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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战国走一遭全文阅读

作者:秽多非人     日本战国走一遭txt下载     日本战国走一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心怀决死总突进

    “弥助,看清楚了吗?”信长把望远镜交给身边随侍的一名高大男子。

    “清楚了!”男子的回答声仿佛牛鸣。

    再仔细看,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此人通身黝黑,身高一米八上下,一头蓬松卷发,乃是一名货真价实的莫三比克黑人。

    作为耶稣会传教士转赠给织田信长的礼物之一,这名唤做弥助的黑人很显然会熟练操作眼前的英制寇菲林长管炮。

    除他之外,还有两个明显是白人与东南亚土著的混血儿也正在侍弄着大炮。虽然信长没有炮车的概念,但是眼前的三人都是在商船战舰上厮混过的老手,居然为两门长管炮配置了两个小炮架,安着小小的圆木轮。

    不然如果只是把大炮随意的安置在米袋上,那指不定开一炮,这大炮就因为极强的后坐力弹跳起来,甚至砸到旁人。

    现在有了小炮架之后就好办许多,后坐力的问题得到解决。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向对岸的山内军炮兵所在开炮,以两门8磅炮的威力,只要打中了,那就是个完蛋。

    “瞄准山内的大炮,务必要把他们的大炮击毁!”织田信长信心满满。

    要不是他跑到堺町,亲眼看到葡萄牙商船上的大炮,他还真不知道原来大炮真的可以做的这样巨大,沉重到恐怖的约二千斤,需要用四头犍牛才能堪堪拉动。

    按照那个收了他金大判二百枚的精明南蛮商人的话说,这玩意儿可以打半里之远,也就是一千五百米到两千米。

    当然这个距离是极限距离,就算打出去也是开玩笑一样了。一炮过去,糜烂十里,大家听听就好。能基本保证杀伤力的有效射程约三百五十间,也就是不到五百米。

    在岐阜试射之后,织田信长就深感自己的二百枚大判没有白花。

    真特么能打五百米!

    现在打山内不就是十个手指捏一个田螺!

    黑人弥助很快就调整射角完毕,装填诸元皆可。在信长略带期待的眼神中,弥助点燃引信。

    轰轰两声,一枚略微偏差,打到了山内军炮兵阵地侧后,另一枚直接打中一门青铜炮。因为巨大的冲击,数百斤的大炮甚至被掀起来两米多高。

    “成了!”从望远镜中看到战果,信长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而在清井田原本阵中的足利义章豁然起身,山内军仰为制胜利器的大炮居然被织田军打爆了。

    “命千叶介速速后撤!”

    “想必岐阜弹正有了更大的大炮!”藤原弹正也有些震惊的样子。

    到底是没有见过,山内本阵不免有些惊慌。原本以为会有连续不断的反击炮火,但是等到使番传令炮兵后撤时,织田军的第二轮射击才到。

    很显然织田军的火炮射速更慢,这大概就是重型火炮的缺陷之一。

    虽然没有了火炮的支援,山内各阵的士卒仍旧在猛烈的攻击织田军。但是很显然,受到的影响不小,节奏明显没有之前的有序了。

    本阵中的诸位看着灰头土脸跑回来的原胤胜,以及那门被铁弹砸坏的青铜炮,多少都有几分不可明说的情绪。

    “诸位有没有发现,岐阜弹正的大炮可远不可近!”始终紧张观察着交战双方的藤原弹正没有看被砸坏的大炮,而是出言提问。

    “诶?似乎是如此!”一色义有回忆了一下。

    现在织田军的炮火也停了下来,但是此前的几次射击都是向山内军的纵深射击。明明一线交火地带纲良叔父都在突破第二道马防栅了,他有这样的大杀器却不使用。

    要知道一旦纲良叔父突破第二道马防栅,就等于可以直接攻打织田本队防守的第三阵。一旦突破,山内军冲入织田本阵,织田诸军会受到极大的动摇。

    “既然如此,命令诸军不要吝惜,以决死之气概突破所当敌众!”

    远了会挨炸,那就贴上去,刀刀见肉,枪枪见血,谁怕谁!加大攻势,双方的火力试探和炮火覆盖都结束了,再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好!传令!各队总突进!”足利义章站了起来。

    山内家的子弟,代代无有怯懦之辈,或者说要是有怯懦之辈山内家早就湮没在滚滚的历史潮流之中了。既然下定决心要决战,这时候也没有任何的退路了,自大名以下,全员一力,只求一个“胜”字!

    “左马允,持我的御白旗,加入采女叔父的本队,激励三军,一勇无前!”足利义章一指本阵那面飘扬的御白旗。

    “是!”村上义光把御白旗紧紧捆在身后,跨上战马,旗本一番队出阵。

    山鹿流阵太鼓陡然高昂,山内旗本诸番队开始加入对织田军的总攻击。

    幸生则死,必死则生!

    很快旗本五番队金井秀春,九番队小笠原长政,十一番队河边家吉等人都越众出兵,呼喝声不绝于耳,前进加强中央先手细川采女的兵力。

    在中段防守的乃是羽柴秀吉的横山众,水野信元的刈谷众,以及德川所部的大须贺康高、鸟居元忠等众。

    压力陡然剧增!

    山内氏的旗本常备,天下精强,世所罕匹。数十年转战积累,衣甲大致充足,粮饷又为丰厚,加上诸番队大将皆是对山内氏忠心耿耿之辈,世受国恩,心怀报效,自然勇锐无当。

    细川采女也是头戴大锹型冲天兜,身披赤红色羽织,一马当先,指挥着诸部兵马开始强攻!

    受到山内旗本参阵的激励,原本有些扰动的诸队前军踊跃起来。最擅步战的金井明五郎腾跳飞跃,不断前突,等闲什么壕沟栅栏在他面前根本算不得阻挡。

    仗着甲坚步快,金井明五郎以身为兵,再度持长野太刀,光脚在泥地上越纵越快,等到织田阵前,凌空跃起。

    坂东阴流无双秘技——气合斩!

    暴喝声如影随形,一刀下去,栅栏直接崩散,连同栅栏后的那名织田铁炮足轻,都分作两段。短短一瞬,金井秀春队居然就打破织田军的第一阵。

18.激战一翼德川众

    突然加强的攻势,把织德联军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织德联军总兵力五万五千众,远胜于实际到达战场的山内军三万九千余众。

    织田军中最大的一支独立兵团,也即北畠信具的北畠众一万二千骑,此刻还在御堂山上沿着山脉布阵,根本没有参与进实际的作战。

    也就是说,再去掉织田信忠和河尻秀隆统帅的部分美浓众(天神山防御),以及织田信长本队防守在将来会被称为弹正台的台地上侧近旗本兵马,面对全军开始突进的山内军居然是兵力大劣势!

    尤其是防守织德联军右翼,直面山内军左翼的德川家康,统共只有不到五千众的兵力,却遭到了几乎一万三千人以上的全力进攻。

    山内主计那可是转战东国三十年的名将,老顽固归老顽固,打起仗来一点不含糊。率领的又是跟随山内经年转战的内田郡、伊那郡等众,另外虽然配下的甲斐众现在稍微差了些,也不一定愿意卖力,但是此刻胜败尚未确定,所以仍旧跟着突进上去。

    打顺风仗的时候,谁还不会了?

    织田信长的铁炮犀利,德川家康的大筒能射,可是咱们甲斐众连连环炮子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回了,小场面!只要山内没有显露出败势,甲斐众就不会浮动。

    等到了本队旗本加强的山内左翼各队,对于德川军终于产生了彻底的压制。山内军可不是朝仓军那样的废物,未战内部先不和,等到战场上还有人想上,有人自保。

    本阵的山鹿流阵太鼓一敲响,原本只有七八千众,和德川家康兵力互角的山内主计以本队为先锋,配合添势的山内诸旗本,铺天盖地便猛攻上去。

    山内左翼最亮眼的肯定是山内义雄,小伙子莽的很,他心里的想法别人自然是无法猜测到的。但是他战场上的表现却让人直竖大拇指,小伙子挺着枪就往大久保忠世的脸上冲。

    左翼诸军知道这是将来预备要继承织田家的大哥,有意回护。他冲的快,其他人冲的更快。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姊川合战那种大场面都见识过的德川家康都有一些懵。

    这不是信长的儿子吗?怎么打起我来这么凶!

    酒井忠次、石川家成、内藤家长等将纷纷涌上去死命阻挡几乎三倍人马的强攻。可是甲信精兵,天下罕匹,比之悍勇耐战的三河兵有过之而无不及。

    “松平又八郎(主殿助)已被我山内义雄讨取!”甫一接战,冲在前头的一名德川大将就被周围十几倍的山内军包围,力战而死。

    可不要小看了这个松平又八郎,此人乃是三河国额田郡深沟城主(深沟松平氏),名唤松平伊忠,历史上最终他们家会以幕府谱代的身份建立下总上代藩,其子松平家忠则在伏见城之战中壮决战死。

    山内义雄旗开得胜,山内主计大叫一声好!

    德川军兵力实在不足,连忙撞钟向织田信长求援。可是织田信长的援军还没有到达,德川军的第一道马防栅就已经摇摇欲坠。

    “德川氏侍大将今泉内记已被讨取!”

    “后藤助左卫门已被我马场八右卫门讨取!”

    “设乐雅乐助重次已被讨取!”

    德川方的武士就算能以一敌二,以一敌三又能如何,山内军如山海一般倾轧过来,兵微将寡就是兵微将寡,这不可能撒豆成兵,凭空而来。

    “山崎善七郎已被我山内义雄讨取!”山内义雄所部又是一声大喝。

    欢呼声此起彼伏,德川军第一道栅栏多处被突破。各部人马涌入第二道马防栅之前,后续还有杂兵背着米袋草木,填埋壕沟。

    德川家康知道自己这面已经到了最终的决战时刻,石川伯耆守数正、内藤弥次右卫门家长、内藤三左卫门信成、内藤四郎左卫门正成、樱井庄之助胜次、河合又五郎等二千众从防马栅内一齐杀出。同时下令无须取得敌军项上人头,只要拼死一战即可。

    甚至连德川家康都直接亲自上场,大久保七郎右卫门忠世与其弟治右卫门忠佐二人紧紧的护卫在德川家康的身边,使用金蝶羽差物的忠世和使用石饼差物的弟弟忠佐那杀得满身是血,也无法为德川家康杀败周身的山内军。

    荒川甚太郎、本多甚六、河合又五郎、多门越中守先后战死,德川军全军几乎成瓦解之态势,织德联军的右翼行将崩溃。

    在这惊险一刻,织田方大将安详城主平手中务丞汎秀终于率领三千织田生力军加入,堪堪将山内军的攻势抵挡住。

    此时弓箭和铁炮的作用都降低到了最低点,但是山内军却还保持着远程的优势。出身甲斐的穴山众中分出一股约三百人的投石众。

    这些穴山众每人背着一个小藤筐,在勇猛拼杀的山内军身后,向德川及织田军发动投石攻击,孩童拳头大小的投石中者必伤,若是打中要害则极有可能立刻便丢了性命。

    “咄咄咄咄”的闷响声听的人头皮发麻,织田及德川军的士卒真就是避之不及!

    这时一直在德川军一线奋战的本多作左卫门重次已然身中七创,右眼亦被山内军的一名足轻刺瞎,浑身浴血,终于不支倒下!

