卡托什吊坠可以加快吐目后的平复过程,鹿正康打算有空去搞一个来。
艾恩盖尔在第二天将【洛】和【达】也传授给鹿正康,至此,他便领悟了一个完整的吼声。
来此学习的三人里,属迪洛最差,他只是凡人之资,艾恩盖尔也明确表示,没有数年的修行,他学不到任何东西。
迪洛性情倔强,不信老人家的判断,硬撑着学着灰胡子们静坐了一周,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领悟,反倒是身体消瘦了很多,原本高高瘦瘦的小伙现在看着竟然有些形销骨立的凄惨,约纳斯拦着他不让继续冥想,情急中一句你真的不行,把迪洛的心气都打散了。
雪漫来的小伙子现在每天坐在庭院边遥望家乡,那远处平原上,大片大片的农场里有辛勤的农人耕作,遍野的作物改变了平原的本色,规整的阡陌里刻着秩序与文明的深厚言语。
这一片人类的集聚中心便是雪漫城,依山而建的雪漫城,最高处的云顶区伫立着伟大的龙霄宫,传说是独眼奥拉夫这位第一纪元的雪漫领主以自己的吼声与技巧在安索尔山击败了巨龙努米内斯后所搭建,将龙躯永葬于宫殿之下,更砍下龙颅骨悬挂在大厅墙壁之上。
天际最繁华的城市,充满奇迹与传奇的热土,蜜酒与食物的芳香充斥街道,行人如织。相比起来,修道院里除了四个闷老头,就只有无尽的风雪。
约纳斯一度以为自己的小伙伴马上就要撑不住离开修道院,没想到望了几天家后,迪洛又一次元气满满,这回他放弃无用功的静坐,每天缠着鹿正康想让他教自己战斗的技艺。
鹿正康也曾认定迪洛这种娇气的小孩是承受不住打击的,没想到他竟然还真有几分韧性。再怎么说也是十六岁的男子汉了,是该懂事些。迪洛求他传武时就说自己想到家里的爸妈在老去,不能总麻烦他们,有问题要自己解决,他现在就是想学本事,不让亲人失望。
说这话时,迪洛的眼睛里有那么多稚气和孤勇,对大人来说有些可笑,更是会被自以为成熟的年青人所鄙弃。
鹿正康被这番话触动了,回应以平静包容的笑意,“想学本事啊,我教你。”
这是4e185的年中月,霍斯加高峰修道院的庭院里,多了两个站桩的男孩。
功夫,打架的手段,说到底是时间,不花时间,没有经历,是不会有功夫的。人有极限,道无极限,鹿正康让两个小子把精力花在正途上,不走歪路,节约时间,那就是尽了责任。
现在修道院一天要吃五顿饭,每餐都是丰盛之极,就是怕练武的时候营养跟不上。两个小子在长个,连带让四位大师也胖了一圈,原本清癯的面貌有向圣诞老人发展的趋势。
迪洛问起鹿正康哪来这么多食物,鹿正康只说是自己种的,再追问就罚站马步。
净土之事,约纳斯从不外传,迪洛左右打听无果,就怀疑鹿正康是法师神神鬼鬼的。诺德人差不多已经把法师妖魔化了。
鹿正康没有打算纠正蛮子们多年的固执己见,他最近沉迷心力与龙吼不可自拔,打算好好分析二者的关联。
心力是一种在身心间隙里涌动的力量,是信仰、生命力、精神力的结合,改变这三者中的一种就能对心力的属性有所影响。而情绪则是心力波动的主要影响因素。
龙吼是一种言灵法术,让自己的音调变成魔能共鸣的频率,靠的是心力的波动,心力在这个过程里,发挥了神秘的转化作用,即音调到共鸣的转化,到底是有规律的,还是唯心而无序的呢?
