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平凡无奇藤吉郎
这回知道了具体的路径,也有了充足的干粮凉水,小平太和阿吉走的就不甚急,慢悠悠的赶到稻生原,四处打听了一番,你别看二千人不到的营地。找一个人也和大海捞针差不多,东问西问,或是不知所云,或是答非所问。
小平太又不够高,如果一米八就好了,那绝对鹤立鸡群,随便瞅两眼,什么人看不到啊。可惜自己只有一米四,实在是不够看,急的跳脚也没用。
小平太只好在营地里慢慢地问,越看这个营地越不对劲,整个营地布置不整齐,士气不高昂,士兵不勇锐,将帅无节制。
到处都是一幅刚刚兵败,愁云惨淡的样子。
小平太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一名盔甲鲜亮的武士,赶紧上去询问。那人打量了一眼小平太,看小平太又矮又小,相貌平平,满口烂牙,笑的也有些卑微,估摸着是外乡的农民来找亲戚。很不耐烦的告诉小平太中村乡的士兵在某处,马鞭随意一指就走了。
小平太反正是习惯了被人颐指气使了,毕竟前十九年多都是给人当牛做马为奴为婢的(有部为奴二十年蛮好看的),阿吉到有些生气,问小平太那么高的家门,那么重的武名为何不报出来吓吓他。小平太拉着他,边走边说:“祖先的高贵和虚无的名声有什么用,自身的强大才能横行于世,出门在外,有时候忍让一些可以避免太多麻烦,回家我教你读《孟子》,你不能出我这个门啥也不明白。”
阿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孟子》是什么?”“当然是教你做人的道理的书啊,讲的都是先圣的智慧之言。”小平太用一种慈父的眼神看着阿吉,让阿吉突然抽了一个冷子。
小平太和阿吉有说有笑的按着那个武士所指的方向找去,终于找到中村乡士兵所在的那一片区域,略看了看就发现了小一郎。
小平太高兴挥动着手的大叫:“小一郎,小一郎!”
正和人说话的小一郎猛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一回头,看到小平太,也很高兴的快步走来。“小平太呀,你怎么到尾张来了呀,最近混的咋样啊”
小一郎过来牵着小平太的手,招呼他席地而坐,面前的篝火上正煮着热茶,小一郎给小平太取了一碗,小平太喝了一半递给了阿吉。
“你怎么到尾张来找我啊,现在可不是个好时候,这是你弟弟?”小一郎待两个人坐好喝完了茶。
“正好要去近江,所以过来看你一趟,这是我的小跟班阿吉。”拍了拍阿吉的脑壳。“快叫阿叔好。”阿吉很顺从的叫了一声。
小一郎听了阿吉一声叔叔,摸了摸口袋,估计是想找个什么小玩意送个阿吉当作见面礼的。可是发现自己也没带啥出来,总不能随便给阿吉几个钱了事吧。
小平太看出了小一郎的意思,“咱俩客套个啥,昨晚你母亲招待了我们好一顿饱饭,已经感激不尽啦,哈哈哈哈哈。”小平太让阿吉去再倒一碗茶来,把饭团也递给他,走了半天,阿吉早就饿了。
看小平太这么说,小一郎也就不客套什么了,随口就问起小平太的近况,前后后后说了许多事情,从上洛买官到关东出阵,得知小平太为上杉政虎赏赐八王子五千贯文所领而后推辞的事情,不由得赞叹,小平太真是人杰,举国无类的的智勇之士。
小平太也问起了小一郎最近混的咋样,反正小平太是自己兄弟朋友,也没啥好丢人的,小一郎就如实说和小平太分别之后只能先回家务农,打理田地。
现在尾张内讧了,小一郎此时算织田信长的半个足轻众,什么叫半个呢,就是理论上他哥哥藤吉郎已经做了常备的足轻,本着一家男丁不能都上阵的原则(真打起来,是个男人就要上),小一郎不能再上了,可是信长兵力不足,于是瞎鸡儿乱命。小一郎就这样也被任命为足轻头,带着十几个农兵参战。
两个人扯着就扯到了战事上面,信长果然在前天的战斗中大败,先手役佐佐平次以下一百二十人全部战殁,如今信长方兵穷势尽,守山等城全部失守,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小平太很疑惑,信长的岳父呢,美浓的蝮蛇怎么不来救这个他喜欢的不得了的女婿呢。小一郎叹了一口气,半个多月前齐藤道三被儿子齐藤义龙袭杀,美浓易主,义龙拉着织田信安组织起还乡团已经杀到尾张上四郡的岩仓了。
小平太一听,原来那位美浓的蝮蛇都死了啊,可惜了,没有见过一面,从卖油的商人做到一国之主,也是传奇的人物啊。
两人正说着话,一人走过来:“小一郎,这是你朋友吗?”“兄长,这是我朋友小平太,人家可是信浓的名武士哦!”
丰臣秀吉,丰臣秀吉,这特么是个活生生的丰臣秀吉啊。小平太心头狂震,但是表面冷静的起来和走过来的男子问好。
和小平太一样的身高不足一米四,发髻拿一根草绳系着,穿着普通的足轻具足,没有斗笠只有抹额,皮肤黝黑,笑起来倒是很平易近人。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天下人气势,只有一种普通乡邻朋友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与他相爱(友爱),是个能交朋友的人。
小平太并没有试探这位藤吉郎什么,未来的天下人现在只是信长的一个步兵,统帅着几十个农兵,也没有大的功勋,拿着一年二十五贯的俸禄,身份很是低微。
不过虽然小平太有武士身份,但也没有说自己差点做五千贯大名的事。藤吉郎以为小平太也就是那种三十贯五十贯的低级武士,倒也没怎么表现,三个人毫无滞碍的聊起来。藤吉郎对于战局也很迷茫,毕竟对方有勇将鬼柴田,而己方农兵占了一多半,即使这样兵力也仅剩一千六百多,和对方的四千雄兵相比,武将不好,兵力不足,他此时唯一的信心来源就是他的主公,依然每天优哉游哉的织田上总介信长。
而尾张的大傻瓜,织田上总介信长在干嘛呢?
6.吾乃尾张上总介
三个人聊得很开心,毕竟小平太是穿来的,聊天打屁熟练的很。随便说点神神鬼鬼的故事都能把他们唬的一愣一愣的,更不要说小平太是看了十几年小说,什么吹比都见识过的。糊弄这两个三代农民的乡巴佬不和玩一样嘛,简单。
根本不会打仗的小平太说起理论来那是一套一套的,什么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什么士为知己者死,什么将为兵之胆,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什么戚帅兵法,三才六花九宫阵。
又说到什么行军作战,斥候广布,使番四出。什么前出数里,弹压地方等等等等。总之讲了很多那种纸上谈兵的东西。
说得两个小足轻头如痴如醉,这个时代军学基本就是不传之秘,别人家和宝似的,看的可紧。根本没有人会给这两个三代足轻出身的小角色讲一星半点。如今小平太讲的就算再宽泛,再粗简,那也不是街上一个钱一串的大路货。有点脑壳的都知道小平太的这些东西都是前人智慧的集合,再加上小平太一张嘴骗人又骗鬼,把许多晦涩的句子通熟易懂的讲出来,更加难能可贵。
弄的藤吉郎抓耳挠腮的,恨不得有个录音机全部录下来反复听。还是咱们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好,《纪效新书》、《练兵纪实》淘宝上一毛钱就可以下载电子档。搞得藤吉郎以为小平太是军学大家(日本的兵法指的是剑术枪术,这些武艺才算大兵法),难怪和自己一样的年纪已经是武士了,而自己还是足轻头。
小平太讲了一伙儿了,口干舌燥的,发现锅里的大碗茶被自己喝完了,正准备起来去打点水再煮一点。身后有给人递给他半个吃剩的瓜。
“继续说啊,不要停啊,这个瓜给你,很甜的。”
不是小平太挑,这上面总觉得还粘着口水呢,你就给我吃,你谁啊。
回头一看,一个唇红齿白,鼻梁高挺,面貌英俊的几乎柔美,皮肤和极大多数人的黝黑不同,白皙水嫩,几乎透着光,虽然蹲在地上但是一点穷酸气都没有,简直是小平太穿越以来见过的第一帅,山内义胜都不如这位长得好。
再往回看小一郎和藤吉郎已经完全跪伏在地上了,小平太多少已经猜测到这位。尾张的大傻瓜织田信长。
“唉,看来今天是听不成了,阿犬拉我一把。”一个持枪的随从立刻伸手把这位拉起来。
“你是谁家的武士,我怎么从来没在城下见过你?”“这是小一郎在信浓认识的朋友,是南信名门山内家的武士。”藤吉郎抢着回答。
哦了一声的织田信长看着小平太,小平太只是低头一下表示敬礼。后面那个叫阿犬的随从可不开心了“你这人好生无礼,知道是上总介殿下还不行礼。”
信长摆了摆手正待说话,小平太却开口了:“我不过是看到一具早晚为人所擒的冢中枯骨,为何要行大礼?”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懂的人知道是在说袁术,不懂的人也听出好像这是说织田信长已经差不多是一个死人了。
信长听了这话,脸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那你又是什么呢?”
“我嘛?”