    本多重次一倒,德川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突进突进!”山内主计军配一挥。

    主计家臣小菅五郎兵卫忠元、广濑乡左卫门景房、三村伝右卫门形幸三人舍弃战马,只着轻甲各自带着家人仆役,大无畏的冲杀上去。

    “咿呀”一声,第二道马防栅被推到,三将立刻将山内二引两的大背旗插到沟边。

    德川众苦战良久,眼看得防线失守,士气一堕,人人丧胆,开始溃退。诸部兵马交相混杂,无法收拢,大久保忠世见状把德川家康的头盔一扯,也不知道哪里顺了一块布,包住德川家康的脑袋就跑。

    而驰援来的平手汎秀尚未全军赶到一线,被夹在人潮中进退不得,偏生他此刻还骑在马上。

    破空声飞袭而来,数十枚投石转瞬即至!

19.中将腹痛不出兵

    骑在马上,大声激励诸兵反身迎战的平手汎秀突然心生危机之感。多少年生死搏战的经验告诉他危险在临近,立马伏低身子以图躲避。

    可惜那么大个大活人,还在马上,可不就是鹤立鸡群嘛!十余枚投石噼里啪啦的打到他身上和身下的马上,人还没说咋样,马惊了。

    一跳蹄,就把平手汎秀给颠下了马,好在这年头日本不用马镫,用的是形似拖鞋的马鞋,摔下来就是摔下来,不至于被惊马拖着走。

    “平手中务丞已被穴山陆奥守信君讨取!”

    本就被德川溃兵冲动的织田军大惊,连忙抬头寻找他们的主将平手汎秀。

    哪里还能见着人嘛!

    主将消失,就算再精锐的部队也会心生惊慌之感。不过此刻的战场没有给织田军惊慌的机会,二三千德川军乌泱泱的往后溃退,诸军拥堵在第二道马防栅前后以及和第三道马防栅之间的阵地上,你就是想跑也不一定跑的了。

    “是我广濑乡左卫门第一个攻入敌阵!”山内主计的家臣广濑景房提着一把打刀,一边奋力砍杀,一边高喊。

    “传令诸部拔除马防栅,继续突进!”山内主计趁胜,已经前移至第一道马防栅附近。

    小太鼓“咚咚咚咚咚”的不断敲响,到了这时候即使是穴山信君、河漥信实都卖命起来。眼看着要胜,谁还不拼命杀敌,以取功勋。

    与此同时,织德联军的第一道马防栅已经被全部突破,山内军排山倒海一般的全军突进打得织德联军抬不起头。

    尤其是当足利义章的御白旗下山出阵,中段的战斗也变得激烈起来。

    织田信长在弹正台上洞观全局,德川军的崩溃并不奇怪,被三四倍的敌军强力攻击,不输才奇怪呢。

    既然早有预料,便也不会太过于忙乱。反正还有总预备队北畠众一万二千骑在,就算北畠众再废物,抵挡住个把小时问题也不大吧。

    毕竟你就是一万两千头猪,山内军一个小时也抓不完啊!

    一方面传令御堂山上的北畠信具下山挽救右翼的战局,另一方面便是紧张的寻找足利义章和小平太二人所在。

    如果能打死其中任何一人,山内军都将产生恐怖的动摇,全军溃败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候不会吝惜什么弹药,寇菲林大炮再度开火,猛烈的向源氏御白旗的所在开炮。虽然不一定保证足利义章就在那儿,但是说不准呢。

    “殿下,平手中务遭到甲斐众投石攻击,已然失去踪迹!”一名使番跑到本阵大声禀报。

    “什么!”

    织田信长把目光从正在遭受大炮轰击的山内军中段转移到织田军右翼,原本堪堪顶住的局势居然真的呈现出溃败的态势来。

    先期支援的平手汎秀不知所踪,后发支援的北畠信具甚至还没有下山。

    “胜三!又左!你二人即刻带队往救德川三河守!若不举,则退保中阵先手!”

    混乱的织德联军右翼此刻呈现败势,但并非所有人都溃败了。

    酒井雅乐助忠次还带着千众人马固守第三道马防栅!

    这也是织田信长还愿意继续投入兵力支援右翼的原因所在,不然织田信长早就击鼓变阵了。现在第三道马防栅没有被突破,溃退的人马就可能重整,一小时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把所有的佛郎机转移到中段先手后,轰击突前的山内旗本和细川采女所阵!”

    织田信长自己这边由于兵力雄厚,抵抗今川义亲诸将的攻势还算游刃有余。但是中段的羽柴秀吉、丹羽长秀,水野信元、大须贺康高等人就渐渐不支了。

    中央先手的细川采女和几位支援而来的山内军旗本大将并立前突,此刻已经取得部分的优势。

    纵使遭受到佛郎机的轰击,山内军的旗本们还是舍生忘死的向中央第二段突击。尤以金井明五郎秀春最为得力,步战无双。

    “突击第几次了?”

    “第四次了!”看细川采女有些焦急,金井明五郎却并不太着急。

    “下一轮我去吧。”真田信纲的野太刀上都崩了好几个口子,这位力大刚勇的武士被换下来休息了一阵。

    “好!源太左卫门做第五段突进!与四郎你协后策应!”

    由于羽柴秀吉抵抗的极为坚决,中央的第二道马防栅此刻还有几分岿然不动的气势。

    “向殿下传报,纵使有被击毁的可能,也应该让佛郎机突前,必须加快突破!”细川采女知道一鼓作气的道理,这时候一定要猛,士气一颓,万事休矣。

    一名使番重复了一遍口信之后,翻身上马冲回转移到了越后众之中的本阵。

    “采女様所言有理!”炮没了可以再铸造,但是仗输了就真的输了。

    “好,千叶介带佛郎机突前射击织田众!”

    此刻山内军仅剩下越后众、海津众、以及藤原弹正的长漥众共计五千人的总预备队。除此之外,几乎所有部队全部被派了出去,已经没有更多可以加大攻击力度的部队了。

    除了大炮,竟一无所有!

    藤原弹正策马在足利义章身边,同样紧张的观察着战局。左翼山内主计父子正在驱赶溃兵冲击第三道马防栅,右翼今川义亲正在和织田信长本队展开激烈的对攻。

    唯有中央,似胜又未胜,欲进不得进,诸番大将往来冲击,却未突破!

    大概是眼看着轰击加入中央先手的村上义光的御白旗始终没啥效果,织田军终于调转了炮口,将寇菲林长管炮转移到了别处。

    “轰”的一声,正在指挥攻击中央第二道马防栅的真田阶梯大马标被轰倒。

    观战的诸位心下一颤,真田信纲可是统兵二千众的外样国人城主,这样的大将战死的话,那对军心士气影响巨大。

    “好好好!”织田信长的寇菲林大炮似乎建功,心下一喜。

    这时帐外又跑来一名使番,织田信长满心以为是禀报真田信纲被大炮打死的使番,特意转过头来,等待他开口。

    “殿下,(北畠)中将腹痛难忍,难以出兵!”

20.金井秀春出先手

    说句实在的,织田信长的修养也就那样,以前什么混账样子有目共睹,把他的老师平手爷给气的自切了。第一次拜见足利义昭的时候,武家礼仪一概不懂,全靠明智光秀和细川藤孝现场教导。

    现在暴发了,自然开始茶道、和歌、连诗之类的玩意儿练了起来。气度上也内敛起来,不再像以前一样自来熟。

    饶是这般,听到“中将腹痛难以出兵!”这句话,信长也差点爆发出来。

    北畠信具居然坐观成败,对于信长的调动命令阳奉阴违。都到了这般时候,别说什么腹痛了,你就是死了,也要让人扛着往前冲啊!

    按照某些逸话的说法,往前攻打敌人的时候,就算把大小号都解在马上也是值得夸奖的事情,武家子弟一切以忠勇敢战为优。

    这特么是痛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连出兵都不行!

    但是再想想那一圈围绕在北畠信具身边的北畠家旧臣,织田信长似乎又有一些理解。

    只恨自己没有违背承诺把北畠具教、北畠具房父子和那一帮二五仔给砍瓜切菜弄死。然后安排自己的亲信尾张众一道入主大河内城,平白给了这些跳梁小丑以机会。

    “小三郎!你持我的太刀,前去敦促中将出兵!”信长扫视了一眼自己的马迴,点中一人。

    “是!”冈田长门守重孝立刻出列。

    作为尾张众出身,算是信长最信任的基本盘,大家是命运共同体,信长完了,尾张就是山内家案板上的一块肉,冈田重孝肯定卖力。

    拿着信长的太刀去,等于是做了监军钦差大臣,说白了就是谁阻止出兵就弄死他。不过是些只敢阳奉阴违的小丑,要是真有本事,早就现场跳反,起兵干起来了。

    转念想了想,信长还是另外加派了数十骑给冈田重孝,一个人去怕是不一定能成事。

    “传令勘九郎和肥前,尽起天神山、松尾山之众,往救三河守!”

    北畠信具的事情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处置完毕,但是军情刻不容缓,信长也不得不把最后一点预备兵力投送上去。

    织田信忠和河尻秀隆二人所率领的部分美浓众此刻一直在二线,并没有投入作战,算是有生力量。而且这二人对信长的忠诚毫无疑问,一个是儿子,一个是谱代老臣。

    使番飞奔下弹正台,命令下达,天神山和松尾山上的织田信忠、河尻秀隆二人果然二话不说下山向织德联军右翼移动。

    信长心下长舒了一口气,目光继续回到中央双方争夺的最激烈处。

    刚刚一炮打倒了真田信纲的阶梯纹大马标,真田众在一阵忙乱中开始后撤,山内军对织田中段的第五次突进被击退。

    两边都关心着真田信纲到底如何,信长自然希望真田信纲被一炮打死,而山内这边的真田昌幸甚至直接跨上马冲出去找他大哥。真田几兄弟兄友弟恭,互相亲爱。真田昌幸这条命就是他大哥救的,不会不尊敬爱戴他。

    当看到抱着马脖子逃回来的真田信纲,真田昌幸长舒一口气。

    织田信长一炮打倒了马标,同样也把马标前面的真田信纲和他的马吓了一大跳。那个马也是良驹,但是再良驹也不可能完全忽视在屁股后面炸开的炮弹啊。

    马惊了,把真田信纲直接给摔了下来。河原纲家随侍在侧,也吓得够呛,但是小伙子二话不说就背起真田信纲往后跑。半路还夺了一匹马,把真田信纲放了上去。

    屁事儿没有,就是被马摔下来,一时摔懵了,现在已经转醒。

    这一轮突进又告失败,众人也颇为懊恼,哪里想得到织田信长的大炮能打这么远。

    “我亲自出阵!”细川采女真的坐不住了,准备亲自进行第六次突进。

    “我去吧,父亲在此指挥诸军。”真田昌幸拦了一拦,一来是他大哥败了一阵他要表现的卖力一点,二来是他认为还轮不到细川采女出阵。

    “也歇够了,我去吧!”金井明五郎拔出大太刀,自有豪气。

    中央第一道马防栅就是金井明五郎突破的,论起来砍人,像他这样的剑豪真就是一把好手。山内家要说步战砍人第一,可能还真就是没人能争得过他。

    “明五郎你先发,我亲自后继,这一轮务必突破!”细川采女答应了,但是还是准备出阵。

    “好!”金井明五郎也不废话,把金箔南蛮兜系好,背后插一枝“五”字大旗。

    山内旗本五番队再度出阵,人群中的金井明五郎格外夺目。

    “是有鬼金井之称的金井甲斐守秀春第六段突进!”信长的右笔太田牛一大声喊出。

    “协后的乃是细川采女正通政!合众约一千七百骑!”

