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幕 小精灵的真正身份
星夜寂静斑斓,林地间悄然无声,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越过森林上空,在月光下的草地上降下化为人形,前面落下的正是仿佛贵妇人一般的龙后格温多琳,而后面紧跟的是摩黛丝提,后者似乎想开口提问,但她看了看板着脸的格温多琳,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在龙后眼中,她说道:“想说什么就说,难道你也和那些凡人一样,害怕我吃了你?”
摩黛丝提脸红了红,又有些恼怒,她当然不是怕被一口吃了,她畏惧前者是因为前者比她更强,但这是高傲如她羞于启齿的事实;摩黛丝提十分恼火于格温多琳的直白,却又不得不回答道:“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放走他们?”
“因为我感到了一个人的存在,我害怕引起她的注意,”格温多琳答道:“所以不得不放走那几只小老鼠。”
“谁?”
“艾尔兰塔。”
摩黛丝提吓了一跳,尖声道:“怎么是她,那个女人不是还在世界树之庭吗!”
“那个精灵身上带着世界树的树叶,艾尔兰塔总是通过她的花花草草来监视这个世界,我用提亚马特之握的时候,正好惊动了她。”
“真该死,她发现我们了吗?”
“不清楚,不过不要心存侥幸,从现在开始,我们得尽快处理完安兹洛瓦的烂摊子,你去告诉马尔萨斯,让他不必回安兹洛瓦了;他要做的是赶快协助娜塔莎攻陷翠爪要塞将狮人们放进来,我怀疑我们的秘密不能隐瞒多久了,必须抢占先机。”龙后的看着黑洞洞的森林,眼中仿佛倒映着同样阴森的光芒,轻声答道。
“要动手了吗?”摩黛丝提微微有些诧异。
格温多琳缓缓点了点头。
“可那些小老鼠怎么办。你别忘了密丝瑞儿可和他们在一起,她要是回到巨龙之谷,我们就麻烦了。”
“我知道他们打算前往鲁恩,从那里乘船出海,你只要抢先一步将那座港口的船给烧了不就行了,等莫沙克攻陷亚萨之后。蜥蜴人们自然会抽调得出人受去围攻那座港口,缺了海上支援,他们支撑不了多久的。”
“我?”摩黛丝提有些畏缩地答道:“可艾尔兰塔要出现了怎么办?”
“她不会出现,只要我们不亲自参与这场战争,这就是乔根底冈人与克鲁兹人之间的纠纷,她既不会,也没有理由插手。”
“可我们不是已经引起她的注意了么?”摩黛丝提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这是个陷阱,让她去直面那位已经活了一千年以上的贤者大人。
“她有动机。但没有理由,这里是克鲁兹,不是艾尔兰塔,克鲁兹人不会坐视不理的,甚至不需要我们出手,炎之圣殿就自然会提出抗议。我们还有那位小女王陛下,她自有办法对付这位贤者大人,纵使是高高在上的贤者。也必须遵守凡人的规则,不可能肆意妄为。”格温多琳静静地答道:“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我们最终动手之前,而在那之后,这道凡人与‘神’之间的屏障就会失去意义,所以你必须抓紧时间。”
摩黛丝提的脸色有些难看,心不甘情不愿地答道:“那我先去找马尔萨斯,还是先去鲁恩?”
“你先去找马尔萨斯。让他将龙兽大军借给你使用。”
摩黛丝提微微一怔,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想法她们不能亲自出手,那么龙兽就是最好的替代品。
“哼,狡诈的家伙!”这头母龙心中暗自嘀咕道。
……
“所以说”
在涌银谷南面的开阔地带,丘陵开始变得平缓起来。但沿着罗科齐高地的北缘,仍旧分布着起伏的丘地与大片的森林。此刻,埃鲁因的使节团就藏身于这样一片森林之中,在经过近一天的逃亡之后,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不得不停下来稍事休息,享用难能可贵的喘息之机和一顿晚餐,但生火就不要想了,此刻北面的平原上尽是被蜥蜴人占据的区域,稍不留神就会引来大军围剿。
在一个简易的营地的中央其实就是将林子里清理出几片空地来一大群人围着一个小姑娘,仿佛是在围观什么稀有生物。后者十分害怕地看着面前那个人类男人,心中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知道得那么多,她不过才说了一句话而已。这时只听后者说道:“你是爱奎莎的女儿,是这样吧,你的名字是菲妮克丝还是穆琳。”
“穆琳是我姐姐……”小精灵细声细气地答道。
“所以你就是菲妮克丝咯?”