小平太用手指着自己的脸,“色厉而胆薄,多谋却少决;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哈哈哈哈哈哈。”
“那这么说你我两人是最最亲近的亲兄弟咯。”信长一脸玩笑的样子。
嗯……???在场的各位吃了文化程度低的亏一个都没听懂两个人的对话。
“在下南信浓山内氏侍大将,原任内田郡代官,现任铁炮总奉行,武藏多摩八王子五千一百二十五贯文名主,秭小路弹正少忠纲家。”小平太拢手肃颜,站的笔直,向信长郑重地鞠了一躬。
即使那名刚刚指责小平太的织田武士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此其貌不扬甚至丑陋卑微的小平太,居然是全日本顶层的三百位武士之一(毕竟如果真有二万石领地差不多就是日本前三百了)。
信长安然的接受了小平太这一拜,态度也不因为小平太的自我介绍而有所变化,并没有什么假意避让或者用手虚扶的做作。很是坦然,带有一点王者的天然骄傲。
而跪在地上的藤吉郎更是惊讶自己弟弟小一郎居然随便出去转转就结识了一名如此大腿的名武士。
等小平太施完一礼,又从新站好之后,信长甩了甩自己的手,“如你所见,区区一个尾张国主,尾张守护织田上总介信长,当然明天就不一定是了。”
信长说的倒是十分随便的样子,但是小平太怎么会真的把信长说的话当作随便。不论哪一代牵扯到信长的游戏里都会有一个剧情是兄弟对立,织田信长与织田信胜的内讧结束才是信长统一尾张的起点。
如今别看信长方一副兵败如山倒的样子,可是最后历史的结果却是与当下所见完全不同的。以小平太的先知先觉肯定知道信长此时已经胸有成竹了,不然也不会在守山城都失守的情况下还在这里和小平太一行人闲话。
小平太稍一思量,想起信长称呼身边那位持枪的侍从为阿犬就明白过来了。尾张爱知荒子城三千贯文名主前田利昌之子前田犬千代利家就是这位了,而信长取胜的关键不就是因为在信长大败亏输被柴田胜家碾着从末森跑到稻生原的情况下,前田利昌动员领内四百余足轻前来参阵,随后亲身犯险给信长作诱饵,最后为信长底定胜局。
想明白了这些,小平太也不表露出来,而是很自然的微微一笑。“上总介真是如此这般所想?怕是您后面这位随从的父亲明天就要去诱攻鬼柴田,然后四面合围吃掉您那位好弟弟的头号猛将吧。”
这时信长的脸色才有些许变化,“猴子,拿上这位武士的行李,跟上来(在给宁宁的书信中被称为秃鼠,猴子的出处不明)。”
信长一把挽住小平太的手,拽着就走。
7.稻生十胜十败论
小平太被信长拉到幕府,原本有些焦急的信长反而到平静了下来。他往马扎上一坐,限于椅子的高度,不能翘二郎腿,但是还是摆出一副散漫的不正经的样子,也不说话了,就看看。
而小平太更加不着急,也找了一个小马扎坐下,反正他一个外人,兵败了他卷着包裹带着阿吉,最多再骗着木下兄弟一起跑路就是了。小平太又不是尾张国主,他急个什么劲。
于是小平太老神在在的坐在马扎上,信长也一声不吭的坐在马扎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重点是幕府里还有别人啊,一开始看到织田信长扯着小平太进来,兴冲冲的样子,以为是什么贵客临门了。稍有点眼色的都准备随时给自己的领导信长做捧哏了,背景人物群众演员也是一门技术活。
可是一开始还热热闹闹的两个人,现在是谁也不说话,互相微笑互相看,就是都不主动。而且两个人越看笑意越盛,空气中都仿佛有恋爱的酸臭味了。
旁边在场的阿吉反正习惯了,小平太不是经常装怂装孙子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嘛。山内义治山内义胜的军议都不知道经历多少回了,只要不点名,何时见小平太开口了,就是开口了也是点到为止,尽量给别人一点补充发言的机会。
藤吉郎拿着小平太的包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不敢乱动,一伙儿瞄一眼信长一伙儿瞄一眼小平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在想两个人在干嘛。
信长那名叫阿犬的随从和另一名随从也习惯了信长经常发颠的性格,假装自己啥都不知道啥也没看见,就柱着枪,轻轻用脚在拨地上的野草,仿佛那丛野草很好玩似的。
大约可能是过了十分钟,也可能是二十分钟。这场耐力比赛算是结束了,小平太实在是渴了,那半个瓜反正是不会去吃的。还是要水喝吧。不然先是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又是被信长扯了跑了小半天,嗓子都快冒烟了。
小平太略低了低头,“是在下输了,上总介殿下。”“哈哈哈哈,你输了。阿犬快去端茶。”小平太终于把那半个瓜送回给了信长。喝了一大碗茶水,缓了过来。
“想必这位阿犬就是有枪之又左美名的前田又左卫门吧,如今尾张上下皆反,柴田修理,林佐渡,林美浓都明确逆乱,佐久间大学兄弟态度不明,平手氏势力远不及以上各位。上总介麾下只有丹羽氏森氏前田氏还能挥动数百兵马前来参阵,不过考虑到父子之情,亲疏有别,那结果不问可知。”小平太把茶碗递还给前田利家,然后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
“而令弟武藏守兵强马壮,最为勇武的便是柴田修理所部一千余人。其余的林佐渡林美浓等部不过是备位而已,只要将柴田修理所部击破,敌军必然众心动摇,一鼓而下。那么派遣前田氏诱攻柴田所部,将其引来,上总介四面包围,总认为可以胜券在握是吧。”小平太笑着分析。
“弹正忠(小平太的正式尊称)有何异见?如此安排可有不妥之处?”信长一副我这么做哪里不对吗的样子。
“自然没有,以我观之,上总介有十胜,武藏守有十败。”小平太挥舞着手中的那段竹杖,站起身来,在帷幕内开始了表演。”
织田信长更是一个好观众,手一伸,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愿闻其详。”
“武藏守其人繁礼多仪,上总介体任自然,此道胜一也。
武藏守以逆动,上总介奉公方之命为尾张守护,此义胜二也。
应仁大乱以来政失于宽,武藏守以宽济宽,故不慑,上总介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三也。
武藏守外宽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元老姻戚,上总介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不间远近,此度胜四也。
武藏守多谋少决,失在后事,上总介策得辄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五也。
武藏守因累世之资,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上总介以至心待人,推诚而行,不为虚美,以俭率下,与有功者无所吝,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六也。
武藏守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也,所谓妇人之仁耳,上总介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之所周,无不济也,此仁胜七也。
武藏守臣下争权,谗言惑乱,上总介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八也。
武藏守是非不可知,上总介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九也。
武藏守好为虚势,不知兵要,上总介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之谓武胜十也。”
小平太侃侃而谈,有节奏的舞着竹杖,抑扬顿挫的叙述。幕府内的人都静静的听着小平太的话,都觉得的这些东西平时大家都有感觉,怎么小平太就这么机智,能说的这么透彻,总结的这么完美呢。
要不说人的水平有高低呢,苹果砸到脑壳会疼谁不知道啊,这是规律。可是牛顿就能总结三大定律出来,这就是本事。
织田信长啪啪啪的鼓起掌来,“弹正与我譬如魏武与奉孝,当世之资,天下无过弹正。”
幕府内的观众们看到老大鼓起掌来,赶紧都一起啪啪啪的,配合信长。
信长站起身,走过来,一把握住小平太的手,“弹正还有何教?一并说来。”
小平太觉得这个策略是很好的,以当下日本军队的水平来看,遭到四面合围的军队百分百都是立刻崩溃的。只要稍稍加大敌军的心理压力就好了,其他都不是问题。
“上总介明日决战,计划不变,待柴田所部一至,请披挂先代备中守之盔甲,树先代备中守之旗指马标,率精干诚猛骁锐之士强袭柴田军正面。柴田所部自小豆坂以来,历年在备中守麾下转战,膺服于备中守之威势,若见备中守重来,必然人心散乱,不战自溃,上总介可得全胜。”
信长深深向小平太鞠一躬,小平太看他弯腰赶忙扶起他:“愿上总介武运长久,我在此等候上总介得胜归来。”
8.信长奏捷统家中
迎着薄雾,前田利家的父亲前田利昌大无畏的带着号称浓尾弱兵天下第一的四百多征召农兵足轻和小者,作为诱击柴田胜家的先手出发了。
这只队伍怎么说呢,行列不整,士气也低。虽然士兵们不知道他们只是诱饵不需要死战,就随便打两下就可以跑。但是前田利昌是知道的,这样的部队去诱敌果然都不需要伪装。
至于其他的部队,说实在的,虽然没有前田部那种以为要去送死,随时做好跑路准备的样子,但是即使武士们再努力鼓舞,也不过勉强看的过去。也许他们还在稻生原的唯一原因就是这里还有大米饭吃,舍命吃米饭大概就是这样。
小平太和阿吉也早早的起来了,洗漱一番,先从水壶了接了一碗温水喝了下去,神清气爽的走进信长的幕府里。
掀开帷幕,小平太随意打量了几眼,信长的幕府里空荡荡的,他们织田家的重臣们早就大部分投靠了他的亲弟弟织田信胜/行去了,在座的也就剩丹羽长秀、平手两兄弟以及森可成算是大佬了。剩下的小猫两三个,虽然也是会在历史书上留名的人,不过当下完全不够看,连让小平太正眼瞄他们的资格都没有。
帷幕内的小者看到小平太进来,然后挑了个角落坐下后,就端了两碗茶泡饭过来。小平太让拿着村正的阿吉把刀放下,先递了一碗给他,阿吉老实不客气的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呼噜呼噜三下五除二就喝完了,还咂巴了一下嘴,回忆了一下味道。
小平太摇摇头,阿吉永远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可能是前十几年的生活里大多时间在挨饿,阿吉有一种只要是食物就来者不拒的性格。给他他就吃,虽然也不会刻意多要,但是只要有就不放过吃的机会。
至于小平太自己则端着茶泡饭慢悠悠的喝着,他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和阿吉一样愣头青。帷幕内的其他人早就喝完了,反正小平太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坐在角落没人搭理的。结果还是因为喝茶泡饭的声音引来了别人的注意。
“弹正忠,茶泡饭这么好喝吗?”信长一只手撑着大腿,一只手舞着马鞭有点烦闷的样子。
小平太一听,赶紧不喝了,转头就把小半碗茶泡饭递给了阿吉。阿吉接过来看见里面还有,老不客气的直接一仰脖子一股脑喝完了。喝完以后又咂咂嘴。
信长看了到开心起来,“快给弹正的随从在拿一碗茶泡饭来。”小平太赶紧让阿吉低头:“还不快谢谢上总介的赏赐。”
阿吉还伸着脖子在哪里探头探脑,看着小者在哪里盛茶泡饭。一听小平太的话,赶紧要往地上趴倒,信长笑着让他免了免了,大早上来这虚套的东西。
其他几名在场的武士都掩着脸轻轻笑了起来。反正就当是一段插曲吧,大家很快笑笑也就过去了。
阿吉接过了他心心念念的茶泡饭,这回倒是认认真真的用筷子扒拉着,果然没心没肺就是好,大家都在想着战局,小平太都有一丝的紧迫感,唯有阿吉他心无旁骛唯有米饭。
剩下来事就是等待前田利昌的消息。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信长等的不耐烦蹭的起身,跳了起来,出了幕府,站在砦的高处手搭凉棚望向远方。其他人看主公都出去了也不好再坐着,都拿上武器起身出帐,也纷纷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
小平太可吃了亏了,一米四还有点驼背,虽然现在因为一直站直身子说话,不用弯腰劳作,驼背好了很多,可是在一群一米五的高大武士当中就很吃亏了。鸡立鹤群那种意思你们懂吗!
信长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回头。“哈哈哈哈哈,弹正你到我身边来看吧。”
小平太心想算你有点人性,还记得自己的存在,知道老子矮。就这么又等了二十分钟,远处逃来三三两两的败兵。大家知道前田利昌败了,不管有没有引诱过来柴田胜家,埋伏就要准备了。
丹羽长秀和森可成领命而去,各自带着二三百人埋伏两翼去了。
信长则大叫道:“阿犬,拿父亲的衣甲来。”前田利家赶紧和几名随从帮信长换上织田信秀的大铠,然后系上鲜红的披风。
扬羽蝶与木瓜纹的旗指马标被纷纷扬扬的举起,“弹正,你在此处看我破敌吧。”
“不胜荣幸!”小平太以目恭送织田信长的离去。
远处打着柴田二之丸雁金的马标的千余大军滚滚而来,难止败势的前田部一路溃退。
还好此时丹羽与森两部人马突然左右狭击柴田部。平原上响起奇袭奇袭的连绵喊声,柴田部一阵慌乱。但是柴田胜家何等样人,很快就凭着武艺精强稳住形势,隐隐有趁机连这两部都击败的气势。
小平太看着如此勇猛的武士,不由得感叹道:“信长底下有能人啊!”