    听着太田牛一的高喊,织田信长心中大概有数,山内军这是调集了最勇猛的两员大将,试图一举突破。

    “与左卫门,你速带铁炮三百支前去,不必吝惜,全力射击!”

    “明白!”佐佐成政作为铁炮大将已经候战多时,随时可以出动。

    金井明五郎的名声那都是凭自己手中那把大野太刀砍出来的,当年经之岳口一战,寡兵与数万武田军鏖战,打响了赫赫的威名。

    人人传言,山内军中有一员金甲大将,武勇无双,夜中能砍杀夜叉,鬼神辟易。

    佐佐成政不是无能之辈,自然渴望和这样的对手交手。一路策马疾行,指挥着信长的铁炮众快步支援中央第二道马防栅。

    羽柴秀吉在此坚守已经快一个小时,将士疲惫,铁炮早就打的过热而无法再用,现而今得了佐佐成政的支援自然是大喜过望。指着那面“五”字大旗,和他讲述金井明五郎的事迹。

    鬼金井自然是唬人的,加上金井明五郎的部下很多是他的同族以及师兄弟,武艺相当的不错,指挥起来也比其他人顺畅。

    眼前双方是在栅栏边来回争夺,一边是想要突破,一边自然是固守,轮不到擅长使用野太刀的金井明五郎出手,直到一处栅栏终于出现松动。

    “有人拔除了马防栅!”金井明五郎随即准备带队前突。

    “那人便是金井甲斐守秀春!”

21.明五郎壮决而战

    佐佐成政站在栅栏后,见到原本隐蔽在人群后的金井明五郎终于准备突进,兴奋的大喊。

    而信长调集来的佛郎机铳也历经千辛万苦,手提肩挑送到了阵前,伴随着佐佐成政的大喊,土台上的佛郎机铳立刻点火击发。

    也怪金井明五郎穿的实在耀眼,那一身贴满金箔的南蛮胴具足,初生的太阳一照,直晃的人不能睁眼。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年头大家的盔甲都是越做越华丽醒目。

    以前几百年的战争那是武家贵族间的战争,只要武士们骑着马在马上兜圈射击弓箭就好了。顶多范围扩大到一门郎党徒众而已,真就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现在局面不同了,战争扩大化、平民化,但凡是个男人就有可能被动的卷入战争。指望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靠稗子生活的小农民能认清旗鼓,分辨大将,实在是太难为他们了。

    还是穿的骚一点,更容易让全军认识!

    三个子铳射击结束之后,硝烟更加浓重,很多地方原本就因为铁炮连续的开火而被烟雾笼罩,现在再加上佛朗机铳就别提了。

    “怎么样!怎么样!”佐佐成政自然是很在意有没有获得战果。

    无人回答他!因为硝烟中虽然有中弹的哭嚎,但是那个尤为晃眼的“金龟子”依然跳荡而前,手中双刀轮转如飞!

    “突进!突进!”金井明五郎以掌中刀为旗号,大声呼喝。

    身周是数百名往赴前驱的精锐常备,虽然遭到猛烈炮击,但是一来是倒毙者不过数人,二来是金井明五郎毫发无伤。

    鬼金井在阵,只要战死率不超过百分之五,这支精锐的封建军队是不会崩溃的!

    “这!”当面的羽柴秀吉都不敢信,挨了三轮佛郎机的炮子,这人屁事没有居然还往前冲。

    “半兵卫,这世上不会有什么避弹大明神吧?”

    “恩?没有吧……”站在羽柴秀吉旁边的竹中重治皱了皱眉,虽然说着应该没有,但是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漫天八百万神明,指不定真有个什么避弹大明神呢?羽柴秀吉想着打完这一仗,回家找个神官好好问问,要是有的话,就大小捐一个神社,供奉起来。

    “是我金井明五郎秀春前来讨教!”两人正想着,金井明五郎的大喝声已经传来。

    “二位还愣着做什么!”蜂须贺正胜举着一柄枪,就往栅栏跑。

    现在羽柴秀吉乃是万贯大名主,等闲是不会有人敢于这样对他呼来喝去的。但是蜂须贺正胜不同,他是秀吉的贫贱之交,两个人一起穷过来的。据说历史上,即使到了丰臣秀吉已经取代信长成为天下人时,除了阿中之外,唯有蜂须贺正胜仍旧直呼日吉这个小名。

    别人听了噤若寒蝉,可是秀吉听了哈哈大笑,毫不在意。到后来要封蜂须贺正胜做阿波国主,蜂须贺正胜直言不讳的说不干,宁肯留在秀吉身边做笔头家老,也不要一国的赏赐。

    结果最后就藩的乃是他的儿子蜂须贺家政,正胜则是一直侍奉秀吉到去世为止。就事实而言,这一对也算得上君臣相得,传下一段佳话。

    “小六说的是,小六说的是。”秀吉果真一点儿都不恼,接过蜂须贺正胜递过来的长枪,一道到栅栏后督促士兵抵抗。

    好在有三百支铁炮的有生力量加入,羽柴秀吉感觉压力并没有那么巨大。别看金井明五郎举着刀喊着往前突进,真到了铁炮的射程之后,还是规矩得很,竹束木楯什么的顶在前面,也有持弓众和铁炮众向栅栏后反击。

    此前中央第二道马防栅出现了缺口,现在缺口处还有几十名山内军在苦苦维持,正在等待着后续的大军加入,一道扩大这个缺口。

    不然要不了多久,就会在四面八方织田军的反攻之下,力战不支退出缺口!

    但是金井明五郎不急,他历来担任小平太的副将,持重而战,在战术上极度重视织田军。而且这种剑豪,心性极为坚定,正常人挨了一炮,不说吓傻吧,起码也要缓上一缓,他照样没事人一样出阵。

    有些事欲速则不达!

    数百人终于来到栅栏前,织田军的铁炮也不打了,持刀和持鑓足轻涌上前,和试图劈砍、拔除栅栏的山内军互相交刺。

    “山内猪右卫门在此,谁敢与我一战!”织田军这边很自然的就有人高呼。

    很快就有人迎了上去,金井队并不缺乏善于搏战的武士。金井明五郎则是直驱那处缺口,他要扩大缺口,迎接跟在后面突进的细川采女队,让细川采女的千骑人马突进织田阵中。

    眼看着金井明五郎连佛郎机都不怕,在弹正台上的织田信长也有些不敢置信。居然还真有迎着炮火冲锋,毫发无伤的大将。

    “弥助,对着那处缺口!射击!”信长青竹仗一指。

    “敌我混杂,真要射击吗?”太田牛一看到缺口处混杂着双方的士兵,略带疑问。

    “若是打死鬼金井,那便死得其所,有甚不好!”信长却不在乎那些杂兵的性命,都到了这时候,哪里还顾惜这么多。

    原以为已经只需要顾及到眼前的刀枪的金井明五郎突然危机感爆发,一抬头,瞳孔中两枚炮弹无限放大。

    多少年的战场经验让金井明五郎立刻做出反应,但是人再快哪里快的过炮弹,在金井明五郎扑倒的一瞬,一枚炮弹在他脚边砸落下来。

    另一枚炮弹不分敌我的在缺口同样砸落!双方转瞬之间就有十余人死于炮击。山内诸军看到这番地狱场景,终于崩溃,两个亲信家人拥上前来准备拖着金井明五郎撤退。

    可他们再看金井明五郎,只见他一条腿都被砸烂,恐怖的创口露出白森森的骨茬子。

    “很好,我会让你们看一看,我在当大将之前,就是一个足轻,而且如今仍然是!一个足轻三十岁还没有战死,那他就是一个废物!”

    说完金井明五郎居然以刀柱地,一瘸一拐的继续向缺口冲锋。羞愧的士兵们匆忙地跑上前去,站到他身边。一名家人高举着“五”字旗,狂呼酣战,溃退的士兵一改颜色,用刀枪,用拳头,甚至用牙齿,攻击眼前一切可见的织田军。

    中央先手二段马防栅突破!

22.七段强进突中央

    设乐原上旌旗高扬,山内军左右雷动!

    “中央突破!中央突破!”一名使番从阵前高举着“五”字长幡向清井田原下的山内本阵传递胜利突破的消息。

    沿途的突进各队接连欢呼,旗本五番队金井秀春冒着铺天盖地的炮火枪弹,居然突破了山内军先手各队五次突进而无法攻破的马防栅。

    而且中央第一道马防栅也是他突破的,整个山内军中一人突破两道马防栅者,仅此一人!

    “彩!”足利义章也鼓起掌来。

    现在山内左翼和中央都先后突进至敌前最后一道防线,随便哪一处突破,就可以折向弹正台,对弹正台上的织田信长形成包围态势。

    保教你岐阜弹正一兵一卒也逃不出这设乐原!

    因为金井队疯狂的攻击,羽柴秀吉所部终于支持不住,向后溃去,裹挟着佐佐成政等众向后逃散。织德联军中央第三道防线乃是信长之女婿江南蒲生赋秀、美浓不破光治、奶兄弟尾张池田恒兴等众。

    都是信长的铁杆拥簇,不然也不会被委以此般重任。尤其是池田恒兴,那可是和信长吃一口奶长大的关系,这关系不可能更铁了。织田信秀还充分发挥“汝妻子吾养之,汝无虑也!”的高风亮节,池田恒利一死,连老婆带孩子都给收养了。

    现而今池田恒兴担任犬山城主,实际上就是中央第三道马防栅的主要指挥官,配下还有其他的尾张众和美浓众,整体人数大约亦在四千骑至四千五百骑之间。

    总而言之,这一道防线,不会比羽柴秀吉防守的第二道马防栅更容易击破。而且先期溃退下来的各部,只要还有人在前面顶着,总归还有重新集结的机会,所以必须同样快速击破。

    细川采女正通政联合后继之村上周防守义国开始发动第七次突进!

    “臣也并入先手,准备同采女様一道往攻岐阜弹正!”藤原弹正意识到战局正在向山内军倾斜,很快最终的决战就将发生。

    “好!”

    长漥众千骑在千成金竹叶马标的指引下向织德联军中央驰去,队伍之中那十余名全副武装的高大武士乃是滨松教会附属修士团的武装护卫,另外还有数十名信教民兵随从在侧。

    遵照当年与小平太的约定,威廉神父从澳门、马六甲、暹罗、香料群岛等地招募愿意来到日本冒险的探险者,以教团雇佣兵的身份,平时守护滨松的教堂和南蛮商馆,战时响应山内氏每年六十日的军役征召。

    圣母怀抱圣子无垢像跟随在千成金竹叶大马标下,士兵们唱着不知曲调的赞歌,跟着大队人马前进,两侧的各队人马齐声高呼着“胜了!胜了!我军胜了!”

    东国无双之大将姊小路弹正大弼纲家出阵!