小精灵鼓起了腮帮子。
布兰多轻轻哼了一声,心想你这家伙果然露馅了吧,死熊孩子,还想和我斗。事实上他早在几个小时之前重新回到了使节团内,这一路上以来他都在试图确定这只精灵小萝莉的身份,可后者打死也不肯说真话这家伙简直是熊孩子的典范,对她稍微和颜悦色一点儿,她就开始胡言乱语,仿佛谎话不要钱似的,而只要稍微对她凶一点,后者立马眼泪汪汪,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无奈之下,他只能耐起性子用一个个名字地试探这只小萝莉,反正他曾经去过法恩赞,对十城地区和格雷休斯都很熟悉,而艾尔兰塔东面翡翠海岸的野精灵与人类的关系极为密切,甚至有很多野精灵脱离族群前往白城、十臂港当佣兵,因此艾尔兰塔国内的一些情形在法恩赞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对野精灵中的达官显贵还是比较了解的。
最终,在他说到野精灵大长老爱奎沙的侍卫长菲蕾德翠卡时,这小萝莉终于露了馅,因为他用的是玛蒂娜这个名字,小萝莉嘴巴很快地反驳他道‘母亲大人的侍卫长才不是叫玛蒂娜。’
就这一句话,她就把自己给出卖得干干净净。
于是也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现在布兰多总算弄明白过来这小丫头究竟是谁。野精灵大长老爱奎沙的女儿菲妮克丝。当他分析出这一点之后忍不住愣住了,才意识到自己并非第一次见这个小萝莉,这熊萝莉在未来沃恩德的历史上可是大大的有名,大约在六十年后,历史上的的奔狼之年,她作为艾尔兰塔的代表前往圣白平原。成为击杀埃希斯任务的发布者,整个中凡是经历过第一纪元的玩家,不认识她的人可是寥寥无几。
可他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小萝莉两眼,怎么也把这熊孩子和历史上那个温柔高贵的精灵少女联系不起来,这也差得太远了吧,小萝莉你的人生之路究竟是怎么走歪的?
他拍了拍小精灵的肩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六十二岁。”小精灵还没有从萝莉变成少女,就谈不上女士,所以年龄对她来说似乎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她直接就挺了挺小胸脯,大声回答道仿佛回答的不是年龄,而是一件多么重要而神圣的事情似的要不是末了再补充了一句的话:“已经很大了哟。”
精灵一百二十岁成年,六十二岁,这是妥妥的熊孩子的节奏,换算成人类的年龄,比琪雅拉还小那么一些,难怪这么熊。布兰多忍不住心想这位爱奎莎大长老也太不负责了一些,怎么让这小家伙跑出来的。而且关键的是。野精灵天性好奇当然芙萝除外因此常常会融入人类社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一般的野精灵,那怕是成年精灵,也最多会在白城一带活动,这死熊孩子一口气就跑到了克鲁兹,这之间可是几千里的差距啊。这究竟是怎么跑的?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小精灵没答话,只瞟了一眼天上。
布兰多一下就想到了一样东西,野精灵的浮云之径,那东西有点像是炎之圣殿的火焰之扉,但作用方式不同。浮云之径是一件真正的神器,它可以将人通过那些从上古时代开始由神仆留在云颠之上的通道送往其他地方,这个神器在沃恩德之上有几个固定的传送点,其中就包括托尼格尔南方的信风之环,可他要没记错的话,这件神器在克鲁兹是没有坐标点的。
他忍不住看向后者。
小精灵被他盯得很不自在,才呐呐地答道:“都是因为仙妮,说看到有三头龙在交战,非要拉我过去看,结果我们就被打下来了。”
“明明是你要去看,我只是提醒你小心别撞上它们了!”趴在她头顶上的伪龙女士气得尖叫道:“小精灵,你再推卸责任我就不理你了!”