不过再猛又如何,信长带着几十名盔明甲亮的旗本众从正面猛烈突击柴田胜家。
信长的武士大喊:“织田备中守在此,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两侧的织田信长军也一并大喊,收拢了败兵的前田利昌又加入战团。无数稻草压到了柴田所部这只大骆驼上。
突然一名柴田武士大喊:“备中守恕罪。”哀嚎着像信长投降。有了第一个榜样,其他足轻纷纷喊着备中守恕罪,我等愿降。倒戈到了信长一方,转瞬之间柴田胜家只剩下不足百人的部队环绕身周。
信长策马到他面前,昂首挺胸:“权六你还不投降嘛!”
柴田胜家泄了气一般,从马上下来,跪倒在织田信长面前。“不要一副败犬的样子,带上你的人马和我一道去会会我的好弟弟。”
随后的画面就不是小平太能看到的了。信长裹挟着柴田胜家的部队强袭正面击杀林通具,然后驱赶着败兵又击败林通胜,织田信胜/行败势不止逃往末森去了。
信长彻底镇压了家中的叛乱。
9.示恩尾张辞信长
看着脚下跪着一大片老老少少,他们的生死都在上座一脸微笑的信长一念之间。
信长还是那副坐姿,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在抛着一个小葫芦。他的眼神并没有停留在这些人身上,反而随着那个上下跃动的小葫芦在不断飘忽。
至于这些失败者,似乎已经丧失了所有反抗的勇气,男的一脸生无可恋,女的大多麻木冷漠。按照当下的惯例,成年男子切腹,未成年的出家,至于女眷则分给有功将士。不过也不是没有特例,越后的那位只要别人向他求饶基本可以保全性命。
下面跪着的人有些颤抖,信长一直不下决定,时间越久越让人痛苦。倒也不是说信长在享受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挣扎,他更多的是在犹豫。毕竟以小平太这两天的观察,信长尚且不是那个杀伐果决,冷面无情的人,遭受如此巨大的家臣全面叛乱,实际上也有几分慌乱的。
小平太虽然知道历史上的结果,但是看着信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总觉得信长其实已经陷入无限的纠结中了,毕竟这些都是前几天还想把他大卸八块的人,如果宽恕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其他的丹羽长秀,森可成这些家臣都不说话,倒不是他们不想发言求情,只是这时候信长的心思谁猜得透,冒然为谁求情把自己拖下水就凉了。
信长从小到大又都是跳脱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连从小把他带到大的平手政秀都没办法把信长看明白,最后居然还自杀死谏了,他们这些人就更不知道信长此时的想法了。
只能心里默默祈祷一下,替这些人求一求满天的神佛,也许信长这回就开了恩,把他们主犯赐死,胁从不问呢。
小平太看他们跪了半个小时,本来这事由不得他这个外人开口,毕竟他一个山内氏的侍大将有什么资格参与织田氏的内政,但是历史上信长的决定他知道,于是小平太假装不经意的淡淡说了一句:“王者行霸道,仁义兼杂之!”
信长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小平太。“弹正在为他们求情?”小平太看着信长:“全凭上总介做主。”
“哈哈哈哈哈。都起来吧,既然弹正如此说,就此宽恕你们。”信长也站起来,拍拍手,大声宣布这一决定。
下跪的众人痛哭流涕,抓胸抓脸,赌咒发誓以后不再反叛,感谢织田信长的宽恕。然后有纷纷向小平太感恩,嘴里什么溢美之词都说了出来,就差把小平太夸成天上的神佛下凡一般。
信长听的烦了,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小平太看着信长:“恭喜上总介收获这些人的忠心。”“谈不上,谈不上。”信长叫上前田利家就离开了。
小平太心想这些人里面少说有一半将来会大放光彩,柴田胜家先不说,佐佐成政、拜乡家嘉、重友都在里面,你现在杀了,痛快是痛快了,满口的恶气也出了,江山可就没人打了。这年头能多带一个小弟就多带一个,那天不行了还可以让小弟顶上自己跑路,多好!
目送着信长离去,小平太和丹羽长秀、森可成等人略略打了个招呼,套了个近乎,混了个脸熟以后也离开幕府。
小平太又去找到藤吉郎和小一郎,藤吉郎终于得偿所愿,提拔进入信长的足轻众(这里不是足轻的意思,而是指统帅足轻的武士团体,当然也有部分资深足轻算在内)变成五十贯年俸的最低级武士,木下藤吉郎的名号正式出现在历史上。小一郎也没白跑一趟,得了五贯文赏赐,同时编入他哥哥所属的支队。说得好听一点,小一郎也算个足轻组长,不过嘛,还是屁民一个。
总算木下兄弟都得到了一个前途出身,两个人在清须城下也弄了一个小院子,把母亲妹妹都接了过来。那小女孩看到小平太这回不认生了,开心的涎着手指跑来叫叔叔。(小一郎是他哥哥,小平太莫名涨了一辈,占了小一郎和藤吉郎一个便宜)一双大眼睛闪闪的看着小平太,得了,另一包砂糖也保不住了。让阿吉把砂糖拿出来,送给了小女孩。
又在小一郎家住了一晚上,阿中这下也知道小平太原来是一个大名主,态度变得很恭敬。不过小平太还是一样对待他们,并不改变。说小平太不忘本也好,说小平太念旧情也好。小平太并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混的稍好的武士而已。
第二天向木下一家辞行,他们多少有点拘束,小妹最天真,和小平太依依不舍。小一郎也知道小平太不是那种富贵了就忘了朋友的人,和他告别。藤吉郎则从小平太改变称呼为弹正公,带着尊敬的意思。
小平太故意没有去找信长辞行,谁知道他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没走多远,就有好几骑追了出来。
“小平太何故不辞而别?”信长从马上一跃而下,马术真好,那马还在往前冲,信长已经站定在小平太面前了。
“上总介明知故问。”“你留下来侍奉于我,末森一万贯尽数赐你。”信长一把抓住小平太的手,不肯松开,很是郑重。
小平太好不容易把手挣开,毫不犹豫用一根竹杖打在信长光洁的脑门上。虽然没用力,但是啪地一声,所有人都被这一下给吓着了。
“上总介着相了!”小平太把竹杖抛下。旁边的前田利家哐啷一声把太刀拔了出来,一幅主辱臣死的样子,愤怒的冲过来要和小平太拼命。
这时信长却高兴的大笑出来,“小平太,你若是尾张出身便好了。”“上总介想通便好。”小平太深深向信长拘了一躬。
信长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为小平太系好,屏退了所有随从,阿吉也退下。两个人说了些什么,无人可知。两人深深一抱,然后信长把那根竹杖捡了起来。
“一路保重!”信长站在路边不停地挥手。
10.蔚然可观国友村
辞别了信长,由于知道美浓如今局势相当混乱。虽然齐藤义龙在长良川攻杀了自己的父亲齐藤道三(利政),但是并没有能在短时间之内统合整个齐藤家和美浓国(提一句,天下两兵卫当中的一位家里趁着这波乱局在美浓扩张势力弄了上万石领地,吃的脑满肠肥)。甚至为了转嫁矛盾还拥着织田信安来打尾张,整个美浓打成一锅粥。
于是小平太没有走小牧山到长井然后进入北近江这一条线路,而是直接绕了一点远路,过大垣城出美浓入近江。
近江如今算是两强并立,北近江的霸主浅井亮政已经去世,浅井久政在与南近江六角氏的争斗中处于下风,已经起了低头认怂的心思,不久以后其子浅井贤政(长政是后来的名字啦)就会娶六角氏重臣平井氏的女儿为妻。
不过浅井与六角的连年战事并没有影响到近江整体的繁荣,琵琶湖繁忙的水运和沿岸丰富的稻米产量无不显示着近江的富裕。自越后、陆奥甚至虾夷回来的北船络绎不绝的停靠在越前敦贺和若狭小滨。无数的财货沿着近江的水路交通去往繁荣的贸易手工业中心京都和,造就了整个近江的热闹景象。
沿途的町镇村庄也人烟稠密,摇着小鼓挑着担子的货郎行商人在街道上接二连三。驮马成群的大商队也不时可见,沉重的车辆上驮着越后输往京都的青苎。其他信浓内地少见的干贝海货,陆奥冰雪之地长成的上等木材也时时可见。街道上那一道道深深的车辙显示着运输的繁忙,牛马的嘶鸣和车夫力夫的呦呵交织在一起。
小平太在东国是从没有见过如此繁荣的街道的,即使是有“小京都”美称的骏河府中城四周都见不到如此繁荣的景象。近江不愧是王辅畿里,四方幅辏之地。
兜兜转转找到国友村,原本以为国友村不过是个小村砦或者小町镇,结果等小平太到了地方一看,连绵成片的大量工坊冶锻屋,各种商座,团聚的家属房屋。这哪里是村子啊,简直是一个大规模町镇啊,少说有大几千人,甚至上万人也很正常。
外面没有护城河这类的东西,只有一道矮墙,然后是几处望的木楼。作为和公方以及管领都有联系的自由手工业者聚落,一般的杂鱼也不敢来撩拨。就算来了也不怕,村内都是富裕的手工业者,呼啦啦一下就能拉起几百上千铁炮足轻,杂鱼还没打进来就被射成筛子了。
至于豪强大名来,那公方管领的面子也不好用,仅凭国友村这点人也肯定挡不住,不如识相的开门迎进来,交钱交粮保命。
所以国友的半中立地位到勉强算畿内各方势力所承认,凭着打制铁炮的手艺也算混的风生水起了。
等走进去看,各种编织绳索的索匠,木匠,铁匠,铜匠,雕刻工。各种发售铜铁硫磺,木炭硝石,竹木纸张,粮食布匹的店家鳞次栉比。
小平太心想铁炮果然是改变世界军事发展的重要武器,从铁炮传入到现在才十几二十年,仅仅国友一个产地就有如此大的规模了。
穿过热闹的街市,迎着繁忙的人群,小平太和阿吉在中古时代的手工业大作坊内穿行,感受着旧时代中的创新气息。
当然,除了瞎逛看热闹之外,小平太此来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国友第一个制造出铁炮的名工国友善兵卫,他在1544年即仿制出葡萄牙火绳枪的日本版国友筒。
他仿制的原品还是当年葡萄牙商船漂流到种子岛以后被种子岛时尧花费黄金二千两买来的两只葡萄牙火绳枪中的一支。一只成为了萨摩筒的原型,另一支经由岛津氏之手进献给了先公方足利义晴公,随后公方和管领细川晴元都极其重视这种新式武器,立刻命令国友善兵卫仿制。短短十几年下来,已经发展成如此巨大的产业。
小平太略一打听,就打听到了国友善兵卫的所在。找到一间规模颇大的冶锻屋,里面都是忙碌的铁匠,敲敲打打的声音不绝于耳。一股股的热浪扑面而来,本来就炎热的天气显得更加酷热。看到挥汗如雨的铁匠们小平太一时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哪位是国友善兵卫,小平太还在愣神。阿吉倒是混不吝,看了一脸迷茫的小平太,想都不想一下,突然扯开嗓子,以少男特有的高昂且带尖利的嗓音对着整个冶锻屋内的众人大喊:“善兵卫是哪位,我家大人找。”
就算在嘈杂的冶锻屋这一嗓子也把所有人吼得吓一跳,所有铁匠的手都明显抖了一抖。小平太站在阿吉身边更是直接被吓的一愣。
阿吉这个人迄今为止最大的优点就此被小平太发现了,声音高亮,嗓门特大。别小看了,这个技能是古代中层军官最重要的作战技能之一。战场上除了旗鼓之外,如果中低层军官的嗓门够大,能让属下士兵听见,那就是美的不能再美的一件事了,对于打仗有千般万般的好处。
先抛开这事,因为有个人明显有点不满的出来找小平太了。
等这人走进,小平太一看不对劲啊,这人也就三十多,如果是国友善兵卫,那他岂不是十岁多就打造出铁炮了。
小平太很尴尬的带着阿吉赶紧给人家道歉,丝毫不觉得武士给工匠弯腰是什么不对的事。那个铁匠到很惊讶,居然有武士会弯腰道歉。
“请问是哪家的武士?”“信浓山内氏武士秭小路小平太纲家。请问是名工国友善兵卫吗?”