    原本壮决而战的金井明五郎在突破第二道马防栅之后终于被人抢了下来,第三道马防栅前乃是细川等众的英姿。

    别的不提,俺们大舅哥细川采女的武艺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大冬天光脚跑两公里的猛男。一支长枪打的人怕鬼愁,就算是池田恒兴也有些招架不住。

    “柴田七九郎前来讨教!”【注1】

    “来的正好!”细川采女夷然不惧,和柴田康忠对战起来。

    跟随着突进而来的村上义国则是连连指派家臣,冒着佛郎机的炮火拔除栅栏。金井明五郎中弹身亡的消息两人已经知晓,但是不可能因为这样就不带队突进。瓦罐难离井口破,大将不免阵上亡,如是而已。

    “我伊奈源左卫门前来迎战!”又是一员武将从织田军中跳出,迎战拔除栅栏的村上葛尾众。

    双方都知道现在到了紧要时刻,就算尾张兵美浓兵不如信浓兵耐战,可是尾张和美浓的武士却不一定会输给信浓的武士。

    尤其是现在织田信长所处的织德联军左翼还在山内军的右翼攻击之下,双方交缠在一起,原本想着以重兵拖延山内军重兵加强的右翼,待其气衰,全军反攻。

    结果弄巧成拙,山内军索性豁了出去,各部齐向织德联军突进,轮番上阵,不断的冲击马防栅和壕沟,由“重点突破,全军突进!”改为“全军突进,处处突破!”。

    织田军的北畠众到现在也没有从御堂山上下山参战,扣掉这一万二,五万五千众的织德联军也就只得四万三千众,和山内军在阵的三万九千余众几乎差相仿佛。

    “伊奈源左卫门已被讨取!”

    阵中一声大喝,一颗首级被高高挑起,还未知是谁讨取了敌方大将。山内军这边的大炮先于藤原弹正的长漥众到达织田军设立于第一道防线处的土台,二话不说就是对池田恒兴所众展开炮击,以前都是山内炮兵按着别人揍,头一回被人家给揍了,心里憋着老大一股劲。

    先是有大将被讨取,又是近距离遭受炮击,受到村上义国突击的不破光治所部终于动摇。硝烟中被长枪高高举起的首级,以及不停地砸落到阵中的炮弹削弱了原本就士气受挫的不破队士兵,在不可微查的一瞬,第一个杂兵反身逃跑。

    有一就有二,战国足轻哪个不是脑后长眼的高手,本着死谁不死我的中心思想,不破队像是消解的热奶油一般,一泻千里。

    “胜了!胜了!”

    【注1】:这个人和柴田胜家的关系不太大,是德川家康配属给池田恒兴以方便他认识前来攻打的山内军诸将旗号的德川氏家臣。历史上此人分配给了佐久间信盛,也是担任辨识武田军诸将的任务。

    永禄4年(1561年)から徳川家康に仕える。永禄6年(1563年)に起こった三河一向一揆では、自ら浄土宗に改宗し、この時の槍働きを評価されて家康より諱を賜り康忠と名乗った。永禄10年(1567年)に家康が家中の職制を新設すると、康忠は旗本先手侍大将の1人に任命される。永禄12年(1569年)、遠州攻略の戦功により家老に任命される。

    最后以武藏国菖蒲、私市五千石旗本的身份存续,乃是长期参与江户幕府幕政的重要旗本家族之一。

23.织田众急转直下

    煊耀的千成金竹叶马标不断前移,每前进一分,就对连吾川对岸的织德联军压迫一分。

    不是因为马标下的藤原弹正武勇无双,若论及武勇。织德联军中几乎是任何一个武士都可以轻松的击败藤原弹正。甚至一个普通的杂兵都可能和藤原弹正对打上几轮,击而败之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这支马标所代表的的乃是二十年来大小数十战,奇计破小田原,寡兵胜利根川。三百众坚守经之岳口不溃,一万众往攻北武联军五万,世人赞誉为古今无双之大将的姊小路纲家!

    似乎是人耳可闻一般的“嘣”的一声,原本尚在中央第三道马防栅坚守的织田各众,被这仅仅千人的气势所压迫。远处千成金竹叶马标下,一名通身南蛮胴具足的瘦小大将此刻身形暴涨,在诸军的簇拥下突进而来。

    织田众溃!

    “今之好机!”藤原弹正手举青竹仗向前一指,长漥众候战已久,发了一声喊,猛趣而前。

    骑在马上的池田恒兴高声呼喊着不许撤退,可是很显然他的段位远不如藤原弹正。原本就军心动摇的士兵现在被强大的气势所压迫,根本不愿意反身作战,就算池田恒兴的马仗打在脸上,也手脚并用的向后跑。

    眼看着滚滚而来的山内军,池田恒兴又望了一眼弹正台上的永乐通宝大马标,长叹了一口气,跟着人潮向后溃去。

    中央一溃,织德联军右翼尚在战斗的织田信忠、河尻秀隆和酒井忠次三人大惊,他们与本队的联系被割断。而且还正在遭受山内主计的猛攻,根本无法快速的抽身离去,不管是跑路也好,还是汇合织田信长也好。

    “肥前,如今是何行止?”织田信忠有些慌神。

    毕竟才十八岁而已,虽然也已经有了几次战阵的经验,但是织田信忠多少还是对眼下直转的局面有些无力感。

    “少主是何想法?”河尻秀隆往后看了一眼。

    那里的冈崎众正在许多武士的呼喝下试图重整,虽然遭到了山内主计山内义雄父子两人的重击,但是三河兵的耐性还是可以的。既然武士们尚未逃离战场,那么只要时间充足,未必不能再次投入作战。

    “放弃此处,前往父亲所在的台原?”自己的辅佐役河尻秀隆一反常态,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询问自己的意见,织田信忠只能试探着回答。

    “这么说少主认为殿下胜势尚在?”河尻秀隆不知怎么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胜负之势正在翻转,下马太郎胜势更大!”织田信忠到底是武家子弟,这点东西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那么少主认为仅凭这如许几千骑,能翻转战局?”

    “似乎不能……”

    “既然不能!那应让如何!”

    “……”织田信忠并不是蠢笨之人,短短的几句话就明白了河尻秀隆眼下的意思。

    卖了德川家康的冈崎众,让他们这几千人拥堵在这,拖延突进而来的山内军。而他们两个也不去救织田信长,反正眼下这形势明显倒向山内军,不如就趁早跑路。

    只要跑回尾张,那么留守在尾张防备长岛一向一揆的一万兵马汇合两人手下的数千众,就尚有补救和抵抗的资本。

    “不行不行不行……”织田信忠脑子里过了一圈,连忙摇头反对。

    “好!既然少主有此决心,臣便同少主走一遭!”河尻秀隆看到织田信忠的反应就知道小伙子劝不动,便也立刻决断。

    两个人很快结束了对话,但是有一点两个人没有任何的犹豫和不同,抛弃冈崎众,由他们来拖延住山内左翼的上万兵马。

    只不过河尻秀隆是准备直接跑,而织田信忠是准备去救他老子织田信长,至于到了弹正台是继续死战,还是跟着他老子一起跑就看情形了。

    和两人预估的一样,在中央第三道马防栅后防御的蒲生赋秀、池田恒兴、不破光治等人向后溃退之后,山内军先手和先手后备各部果然并不去管那些后溃的织田军,而是留下一队人马,继续驱赶溃兵,保证溃兵无法停下来收拾集结而已。

    剩下的大部人马,立刻转向,联合山内军右翼的今川义亲等部,向汇聚在弹正台周围的佐久间、泷川、丹羽等部以及织田本队包围过去。

    ……………………

    “在下奉殿下钧命,请中将殿出兵!”冈田重孝也不废话,看到北畠信具之后就大声要求他赶紧出兵下山,支援岌岌可危的织田军中右两翼。

    “我家殿下腹痛尚未停止,无法出兵。”木造具政作为北畠氏的一门亲族众大将,乃是北田具教的三弟,是北畠信具理论上的叔父。

    “我观中将殿面色如常,真就腹痛难以动兵嘛!”冈田重孝作为信长的马廻,那是铁杆中的铁杆,一心一意拥护织田家的人。

    这北畠信具一看就没有什么事,摆明了就是借口,就不想出兵支援织田信长的战事。而且座下这些北畠氏的旧臣,虽然降服了织田信长,也暂且认可了北畠信具乃是北畠氏的家主,可是北畠家仍旧是独立的大名家。

    这回能来,还不是因为北畠信具乃是织田信长的亲弟弟,而且北畠家暂时打不过织田信长,需要乖乖听话。

    “休得胡言!我家殿下只不过是眼下稍缓而已!”

    “在下乃是弹正殿所派之军监,奉命督促北畠之众出兵,请中将殿不要再行拖延,立刻出兵!”冈田重孝不和别人做口舌之争,要北畠信具立刻表态。

    北畠信具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答复冈田重孝。他自然是愿意去救自己的哥哥织田信长的,但是他这个北畠家主纯粹是靠织田信长的兵威坐上来的,现在织田信长危急,那他的那点家主权威自然也就很危急。

    他身边也有几个织田家带来的侧近,可惜人微言轻,没有办法掌握绝大部分的北畠氏的兵力领地。北田具教父子表面隐居,背后活蹦乱跳,两相结合,架空了北畠信具。

    “冈田长门守!”身后突然有人大喊!

24.北畠众佐幕讨贼

    突然被人叫到名字的冈田重孝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还没有反应过来,劈面而来就是一刀!

    一点儿挣扎都没有,背后一刀,你就是想防备也防备不了。呜呼一声,冈田重孝就惨死在北畠众的幕府大帐内。坐下诸将惶然大惊,他们只不过是想坐观成败而已,其实还没有准备直接和织田信长对着干。

    “诸位难道还不能决断嘛!”把满是鲜血的刀往地上一插,来人在所有人难以言明的目光中大步流星的走到北畠信具身边。

    不是鸟屋尾石见守满荣又是谁!

    “事已至此,不得不为!”坐在下首的北畠具亲立刻拔刀。

    得了他的命令,原本守在帐外的不少北畠武士对着尚不知情的数十名织田军突然发动袭击。若是当面锣对面鼓的争战,这几十人在冈田重孝的带领下未必不能杀透重围。但是很可惜,先是冈田重孝被袭杀,他们又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数倍的北畠众围攻,很快便被杀尽。

    “你们……你们……要造反!”北畠信具已经看出这帮北畠众要干嘛了。

    藤方朝成等人立刻拔刀起身,和几个北畠信具的侧近围绕在北畠信具身边,但是他们只不过少少的几人而已,织田氏对于北畠氏的控制实在是太薄弱,此前完全维系于织田信长个人的赫赫兵威,现在恶果就显露了出来。

    “哼哼……还请殿下发令下山合战!”鸟屋尾满荣那是北畠家的铁杆,根本不服什么织田信长,时刻以北田具教之命是从。

    现在北畠信具是北田具教的女婿,在身份上他可以接受北畠信具担任家主,但是在整个家族利益上,那就必须以北畠家为主。他织田信长算个鸟!现在正是我们北畠氏脱离织田氏的大好机会!

    “下山合战?你待如何!”