小精灵嘟了嘟嘴巴,不高兴地不说话了。
布兰多一看就明白罪魁祸首真正是谁。
不过算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责任的时候,关键是知道着小萝莉的身份之后,他总算松了一口气,爱奎莎是野精灵的三大长老之一,也是艾尔兰塔最亲近的人,这小萝莉的自然亲和徽记的来历看来还是很靠谱的,这样说来有她在一起,至少龙后格温多琳和摩黛丝提不会轻举妄动。
当然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不靠谱的小萝莉身份不明,又给他们引来什么新的麻烦,安兹洛瓦现在已经是一团乱麻,北方有风精灵,南方有托奎宁的狮人,还有乔根底冈人和大地圣殿,再加上三头龙,如果再把自然圣殿搅合进来,那这地方就彻底是个火药桶了,虽然在帝国内部放下一个火药桶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问题是这个火药桶旁边就是埃鲁因,更不用说他现在还在这里,布兰多还没有把自己给炸飞的癖好。
“那么菲妮克丝小姐,现在你又打算怎么回去呢?”布兰多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浮云之径好像是单向传送的,这小家伙果然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他本来还以为这小萝莉多半要慌乱那么一会儿,孰料后者十分不满地答道:“小精灵不回去了,妈妈可坏了,还要送小精灵去上课,小精灵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夜莺。才不要上课。”
这个回答让布兰多意识到熊孩子果然无法正常交流,不过既然连小精灵本人都无所谓,那么他自然就更不用操心,事实上布兰多反倒希望这小萝莉能留下来,他当然清楚龙后格温多琳为什么会退走,这小萝莉留在队伍中。就是个人形的护身符,只要有她在,那三头龙必然就不会轻易出现。
确认了小精灵的身份之后,围起来的人群也就自然而然地散开,这些人大多都是布兰多一系的自己人,毕竟他暂时还不想把菲妮克丝真正的身份公布,以免引起麻烦,不过琪雅拉和罗曼是早在大蜂巢的时候就或多或少猜到了小精灵的身份,关于前者。布兰多并不担心,琪雅拉随便年纪很小,但却异常成熟,而后者迷迷糊糊,布兰多还真担心这位大小姐会说错什么话,他再三叮嘱,直到被后者十分不满地瞪了一眼,才明白这位商人大小姐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打发走其他人之后。空地中便只剩下几个人来。
这些中就包括无聊打着呵欠的西法赫家族的代表琪雅拉大小姐,还有正在和仙妮小精灵小声交流经验的商人小姐至于是交流什么经验。毫无疑问,自然是熊孩子之间的经验。而剩下的,是表面上显得一本正经的夏尔,神色间满是疲惫之色的女佣兵团长尤塔这一天时间的逃亡几乎都仰仗于这位女士的指挥,虽然尼玫西丝和梅蒂莎也功不可没,但她毕竟是使节团卫队的卫队长。因此出了最多的力,此刻几乎已经是要摇摇欲坠,一闭上眼就要睡着的样子。
而除了这些要不是与布兰多之前一起逃亡过真正与龙后格温多琳见过面的人、要不是布兰多的嫡系手下之外,其他还有玛格达尔公主、迪尔菲瑞以及使节团的其他成员比方说那座肉山,卡拉苏大公的之子;公爵千金欧妮以及朱蒂。艾柯,来自于雅尼拉苏的士官马乔里。
最后是来自于龙族的女士密丝瑞儿。
这些人当中,只有琪雅拉和罗曼隐隐约约猜到布兰多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而夏尔则是以布兰多的幕僚与心腹的身份出现在此地虽然在托尼格尔,这一职位通常由安蒂缇娜担任而至于尤塔,是此刻使节团卫队的卫队长,布兰多不可能避开他,至于剩下两位,密丝瑞儿作为龙族,布兰多不用担心这些凡人的事务会让她产生什么惊讶之情,而且由于涉及到龙族内部的事务,所以他不得不请求她也留下来参与这次秘密会议。
而事实上布兰多很清楚,就算他不邀请密丝瑞儿,只要后者想的话,这片森林中没有谁的窃窃私语是她听不到的。
而使节团的其他埃鲁因成员,布兰多对这些人的感情很复杂,同样身为贵族,这些人与克鲁兹贵族之间关系最为亲近,他确实需要他们来帮忙安抚那些此刻正身处战乱之中的克鲁兹贵族,但一方面,他又有些担心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东西会吓坏这些家伙,从而导致他们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关于这一点,他是考虑再三才决定将这些人留下来。
首先他认为公爵千金欧妮说得不无道理,自己确实应该尝试相信这些人,其次克鲁兹人的战争毕竟与埃鲁因人无关,或许他将要说的事对他们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最后,在眼下这个时刻,他们这些埃鲁因人也不得不站在一起了。
而除了上述这些提到的人之外,布兰多还专门将玛格达尔公主留了下来
布兰多让这位修女公主也留下来,却是出于特殊的考虑。