“是也不是,我父亲也是国友善兵卫。”对哦,小平太一想也是,但凡是名工,他们的名号都是父子相传,代代都是一个名字。就和村正一样,几代人都叫藤原村正,一个意思。
小平太是很尊敬这些手艺人的,于是跟着这位国友善兵卫去仓库。“你也是来买铁炮的吧?”小平太当然点头。
就这么穿过了庞大的冶锻屋。
11.浑身缺点火绳枪
到了库房,国友善兵卫指了指,左侧是六筒,右侧是十(好像这个就是两的意思,但是写手本人不确定)筒。让小平太自己看看。
库房里也没有很多铁炮,也不像现在的神剧或者白文里一样钉个精美的大木盒里面填满稻草用布帛做垫,然后塞两支铁炮,拿出来惊为天人的样子。搞得日本大名都是乡下土鳖一样,还有一只铁炮能骗一个武士身份的妄想。要是铁炮真精贵到这地步,整个国友村没常人了,都是武士大名了。
铁炮就放在木架子上,也没有遮盖什么雨布尘布,可以随即拿出来看。小平太拿了一只六筒看了看,和印象里的欧洲火绳枪确实差不多。果然是葡萄牙火绳枪的直接仿制品,而且口径也不鬼畜。
这玩意怎么说呢,日本人有时候做的真极致,把铁炮口径加大做成百筒,也就是抱式大筒,某游戏岛津铁炮组就是用的这玩意,那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动的。
实际上在战场上应用最广的也就是六筒和十筒,小平太只要买两支样品。于是各买了一支,国友善兵卫也不觉得少,让一个学徒给小平太套个袋就装上了。
而且这玩意你们别想着随手就拿了,小平太才不过一米四的身高,这支国友筒就一米四,竖起来不知道谁高谁矮呢,只能用布袋装上然后用个框背着。
按理说搁欧陆,六便士一礼拜的工资就能找人来当火枪兵了,好像但凡是个人就行。可是这玩意搁日本行不通的,当下普通日本农民一米三不算矮,一米四算长得高。铁炮可能比足轻长得还高,士兵甚至无法顺利操作,最后还是要选拔身高体健的士兵才能充当铁炮足轻。
至于说到铁炮的价格嘛,很实惠,只要黄金十二两,说贵也不算太贵,(同期英国褐贝斯一支只要一英镑多些,日本的还贵一点)。小平太还付了一贯多把铁炮用的火绳,铅弹,药壶什么买了一套,至于火药只买了几发的量,开两枪看看效果就好。不过国友这么大的牌子,也不会出现什么第一枪就炸膛的鸟事。
说到这个小平太就想起某些小说智障情节,智障的令人窒息的主角弄了点人手一个月能造二百支铁炮,且不说月产二百支这个规模有多大。智障男主连年征战,第二年就敢写自己有五千铁炮队。
数学倒是不错嘛,每个月二百,两年有二十四个月,就有四千八百支铁炮了,然后就可以横行日本,扫灭群雄了。对此除了呵呵呵呵,小平太没啥想说的。
说句难听的,你打了两年烂仗铁炮队还能超过一千,小平太把脑袋都拧下来给你拉屎。你拉完了小平太自己都上去拉,智障太多了,这脑袋拿去看垃圾,不如拿去做夜壶拉屎。
一支铁炮,中国叫鸟铳,戚大帅说北军不喜用鸟铳除了操作繁剧之外就是炸膛率极高。(多说一句,我也不是日吹,戚大帅除了说中国鸟铳烂之外,特别提及了倭铳也就是日本铁炮质量极好,打得又远又准,如果有人要说戚大帅都是日吹,我也无话可说)最夸张的十支鸟铳炸十支。当然这种情况是很极端了,一只鸟铳第一发就废了可以说是最烂的。
然后就是由于气密性不好,材料不精良等等,有的铁炮发射了几十发以后,枪管就此变形报废。好一些的就能射上几百发,然后就此报废,但是也能应付一段时间的频繁战争了。
而铁炮最麻烦的就是那只枪管,手工制作的情况下一根合格的枪管需要一个月甚至一个半月才能完成,其他的木托,火门,药池,螺栓反到显得容易制作了。
举个例子,你拿个铁炮守城,不算你多,一天只打二十发差不多,以日本的烂仗水平,打了十天城破了,一共打了二百来发,恭喜你,你这只铁炮基本就算报废了。枪管连续射击,枪管自己就要承受不住了,再打就不是打敌人了,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了,总之打了几百发以后十二两黄金就算是销账。
那些造了一把火枪觉得自己可以用一辈子的智障写手,小平太很替他们的父母感到悲哀。当然啦,你们写的爽文就算了,图个爽的话,怎么nao can怎么来,反正有的是哔哔给哔哔捧臭脚。
而且铁炮同时还有下雨天不能用,湿度大的雾天不能用,秋冬季节风大不能用,等等等等数不清的不适用场合。萨尔浒之战的时候,适逢大雾,明军要点燃鸟铳就必须时时看护好火绳保证燃烧,结果雾气中一点又一点的光亮格外显眼。几十米外的清军用的全是强弓,根本不需要点火,瞄着雾气里的明军火星,一射一个准,而明军的鸟铳就只能瞎打,因为根本看不见人。
说起这火枪的缺点,三天三夜都根本说不完。但是不妨碍他成为新式武器取代冷兵器。并且越来越成为战场上的主流武器,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
这也是如今年产上千支铁炮的国友村根本不愁销量的原因,外面连年征战,铁炮消耗极大,根本不怕卖不出去。只要是个有点眼力劲的大名就能发现铁炮的作用,何况价格也没有高到辣手的地步。
既然能通过花钱来消耗敌方的生命,增加己方的实力和胜算,那把武士当自己珍宝的大名们是不会舍不得这点小钱钱的。
顺利在国友村买好铁炮以后,小平太只逗留了一夜就再度出发。
主要是在近江没有什么特别想找的人,虽然好不容易来一趟近江国,蒲生赋秀(氏乡)现在应该还没有被他爸蒲生贤秀造出来,藤堂高虎也可能还是个孩子或者不明液体。石田三成应该也是液体。
至于什么秭川战神宫泽平八,内政名手常束正家就更不敢想了。谁知道他们在哪儿呢?反正小平太不知道。
那么也没啥人好找的。
取道京都去才是正理。
12.天下局势悄然变
小平太带着阿吉穿过近江街道,越靠近京都越感觉气氛不同。沿途的村庄町镇的小儿都传唱着关东管领上杉弹正公已经弭平东国的动乱,马上就要提兵上洛匡扶幕府,结束天下的乱世。
以小平太的对当下的了解,一个多月前关东才算彻底落幕的事情,如今在京都人尽皆知。这个消息的传播速度,上杉政虎手下有能人啊。
也就是到了这时代才发现,上杉政虎绝不是一个真的完美的大义为重的人,之前关东重分配时,四处安插自己人,扶立无名份的小弓赖纯,打压有名分的足利义氏。
甚至有点利用自己的妹夫山内义胜,分封控扼甲州口八王子领。把武藏两大国人拉一派(太田)打一派(成田),整个安置过程要么就是背后有能人要么就是上杉政虎本人的政治智慧极高。
小平太倒也是很期待上杉政虎是走北陆道还是东海道上洛了,他家后院扬北众将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如今京都的气势却已经造起来了。
进了京都,气氛更加热烈,原来上杉政虎马不停蹄又进京让公方足利义辉(义藤改名啦)颁下御书彻底明确关东管领的位置(其实是镰仓执事),然后授予他关八州部分断绝的守护职,彻底压服地方上的国众,以便他拣选武士上洛。另外由于安定东国的大功,上杉政虎得赐将军的名讳辉字,改名上杉辉虎。
另一方面,上杉辉虎向朝廷献金,晋升为从四位下弹正大弼,并约定如果上洛将升任三位弹正尹兵部卿,好像皆大欢喜的样子。
小平太到了山内邸又了解到两天前山内义胜叙任正五位左马头,美滋滋的回家娶老婆去了。
呵,男人!老婆长啥样都不知道,把他喜成这样,毕竟图样啊!
小平太这么一想,自己的弹正职也可以挪一下了,正好带着钱,又有路子。还可以套关系顺便打听一下京都最近的风向。
在山内邸休息了一晚,小平太换上京都订做的西阵织(提前历史出现)直垂,绚烂华丽,很是符合他名武士的身份。阿吉在前面牵着马,悠闲地荡去便宜伯父家。
这两年山内氏越发兴盛,借着东风起来的秭小路氏也越发上升。小平太叔侄两接连来京都拜会这位便宜本家,到让他们得了不少钱财,原本风一吹就倒的大门都换成新制的漆门了。
这一次小平太来到秭小路家一眼就看出他们是越过越好了。阿吉上去叫门,开门的还是那个老仆人,可是明显脸都圆了,看来最近吃的可不错。
那老仆人一看是小平太,立刻一副讨好的样子,口称弹正您来了,点头弯腰的把小平太迎进去。庭院里传来一阵笑声。
“今日有客?”
“是的,家主请了几位好友来家中,池塘的荷花开的正好。”
“喔~,那是我打扰了?”