    “臣刚见到织田勘九郎与河尻肥前守二人移兵!”鸟屋尾满荣话说的并不算大声,但是语气里却尽显狠烈气息。

    “不不不不不……”北畠信具怎么可能下山去攻杀自己的亲侄子。

    “由不得殿下您了!”鸟屋尾满荣身子一转,看向尚且正在犹豫的木造具政、森本具俊、田原重纲等人。

    “诸位更待如何!”北畠具亲刚刚杀完数十人,这会子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血,连头脸发辫上都殷红一片,简直和一尊杀神一般,散发着噬人的恐惧。

    “下山合战!”木造长政这会子才十九岁,看他爹有些犹豫,但是他耐不住寂寞,这要是一辈子跟着织田信长混,木造家迟早会因为是北畠氏的一门重臣而被清理掉。不趁着个时候搏一把,只会被慢慢消耗殆尽。

    “好!”木造具政终于下定决心。

    “擂鼓下山!目标是织田勘九郎!”鸟屋尾满荣不再征求北畠信具的意见,而是以北畠氏家老的身份直接下令。

    原本就不满于现在北畠氏跟在织田家后面亦步亦趋的旧北畠氏家臣们立刻出阵发兵,而那些投降了织田信长的国豪们也已经骑虎难下,杀了冈田重孝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谁都别想跑。

    鸟屋尾满荣实则也是智略深沉之辈,要是直接让这帮人下定决心攻打织田信长的话,凭这些人只敢用“腹痛”的垃圾理由搪塞信长的本事来看,他们绝对是不会敢的。

    现在先砍死了冈田重孝,又降低难度为往攻织田信忠和河尻秀隆,这个接受程度总比让他们立刻去砍织田信长来的容易。

    而且北畠氏作为惯来的亲幕府势力,隐居中的北田具教自然是收到了足利义昭的密信。原本足利义昭是希望北畠具教和北畠具房父子在南伊势发动叛乱,驱逐家中的亲织田势力,夺取家中的控制权,最好能发兵攻打北伊势的织田方势力。

    但是天赐良机!

    下马太郎起兵上洛!

    兵力上并没有富裕到可以随便挥霍的织田信长极有可能会带上能动员一万多人的北畠众参阵,这才是真正的好机会。

    原本试图发动的北畠具亲、鸟屋尾满荣等人立刻按下不发,静静地等待着织田信长的动向。如果织田信长是尽调浓尾两国之众往战山内,那浓尾空虚,他们就趁势起兵。

    如果信长征调北畠众出阵,那正中下怀!

    让我们这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去揍天下正统下马太郎足利义章,那是根本不可能拼命的。但是要说是反过来揍你织田信长,那么我们就十分乐意了。

    弄别人我们不行,弄你织田信长的话我们一个顶两!

    而且有足利义昭的密使和御内书,只要现在跳反,那立刻就是一个反正功臣。如果再纳一个投名状给足利义章,那将来足利义章执掌了天下,新幕府里北畠家又是一个国司。

    早下山,胜负未定,北畠家还不至于为了足利或者山内用尽全力。现在胜利的天平正在向山内军倾倒,但是织田家主力未大损,信长本队及临敌各队起码二万余众还在弹正台附近与山内军作战。

    那北畠众下山就有鼎定乾坤之功!

    “咚咚咚咚”的太鼓声擂响,原本坚守在御堂山上的北畠众终于开始下山参战。一万二千众的庞大兵力,不管在哪一方,都对战局有巨大的影响。

    弹正台上的织田信长看到中央防线被突破,原本心中已经有了一丝退意,现在看到北畠众下山,那完全就可以堵住中央的缺口。

    只要他这边发动反攻,不再被动的以防守消耗山内军,而是设法击败面前之敌,那大不了就是极限一换一。大家各自败一阵,打个不分胜负,互相撤退。

    山内军冲不动织田军,无法进入浓尾平原,那上洛的气势就会消减,最终的胜利者一定是他织田信长!

    可是正在他准备调集兵马,向今川义亲等众发动反击时,下山的北畠众对着正在向弹正台转进的织田信忠及河尻秀隆发起了强袭。

    “佐幕讨贼!义在山内!”冲在前头的北畠具亲鼓舞着士兵。

25.信长暗中思退路

    设乐原的合战在御堂山上的北畠众击鼓下山后彻底倒向了山内军,形势几乎毫无悬念。

    最先彻底崩溃的便是被织田抛弃,且本身大部分已经陷入混乱的德川军。在织田信忠和河尻秀隆二人撇下殿后军,突然撤出战斗之后,酒井忠次终于抵抗不住山内主计所部的猛攻,崩溃!

    前军冲后军,后军本就溃散,四千余德川军再也无法收拾,成为了山内军太刀下的鱼肉。

    正在行军的织田信忠和河尻秀隆二人,看到御堂山上的北畠信具下山还心内一喜。要是多了这一万二千众,那必定能救出织田信长,大家撤回冈崎城再战就是了。

    原本还想招呼着自己的小叔叔一起发兵的织田信忠甚至还略微放慢了骑行的速度,准备叔侄两个并肩子上,一起去救他老爹。结果当然很显然,他走着走着就突然听到了那句“佐幕讨贼,义在山内!”后,这下算是彻底慌了神。

    北畠具亲一马当先,南势诸国众紧随其后,鸟屋尾满荣监押着北畠信具,笹龙胆大马标高悬,全军气势汹汹的猛突织田信忠所部。

    格外令人惊叹的乃是一员挥舞着二米多长鬼金棒的大将,身高足有一米八,身穿阿弥陀佛胴,背后却插一柄足利二引两靠旗。

    鬼金棒所指,人马具碎,短短几瞬就带走了数十名织田军士兵的性命。近看竟是一名头点戒疤的大和尚,不是洛阳等持院座主静空禅师又是谁!

    作为足利义昭的亲信,即使是幕府最困难的时候也不曾背离过幕府的忠臣。此番远涉重险,孤身一人闯入虎穴,劝说北畠具教起兵,在知悉北畠氏的策略之后又跟随从军,如今以身为一军之刀尖,率先杀入织田阵中。

    口念阿弥陀佛不妨碍手中的鬼金棒轮转如飞,数十斤的包铜大铁棍上已经沾满了织田军士兵的鲜血,棒下竟无一合之将。

    “织田勘九郎何在?”静空禅师大喝一声,恐的织田军各众连连后退。

    当然不会有人答应他啊,他这模样别说织田信忠了,你就是本多忠胜、立花宗茂过来也要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扛住那一棒啊。反正织田信忠瞅了瞅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儿,肯定是不敢上前应战的。

    在阵中的河尻秀隆立刻让人把永乐通宝马标向另一侧转移,免得那大和尚瞅着马标所在一力杀将过来。

    “少主,北畠众作乱,事急,走吧!”

    “走走走……”织田信忠的忠诚终于被连续的打击所击破,神思不属,求生的**战胜了一切。

    “老臣殿后!少主您先走!”河尻秀隆作为信忠的辅佐役,两人的关系就和小平太与足利义章的关系一样,半是君臣,半是父子。

    “肥前……”织田信忠有些不知所措,被河尻秀隆从身上剥除了那身显眼的当世具足。

    “快走!”点了几个忠诚的马廻,帮信忠换上一身普通的胴丸,河尻秀隆觑着道路,拍马便送信忠离开。

    “织田勘九郎信忠在此!”看到信忠跑远,河尻秀隆戴上信忠的头兜,大声通名。

    四面八方的北畠众终于找到高踞在永乐通宝马标下的“织田信忠”,个个奋勇,人人争先,死命向他杀来。

    木造长政、北畠具亲、田原重纲等人不仅驱士卒猛攻,还连连呼喝弓足抵近射击。

    “织田勘九郎信忠已被我平泽外记右卫门业正讨取!”

    阵中一枚首级高高悬起,织田信忠及河尻秀隆数千众总崩!

    这场突变真是合战的中的山内和织田双方都没想到的,但是这对山内有什么不好呢?

    弹正台上的织田信长在听到那句“织田勘九郎信忠已被我平泽外记右卫门业正讨取!”之后,神色一下子颓唐下来,虽然很快又恢复如初,但是左近的所有人都知道信长心中必定悲痛万分。

    “击鼓传令!让各众依托台原应敌!”信长很快调整策略。

    现在织田军还有二万众不到,如果聚拢起来,依托弹正台死守,山内军未必攻得下。他手上还有铁炮千余支,以高就下,对佯攻的山内军会造成极大的威胁。山内军每冲击一次,都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双方从最开始的火力试探,到现在已经鏖战了接近三个小时,士卒大部分都已经疲惫。不论是织田和山内,也都几乎没有了预备队,无法再持续作战。

    那么就看谁能坚持的更久吧!

    山内军的中央和右翼两部约三万众不到,徐徐推进,大致上展开,试图包围弹正台。台原左近除了织田信长的本队之外,还有丹羽长秀、佐久间信盛、泷川一益等部,以及原本的游击部队柴田胜家和撤退后重整的羽柴秀吉。

    据说历史上曾有这么一则对话,对话的两人分别是香阪弹正和内藤修理,一人问对方织田弹正是个什么样的人。另一人就回答,织田信长是个即使厕纸(那玩意儿叫扇鼻纸?)忘带,腰刀也不会离身的人。

    虽然这玩意儿和那些逸话、军纪之类的东西差不太多,都像是江户时代那些小说作者瞎编的内容,但是这还是能体现世人对织田信长的看法的。

    这人是个标准的武士!

    随时都在准备战斗,生活的一切重心都在战争上,可以拉屎不带纸,但绝不会出门不带刀。从侧面来说,既然是“真之武士”,那很多武士应该有的技能他显然也是具备的。

    比如跑路!

    能活到江户时代的武士,除了命长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技能,那就是跑路!不会跑路的肯定早就死透了。就算德川家康,不也有三方原羞耻惨败,单骑走马落跑的时候。

    更不要提信长这个半辈子都在打仗中度过,一生遭遇过无数次背叛,却一路开挂活到四十九的sss级跑路能手。

    这仗眼下的情况已经从织田方占优,转换为山内方占优,但是还处于某种僵局的情况。即使织田信长,也要开始做最坏的打算了。

26.设乐原柴田殿后

    对弹正台的合围尚未合拢,织田信长看了一下左近的情况。

    正面连吾川的今川义亲等众很快就会突破最后的那道马防栅,冲到弹正台下。而自中央包围而来的细川采女等众也正在逐散中央溃败下去的织田各众,并接二连三的向弹正台推进,设法与今川义亲一道夹击织田信长,包围弹正台。

    “殿下决意在此死守了吗?”安静侍立在一旁的羽柴秀吉似乎有些猜透了织田信长的意思。

    刚刚从中央退下来,别人溃退了都是没头苍蝇一样往栅栏后跑,他羽柴秀吉不一样,那是被金井明五郎秀春如同战神一般的景象给惊退的。虽然也是撤退,但是好赖队伍没有跑散太多,大致上收拢一番,点一点算上几个与力,居然还有一千多小二千。

    现在和柴田胜家一样,作为拱卫弹正台本阵的部队,直接围绕在信长的本队旁边。看到信长下令击鼓合众,准备在弹正台做殊死一搏后,有此一问。

    “不在这死守,难道落跑嘛!”信长一转头,眼神锐利。

    “若殿下死守,臣当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若殿下要退兵,臣愿在此殿军!”羽柴秀吉立刻单膝跪地,大声应答。

    信长可以说自己落跑,他羽柴秀吉不可以,所以秀吉很含蓄的劝信长退兵,并积极主动的表示愿意承担下此次的殿后任务。

    要知道现在的局面可真称的上九死一生,北畠众先是坐观成败,如今又临阵跳反。甚至攻杀了织田信忠,击败了数千织田众。虽然让他们立刻和山内军毫无间隙的合兵一路强攻弹正台不大容易,但是截断御堂山左近的道路,形成外围包围网还是很简单的。

    加上山内军这边已经包围过来的两翼,和正在扫清德川冈崎众,设法加入会攻的山内左翼山内主计各部,很快围绕弹正台的包围就将合拢。

    是战是退,犹豫不得!

    现在走的话,还有些机会,现在不走,就真的没机会走了!