这种考虑大部分是因为这位公主殿下身份的特殊性由于他并不知道琪雅拉分析的东西究竟有几分可靠性,也不清楚如果这是真的的话,炎之圣殿究竟持什么态度,而作为在使节团中与炎之圣殿最为密切,也是最熟悉炎之圣殿的人,无疑非玛格达尔公主莫属。
所有人离开之后,森林中才重新恢复了安静,布兰多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脸上,而留下的人也都或多或少明白这位伯爵大人肯定有什么重要的话对他们说,因为除了密丝瑞儿之外,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能看出留下的人中包含着怎样的玄机:除了玛格达尔公主与小精灵只外,在场没有一个克鲁兹人。
以此可以得知,接下来要说的肯定与克鲁兹人的这场战争密切相关,甚至尤为重要。
但在场的埃鲁因使节团诸位成员又感到有些奇怪,因为理论上来说,这位伯爵大人是很少和他们讨论这些‘机密’的,他自己有一帮信得过的人手。
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轻轻咳嗽了一声。
……
第一百一十二幕 使节团内的摊牌
布兰多轻轻咳嗽了一声。
认真地说起来,这个话题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头才好,难道要直接告诉这些人,帝国的至高者背叛了帝国,引狼入室?可她图什么啊,一个人做事总需要动机,如果说白银女王引乔根底冈和托奎宁入侵,仅仅是为了肃清国内的异己,这话不要说别人不相信,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这得在政治上多么天真和幼稚,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除非白银女王容忍帝国永远失去一大片疆域,来换取自己的王位稳固,这个想法听起来对于某些疯子来说似乎十分诱人,但实际上十分可笑,因为那样的话意味着她必须让这整件事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否则她的王位就像是空中楼阁,更关键的是,无论是乔根底冈人还是狮人都可以以此来威胁她就范,以白银女王的性子,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无论那位女王陛下怎么疯狂,但首先无可否认的,她是一位在一个庞大的帝国在位数十年时间之久的皇帝陛下,没有任何人敢把她当成个傻子。
布兰多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才会出现琪雅拉所说的情况。
那就是女王陛下在乔根底冈与托奎宁狮人之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因此她当然可以用自己的嫡系势力来勤王护驾,但这个想法听起来怎么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布兰多考虑了一阵之后,才终于开口道:“琪雅拉,我还是得确认一下,你为什么会认为是‘她’?”
除了琪雅拉和罗曼之外,几乎所有其他人都不明白布兰多口中那个所谓的‘她’是谁,琪雅拉却胸有成竹地哼了一声道:“这还不简单,该说的我之前都和你说了,关于那个蠢矮人干的事情,只要稍微有点智商就会明白,整个帝国能做到这一步的,也不过寥寥几人,有哪几个人?”
“炎之圣殿那位至高者,宰相大人,几位公爵大人,再加上那个女人。
“仅此而已——”
林地间似乎有穿林而过的冷风,像是一只幽灵般盘旋在林冠之上,发出呜呜的声响,琪雅拉停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道。
“但前面几位我都已经一一排除了,宰相大人想必也不会对自己的女儿出手自曝其短,首先他没必要走这一步臭棋,就算是我们反过来考虑,假设小尼德文宰相这么做是为了洗清嫌疑,但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让嫌疑落在那个女人身上?这没必要,因为这太天方夜谭了,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就像是你现在也不愿意相信不是么。”
布兰多点了点头,这的确如此。
琪雅拉却轻蔑地笑了笑:“这就是你们人类的固有的僵化的思维,他们会想——她怎么可能背叛,她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真可笑,一般人很少会去考虑这一点:帝国是她的,但又不是她的。”
什么叫你们人类,布兰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过自命不凡了一些,简直和那帮布加人如出一辙,这家伙不去当巫师真是可惜了她的脑袋和性格。不过想是这么想,他还是不得不接口去充当那个‘愚蠢的人类’的角色,不然可敬的琪雅拉大小姐接下来可就要下不来台了:“那么尊敬的琪雅拉大小姐,你又是怎么想的?”