“不会不会,您回自己家,怎么能叫打扰。”这老仆人赶紧让一个侍女先跑去汇报小平太来了的消息。
等小平太到了亭廊下,便宜伯父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站起来迎小平太,便宜祖父也连连朝小平太点头。
小平太看纲利伯父是越发过的美满起来,侍女明显是新买的,家宅也重新整修过,身上的细纱袍浅浅随风飘动,明显是好料子。
小平太和两位便宜长辈问好,然后主动介绍自己是信浓山内氏侍大将铁炮奉行,武藏多摩郡八王子五千一百二十五贯文名主,秭小路弹正少忠纲家。
在座的几位公卿都是看不出心思的那种微笑,几位分别是唐桥,万里小路,安养寺家的当主,反正是咸鱼,小平太和他们嘻嘻哈哈应付一下就算了。
他们茶话会也开得差不多了,稍座了一下就起身告辞。小平太表面不动声色,暗中让阿吉给每位公卿的家人送上黄金二十两,结一段善缘。反正对于年收入小二千贯文的小平太来说不过是毛毛雨。
等人走了,纲利伯父就问小平太所来何事。小平太先问了问京都的情势。结果听到两个超大的利好消息。去年河内山氏大起三军进攻三好氏,结果阿波三好义贤在久米田战死了。阿波国守护细川持隆之子细川真之和三好义贤之子三好长治都年幼,阿波已经骚乱了起来。
另一方面岐十河存春义子三好长庆之弟十河一存落马摔到了脑壳,也死了。岐的守护代香西氏,守护香川氏一时蜂起,举兵过摄津和播磨进入丹波把丹波守护代内藤宗胜(就是松永久秀的弟弟松永常赖)给干翻了,三好氏的阿波岐和丹波三国都不稳了,一时半会儿威胁不到京都了。
而且三好和山大撕比两败俱伤,山氏重臣纪伊汤河氏也遭到了重创,京都的争端一下子都平复了下来。如今又传来上杉辉虎兵强马壮准备上洛的消息,天下和平的曙光似乎显现了。
小平太则了解到上杉辉虎的事迹几乎和关东停战同时就在京都开始传扬,真是好手段啊。小平太心里给他鼓鼓掌,啪啪啪啪,倒是我小看你们了啊。
然后才让阿吉拿黄金四十两出来,点名要叙任弹正大忠,多的都算是给两位的活动经费。
这两位一副完全没问题,我办事你放心的样子。保证一两天就走完流程。
小平太其实有点想法,让京都的两位便宜长辈每月写京都的消息,事无巨细都每月派人传递到山内,如果有震动天下的大事立刻就派人往回传。不过自己的身份好像还用不到,等自己能分守一方之后再想了。
就这么告辞,两位也很热情一直送到门口。小平太让他们别送了,老仆人也把马从角门牵出来交给阿吉。小平太一看,哦嚯,你们还给他刷了毛,真是服务周到。
小平太正准备跨上马,隔壁街角突然有人大喊:“不要跑,再跑打断你的狗腿!”
然后一个身影因为回头观望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小平太,一把就和小平太撞一个满怀,重点是这人比小平太还高大,差点把小平太给撞翻了。
“臭小子,叫你跑。”追出来的人一看那个跑的已经被人截住,也赶忙过来,准备擒住他。
13.能言吴语南蛮人
纲利伯父一看自己的大金主被人撞了,人都在晃,赶紧过来看小平太,老仆人和阿吉也赶忙把小平太扶住。
好家伙,这一撞可不轻,小平太正和便宜亲戚们依依送别呢,那曾想会有一个比自己还高的人加速撞向自己啊。这玩意,你就是个电线杆子竖在路边上也要被撞的晃三晃啊。更何况是个人呢,除非你是个铁塔一样的汉子,不然摔一个老太太钻被窝算轻的。
甩了甩自己的脑壳,小平太示意自己啥事没有,就撞懵了。纲利伯父看小平太也没什么要昏厥的症状,这才放心了下来。阿吉倒是继续扶着小平太,一时半会估计是不会撒手了。
小平太这时候才想起来看看已经被人扯住的撞自己的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这是个南蛮人?还是混血?”小平太心头一阵,穿越来好两年啦,第一次看到外国人啊。本身小平太穿越前只是一个南方四线小城市的小老百姓,一年都见不到一回外国人,这猛然一看,还是很好奇的。
仔细一看,那头发标准的栗红色,一张十四五岁满是青涩的脸,却有足以傲视常人的一米五以上的身高。身上脸上都是地上的泥灰,看不出皮肤如何。
于是小平太就问抓这个外国小孩的两个仆人模样的人。“这人是谁啊?”
那两人一看小平太一身昂贵的吴服,身旁的随从都吃的很健康,骑着一米二的高头大马,连金吾少将秭小路纲利都嘘寒问暖。以他们常年混迹于京都公卿高门的势利眼一看,就估计出小平太是个身份很高贵的人,赶紧弯腰行礼。
“这是二条家的奴仆,他想逃跑,所以我们来抓他。”
小平太明白过来,二条光平(提前让他出生)家的人。怎么会有一个南蛮小孩做奴仆,这时代在日本的南蛮人不少,但是为奴为婢的好像也就信长后来的黑人随从弥助比较有名。
当然并不是说日本没有那种异族人奴仆,以小平太的所知,在后来的北海道也就是如今的虾夷地方,有被称为毛夷的阿伊努人,他们这个夷就是当年公方征夷大将军所征的那个夷。很难保证和日本人连年作战的这些白种人有没有几个被捕了做奴仆的,谁知道呢?
不过西洋镜看过了也就算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小平太就准备揭过这一章,拍拍屁股走人。
可是他再看那个外国男孩,居然用口型在说救我。而且是与江淮官话完全不同的吴语口型,小平太一时来了兴趣,用在场根本无人听得懂的吴语方言问他:“我为什么要救你。”(吴语这句话与普通话差别巨大,吴语说这句话只有六个字)
“他们要把我卖去暗娼。”(吴语这里有十一个或十二个字)小平太心头一万个wc,这样一个小男孩也要卖去做暗娼,这趣味。
小平太既出于同情也出于好奇于是向那两个奴仆说到:“我乃秭小路弹正纲家,也与暂住于二条别院的管领上杉弹正公有旧,这两位是我祖父金吾中纳言和伯父金吾少将。可否让内府殿下将此人割爱给我。”
那两人和纲利伯父两人都很奇怪,一个仆役,为什么要如此郑重其事的交涉。
那个仆人早就对小平太的身份有所猜测,虽然大体上估计得不错,如今一听居然还和上杉辉虎有关系。上杉辉虎可是如今整个京都里风头最劲的人物,那可是号称要大起越后坂东雄兵二十万马上上洛的天下第一豪强大名。
“弹正殿下恕罪,请稍候片刻,我马上向管事汇报。”于是一个仆人赶紧往回跑,小平太让纲利伯父也派个人跟去,别让人家误会,免得让人家以为自己是招摇撞骗或者当道明抢的恶人。
结果没多久却看到骑着纯白无暇的放生月毛的上杉辉虎和几骑随从奔来。几个步行的仆役倒是在后面吃灰了。
上杉辉虎跳下马来:“小平太,本以为你会去武藏查看所领,怎么会来洛阳。”上杉辉虎过来很是亲近的和小平太问好。(小平太理论上已经被上杉辉虎安堵了八王子五千一百二十五贯文领地,只不过小平太是山内氏的家臣,所以捆绑在了另外一万五千贯上杉华的胭脂领上。)
在场的人一看,小平太简直大腿啊,真和上杉辉虎有关系啊。别人求都求不来和上杉辉虎的片刻交接,小平太却能和上杉辉虎这么亲近,都不称呼官称了,而是直言小平太,关系够铁的。
小平太两个便宜长辈完全不讲体统了,赶紧过来给上杉辉虎见礼。小平太懂他们的意思,这么好的认识上杉辉虎的机会绝不能放过啊。有小平太这么一个便宜亲眷又和上杉辉虎如此熟捻,指不定就能搭上上杉家的大船啊。
更何况如今公家哪有什么地位,给武家打工的公卿太多了。没关系的还吃不上这口饭呢,只能干看着。
小平太于是介绍这两位是自己的祖父和伯父,上杉辉虎一脸我懂的的模样,马上就猜到这两位是小平太买来的亲戚。很是官方的和他们微笑见礼。
然后问小平太要这个仆役干嘛,小平太总不能说这人要被卖去卖屁股,他不忍心。这事要是抖出来,二条家的脸往哪儿放,只好说一时有趣。
上杉辉虎一看是个栗红色头发的外国小男孩,一副我懂了的样子。那眼神,那表情,摆明了就是觉得小平太原来你也好这口的样子。可把小平太给燥的啊,心里直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可是偏偏脸上还要陪笑。
“我为弹正少忠求个情,这个仆役送给他吧。”上杉辉虎举着马鞭和跑来的二条家管事说到。
那管事哪里会说不,上杉辉虎如今就是天下第一大的面子,还有人敢和他说不嘛。满口答应送给小平太了。
于是小平太让阿吉带着这个外国小孩回山内邸,自己和上杉辉虎去二条别院喝酒吃晚饭了。
14.乱世浮萍辰三郎
小平太在二条别院和上杉辉虎好一阵推杯换盏,两个人在一些上杉家的武士的作陪下很是尽兴。到最后还是一个上杉家的侍从把小平太扶回山内邸的。
不由得感叹一句混的好的人哪里都混得好,上杉辉虎腿粗,什么人都想去抱,套近乎,献殷情。来了京都小平太还要借宿,上杉辉虎一来就有公卿和寺院抢着招待他。
这些也就算了,濑户内的海鱼,琵琶湖的水鸟,丹波山间的鹿脯,应时的当季水果蔬菜。这些东西在未来不算什么,但是当下却能汇聚在上杉辉虎的酒席上,有面儿,太有面儿了。
满怀羡慕的小平太在酒意中睡了一夜好觉,第二天难得睡到**点才起,感叹了一句居然起晚了。起床洗漱,不在话下。然后阿吉很自觉的端来冷茶泡饭还有一碟四五片腌萝卜。
小平太可能是还有点醉酒的后遗症,脑壳还是有点疼,感觉没什么食欲。但是食物宝贵,可不舍得浪费,稀里哗啦吃完。然后让阿吉把昨天的那个外国小孩带来。
今天再看,他已经洗过澡了,换了一件旧衣服,小平太先问他吃过早饭了吗。阿吉抢着替他说他已经吃过了。小男孩张了张嘴,看到阿吉已经替他抢答了就没再多话,安静的坐在那里,头低着。
小平太摆摆手让阿吉先别说话。“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小的叫辰三郎,大人。”小男孩还是很乖巧的,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语速不快,慢条斯理,带一点京都的雅音。
“辰三郎,唔~~那我估计你是辰月三日生人吧?”小平太拍了一下手,反映了过来,反正时人起名字水平挺差的,猜也能猜出来。
“是的。”“那我以后叫你辰三吧,说说你的来历。”小平太一阵自得,颇有一副小诸葛智珠在握,一切如我所料的臭屁样子。
于是辰三就小声说了起来,他并非完全的南蛮人,他父亲是伊比利亚半岛上的葡萄牙人,原本是走葡萄牙里斯本到印度果阿航线的小商人。从欧洲拉点武器盔甲,毛呢绒料在印度换取宝石、香料、硬木和黄金。这是前人跑熟了的路线,虽然有利可图,但是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一本万利了。如果他一直这么跑下去,可能老了可以在乡下买一个不小的庄园,安然的做一个地主,然后平静的度过一生。