    “哼!”信长没有回应,看了一眼正在猛攻佐久间信盛,排除第三道马防栅的今川义亲所部。

    “臣愿意为殿下开道!”柴田胜家看这两个人在这里一唱一和,立刻开口。

    他也是威名素著的老将了,二十多年仗打下来,如今这战局看的不要太清楚!如果北畠不反,那还可能五五开,现在北畠反了,五万多大军一刀砍走四分之一。不仅是兵力上已经弱于山内军这么简单了,士气上也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杂兵们哪里懂什么高深的道理,他们只知道连信长的亲弟弟北畠信具都背叛了信长,这局面肯定是要完蛋了,大家都在寻找退路,随时准备下船了。

    如果还搁这儿死守,别看信长表面上风轻云淡的说要决战到底,实际上这些杂兵肯定会在气势正盛的山内军攻击下一哄而散的。

    大家都是老战国人了!

    谁不清楚谁啊!

    不过柴田胜家这话虽然大大的表忠心,却等于直接和信长说咱们赶紧跑路吧,这仗输了,回清须咱们就又是一条好汉。

    “去!前头去!”信长不应柴田胜家,用手中的青竹仗向前指了指,命令柴田胜家即刻防守,准备作战。

    “修理也是一番肺腑之言啊!”羽柴秀吉看柴田胜家退下。

    “留你在此殿军,你能守多久?”信长不理,反而问了这么一句。

    “守至殿下安全退兵!”

    信长看着一脸郑重的羽柴秀吉,还是略带一丝犹豫,如今要是走了,还想拉起五万人的队伍就难了!要是拉不出新队伍,夺了冈崎的山内军一定会和北畠军往攻尾张,到时长岛一向一揆众也会加入山内军的攻势。

    上洛之众到达清须之时,怕是将超过十万众,就算他织田信长生了三头六臂,也将回天乏力!

    “浓尾富庶,人民数十万,膺服于殿下……”羽柴秀吉又劝。

    美浓和尾张占据着日本三大平原中的浓尾平原,丰沃的土壤养育了数量庞大的人口,此刻才秋收结束,军粮米充沛至极,清须城内仓廪实足。城主林秀贞又是织田氏的谱代家臣,和织田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只要回了清须,就和之前河尻秀隆对织田信忠说的一样,穷尽民力,征丁抓壮,二三万大军还是轻松的。此外在北伊势的神户信孝、长野信良(织田信包),在江南的森可成,在洛阳的原田直政、村井贞胜都各自拥兵数千人。

    如果把越前的那两个杂鱼算上,信长手上立刻能叫来的人马不下六七万,完全可以再战一场。当然啦,设乐原的战局情况传出来后,这些人还能不能来,或者有没有命来,还要打一个问号,有待商榷。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活着就有可能,硬着才能打x!

    “传令给(佐久间)右卫门和权六,令他二人殿军。”信长终于下定决心。

    同时野々村三十郎、福富平左卫门、佐佐内藏助成政等铁炮大将也一概留在弹正台,以千支铁炮的强大火力,协助殿后。

    至于花费了大判二百枚的英制8磅寇菲林长管加农炮,太重了,根本没法带着跑路。但这玩意儿信长肯定也不会留给山内的,吩咐佐佐成政,如果要跑或者看着守不住了,就把大炮炸掉。

    望了一眼风起云涌的设乐原战场,织田信长并没有叹息什么,一旦下定决心,那真就是行动力十足。

    价值连城的昂贵大铠、马具一概丢下,甚至永乐通宝大马标也因为难以携带而丢在原地。至于其他那些不是那么值钱的衣物、装饰之类更是毫不在意,全都抛弃。

    所有人只带便于近身搏战的短刀和短枪,着轻甲,唯一携带的就是战马食用的食盐和精料,马是保命的家伙,不能疏忽。

    “殿下先走,小的随后跟上!”羽柴秀吉也丢掉了一切辎重,随时可以出发。

    “于先走了!”信长跨上连钱苇毛,不曾回望一眼。

27.死纲家算活信长

    清井田原的风那么大,连马边背着南蛮胴具足的樋口与六都有些寒颤。

    “与六啊,你觉得你自己的才能长于何处?”小平太看着马下的与六,有些慈爱。

    “我吗?大概是和弹正一样抚理百姓,修养安民,辅佐君王吧。”与六抬起脑袋,看着马上的小平太,小小的人儿居然流露出一种特殊的自信。

    “马上争衡,你远不如平八和小平太二人,但是论及理民之干,你委实有几分天赋。”

    “嘿嘿,都是跟着弹正学习的。”

    “待我去后,你侍奉殿下,不能有须臾之懈怠。”

    “恩?”

    “这天下的混乱不会太久了!统一的曙光不在织田便在我山内,到时就是你一展所长的机会。”

    “弹正是说?”与六一时间没有明白小平太的意思。

    “文治之才才是将来殿下所缺乏的,你当竭尽忠诚,效力于殿下。”

    示意要开口的与六先不要答话,小平太回望了一眼被侧近马廻们簇拥在中心的足利义章,清井田原这一战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亲身参与。

    “我马上就要去见先主宰相公,如今的时间已经不够我再有所悔恨!

    与六你要记住,若果我故去,你便披挂起我的盔甲,以藤原弹正的身份临阵参战,激励山内之将士。

    若殿下询问你,我有何遗策,你便如实告知。岐阜弹正兵多将广,但是其麾下之众多是近十年来以酷烈之征伐兼并而得之,众心不齐,诸将莫一。

    尤以北畠之众最为离心离德,若战当先战北畠,驱其败伍席卷全阵。若北畠不战,则先战北伊势泷川之众,北势才逢长岛一向众之力挫,士气衰颓。

    我军虽寡,但士卒精悍,锐意敢战。若战,当乾坤一掷,不可畏首畏尾!一鼓作气,全军克敌。

    知道了吗?”

    “知道了!”与六郑重的点了一下头。

    “很好……与六你跟随我这么多年,理民之术已经尽得我之真传,但你年轻气躁,短于军略。一旦临阵,不许好气争胜,凡事克制。

    还有一点,不论战至何种地步,越后精骑千余众,高梨奉公五百众都不可驱用。若败,有二千骑扈从,一切无虞。若胜,二千骑乃可大用!”

    突破设乐原后,便将进入更为广阔的矢矧川平原,河流泛滥冲积而出的宽阔平原抚育了西三河近二十万百姓,形成了一望无际的大片农业区。

    秋收之后,即使水田也早就排空积水,为播种越冬小麦而做准备。四平八旷之平野,最利于骑兵突进。

    设乐原合战一旦获胜,以小平太对织田信长的了解,但凡只要有个脱身的机会,信长就有可能逃出升天。大概率他会留下德川家康、佐久间信盛等人殿后,趁着山内军还没有彻底湮灭他的军队,寻找合适的退路。

    设乐原的地形是山川合拢,夹住一块小小的山谷道。就算是三河本地人,都不敢说冲入渺无人烟的中央山脉之后能再绕出来,遑论是第一次来设乐原的织田信长了!

    他必定会选择向后退却,先到更加开阔的有海原稍作整顿,然后就带上自己的亲信小姓和侧近,一路飞奔回尾张清须城。

    这一路他就非常熟悉了,因为从他爹织田信秀开始,就是顺着这条路从那古野和古渡出发攻打安详城以及冈崎城的。不仅织田信长自己熟悉,很多尾张的老兵也熟悉这条路。跑路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慌不择路,那样枉死的概率非常大。

    假设山内军在设乐原中击溃了织田军的主力,使得织田信长弃军而逃,那么这时候越后二千骑突入矢矧川平野就是兜网捕鱼,抓获织田信长的概率将大大增加。

    虽然不排除织田信长选择钻山沟的可能性,但是以小平太和信长二十年相交的了解来看,信长只会冒有一定把握的险,绝不会无脑瞎来。

    ………………

    “若岐阜弹正退兵,必走有海原,趣冈崎矢矧川!”与六默念着小平太对他的吩咐。

    弹正台上的织田军原本稍显混乱,此刻却爆发出极大地求生**,各种人马从尚未合拢的包围圈中奋力冲出。

    由于御堂山上北畠众的临阵背叛,转进段户山已经是完全不可能了,只能向后直走,跑上大半天冲入冈崎城,再沿东海街道奔回清须城。

    “弹正叔父连这都预料到了!”在数千越后和高梨众簇拥着下前进至此的足利义章感叹无比。

    “弹正様预料岐阜弹正会走有海原,逃奔冈崎城!”与六郑重回道!

    “好!”足利义章左右手击掌而诺。

    一面命令山内诸部袭击冲下弹正台的织田各众,一面命令今川义亲攻打弹正台上的织田军。

    “杂兵无有用处,诸将奋力讨捕织田军侍大将、足轻大将及铁炮弓大将!”一色义有命令尚在本队的山内使番向全战场的山内军大声传令。

    “近江(甘糟景持)、丰前(河田长亲)、三河(竹俣庆纲)、内记(高梨内记)!请四位各带乘马五百,为大军先驱,突入有海原,兜捕岐阜弹正及德川三河守!”足利义章看着眼前四位骑兵大将。

    “遵命!”上杉谦信和高梨政赖来前吩咐过,一切以足利义章之命是从,四人自然无有不从。

    何况不是让他们去冲阵突敌,而是兜捕溃败之众,那真就是轻而易举,白捡功劳的美差,哪还有什么不满。

    四条腿总归比两条腿跑得快,而且这些骑兵自开战以来就只是呆在足利义章身边护卫而已,根本没有出力参战。人力和马力现在都是最佳的状态,远胜于已经打了三个多小时烂仗的织田军士兵。

    踏过连吾川那只没过马蹄的浅水,越过设乐原上杂乱的阵地和栅栏土墙,二千骑人马高扬着旗帜,飞快向正在撤退的织田军冲去。

    一方是在撤兵,一方是在兜捕。越后骑兵有的是耐心,尤以高梨奉公五百骑最为熟练。完全不冲突入敌阵,玩起了一手流镝马。

    “梆梆梆”弦子声乱响,织田军原本就混乱的撤退阵型更加破乱,骑兵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

28.设乐原胜负已分

    弹正台上的抵抗意外的有些坚决,“撤退佐久间”与“前进柴田”二人的组合殊为能战!

    但是向冈崎撤退的各众人马起初尚且可以维持队列,但是反复遭到山内军各众、越后众、北畠众的袭扰,逐渐的就不再严整,队伍开始脱节,甚至直接一哄而散。

    “刈谷城主水野下野守信元已被我平泽外记右卫门所讨取!”战场上再度传来一阵高喊,万军从中四处传扬。

    “这个平泽外记是哪家的武士?”足利义章记得不久前讨死织田信忠的亦是此人。

    “似乎是北畠氏的浪士众。”一色义有在旁边也不太确定。

    原本挥舞着鬼金棒在战场上大杀特杀的静空禅师如今已经寻到了山内军本队,向足利义章传递了北畠众反正,并讨死织田信忠的消息。表示北畠众是足利义昭此前策反的,一直以来对幕府忠诚不二,请足利义章明察。

    在说到讨死织田信忠时提了一嘴,乃是一名出身上野的武士立功讨杀。立下此番殊勋,如今居然又讨杀织田氏的国人众城主大将水野信元,委实让人来了兴趣,有意招揽。

    说来水野信元死的也不冤枉,他仗着自己是尾张和三河两国交界处的国豪土著,对左近的山路相对熟悉。眼看着大路上拥堵着大量逃亡的织田军和德川军,他就准备发挥自己的先天优势,钻山沟跑路。

    虽然御堂山被北畠军占据,但是北畠军也是初来乍到,水野信元认为自己可以完美避开北畠军。结果好死不死,撞上了已经砍了“织田信忠”的脑袋心满意足回山头上休息的平泽业正。平泽业正是立下大功,可惜其他的浪士众还没有啥斩获呢。

    两伙人在山沟里突然遇见,大眼瞪小眼,确认不是自己人之后,就抄刀子干起仗来!