心力没有被消耗,所以与催化剂类同,至于反应本身的规律,还笼罩在迷雾之后。
鹿正康以精神力强行扰动魔能,将其频率与龙吼频率协同,产生的结果也是相当的,只是表达形式和效率上有些区别差异。所以说,言灵并非固有的模式,是可以被解析的。
这一发现也意味着,鹿正康其实没必要用龙语来发动吐目,摸清规律后,他哪怕说相声,唱山歌也能发出言灵法术。
鹿正康不必精研至通悟魔法本质,他现在要做的就只是理解言灵法术的规律,难度还不算太高,假如他真的成功,那就是可以著书立说的大师人物了。
通常来说,使用龙吼离不开情绪,鹿正康和四位灰胡子也没法做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不过有一个人是例外龙裔约纳斯。
他就像是鹿正康推断的吼声之道的至高境界,即神人合一那般,包容一切,不论是什么状态和心情都能发出吐目。
龙裔,在龙语中即是都瓦克因,都瓦是龙的意思,克因是族裔的意思,虽是凡人,却有龙魂龙血,本质就是巨龙。
龙在上古卷轴的世界里代表时间,巨龙都是时间的碎片,本质上是不死不灭的,哪怕被人杀死,也可以复活,除非灵魂消散。龙裔身为救世主,正是因为拥有吞噬龙魂的能力。
根据历史记载和学者研究表明,龙裔应当是有两种的,一类是被龙神阿卡托什赐予龙血的龙裔,可以通过繁衍而继承,还有一类就是约纳斯这样,被赋予了龙魂,无法通过血脉传承下去。
前者的代表就是历史上的帝国皇室,从第一纪元的奴隶女王阿莱西亚同阿卡托什签订龙火契约开始,每一个潜在的龙血者,只要佩戴上契约的信物众王护符,那就是真正的龙裔。可惜,这类龙裔应该已经绝代,最后一位龙裔皇帝马丁赛普汀为阻挡湮灭危机而牺牲。如今的帝国是迈德王朝,由科洛维亚的军阀提图斯迈德篡位而来。
至于龙魂者,这类人可以看着是希腊神话里的半神,神的化身,最早的一位应当是米拉克,如今的约纳斯是末代龙裔。
鹿正康一直为约纳斯的宿命感到忧心,因为身为末代龙裔,他拯救世界后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史诗,人们只是会把他当作是战神塔洛斯的降世之身,专为解决世界毁灭而来活得如一个木偶。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们都有宿命
“伏斯洛达!”
一声龙魂,凭空响起一道雷霆,汹涌的气团直直冲入云霄,将漫天的阴云也撕去一角。
约纳斯喘一口气,扭头看鹿正康,“先生,还要再来一次吗?”
鹿正康搓着脸,想要研究一下龙裔的神性,不过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因此效率低下。
正在变声期的布莱顿男孩说话都带着公鸭嗓,发龙吼也怪里怪气,还隔着巨魔人对不远处蹲马步的迪洛扮鬼脸。
鹿正康摆了摆手,“练习剑术去吧,我坐一会儿。”
男孩小小欢呼一声,屁颠屁颠跑去和小伙伴扯淡,拿着长剑比划比划,嘴里不忘说些骚话。他的状态很自然,丝毫没有被不卸之力的暴虐影响这是灰胡子和鹿正康都做不到的。
巨魔人略感疲倦地叹一声,盘坐在雪地上,望着悬崖下的世界,思绪却钻到脑海里。艾恩盖尔大师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开口问道:“有什么想法了吗?”