后来他极为巧合的偶然走过一次澳门航线,发现经由澳门向日本输入欧陆武器以及中国物产的航线相当的有利可图,来回几次也有了些钱。
他奔走于博多,平户等港口。更多的是与五岛地方的中国海盗抑或是海商团体交易。后来有中国江浙的海商为了结识他送给他一名所谓的女儿,当然更可能是买来的或者养女吧。
辰三的父亲也老实不客气,大风大浪飘在海上一年到头见不着一个女人,正如俗话说的,当兵三年,老母猪赛貂蝉。这海上飘一年,男人嘛,难免也需要。所以就在五岛地方安了个家,五岛的宇久氏也知道这是个有点实力的南蛮商人。所以即使辰三父亲一年有半年多不在日本也对他母亲有所照顾,毕竟任何一个可以带来南蛮货物和唐物的商人都是他们的摇钱树。
也正是因为如此,辰三的童年其实过的很不错,父亲是大款,母亲是典型的中国家庭妇女,会持家,能干活,注重下一代的家庭教育。受母亲影响,辰三学会了一口流利的吴语,又从父亲那里有了一口标准的葡萄牙语。
父亲还教他算数,火枪火炮,地理,天文星象等很多日本学不到的知识。九州地方的传教士也经常到他家拜访,毕竟小辰三算半个老乡,对于早期传教很不顺利的传教士们来说,辰三家算是一个还有一点欧洲基督氛围的地方。同时辰三的母亲还会热情的招待这些丈夫的同乡们,也乐意听一些圣经小故事,所以长期逗留辰三家的这些传教士还教导了小辰三化学,物理,弗莱芒语,建筑等知识。
可是后来辰三父亲一去澳门一年不回,就出现一点风言风语了。澳门和日本这条航线按着季风,一年打个来回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父亲一年多不回日本,就很奇怪了。
很不幸的,最后传来消息,他父亲死于与东南亚土人的一次意外的冲突。
伙计们各自卷了他父亲的货物跑了,他父亲的副手居然回来骗了辰三母亲,然后卷了辰三父亲在日本的所有财产,把他母亲也裹挟跑去印度。而辰三本来要被他一刀了结,后来有个伙计求情,多少有点香火情,起码给他们曾经的老板留个后。几个恶棍商量了一下,就把当时十岁的辰三卖给了一个山口的商人。
山口的商人把他像宝一样献给了京都的公卿二条氏,然后就这么被人玩了三年多,如今玩腻了,就要把他转卖到某些肮脏的地方去。可惜他不过十四岁,居然被人玩了三年,实在是一言难尽。
小平太听完这身世,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一个人的力量何等渺小,不过是这个时代潮流下的一点浮萍罢了。
于是就问辰三愿意做自己的随从吗,当然不用那啥。辰三无处可去,又感念小平太在危急中救了他,于是也挺高兴的愿意留在小平太这。
小平太于是叫阿吉给他讲讲秭小路家的规矩,阿吉挠着脑壳,跟小平太混了两年没啥规矩啊。
“哈哈哈哈哈,好像是哦。”于是小平太尬笑几声,本来自己也不是什么严肃的人,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来约束自己家的下人,纲良叔父出身地头其实也差不多。整个秭小路家只有一套当下社会默认的封建等级尊卑观念而已,其他多的东西几乎没有。
“阿吉,去拿一贯钱,带上辰三去旧衣店里淘换两身衣服,京都你也熟。”
又从怀里掏了几个钱,“路上买团子吃。”小平太把钱递出去。
“好嘞,辰三,咱们走。”阿吉开心的一把接住钱拉着辰三就跑了。
15.辞别上杉赴堺町
在京都盘桓了几天,又参加了一些聚会,之前送出去的几十两金子也算发挥了作用,多少让自己又认识了几个人。如此这般一番交游之后,小平太点到即止,去向上杉辉虎辞别。
上杉辉虎还要在京都和西国布局,需要在京都获得足够高的名望,甚至最好能把他上洛沿途的豪强与名主全部震慑住。这样他上洛就能方便许多,毕竟他时间有限,北路十月飘雪,三月雪化。一年有五个多月在冬季,他不能把宝贵的时间全部浪费在整治沿途的咸鱼上,一旦拖延了,指不定就上不得洛了。
所以他肯定还是要继续留京的,见小平太说要去町,很随意的就问小平太去干嘛。小平太又没什么机密任务,不过是去买个铁炮样品而已,于是随口也就告诉了上杉辉虎。
上杉辉虎得知小平太是为了比较铁炮的优劣而来购买铁炮回去做样品的,他自己一想也是。既然不用花大价钱买,自己能造肯定也要造当下性能最优越的最适合自己的士兵的那种啊。
小平太还和他吹牛匹,说在南蛮有一种大火枪可以打二百五十多米,一百米外就能有几率破甲。而且破的是南蛮胴,如果是其他足轻的那种具足轻甲或者便宜胴丸,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说得上杉辉虎都惊了,二百米就是骑着马慢慢加到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也要小半分钟啊。如果是步行的武士足轻,身披具足手持武器快步走起码要好几分钟。这都够铁炮射好几轮了,就算他受眼光所限,可仍旧觉得这是一个大杀器啊。
如果能设置在城头的高处,对着城下冲击城门的集群士兵,在攻城前给他们来上那么几下子。这些杂兵甚至有可能还没碰到城门就被打跑了,即使打到城门口实力也会被大大的削弱,美滋滋啊。
而且越后武士多精贵,尤其是直属于上杉辉虎的武士,那都是上杉辉虎的命根子,如果能在他们冲锋前放三轮枪,把敌军削弱。那打起仗来不就很爽了吗。一个武士和十二贯黄金兑换,简直便宜的不得了。
略一思量就觉得这玩意好,于是他赶紧问小平太哪儿能买到这种大火枪,买到了就回去仿制。小平太哪里知道什么地方有西班牙穆什科特大火枪买,只能摊摊手说我母鸡啊。我还想买呢,就是没啥门路,也不知道哪里有。
然后小平太只得和上杉辉虎建议到,你在京都面子这么大,所有的公卿都来拍你的马屁,他们认识不少南蛮传教士和南蛮商人啊。你让他们给你引荐啊,就算一时弄不到,让他们帮你回澳门买啊,大不了等两年就是了。
是啊,京都和这么多南蛮人,搞不来一只穆什科特大火枪嘛。上杉辉虎说他明白了,小平太也就没什么事了,只是拜托他要是能弄到的话就多搞一只送给自己,上杉辉虎当然满口答应。以他和小平太的关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于是小平太就收拾包裹往此时日本最大的商业城市,人口以十万计算的中古自由都市,出发了。
作为汇聚东西方文化与商品的大都市,这座町甚至都不受控于制霸近畿的三好氏。他由商人自治团体“会合众”管理,进行相当程度上的自治。
整个有一种乱世里少有的秩序和民主,他的重大事宜一开始由“十人众”现在扩充为“三十六人众”的会众合议讨论决定。同时整座城市被划分为各町,任命町代作为管理者,町代之下又有年寄。整个被管理的井井有条,不知比许多杂鱼大名高明到哪里去。
而凭借宽阔的护城河,以及汇聚在此地大商家们数以千计的用心棒打手,还有起码上千支库存的铁炮。不管是多么强力的大名来攻打,就算众兵败,也能把他满口牙都给崩了。
所以即使三好氏也仅仅向他们收取每年定额的保护费而已,而这么一座町,每年的保护费高达二万贯文。这可全都是货真价实的永乐钱明钱,和黄金白银一样通行全国的,西国的铁炮,东国的军马,近畿的刀枪,一件一件被这财富吸引着,汇聚到了三好家的军队中。
这么一笔庞大的令人欣羡的巨款,足以武装和维持一只超过六千人的常备全足轻部队,是三好氏争霸近畿的最大财源。这不是最大财源之一,是明明确确的最大财源,即使摄津有银矿又能如何,产量也无法超过这个数字。
再加上町所储备的数量庞大的火药,武器,盔甲,粮食和汇聚于此地的无数浪人们。只要有钱,三天五天拉起一只两三万人的军队轻轻松松。颇有一点欧洲那种自治商业城邦依靠资源成千上万雇佣兵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意思。
三好长庆也真的是一代明主,他在制霸了畿内之后豁免大量苛捐杂税,保护商人的合法权益,撤除和泉、河内、摄津、山城等国内多如牛毛的关所。有些关所甚至是先代将军足利义政公时所设置,有上百年的历史。
又厘定年贡的额度,规定了年贡中货币和实物的比例,允许以粮食、盐、手工艺品折抵部分年贡。这样子,三好氏领内的农村商品经济大大活跃,农民的生产积极性由于交易的关所撤离而大大提高。反而进一步使三好氏的基础年贡收入增加,领民的生活也有所改善。
三好长庆他对商业的开明态度也得到了町源源不断的支持,町内的商众中的头脸人物甚至与阿波三好实休,淡路安宅冬康茶会和诗,互相唱和。三好氏的军事实权人物和的经济顶层大佬牢牢的捆绑在一起,双方如今正处于甜蜜期。
町也处于他最繁荣的美好时期。
小平太带着两个拖油瓶,只走了几天,过山城胜龙寺城,进入和泉,马上就能望见町的影子了。
16.路闻岛津始征途
繁荣昌盛的町无处不显现他天下第一大町的气象,它除了是和泉国内的第一大贸易町,还是有名的宿场町。东西国往来的旅人如果想要寻找落宿的地方,这个肯定是不二的首选,安全且繁荣。
阿吉和辰三都看傻了,人数以十万计的庞大都市,让他们眼睛都看花了。虽然京都也是人口十万的大规模都市,但是他的主要人口还是二千多家公卿和幕府的高门,这就占去了京都一半人口。剩下的才是各类町众和商人。
而则大为不同,他几乎都是在此讨生活的手工艺从业者,更行各业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含,日本有的手工业在几乎都能找到。安稳而繁荣,热闹却平静。
小平太也对这种中古时代的大规模商业城镇很感兴趣。现代的城市几十万人都算小城市,可古代几十万人口就很夸张了,吃喝拉撒什么都要有大智慧大魄力的人规划处置才能弄好。
这个町真的是有牛人啊,一开始町的会合众由十名豪商组成,后来人数扩大至三十六人,形成了一种商业共和代议制度。然后庞大的町镇被分割为好几部份,有会合众任命町代町众管理。
同时这些豪商各显神威,有的结交阿波三好义贤,有的结交本愿寺证如上人,有的结交公卿三条西实隆。更有之前的细川晴元、细川高国、六角定赖等人。商人的智慧真的可见一斑,保护伞多如牛毛。看看他们结交的人,上至天皇公卿,下至豪强国人,用钱开道,百无禁忌。
小平太一面鄙视他们官商勾结,甚至商教勾结,一面又羡慕,这些垄断市场和货物的大老板日进斗金。
反正经历了并不严密的排查,越过那个既用来做护城河又用来做运河的人工河。上着清漆维护很好的宽阔木桥走起来并没有什么吱啊吱啊的响声,路人很自动的空出中间路上,在路的两侧行走。
走了没几步,小平太就发现了好几个宿屋,随便找了一间宿屋安置下来,也不怕黑店什么的。敢在开黑店请人吃刀板面还是馄饨面,怕是不知道会合众们的厉害。当天晚上就能把你捆上石头沉到濑户内海里去,还敢谋财害命了,町的大佬们不要面子的啊!