    水野信元亏就亏在自己是小队跑路,身边就跟了几十个亲信,而没有斩获的北畠军那可数以千计。就算不砍了他的脑袋,拿他的那一身盔甲,那把刀也能发笔小财啊。

    浪士众眼睛都红了,一拥而上。平泽业正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他老家上野那破村早就在关东来回的拉锯战中湮灭,现在多弄一点是一点。

    所以说人运气好,怎样都挡不住!

    浪士众如果不是讨取了敌军的重臣大将,基本上打完仗得了钱米赏赐也就遣散了。所以大部分人都在争抢战利品,毕竟无人认识水野信元,虽然可能看装束水野信元像是个足轻组长或者足轻大将。

    等到平泽业正和两个家人砍倒水野信元之后,这才发现是条大鱼,又是一个大名啊!

    “稍后可召此人前来!”足利义章吩咐了一句。

    凭此人的两颗首级,换一个二百贯俸禄的旗本是毫无问题了。毕竟现在收拢一些有本事有能力的人才,充实进山内的旗本,就等于充实了将来新足利幕府的御家人团队。

    现在织德联军山崩海倒,足利义章身边也就只留下越后和高梨的杂兵二千,还有山内旗本一番队的五百众护卫而已。越后这些杂兵说白了其实就是那么冲出去的骑兵们的马夫、小者、杂役、家人,毕竟人生活可以自理,马却需要相当的照顾,尤其是战马。

    连与六最后都克制不住,带着长漥众冲出去练练手。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本多忠胜、榊原康政他们原本就因为没有参战而手痒难耐,现在撒欢似的跑了出去。

    本队的众人正在观望弹正台上的战局,这算是整个设乐原上最后一处战场了。山内军左翼围歼德川冈崎众的山内主计所部,突然猛烈的爆发出一阵欢呼。

    “德川三河守已被我黑川新八郎庆德讨取!”

    “德川三河守已被我黑川新八郎庆德讨取!”

    “德川三河守已被我黑川新八郎庆德讨取!”

    一声又一声的高呼传到山内本队,不仅是足利义章,本队内几乎人人都是大喜。这要是讨死了德川家康,那整个西三河必定彻底瓦解,冈崎城不攻自破。

    山内军可以直截了当的进入尾张,配合长岛一向一揆众,会同往攻清须城,一举夺取全尾,威逼信长的老巢美浓岐阜城。

    一名年轻的武者捧着一枚首级,血里呼啦的跑来献给足利义章。足利义章看这个武士有些面熟,稍微一想果然是四番队的一名旗本,已经两代侍奉山内氏,算是谱代家臣了。

    “辛苦了!”足利义章当然不用自己去验看首级。

    本队自然有验看首级的军目付,首先是查看证物,因为往往这死人脑袋一不定能保存完好,你光看面目真不一定能分辨清楚。所以要看缴获的胴丸、头盔,内部是否贴有写有苗字姓名的纸条,以及盔甲本身是否是某名武士所惯用的。

    很显然眼前的唐冠型兜是德川家康爱用的头兜,内部也确实贴着一张写着“德川三河守家康”的纸条,至于盔甲则只是普通的当世具足,并不能显现出德川家康身为大名的体面。

    再看首级,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武士,绝对不是今年才三十一岁的德川家康。

    如果是小平太在这就简单多了,因为这人还挺好认,乃是德川氏的谱代重臣,六栗城主,三河幡豆郡司夏目次郎左卫门吉信。

    “暂先记下!稍后再验!”足利义章无法,本队里没有对德川家和三河众熟悉的老臣。

    等过后冲出去追逃的鹈殿长照回来就大概可以分辨清楚此人到底是谁了,不过大概率只是一个影武士罢了。

    “殿下!我军已攻上台原,很快就将击败织田殿军!”一名使番冲到本队前,被人拦下,单膝跪地大声禀报。

    闻声去看,纲良叔父的日光月光大马标已经冲到了弹正台的半腰上,距离柴田胜家的二引雁马标已经只有数十米的距离。大约只需要最后一个突进,就能击破坚守台原的织田殿军,夺取设乐原合战的全胜。

29.弹正台上大爆炸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弹正台上,虽然对织田信长和德川家康的搜捕还在进行,但是很明显弹正台这边五六千正在抵抗的织田军更让人在意。

    溃败逃跑的士兵那根本算不上士兵了,仍在抵抗的却照旧需要十成十的心神去对付。

    “左卫门様攻上台原了!”在一旁守护足利义章的村上义光指着弹正台。

    “事济矣!”静空禅师也点头。

    弹正台的抵抗被削平之后,整个设乐原就再无抵抗,此战便也大功告成。

    足利义章也盯着弹正台,毕竟此战是上洛路上的第一等大会战,双方几乎十万人拥挤在称得上狭窄的山谷中激烈厮杀了约四个小时,如今终于分出了胜负。

    “轰!”

    突然一阵恐怖的爆炸声,随后又是接二连三的殉爆,弹正台上以柴田胜家的二引雁大马标为中心,短短的一瞬就从世上被彻底抹除。

    “柴田修理点燃了火药!”一色义有有些吃惊。

    这人太猛了,居然玩自爆。而且一色义有惊叹的不是他死的方式,而是他的大手笔,每一小桶火药不到二十斤,就需要黄金数两。这一轮爆炸起码几百斤火药都完蛋了,那就是几百两甚至上千两黄金都一起陪葬。

    不知怎么滴,还有些羡慕!

    柴田胜家当然是按照织田信长的命令,就算炸掉毁了也不能把那两门蔻菲林长管炮留给山内家。而眼看着战局崩溃,四面八方都是敌军,他根本也冲不出去了,索性用火药再带走几个山内军得了。

    另一名殿军大将“撤退佐久间”佐久间信盛趁着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攻山的山内军东倒西歪之际,带着百十个亲信跳荡着杀出台原 。

    能不能跑掉就要看他的两条腿跑不跑得过越后骑兵的四条腿了,祝他好运吧。

    “快去查看一下,左卫门是否有事?”足利义章已经连折小平太和金井明五郎两员大将,要是再折一个纲良叔父,这仗就算亏本了。

    “姊小路左卫门讨取柴田修理!”台原上突然有人大喊。

    纲良叔父率部攻打弹正台,自然战功是算在他头上的。现在听到有人高喊柴田胜家被讨杀,诸将心中大定。这要是纲良叔父也被炸死了,肯定就不是这么兴奋的冲下弹正台来报喜了。

    “左卫门立下大功!”足利义章听了也放下心来。

    作为织田氏的家老重臣,柴田胜家算是此刻战场上讨取的最有分量的首级之一。浅白一点说,起码能值五百贯知行的加封。

    “献柴田修理首级于殿下!”有三名使番一路从弹正台跑来,捧着一个死人脑袋。

    立下了这样的大功,肯定是要拿出来秀一下的嘛。足利义章也反身坐下,等待检视柴田胜家的首级,然后表彰一下纲良叔父。

    “拦住他!这不是左卫门的使番!”

    那三名使番一头猛跑,已经到了足利义章的本阵外围,突然有人大叫。

    然后就是两声枪响,大喊此人不是纲良叔父使番的那人掏出两支手中筒,对着那个抱着首级的使番连开两枪。

    不是平六是谁!

    合战基本结束,平六带着小荷驮们上来打扫战场,主要是收治山内军自身的伤兵。受了轻伤的都会好生上药包扎,受了重伤的就只能搬到牛车上看命硬不硬了。

    这活平六干的多了,特别熟练,收治好的伤兵送到本队这边。足利义章的本队还带着大夫的,大概看一看,能救的救一把,不能救的也起码给个稻草捆躺好。

    才把伤兵卸下来,平六就听到有人喊纲良叔父讨取了柴田胜家。他便稍微停住,准备看一看,毕竟柴田胜家他也是见过面的。

    当年给小平太作随从的时候,他平六也是和羽柴秀吉,柴田胜家谈笑风生过的好嘛。

    可那使番越跑越近,别人都当是纲良叔父的部下,没有人阻拦,平六却越看此人越眼熟。

    那人便是佐佐成政!

    平六第一反应就是掏枪,他半路出家,酱油店伙计出身,武艺不来事,但是作为滨松总奉行这等中高级武士,知行小五百贯呢,装备几支火绳枪那是小意思。

    一边大喊,一边就掏出手筒,这么近的距离,顶多七八米,一枪打中下腹部,一枪打中右大腿。佐佐成政连闷哼一声都没有,直接倒地。

    那两名跟着的武者冲上来就要砍向平六,可他们身处数千山内本队中,就算这些都是杂兵,可那也是几千人啊。

    既然平六说这三个人不是山内军,立马就有人拔刀砍了上去,还有一个直接被砸过来的五六根棍子打了个半死。

    “右兵卫!怎么回事!”足利义章听到喊声和枪声复又站了起来。

    “啊!殿下,此人系岐阜弹正的母衣大将佐佐内藏助成政!此番冲来,必定是为了突袭殿下!”

    “佐佐内藏助!”

    村上义光立马上前,他之前冲击中央马防栅的时候见到过担任铁炮大将的佐佐成政。把人翻过来,虽然沾满了污泥和鲜血,但确实是佐佐成政没错。

    “殿下,确实是佐佐内藏助!”

    “到是个勇略之士……右兵卫你做的很好!”足利义章夸了佐佐成政一句,但是还是有些后怕。

    这人居然这般胆大心细,在如此局面下还能想出这样的策略,甚至几乎差一点就杀进山内本队,袭击几乎没有准备的足利义章。

    “殿下殿下,那不是臣派出的使番!”这回真的是纲良叔父了。

    他原本正在台原的半山腰上,一个大爆炸,人都被气浪给掀翻了,打着滚的往台原下翻,正蒙着呢,结果突然听到有人喊他讨取了柴田胜家。

    他还以为是谁先冲到台原上砍了柴田胜家的首级,正准备之后好好奖赏一下这个不怕死的,却发现根本不是自己身边的人在喊。

    再看那个“使番”高喊着报功,就送首级去本队去了。纲良叔父立刻反应过来,牵了马就往本队跑,要阻止那三人冲入本队。

    “无妨,右兵卫已经将其击杀!”