“哦,大师你来了,我有一个问题,不知你是如何解决不同龙吼间的心绪转化的?”虽说鹿正康还没有学第二个吐目,不过他推测出每次学习吐目都有一重难关,就像是人格分裂一样,吼声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不能处理好,就会如兽化病人一样,人性消没。
艾恩盖尔闻言也是语气沉重,“这的确很难,每学一个吐目都要反复练习,静坐良久,随着我知晓的吐目越来越多,需要冥想压抑的时间也越多,距离我学习上一个吐目,已经过去六年了……”
鹿正康点点头,学龙吼还真是开头难,中间难,后头越来越难,以后灰胡子们可以出一本教学手册《吼声之道:从入门到入土》,以此告诫世人别在山上和一群老头浪费时间。
鹿正康还是没有明白龙裔神性的本质。
可以肯定,龙裔神性不会是一种思维模式,约纳斯的性情就是一个早熟的小孩,对鹿正康来说一目了然,他的特殊应当就是龙的魂魄。正因魂魄的不同,他年纪轻轻就拥有心力,而这心力也当是不同寻常的。
身、魂、心,三者,常人能改变的只有心。凡人想要神性只有两条路,要么向圣灵们求取,要么让自己的心灵超越窠臼。
所以不同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有了冥冥之中的神性后,心力就会如此强大?
由于心力无形,不着痕迹,鹿正康只能从侧面的气质神态里推断出某人拥有心力,却无法观测其心力的运转,这与内力又大为不同,心力既不能传功,也不能外放,想要作用现实必须有介质。每个人的心力都不同,可表现形式却可以完全一致,这让鹿正康伤透脑筋。
艾恩盖尔问道:“你曾说的,无念是怎样的状态呢?我有感觉,或许解决吐目冲突的关键就在这里。”
灰胡子们使用的一直是禁欲教条,用坚韧的意志抵制吐目带来的杂念,很辛苦。化作佛家说法,那就是“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这样当然没错,也的确是一条正途,不过人总是有极限的,人心如孤岛一般,四周苦海波涛太盛,也会淹没灵台。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悟道成佛”,拥有神性。
鹿正康自觉还差些,他得勘破向外求与向内求的执迷,才能心灵圆满。也就是说,什么时候能不假借祷告圣灵产生心力,他就得道了。现在想这个还太遥远,若退一步,把吐目研究透了,可以做到创造吐目,或者改变吐目,那时候就是他吼声之道大成的日子。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鹿正康告诉了艾恩盖尔一条走得通的前路,但没办法替他走,只能是尽量描述一些无念的要求和可行的方法。
“先放下迫切的思维,离开原先的窠臼。心里念头升起又消散,不去追逐,无数种想法转眼就过,只留下对道的追求,要至精至纯不做怀疑才能有一个定点,以此开始,一点点让自己的念头都契合性情,不要有偏执、错谬、空无的想法。发了心就好好去做,什么时候开始,一言一行都不违背道理,那就是有所成就了。
“龙吼就像心头的杂念一样,要先放下对它们的执着,专心培养自己的道理,有了一个可以串联所有吼声的核心后再去将它们拾起。”
艾恩盖尔点点头,“不知你的道理是什么?”
“不停留。一直向前,不断变化,追求不知是否存在的终极答案。”
“终极答案?”
鹿正康笑了笑,“是啊,每个理性者都会去追求的终极答案。这是对宇宙、生命、价值等等问题的最终解答。”
“你会为此而死吗?”
“当然,这是我的宿命。”
巨魔人乌黑眸子里闪烁着某种冷硬的光,或许因黯淡而有温柔的光晕,可其本身还是如冰川上的铁旗帜一样,屹立不倒。这种目光让艾恩盖尔恍然大悟。
宿命就是这样的东西。不可违抗。
龙裔有宿命,菩萨化身何尝没有宿命。
我们各自背负,各自走在没有退路的悬崖上,前路究竟如何无人知晓,命运的捉摸不透,恰是阻挡人们看清终极答案的最大阻挠。
为理想而死,难道不浪漫吗?