安置好了以后,小平太在是没有什么门路的,那些大商人的线自己估计是勾搭不上,毕竟身份还低,要是山内义胜来他们可能会出面接待一下。毕竟是公方御相伴众,清和源氏足利一门众,三十多万石豪强大名家的少主。
如果是上杉辉虎来,小平太敢保证,会合众会组织起码三五万人,沿街欢迎,举着小旗,敲锣打鼓,以壮声势。然后高搭彩棚,黄土垫路,清水静街,给足你上杉辉虎东国第一的面子。
小平太自己么还是不太够格,想想还是明天找个路面上维护地方的年寄(基层的町众),找找那些大商人的地方,买个铁炮就走了得了。
当夜小平太继续发挥自己和群众打成一片的优良美德,和宿屋的伙计老板还有四面往来投宿的浪人行商人攀谈。至于两个孩子那就一人一串林檎果子,坐那儿看着,不要来打扰老大勾搭群众。随便学学,怎么装怂。怎么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怎么一切扎根于群众,一切服务于群众。(好吧,扯偏了)
这个宿屋算环境比较好的,大家看他两个弟弟(哪有老大干活,小弟吃果子旁观看戏的的,忽略红头发这事),行李里还有两支铁炮(那么长那么大藏不住),身上挂着武士刀,衣服也是丝绢的。估摸着小平太也是地方上哪里的小土豪,进来见世面买铁炮的。或者是哪家新提拔的足轻头,旗本兵,被安排来查看市场的。
走南闯北的小商人们见多了他这种小地头,小村长,小武士,老弟老弟的叫着,和他说四方的人情故事,地理风物。甚至还有一个南九州来的商人说岛津氏的忠久被追放了,已经跑路去投靠大友义镇去了。岛津氏在南九州的各分家逐步的统合起来了,也就出水的岛津实久还不对付。
出身庶流的岛津忠良把自己的儿子岛津贵久彻底扶稳以继承岛津忠久的名义,在伊集院氏的协力下。大战祁答院氏、东乡氏、颖娃氏、入来院氏的联军,一扫国内群雄逐鹿的局面,萨摩国眼看着就要统一啦。
另一方面岛津氏还联姻大隅国肝付氏和肥后国相良氏,给自己建立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为自己统合萨、隅、向三州岛津各支奠定基础。
小平太心想将来会制霸九州抗衡天下人秀吉的岛津家原来还在为如今十来万的萨摩国统一做奋斗呢啊,这么说岛津四兄弟还是液体或者孩子咯。啧啧啧,穿越的太早了。不过以后就能有机会见着这几个大佬了,不像已经死了的齐藤道三,穿一回也没见到美浓蝮蛇的样子。
阿吉和辰三看着小平太举着酒壶吹了半夜的牛匹,把町的事打听的门清,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学习到了。
第二天小平太带着两人一路往纳屋和天王寺屋去,还好这两个地方距离不远。当然主要是为了去天王寺屋,这个天王寺屋原本是近畿名寺天王寺所扶持的商座,如今已经基本脱离了。甚至还和天王寺的死对头净土总的本愿寺勾勾搭搭。
可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天王寺屋可以买到杂贺铁炮,那样顺路都买上就不要烦了啊。
至于纳屋则主要是为了南蛮胴,纳屋和九州的大名往来颇多,和平户博多的商人也有很多联系,直接买一个或者订一个都是方便的事。
胡思乱想着到了一间门开八阔二层起架的大商座,想必就是天王寺屋的座店了。
正准备进去,看到墙角角落有几个伙计在踢打一个人,小平太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赶紧拉着两个孩子去店里。
17.铁炮精通有人才
拽着两个还在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孩子进店,阿吉居然还在问辰三:“你看到流血了嘛,我好像看到了。”辰三摇摇头,“我看到那个人脸上被人踩了一脚。”
娘嘞,这世上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就没有不爱看热闹的人。怎么一看到这种热闹就围观,是不是还差一把瓜子,最好再泡杯茶。
要不是小平太拽着,这两个人没准就跑去街角围观了,夸张一点指不定还会鼓掌叫好。现在的年轻人哦,总想着去看个大新闻,真是图样。
进了店,立刻有一个年轻的使用人迎了上来。态度很热情,微笑的表情也非常规范有礼,一点不做作,这时代服务行业整体水平很不错。
小平太不由得想到以后的一个笑话,古代的风流风月场所,都是介绍说我这里的姑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温婉可人,笑语嫣嫣。而现在的黄色服务行业,介绍的只有波大活好姿势多。
这到底是时代的进步,还是时代的退步呢?
多么残酷的社会发展啊!
小平太看店里的伙计都在忙碌着各种事情,随意的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好像老板并不在店里。
于是问那个使用人:“津田大老板不在吗?”“老板去町公所商议事情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没有,没有,我就问问。”小平太连忙摆手。
既然津田宗及或者津田宗达确实不在,那也没有什么好停留的。小平太就说想买铁炮和杂贺铁炮各一支,那使用人一听这个生意也算不小了,好几十两黄金呢,比卖上三十桶味增的价钱都多。所以喜笑颜开的,让小平太稍等。
很快就有伙计从店铺后仓库的库房里取了六支铁炮出来,两种铁炮各三只,保证质量没问题。大商家店铺就在这,几十几百年的信誉作保证,基本不会以次充好。
而且在町里也不方便试验,毕竟这么大人口的都市,没那么大的场子,都住满了人了。有那个空地拿去做堆放货物的堆场仓库都能日进斗金,怎么会干放着不去利用。再财大气粗的商人,那也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啊。
小平太其实对于火绳枪也不太懂,忽然想到辰三他爸不就卖这个的。而且人家卖的是正版葡萄牙火绳枪,这店里的还都是山寨货呢。他从小玩到大的东西,肯定知道看好坏啊。
“辰三,你过来看看呢。”小平太把在悄悄四处张望的辰三招呼过来,然后把铁炮交到了他的手上。店里的人也很惊讶,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看吗?
六七斤的铁炮在十三四岁的辰三手里算是个沉重的东西,不过他发育比在座的所有人都好,一米五多的体格拿个铁炮倒也是不费力的。
辰三确实很熟悉火绳枪,入手之后先掂了掂分量,如果是垃圾材料打制的,入手就比普通的铁炮要轻,这是最浅显的分辨铁炮好坏的方法。然后才是对铁炮具体的好坏做分析和观察。
他先将铁炮尾部的闭塞螺栓拧下来,然后又拧上去,反复这么几次,仔细观察螺纹是否切合,能不能完美的旋紧,否则影响铁炮在发射时的气密性。如果气密性很差,铁炮的射程就会大大降低,甚至出现只能打三米五米的情况。
检查完枪管尾部以后,将枪管单独取出来,对着户外光亮的地方,用眼睛对准枪管看枪管是否钻的光滑平顺,有没有凸起或者凹陷。
再看板机有无涩滞,最后检查枪管是否用铜箍牢牢的固定在木托上。
几分钟以后全部检查了一遍,果然质量不错,各部件都打制的非常好。虽然完全是手工产品,但是拼装起来严丝合缝,没有一点错漏。
不过辰三也说铁炮肯定不如杂贺铁炮射的远。因为铁炮增加了口径,缩短了枪管长度,虽然使得枪管的打造更简单,还增加了壁厚保证了射击的安全度,但是发射的弹丸由于初始的动能不足,必然打得没有杂贺筒以及国友筒远。
小平太又不是真的要用,他只是为了买样品,所以无可无不可。只要质量没问题,就可以买。本来各地的铁炮就各有优劣,弯中取直,选一个各方面平衡的就行。
倒是店里一名明显是管事的中年手代发话了,他没想到辰三一名南蛮人不仅一口流利的日语,还小小年纪就精通火绳枪。果然是南蛮流入的武器,南蛮人熟悉非常。
他们也算是见识了,碰上识货的买家了。不过他们本来就是良心商家,百年老店,没有卖假货。
于是小平太以一支十四两黄金的价格各买下了一支,毕竟町是国际性大都会,价格比国友高是肯定的。就和我们现在一样,俺们小县城一碗面条八块十块差不多吧还能有几片薄如蝉翼的牛肉,去了shanghai那肯定要十八二十是吧。可以理解的,反正交易愉快。
小平太一想到不用继续往南趟纪伊国那滩浑水就一阵庆幸,上次山高政四万人虽然起初节节胜利,甚至在久米田把三好义贤都给捶死了。可是被缓过气来的三好长庆一顿胖揍,汤川直光都被捶死了,山家的杂鱼们丢盔弃甲跑回去了。如今纪伊可是一片大乱。
至于阿波筒也不敢想了,之前就听说了消息,阿波两大巨头,细川持隆和三好义贤都死了,两个人的儿子都年幼,阿波国里风云变幻,谁知道会变成一幅什么样的局面。不亲身犯险是小平太的准则,带这几只样品回去就得了。
剩下的是办一点私事。小平太好不容易来一趟町,心心念念的南蛮胴一定要弄一件,不能再拖了。
于是出了天王寺屋就去了不远处的纳屋,也是很大的门脸,果然是大商座啊。
一进门,一个很年轻的伙计迎了上来。
“客人您好,小的助左卫门,您有什么需要?”
嗯~~???
纳屋助左卫门?