    “那就好!那就好!”纲良叔父这下才安。

30.本多平八来讨教

    设乐原上所有的抵抗已经全部消解,虽说许多溃兵蜂拥向冈崎跑去,但也有不少士兵跑昏了头,居然试图钻山沟,自然大都膏了北畠军的刀锋。

    就算有幸能逃出那些浪士众的搜捕,也有许多人在慌不择路中跌落山崖,溺水毙死。至于沿着街道大路往有海原和冈崎跑的,正如小平太预料的一样,遭到二千众越后骑兵的兜捕,真就是一下一个,像是在自己的后院里打马球一样惬意。

    很多越后武士都不用太刀,只把长枪举着,对着那些正在跑路的西瓜脑袋就是一敲,死了算你运气不好,没死的也被敲个昏迷,后面自有杂兵跟上来捆了。

    也不是没有人停下来为大军殿后,试图阻挡追击而来的山内军,譬如德川军的鸟居忠广和本多忠真,织田军的林佐渡守通政和信长的弟弟织田秀成等都反身应敌。

    不过很可惜,个体微弱的抵抗是不足以逆转整个战局的。在数千骑兵和上万步卒的追击下,那点微弱的抵抗很快瓦解。大量织田和德川氏的名武士就这样犬死于无名的荒野,连个小小的波浪都不曾翻起。

    说句实在的,织田信长决定退兵落跑的时机已经迟了。先是德川冈崎众溃在路上,然后又是被北畠众击溃的织田信忠和河尻秀隆的数千众往冈崎溃退。原本就只是山间的河谷街道,本就不如东海街道那样宽阔易行,现在先是上万溃兵拥堵,又是上万败兵撤退。

    怎么可能好走!

    就这么跑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突入矢矧川的平原,织田信长长舒了一口气,平原上就容易跑路许多,尤其对他这样的有马一族而言,何况他还不止一匹马。

    有马和没马的区别这时候也显现了出来,虽然后发,但是却反而把许多冈崎众给丢在了身后。山内的追兵更是在兜捕漫山遍野的败兵,离此尚远。

    “殿下暂歇,我等为殿下解鞍换马吧。”森长可累得够呛,骑马也挺需要体力的。

    “唔,那是何处!”信长不大想停,但是一来是马真的要换了,二来是他看到不远处有个水车磨坊,磨坊左近还有几匹马。

    “你们去查看一番!”护卫在一旁的前田利家立刻指了四五个母衣去检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本已经“战死”的织田信忠正坐在米袋上吃水泡的生米,狼吞虎咽的样子,显然是饿极了。

    “父亲!”抱着个不知道哪里寻来的木碗的织田信忠看到织田信长,有些不敢相信。

    “给我一碗!”信长看到信忠实际上很激动,但是只是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然后大马金刀的坐下,要喝那个水泡生米。

    “父亲就用这个可好,一时寻不到别的碗了。”织田信忠倒也光棍,见了他爹也落跑过来,突然感觉这好像他们织田军也不是第一次落跑了,只要人没死,回了尾张清须就又是一条好汉。

    信长没答话,接过那还剩半碗的水泡生米,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自己儿子喝了一半剩下的也不嫌弃,到了战场上,连草和树叶都能吃,更不要提生米了。

    “殿下再来一碗吗?”森长可提了桶水过来。

    此时周围先后已经围拢过来二三十号人,大多都是两人的母衣侧近和小姓,两人喝了白米水也略略心安。

    “再来一碗罢!”信长让信忠坐到一旁。

    其余人等才不管这个磨坊是谁家的,用刀子割开米袋,抓起碾好的生米塞进嘴里生咽下去。从凌晨开始打仗,打了四个小时,又跑路几乎跑了一个小时,铁打的汉子都饿的前胸贴后背。这时候是口吃的就能咽的下去,遑论是货真价实的大米了。

    前田利家形象稍好,抓了一把米,一点一点的慢慢十几粒吸进嘴里,然后慢慢用口水泡软了,再吞咽下去。同时另一只手拄着一支枪,守在磨坊的大门口,查看着情况。

    把喝了一半的白米水又递给信忠,信长长话短说,问了问信忠所部的情况。信忠稍微有些隐瞒,只说看到本队危急就赶去救援。然后遭到下山的北畠众突袭,河尻秀隆以身代死,信忠只和少少的几名侧近跑了出来。

    感叹了一句,心下暗自允诺要好好照顾河尻秀长后,信长也不多话,闭起眼睛来假寐。信忠立刻把白米水喝完,起身去帮他爸爸换马鞍,给牲口喂料。

    “殿下可以走了!”大概也就坐了十分多钟,前田利家就过来催促。

    信长睁开眼,二话不说,便就起身。这时候什么事都不如逃命要紧,还远不是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候。只有跑进了冈崎城或者安详城,才算是有个可以勉强歇息的地方。

    这时候远离河边磨坊的街道上已经有不少向冈崎城溃败的士兵的身影,靠两条腿跑回来的步卒也终于有人跑到了这里。既然步兵都跑到了这里,那么山内氏的追兵很快也会赶到此处。织田信长可是见识到了那些越后以及高梨骑兵的厉害,真真是人马合一呗。

    马上那长弓,一下一个,中者立毙,全是重箭。信长不认识自己有什么特殊,挨这么两下肯定也不能活命,所以还是赶紧跑就得了。

    众人上马,二十多人的骑兵队伍在逃命路上就显得比较扎眼。森长可二话不说就把信长的头盔往自己脑袋上一系,让前田利家护卫着织田信长和织田信忠父子先跑,他带上七八个人在此等待个十分钟再跑,冒充织田信长,吸引追来的越后骑兵和山内军。

    没有人有什么异议,这时候也管不了这么多,信长朝森长可点了点头,“务必到清须汇合!活着回来!”

    “殿下速走!”森长可也不矫情。

    “山内氏足轻大将本多平八郎忠胜前来讨教!”

    街道上跑下来一名头戴鹿角肋立兜,身穿黑系威如来胴的武士,骑在一匹通身全黑的战马上,手中蜻蛉切在阳光下露出噬人的寒芒。

31.两兄弟并力衔追

    本多忠胜跟小平太的时间稍短,没有在织田氏微末的时候,和织田氏的诸臣厮混过。如果是平六或者辰三七规他们在这,就要大喊一声“中了!”

    好家伙!一网下去都是大鱼!

    织田信长织田信忠父子不说,在场的森长可、前田利家、金森长近、毛利长秀诸将那个不是历史上将来的一国一城之主。更不要说像塙九郎左卫门直政这样已经被封为山城守护职,继承原田之苗字,名震一时。

    很可惜本多忠胜没见过如许多的织田方大将,他只看到森长可那个南蛮兜价值不菲,而且胯下的战马也相当的神骏,第一反应就是这是条大鱼。至于其他在马上的武士,由于此前已经把装饰马具都丢了个干净,连华丽的大铠都丢在了弹正台,反而看起来不怎么显眼。

    “山内氏足轻大将本多平八朗忠胜前来讨教,枪下不杀无名之辈!”本多忠胜又喊了一遍。

    虽说在喊话,但是他的蜻蛉切早就盯上了森长可。小伙子太实诚,就会盯着穿的好的去,也不知道弄清楚左近的都是什么人。

    “我乃江南守护职森三左之子,织田侧近头森胜三长可!”森长可一看避无可避,胆气不坠,立刻挺枪迎战,毫无惧色。

    原来是织田家的侧近头,等于领导大秘啊!是个会考虑的就要想这领导的大秘都在这儿,那领导按道理也不会跑远啊。可是咱们的本多忠胜打仗的本事和小平太学了不少,枪术也和长坂信政以及榊原长政两人学的精妙。

    就是没学到脑子里多算几步!

    “来的正好!”理也不理旁边的织田信长父子,本多忠胜跑了小半天,眼下终于捞着一条大鱼,兴奋的杀将上去。

    森长可那可是将来会闯下“鬼武藏”之命的勇将,一条枪为他打下了海津二十万石的庞大家业。手上的功夫自不必去说,肯定是厉害的。眼看本多忠胜气势昂昂,枪芒锋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两人身边的空气似乎都静止了片刻。

    高踞马上对攻,人是勇将,马是良驹,心随意动,兜马转圈。虽看招数朴素至极,下的却都是狠手,没有什么乒铃乓啷的密集交击声,但是争衡之气摄人心魄。

    剩下的二十余骑留下五六骑,一道迎战跟着本多忠胜杀过来的十几名马步。其余的根本没人在意,径由他们跑路。

    而本多忠胜到现在终于反应了过来,领导大秘被打这些人不保护,居然接着跑,肯定有大鱼在里面。可是对手森长可枪枪要人性命,就算是他也不能分神,哪里可能就此架开森长可继续去追。

    榊原康政的马不如本多忠胜的马好,等他跑到磨坊,看到本多忠胜居然正在河滩边和一员马上大将对打。这两位不必去提了,不管是本位面还是历史上,那都是从小撒尿和泥一起长大的兄弟,除了不是一个爹以外,比一个爹的亲兄弟的关系还好。

    见到自己小大哥被人打了,榊原康政二话不说就上来帮场子。不过他知道本多忠胜的傲气,不会愿意别人来分功(帮忙)的。所以就带着自己的家人杂兵一同杀散森长可周围的几骑武士,帮本多忠胜清场。

    打了一阵的森长可也发现本多忠胜的厉害,因为从小牛奶猪肉灌大,本多忠胜此时已经身高一米五五,又高又壮,腰背极为有力。现在身边又没了骚扰了敌骑,攻击更厉。

    “着!”一声大喝。

    森长可架枪去挡,那个硬木做芯,缠丝上漆的上好枪杆被蜻蛉切一枪削断。枪势席卷而下,直中森长可左肩。登时披縛的甲片被巨大的外力破开,四散飞溅。

    遭此重创,森长可呜呼倒下马去,几名山内军的步卒杂兵奋力扑上去压住他,立刻就有人掏出肋差对准森长可的脖子就是一刺。

    未来的“鬼武藏”森长可讨死!

    “小平太啊!快!前面还有织田方的大将!”本多忠胜看到有人割脑袋,立刻招呼榊原康政一道追去。

    “怎么?前方有谁?”

    “这是森胜三,岐阜弹正的侧近头!”本多忠胜这时候已经调转马头奔上街道。

    “岐阜弹正!”榊原康政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明白了什么。

    “等着我一会子!”

    “我才不等你!”本多忠胜看到榊原康政跟上来,还是在街道上驻马稍等。

    两人策马就走,这回连步兵都不带了,能跟上就跟上吧,跟不上也不管。手上功夫那么好,兄弟两个又在一起,哪里都能去得,根本不在怕的。

    不过他们两个没有备骑,战马一路跑过来,远不如织田信长等人胯下吃了盐料又歇了一阵的马快,连跑了一阵都没见着刚刚那一伙子人马。

    “会不会走错了?”榊原康政根本没见到织田信长一行人,有些迷糊。

    “不可能!刚走没多久!”本多忠胜十分确定。

    正跑着,后面又跟来几十骑高梨骑兵,看到本多忠胜和榊原康政就问他们追谁呢。本多忠胜也不隐瞒,大声说看到织田信长在前面。

    那些高梨骑兵听的两眼直放光,这要是讨取了织田信长,未必回家就能换上几百上千贯的知行领地,一下子跻身高阶家臣的行列。

    他们许多人不再顾惜马力,和马比起来,如果讨死织田信长,那就是死一百匹马也是值得的。

    没多久,果然又拦住一股七八骑的织田侧近,两人不知道到底织田信长在不在里面,但是本多忠胜个人感觉不在,撇下这股,绕开战团接着往前追。

    周围的溃兵和越后骑兵都多了起来,沿途见到不少杂乱的人马交缠在一起,但是这些都不是两人的目标。

    “织田氏赤母衣大将金森五郎八长近已被讨取!”身后传来高梨骑兵的欢呼。

    又一名织田氏的母衣众大将被讨取了,这下不仅本多忠胜,榊原康政也十分笃定跑掉的那股人里真的有信长本人。

    没什么好说的了,两人各催战马,一力前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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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战国走一遭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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