琪雅拉显然十分满意,得意得眯起眼睛,忽然觉得这家伙也不是那么碍眼了,她露出尖尖的犬牙答道:“只需要简单的设想另一种情况则可,在通常的情况之下,我们所知道的真相是很难发生的,也就是说,无论是炎之圣殿的那位至高者也好,还是帝国的宰相也好,还是那个女人也好,一般人都不会轻易怀疑到他们头上,他们甚至根本不会产生类似的联想,帝国的背叛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以上三位,因此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掩饰——假设他们真是叛徒的话。”
“可他们偏偏做了,这是不是说明叛徒其实是在那几位大公爵之中呢?”琪雅拉摇了摇头:“或许有几率是,在我们遇上密丝瑞儿女士之前,巨龙和凡人的隔阂,就好比凡人与蚂蚁之间的隔阂一样,我知道那几位公爵和龙族是没有任何联系的,恰恰相反,在克鲁兹帝国,我知道有一个人和龙族有极深的渊源——”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落到密丝瑞儿——这位在场的巨龙女士身上,后者尴尬地笑了笑,表示确实如此,只是不知道她赞同的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或许你说得很对,但你这个说法对于‘她’来说也是同样适用的,”这个时候布兰多却开口问道,正是如此,因为如果按照琪雅拉的说法,这三个人中反而是女王陛下的嫌疑最小,因为所有人的第一怀疑都绝不可能指向她,那么她更没有必要欲盖弥彰不是么?其实布兰多这个时候已经隐隐感到真相很可能如同琪雅拉所言,尤其是对方提到关于‘那个女人’和龙族的渊源这一点,这是一个无可反驳的理由。
琪雅拉摇了摇头:“她可不是为了扰乱视线,而是为了找借口,难道说她真的指望乔根底冈人能和狮人一齐打到帝都鲁施塔,你我皆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帝国毕竟是帝国,就算以一敌三,也不至于节节败退。这里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者说只是一面拉开的帷幕而已,那位女王陛下真正的动作必然是在帝都。”
“她要对付的首先是老宰相的势力,然后是炎之圣殿,或者两者一起,但她的敌人毕竟太过强大,所以她要先叫他们麻痹大意,一般人的确很难猜到这一点,就算如果我不知道关于这个阴谋的细节,我也不会想到她竟然敢这么做,不是么?白之军团正在紫罗兰谷前往长青走道,赤之军团正在对抗风精灵,黑之军团更是远在北方的路德维格,帝都附近反而只有青之军团。”
“青之军团并非是女王陛下的嫡系,所以才能让贵族们放松警惕。”
“但问题在于,他们的军团长维罗妮卡现在何在?”
琪雅拉轻声问道,这个声音仿佛是魔咒一般,萦绕在众人耳边。
夏尔好像半天才反应过来,悠悠地问了一句:“这个……我没听错的话,两位好像在讨论帝国的女王陛下,你们是说罗杰斯他们口中那个所谓的帝国的叛徒,正是这位女王陛下本人?”
他这句话一出,密丝瑞儿还好,只不过轻轻皱了皱眉头,而公爵千金欧妮与玛格达尔公主已经同时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来。
“这怎么可能?”欧妮下意识地开口道,她本来想说这绝不可能,但考虑到布兰多之前的所作所为,好像从没有一件是无的放矢,这在无形之中影响了她的判断。只不过即使如此,要让她相信白银女王会背叛自己的帝国,也是有些天方夜谭的事情,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琪雅拉和布兰多的一问一答,才意识到对方就是在向自己解释这里面的缘由。
可那又如何呢?
她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关键在于,女王陛下能经由此得到什么好处?
难道她还能获得比现在更至高无上的权力么?
她要彻底毁灭炎之圣殿,让克鲁兹人持续千年的教权之争灰飞烟灭,这听起来就像是在自取灭亡,且不说炎之圣殿本身的反弹,其他三大圣殿就不会坐视不理。
那么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还有什么事情能促使她作出如此疯狂的举动——没错,疯狂,只有这个词语能形容这位女王陛下此刻的行径——如果布兰多和琪雅拉说的是真的话。此时此刻,这位公爵千金陷入了和布兰多同样的迷惑之中,这个迷惑的根源在于,虽然他们发现了那位女王陛下可能这么做的蛛丝马迹,但问题在于,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的动机是什么。
眼下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那位女王陛下已经彻底疯了。
但这个解释显然不尽人意。
而至于艾柯和玛格达尔公主,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前者对于布兰多有一种盲从的信任,布兰多说女王陛下背叛了帝国,那么女王陛下就肯定背叛了帝国,他只需要考虑她为什么会背叛帝国;而后者则想得更多,玛格达尔公主抿着唇,一言不发,但看得出来,她愿意相信布兰多,只不过同样觉得这个事实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炎之圣殿现在处境危险吗?”
“这我可不知道。”琪雅拉摊摊手答道:“我只能猜到那位女王陛下会这么做,至于她这么做的结果如何,或许是阴谋得逞,或许是自取灭亡,但预知这一切的工作,那是占星术士们该干的事情。”
她又恨恨地补充了一句:“虽然他们从来没有预计准确过,永远只会给你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不甘的口气叫人很容易联想到或许某位占星术士在什么时候冒犯过这位大小姐。
而问完这个问题之后,玛格达尔公主便再沉默了下去。
所有人中,只有那个来自雅尼拉苏的士官开口问了一句:“各位,假设——我是说假设伯爵大人说的是真的,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他看到布兰多投向他的目光,忙向后者行了一礼,然后继续说道:“大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彼此也都应当建立了一定的了解,我相信伯爵大人在这件事上没有必要骗我们,伯爵大人的品行,我们有目共睹,何况说这本身就是一个猜测,即使是猜测,就有发生的可能。”
“所以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情况真的向预料中发展,我们应当如何应对?”