18.改良南蛮胴具足
“确实可以这么叫小的,可小的只是一名最资微的手代,尚不得如此自称。”助左卫门笑着和小平太说到。
手代?以小平太了解这个职位已经是一家门店的主力人物了,资历足的分管实务,能力强的广揽客源,面前的助左卫门区区二十岁的样子居然也坐上了手代的位置。难怪被安排在门口迎来送往,实力不小啊。
按江户时代的情况来说,普通人家的孩子,在七八岁时就要开始为将来的谋生做准备。农民的孩子肯定已经下地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工匠的孩子肯定也开始打下手学艺了。武士的孩子更不要说,七八岁的时候《论语》通读的都大有人在,有追求的人还会学算术,中文,荷兰语,弓术等等等等。总之已经开始走上自己这个身份这个家庭所决定的道路了。
自然而然的很多普通町民的孩子,做商店的使用人也是一条很好的出路。于是七八岁的孩子会被送去商人们的店家,一开始的一到两年是观察期,他们被称为火男,就是打杂的意思。在这期间,会被店家的主人观察是不是虚心向学,勤恳踏实,任劳任怨。如果不合格就会被送回家,或者留下来一辈子做仆役。
而考验合格的就会在十岁左右成为小僧,这个不是和尚的意思,而是实习生的意思。这时候就会允许你在店里观摩,查看,没有人会教你任何东西,全凭你自己的悟性。在两到三年的实习期内,实际店家也在观察这些小僧,最终这些淘汰过一批的人二次淘汰,留下对经商有天赋的,学习能力强的。
在十三四岁,小僧中的佼佼者就会被拔擢为见习,这就成了正式员工,会被指派学习某项工作。类似于进货出货,出纳会计,迎来送往,还有认字计算的基础知识。会有人教导他们,不浪费他们的青春。
十三四岁的年纪,在现代那是纯粹的一个孩子,根本不存在什么经济独立,生活独立的状况。但在江户时代甚至更早,这个年纪已经日夜奉公,自己挣钱养活自己,甚至挣钱娶老婆的已经大有人在。商店的见习们就是普通平民忙碌一生的最好展现。
商店见习的岁月往往长达五到十年甚至更久,通过漫长的岁月,熟练掌握了部分甚至全部的商业技能,就会被拔擢为手代。正常人做到手代几乎都二十七八甚至三十,而助左卫门二十岁的某样就晋升到手代。那么将来前途简直是大有可期啊,不愧是《太阁立志传》的五大主角之一啊。
自己这个身份的十九岁还在泥地里刨食,一年总共的收入不会超过两贯文,还要应付年贡和地租,困苦贫穷的连送死都排不上号。二十岁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三十贯文年俸的低级武士,为了一片腌萝卜和纲良叔父斗智斗勇,顿顿吃大米饭都是奢望。
而助左卫门二十岁的年纪早就已经担任门店的手代,手头有人脉有资源,也许还小有一笔身家。想必他不超过十年就能当上副役长或者副番头,几乎就能直接主掌一家门店的命运了(也意味着他能控制某些商品在一国甚至数国之内的行销,惹了他,给你断个盐可说不定)。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不过距离这位助左卫门以后通过南洋贸易积累巨额财富的岁月还有很久,所以还不必要巴结什么。
小平太装作只是很佩服他年纪轻轻的就坐上了手代的样子,对他连连夸赞,助左卫门也确实很自豪于自己凭努力奋斗而来的职位。表面只是笑笑,内心里得到别人这样的夸奖,指不定乐开花了。
小平太说明来意,需要购买一件南蛮胴,助左卫门倒是惊讶小平太消息灵通。这种东西经由外国商人和传教士才刚刚出现在日本人的眼中。
助左卫门也是因为纳屋本身和九州有贸易往来而见识过。
而且它主要是作用于对远程攻击的防御,毕竟如果是标准的冷锻法出来的意大利米兰式胸板甲,那么近距离的英国紫杉长弓都不一定能射穿了,弓箭防御力几乎百分百。铁炮也就是火绳枪的防御性能也极好,经常看见传世的这些胸板甲上面坑坑洼洼的,就是因为被铅弹射中,却没有击破板甲的防御。而日本弓箭的使用相对更多一些,普通的铠甲也能防御,铁炮的话虽然出现在战场上,可是野战里数百支乃至上千支铁炮互射的画面还没出现。这也是绝大部分武士并不追求南蛮胴具足的原因,他们暂时还用不上。
小平太嘛是占着一个穿越的前视好处,知道南蛮胴具足真的好用且有效,所以才这么心心念念。
“客人您的身材略有不足,可能不适用于南蛮胴啊。”助左卫门有点尴尬,吩咐一名伙计取来了一件明显是意大利风格的米兰式胸板甲。(德国哥特式的板甲大家上网搜搜图片就能看出来,两者之间风格上确实有差异)
小平太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人家说的没错,这些欧洲的板甲都是为了一米六一米七的欧洲白种人锻造的,他自己一米四,根本无法穿戴。
这下这咋整,小平太很绝望啊。
助左卫门也看出了小平太的尴尬,但是他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生意呢,“武士大人您可否愿意多等几个月?”
“嗯?”小平太不懂他的意思。
“我们可以按您的身材对此进行修改,但是需要送去九州,哪里有熟练的铁匠,所以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小平太一听可以挽回,自然很高兴,满口答应。助左卫门立刻吩咐人测量小平太的身体尺寸,然后收了小平太二十两黄金的定金,并答应帮小平太一并采购兜和打制裙甲、肩甲以及胫甲。当然这些以后一起付钱。
小平太便顺势邀请助左卫门下值以后来自己的那间兼营酒屋的宿场来喝一杯,以作感谢,顺便结交一下。
助左卫门想了想便答应了。
19.穷疯极饿平六郎
轻松办完了事,还勾搭上了助左卫门的小平太让阿吉和辰三背着铁炮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吃着火锅哼着歌,坐着马车。啊!不对!走错片场了,只有哼着歌,小平太心情很美丽的回宿屋。
走回到天王寺屋时,眼尖的阿吉看到刚刚被打的年轻人居然还躺在地上,连叫唤声都没有了。他不怕事大,以大无畏的看热闹的精神屁颠屁颠就跑过去了。
“不至于吧,出门碰上人命案子,自己还是目击人证啊!”小平太心想着好歹也是一条性命,去看看吧,反正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有的是人证明人不是自己打的。再者自己是个武士啊,而且是有名有姓有金大腿的名武士,起码不怕人攀污嘛。
小平太把阿吉身上背的水筒,就是砍了竹子的某一节,做的简易便携式水壶给拿了过来。
先观察了一下躺地上的这位的样子,看到胸口还在正常的起伏,探了探鼻口,也有呼吸。估摸着是被打昏过去了,小平太轻拍了几下这人的脸,没啥反应。
然后嘛,电视剧里不是有嘛,老太太们对付昏迷的人不都是一个招儿嘛。掐人中啊,人中那地方多嫩啊。不信大家摸摸自己鼻孔下方嘴唇上方那块嫩肉,心狠一点自己掐一下,疼的你咽气。哈哈哈哈哈,别问咋知道的,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嘛。
小平太袖子一撸,双手握拳又松开,“阿吉扶着这位。”“好嘞!”小平太用手指狠狠朝这个小哥人中掐了一下。然后那剧烈的刺激性的疼痛当下就把这个人给疼醒了,那人哎呦一声。终于从昏迷中缓了过来,但是还是神智不清。
于是小平太把水壶打开,浇了半壶水在哪人脸上,那人这才悠悠转醒(清醒)。小平太心想着天王寺屋的伙计下手真是没轻没重,居然把人给打昏了。打人几下町众町代肯定不会管,谁叫天王寺屋势力大呢,这把人差点打死,也不怕败坏他们老板的名声。
小平太把人扶正,替他拍拍后背,然后把水壶递给他,那人喝了水以后,咳嗽了几声,真个人看起来好了不少。还没开口说道谢的话,肚子却适时的叫了出来。
阿吉一直是个急性子遮不住的人“我也饿了。”小平太先撇了一眼阿吉,然后才看向那个有点不好意思的年轻人,“看来你也饿了,一起去吃点什么吧。”
听到小平太的邀请,那个人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萍水相逢,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不过这个人明显是很饿了,这时候饥饿就战胜了脸皮。吃饱重要脸面重要,饿了的人很快就会选择好。
阿吉似乎早就知道中午要在外面吃,他兴奋的告诉小平太,前面他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家店门口的幌子上写着饭团和便当,小平太却完全没有印象。果然人的注意点不同,所看到的风景也会大有不同。
顺着阿吉的指引,然后几个人找了一间兼营便当的游廊。没错就是普通意义上的游廊,换成中文就是喝花酒的地方。不过想想也对,这种地方兼营食物也很正常,在这玩累了玩饿了总要吃饭的。毕竟嘿嘿也是体力运动,很费力气的。
但是一想到阿吉今天一个上午魂牵梦萦的饭店实际上是一个鸡院,啧啧啧,还是不要告诉他吧,他还是个孩子,知道太多不好的,不能妨碍他健康快乐的成长。
因为两个孩子还小就不让人进来伺候了,不然那场面太香艳,露个大白腿在哪里,小平太都没法好好吃饭了。只要多要了两壶酒还有一些近江的名产,一种稻米腌制的鱼肉,鞫?(约略是这个名字吧、传说中的寿司始祖)做下酒菜。
那人看到端来的海苔便当,就是白米饭中心放了一颗酸梅,然后再覆盖几张烤海苔,除此之外,一概全无。不过那人啥话都没说,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小平太看他这样把自己的一份也推给他,然后再叫老板拿来一份。那人也是饿急了,咕咚咕咚灌下去一碗味增汤,又把一份便当吃完了。
小平太早上吃过阿吉煮的茶泡饭,倒不是很饿,慢条斯理的吃着。过了好几年衣食丰足的日子了,小平太对食物的追求已经从吃饱转到吃好上。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边感叹着,一边用筷子压断海苔,然后用海苔裹着饭,再慢条斯理的夹进嘴里。细嚼慢咽,和这人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那人吃完,打了个饱嗝,才算是缓过来了。很不好意思的看着小平太,小平太倒没什么,当初把阿吉买回来的时候,阿吉吃饭团差点把自己噎死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
如今这人吃饭的样子算好的了,小平太感觉吃的差不多了,把剩下的小半盒推给阿吉,阿吉是不在乎吃不吃剩饭的,看到有吃接过来吃完,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快,粮食那么宝贵,有的吃还会嫌弃吗。
小平太给那人倒了一碟酒,那人很郑重的双手接过,然后喝了下去。闭着眼,享受了一下这碟酒的滋味,似乎很有感觉的样子。就这低度数米酒也不知道喝出什么花来了,但是酒确实方便促进人的交流。
一碟酒把话匣子就打开了,这人叫平六,摄津国越水地方人,八年前三好长庆正和细川晴元在摄津打生打死。他们家就很自然的,父亲被拉了炮灰死在了战场,母亲拖着他往逃难,饿死在了路上。
他被当时会合众的武野绍鸥手下一个年寄在巡逻的时候发现,这人常年在地面上行走,有几分薄面,就把快要饿死的平六捡了回来,然后扔给天王寺屋,让他在哪里做杂役火者,每天给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谁知道平六有点本事的,做了几年被老板赏识正式做了见习,分去卖酱油。
谁知道也正是因为卖酱油,他又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