艾恩盖尔点点头,“你会是一个英雄。”
“我知道。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
……
数月匆匆过去,现在是炉火月了,气温骤降,大家开始坐在家里围着火塘和壁炉驱寒,路上行人越发稀少。
这天,吃过下午茶,灰胡子们突然说要集体闭关,这个消息由体重暴增的艾恩盖尔大师艰难宣布,鹿正康等三人目送四个快把灰袍撑裂的胖老头消失在门外。
约纳斯突然说道:“先生,我有些想念冬堡了。”
迪洛也跟着感叹,“我好想雪漫啊。”
鹿正康瞥了他们一眼,“再过两个月,我带你们下山。对了,我要去一趟伊瓦斯泰德,可能这两天回不来,你们不必再苦练战斗技艺,保持状态就好,吃饭问题自己解决,食物和厨具都在老地方,好了,我走了。”他一番话几秒钟说完,马上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看得约纳斯二人愣怔不已。
许久,他们看着空荡荡的议事大厅,面面相觑。
……
【任务:吼声的回忆】
任务一(完成):前往霍斯加高峰
任务二(完成):学习一项吐目
任务三(完成):了解吼声的规律
任务四(完成):自创一项吐目
【任务:落叶归根】
任务一(完成):前往伊瓦斯泰德镇
任务二(未完成):打听母亲的过往
第二百七十五章 覆炉古坟
伊瓦斯泰德,鹿正康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今天是个好天气,夜空晴朗,星辰灿烂,双月展露着自己魁伟的身形,都是半月的样子,能清楚看到月海与环形山。淡淡的鱼鳞云在东南西北一线的天空疏淡分布,回望霍斯加高峰上的天空,星河与云朵交融,晕出迷人的紫罗兰般的水晶光芒。
前两天下过雪,地上积着薄薄的一层,卫兵们持着火把四处巡视。来自基亚湖的河流绕过村镇,水声清亮。从远处看,积雪的茅草屋顶就像房屋的小被子一样,整个伊瓦斯泰德就这样安然在温暖的小火堆旁入睡。远处传来碾子碾过小麦的沙沙声,是落星农场的主人家在忙碌。这是今年最后一茬麦子,忙完之后,大家就都会开始猫冬。
总的来说,这个镇子还挺有活力,人们也算安居乐业。
鹿正康打算在烂醉如泥酒馆里住一晚。他去的时候酒馆里冷冷清清,没有朝圣者来,火塘里的柴火快要熄灭,室内有点冷,老板和老板娘打着哈欠在柜台后的靠椅上躺着,一个年级很幼的小姑娘坐在妈妈的怀里玩手指。
鹿正康说要一间房,老板睁大惺忪的睡眼,“哦,当然,五个银币就好,外来人,你是来朝圣的吗?”
“差不多。”
“你最好早些离开。”
“为什么?”
“冬天来了,那边的覆炉古坟里有尸鬼出没,我劝你最好别去靠近,办完事就赶紧离开。”
“古坟?”
“是的,你也知道天际到处都是这种坟墓,那些尸鬼可不老实,千万不要去,以前有很多自称宝藏猎人的家伙来镇上打听,结果他们都死啦!”
“看来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可不是,如果没有这个古坟,我敢说,咱们小镇会比现在繁华五倍!”
鹿正康点点头算是附和,接着问道:“不知你可听说过一个叫嘉尔娜饮血的女人,她应该是伊瓦斯泰德镇上的人。”
老板一愣,没有说话,旁边的老板娘皱起眉头,“你找她干什么,她早就不在这里了。”
“哦,您认识她?”
老板娘爽朗一笑,“!我和她以前可是好朋友来着,这姑娘一直说镇子太冷清,想要出去走走,总有人这么说,不过真正做到的人可太少啦!她就是好样的!”
“我是嘉尔娜的……朋友,不知可否告知她曾经的居所?”