布兰多有些惊讶地看了这位士官先生一眼,不明白对方怎么忽然为自己说起好话了,事实上这话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话,只不过现在他已经有些习惯这些埃鲁因传统贵族和自己唱对台戏了,一时间有人站在他这边,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他其实心中早有答案,他将这些人召集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们心中有一个底,免得到时候自乱阵脚。
那些克鲁兹人身在局中,他无法相信,现在他可以相信的,也只有这些自己从埃鲁因带出来的贵族千金少爷们了,这也是个无奈的事实。
他想了一下,答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首先我们要确认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埃鲁因的使节团。”
布兰多不这么说还好,他这么一说,众人脸上立刻露出表里不一的神色来,除了少数人在窃笑之外,大多数人神色都显得有些古怪——多半在想亏这位伯爵大人还能还记得这个身份,说得也是,他们是使节团。可问题在于,他们这一路走来干的像是使节团应该干的事情吗,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埃鲁因来的是个盗贼团,一路烧杀抢掠——虽然针对的都是贵族。当然,这话他们可不敢说出来,这位伯爵大人可是一贯的独断专行,按照他的说法,他们这是在位了王国的荣耀给帝国一个教训,虽然怎么看都像是在借机出气。
不过至少有一点叫所有人都心服口服,那就是如布兰多所说,帝国好像还真抽不出手来教训他,而且现在看来,非但不会教训他,反而他们有要成为帝国的英雄的趋势——如果女王陛下没发疯的话。
其他人口不对心,一个劲地点头称是,只有公爵千金欧妮没这个习惯,她问道:“伯爵大人说得简单,你的意思是克鲁兹人的战争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也就是说眼下对我们来说有两个选择,无非是继续前进,还是选择后退,回到埃鲁因。”
“后退恐怕不行,”夏尔摇摇头:“后面可都是乔根底冈人,我们好不容易才突围出来,岂能又倒回去。”
“所以剩下唯一一条路就是前进咯?”罗曼问道。
“差不多,”布兰多点了点头:“不过计划有了些变化,之前我们想要困守鲁恩的想法现在看来有些不太现实,对方毕竟有三头龙存在,有它们在,再高的城墙也都是火焰下的灰烬,我们得想办法从鲁恩乘船出港,前往梅兹或者斗篷海湾地区。”他看了巨龙女士一眼,继续说道:“我们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将密丝瑞儿女士送出去,向龙族报信,至于剩下的,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了。”
“可它们岂会轻易放我们离开,那是三头巨龙啊,”欧妮质疑道,她看向密丝瑞儿,有些冒昧地问道:“密丝瑞儿女士,我十分失礼地问一句,你现在的状态还能战斗么?”
密丝瑞儿摇了摇头:“恐怕很难,小姑娘。”
“我们并不一定要直面龙后,小精灵身上有自然亲和徽记,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我猜她们会提前一步去鲁恩港烧船,这是巨龙常玩的把戏。”对于这个问题,布兰多也是早有考虑过,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烧船,那就更不妙了,要是巨龙们真的烧掉了港口内的船,那我们岂不是只能困守鲁恩了?”胖子艾弗拉姆听了这个消息不禁愁眉苦脸地反问道。
“我们能不能抢先一步感到亚萨?”马乔里则更进一步地问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北方早已遍布乔根底冈的军队,明显克鲁兹帝国正在节节败退,而要冲破重重包围抢在蜥蜴之王前面抵达亚萨,这种想法只能在做美梦的时候想想而已。
他回答道:“放心,龙后她们烧不掉所有的船,只要抵达鲁恩,我们就有机会,所以现在我们要想的是怎么抵达鲁恩。”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了这位伯爵大人一样,不明白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渐渐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既然布兰多说龙后烧不掉船,那么就当她烧不掉好了。欧妮说道:“既然伯爵大人说龙后她们不会亲自露面,那么她们肯定会调遣乔根底冈人来拦截我们,我们需要小心的是乔根底冈人的巡逻队。”
“我想这并不困难,”马乔里考虑了一下之后接口道:“乔根底冈人的首要目标肯定还是亚萨要塞,不可能调集太多人来寻找我们,我们只要沿着事先规划好的这条路线,沿着罗科齐高地北缘这一乔根底冈兵力最稀薄的地区前进,不会有太大的麻烦,而且据罗杰斯他们收集到的消息,鲁恩港应该没有落入乔根底冈之手。”
“出港之后呢,我们走哪条航线?去梅兹还是斗篷海湾?”迪尔菲瑞这时才第一次开口。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幕 睿智者瓦拉
来自雅尼拉苏的年轻士官的推断好像给了大家注入了一丝希望,如果能轻易抵达鲁恩,那么按照布兰多的话来说,他们应该有很大的可能性离开安兹洛瓦;所有人都这么想着没,只要上了船出了海,那么乔根底冈人就望尘莫及了,对于那些来自地下的穴居怪物来说,至少在海面上还是帝国的天下。讨论很快变得活跃起来,但当其他人都还在考虑怎么脱困的时候,来自燕堡的伯爵小姐却想到了更后面的事情上。
她问道:“出港之后呢,我们走哪条航线?去梅兹还是斗篷海湾?”
其他人沉默了片刻,最后由欧妮回答道:“我想我们应该去斗篷海湾,梅兹在白之军团的控制之下,在我们还不确认女王陛下的态度之前,可不能轻易进入她的势力范围。”她这会儿好像终于接受了女王背叛了帝国这个可能性,带头在谈话之中代入了这个猜测。
“不不不,”琪雅拉却大摇其头:“斗篷海湾是塞西尔家族的一贯势力范围,受炎之圣殿掌控,表面上看起来距离女王的控制最远,可事实上呢,既然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那么那位女王大人想必也明白这一点,如果在平日里,那里自然距离帝国至高者最远的地方,但现在嘛,我看或许才是漩涡的中心。”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所以我们去梅兹,可白之军团怎么办?”
“先不管白之军团,在北方除了白之军团,可还有路德维格领与赫利克斯大公的领地,在这种地方势力纷杂而又根深蒂固的地方,反而是皇权最难以插手的地方。越是眼下这种时候,女王陛下越不可能腾出手去理清这些地方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我们去那里,反而是安全的。”琪雅拉回答道。
其他人则把目光投向布兰多,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心想这些贵族后裔也不是真正的一无是处。至少现在他们给出的方案就很具有可行性,他想了一下,答道:“去梅兹。”
琪雅拉说得没错,北方贵族势力错综复杂,几个大公爵的领地与军方贵族的势力混杂在一起,不管那位女王陛下多么强势,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腾出手来将它们理清,所以北方才是浑水摸鱼的最好去处。但他有一点想法琪雅拉并没有猜到,布兰多想在北方等待局势进一步明朗再作行动:就像他所说的。那位白银女王无论是要对付谁,都与他没有太大关系除了茜之外,无论是炎之圣殿也好还是某位公爵大人也好,他犯不着为了任何人而站在对方的对立面,因此他最不希望卷入这个漩涡之中去。
与龙后对立那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无论如何现在他已经知晓了那位女王陛下的‘阴谋’,所以现在他要做的是尽量不要前往那些敏感的地区,免得刺激到那位女王陛下叫她作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在他看来,梅兹就很好既在那位女王陛下的控制之下。又在她的控制之外,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安全的距离,至少不会让对方产生什么误判。
事实上帝国的内乱无疑是布兰多最希望看到的,当然,前提是不被火苗沾惹上身,他觉得接下来的最好的情况莫过于在这个安全的距离上看女王陛下和炎之圣殿斗得两败俱伤。然后找个机会将茜救出来,当然这有些困难,但适当的作一下美梦有利于放松心情不是么。
他考虑了一下,接下来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你们也不希望闹出好不容易逃出安兹洛瓦。又被帝国海军给击沉这种乌龙对吧,所以我们必须事先联系好帝国方面,我们得假定我们可以在梅兹有任意一座港口可以停留,这件事谁能做到?”