“你要做什么?她家里什么都没有,全被她卖了换钱,你去了也找不到什么的。”
鹿正康想了想,摸出五个赛普汀金币,“请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老板眼睛一亮,手一捞就把五枚金灿灿的赛普汀收进兜子里,老板娘拍了他一掌,无奈地摇摇头,随即摸出一把钥匙递给鹿正康,“好吧,她的房屋在农场南面第三间,门前种着薰衣草的就是了。”
鹿正康接过钥匙,并不急着去探寻母亲的屋子,只接着打听她的过往。
从老板娘的口中得知,嘉尔娜从小就是个野性难驯的姑娘,幼年时父亲去参加浩大战争后再也没回来,八岁时母亲被山里的棕熊所杀,她便与自己的祖母一起过,不过十四岁时祖母也病死,自此就孤零零一人在世上求存。
老板娘也提到了覆炉古坟,说曾经嘉尔娜带着几个同龄的孩子一块儿去那里探险,虽然无惊无险地回来了,可自那天之后,就有尸鬼频繁活动,似乎是他们这群捣蛋鬼把古坟里的不死者激起了凶性。
游人与村民被尸鬼侵扰,难得安宁,镇子上的守卫想管也有心无力,只能约束居民,而裂谷城的领主又迟迟不派军队来,这个问题就一直存在。嘉尔娜被认定是罪魁祸首,从此被镇子上的人们排挤,除了几个要好的小伙伴,没有人会与她搭话,想要食物就只能自己进山打猎。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如其母一般死于野兽之吻,但她就是这么活了下来,一直成长,顺便养活了祖母,并且有了不俗的战斗技艺与野兽般的直觉,十五岁,无牵无挂的她离开伊瓦斯泰德,开始游历天际。
鹿正康听着老板娘的叙述,心里总总要叹气,一股酸楚过后,又是一阵悲凉。
“我会去一趟覆炉古坟的,嘉尔娜欠你们的债,我来替她还!”说完这句话,巨魔人转身就走,也不在房间里休息,直奔古坟,老板夫妻怎么也没有拦住他,只能随他去了。
那覆炉古坟离镇子不过几百步远,就在一个坡上,入口处是类同狼群休息处的石窝棚,环性走廊里排着许多铁棺材,盖子都基本遗失,里面的枯骨暴露在空气中。
推门进入古坟,里面一片昏沉,入眼有个向下的木头旋梯,流水滴答声不绝于耳。一股湿润的霉腐味很冲鼻子。
来到墓葬区,幽暗的甬道里,鹿正康点起烛光术,白光照耀下,墙壁上一个个深柜里摆满尸骨,右手边是铁栅栏门,有一道楼梯通向深处,一只着铁甲的尸鬼正在门后晃荡。想来是有人将门关住,这才没有让这些无意识的死者四处游荡。
鹿正康咧嘴一笑,知道这是机关门,不过他可不打算去寻机关,双手拉住铁条,奋力一撕,金属在巨力中扭曲形变,发出亚亚的震鸣。
门被扯下,尸鬼举起双手巨剑,往下一劈,砍在了门框上,反震的力道使其朝后倒退了几步。
巨魔人一拳打出,淡金色的肉掌比之钢铁更硬,刺破尸鬼坚韧如木片一样的枯萎皮肤,打破其疏松的肋骨,攥住脊椎,一个冲天脚踹其下颔,手中一按,砰的一声,尸鬼的头颅不堪拉力,脱离脖颈,高高飞起,眼中幽蓝鬼火转瞬熄灭。
鹿正康取出一把附魔灵魂陷阱的勾形手斧,打算将这些不甘的死灵,通通收入囊中。
一直深入,鹿正康来到一个宽阔的走廊,两侧墙壁上是诺德神系诸神的浮雕图案,尽头是一个谜语门,需要龙爪才能开启,此时门石竟然已经落下。
解决了通道里零散的死灵后,鹿正康在门边地面上发现一行小字,“嘉尔娜酷者带伙伴塔塔露智慧家、伊萨克丛衫、嘉文夜啼、内斯托好小孩到此地,打开古老的封印,历史将铭记我们的伟大冒险。”
鹿正康会心一笑。
这道门后就是覆炉古坟的主体了,无数的尸鬼,曲折的道路,幽暗的环境,散落在地的金币、宝石,一个个宝箱,在灰尘与陷阱中等待发掘。
巨魔人高高举起手斧,明净的烛光里,斧刃闪烁冷酷的光,明灭之间,就是一颗枯朽头颅高高飞起。
只要把这个古坟里所有尸鬼都解决了,那么母亲的债就算偿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