“伯爵大人……你要是放心的话,我或许可以试试看,”布兰多话音刚落,便又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回答道,布兰多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那位身宽体胖的艾弗拉姆少爷,在他的记忆中,对方可是从不会在这种场合主动开口的,忍不住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家伙。“不过,”艾弗拉姆有些不好意思:“可能只能借到商用港……”
“够了。”布兰多大手一挥:“干得不错,艾弗拉姆,真没想到你们家族在帝国内部也有关系网,卡拉苏大公可谓名不虚传。”
他这句话可不是恭维,在帝国内部,除了燕堡之外,与帝国有联系的贵族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凤毛麟角,就算是安列克大公那样权倾一时的人物,放在帝国内一样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除了在安泽鲁塔南方的一些地区和帝国内部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士之外,真不一定有多少人听过这位大公的名字。
而卡拉苏大公能在这个时节还和帝国保持联系,甚至维持一张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关系网,这的确是能力非凡才可以形容的了。
艾弗拉姆也被布兰多这句恭维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嘿嘿一笑,自从使节团从埃鲁因出发以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正规的场合之中找到成就感,心中一时间不由得得意非凡。虽然若是在早些时候,他还真未必看得起布兰多这样一个来自于边远地区的乡巴佬,但经过这一系列事件之后,他隐隐觉得自己能被这样一位传奇的伯爵大人夸奖一句,也算是一种能耐了。
布兰多也没料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他原本对这个组合并不抱太大希望,却不料使节团内这些贵族的后裔竟是超出他想象的有能力但想来也应当如此,他们生于贵族家庭,无论是受到的教育还是眼界都远远高于同时代的平民,除了少数天才之外,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并非是真正的没有能力,只不过自甘堕落罢了,然而一旦拥有了动力。原本掌握的知识和经验就化为一种杰出的能力,而这些能力相互统和在一起,达成眼下这一幕,也就并非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众人讨论完毕之后,就各自开始行动去起来整理计划,安排路线。清点食物和使节团内的武器、弹药储备,当然最重要的,是安抚那些克鲁兹贵族,而且还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来,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有罗曼、玛格达尔公主与银龙密丝瑞儿三位女士显得格外清闲,至于商人小姐的清闲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总能找到偷懒的办法。而银龙女士则有些好奇地看着人类世界的行事方法,一边向布兰多问出诸如:“作为领主。你平日里就是这样驭使手下的么?”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
“难道一千年之前人类不是这个样子的么?”
“稍微有些差别。”密丝瑞儿盯着树林中的埃鲁因使节团成员与一众克鲁兹贵族们回答道。
“密丝瑞儿女士,难道那之后一千年你都没有再回到过人类的世界?”玛格达尔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着她。
“作为成年巨龙,我们要尽量少地干涉凡人的世界,再说我们大多很懒,也懒得离开巨龙之谷,这一次要不是有特殊的事情,我也不会遇上马尔萨斯他们。”密丝瑞儿并不隐瞒,如实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
三人又静了片刻。但玛格达尔公主内心聪慧,自然明白布兰多特意将她留下来另有目的。她停了一下,便又问道:“伯爵大人,你是不是想知道炎之圣殿内部的一些事情?”
布兰多略微有些惊讶地看了后者一眼,没料到她竟然会将自己的想法猜个八九不离十,他怔了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
“之前我们说的。你也都听到了,女王陛下的行为十分反常,我想知道,为什么炎之圣殿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一丁点反应。”
“伯爵大人,你这个问题让我有些为难。”玛格达尔公主听了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苦笑了一下。
“怎么,涉及到某些秘密么?”布兰多问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公主殿下便不用回答了。”
“那倒不是。”
玛格达尔公主轻轻叹气道。
……
炎之圣殿今日的势微之局真正始于一百五十年之前,在格兰托底大帝之子仍在位之时,在老尼德文宰相的建议之下,扶持与笼络地方与军方贵族,逐渐形成今日帝国三足鼎立的局面,炎之圣殿自从启示之年以来长达近六个世纪的超然地位逐渐土崩瓦解。而新兴贵族与贪得无厌的领军贵族步步紧逼,将帝国一南一北一分为二,王室终于在夹缝之间赢得喘息之机,格兰托底大帝的第十一个儿子今天白银女王的父亲逝世之时,这位举世明君曾在病榻之上一手持剑,一手持权杖,仿佛是为了昭示自己一生的功业。
皇帝陛下逝世之后,白银女王即位,逐渐开始收回地方贵族手上过度泛滥的权力,她一方面继续打压炎之圣殿,一方面却开始警惕北方的贵族领主们,她父亲过激手段埋下的隐患,在她手上一一得以解决,这位铁血女王虽然在贵族中名声不佳,但却也是克鲁兹历史上有的手腕强硬的女性皇帝。
可以说是她为克鲁兹的改革铺平了道路,在她身后,皇长子莱纳瑞特使得帝国的雄鹰一举翱翔于天际在帝国最鼎盛的时刻,甚至是沃恩德大陆上唯一一个可以与那个时代同样更加强大的玛达拉一较长短的国家这是帝国自从白银之年四境之野的惨败之后,近三十年来积弱的雪耻,而在那之后,克鲁兹帝国便迎来了王权最鼎盛的时期。
这便是布兰多所熟知的原本的历史,克鲁兹人皇权的兴起与教权的旁落,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段历史从乔根底冈踏足地面世界的这一刻起早已面目全非。
无论是洞察未来犹如瓦德纳的德苔丝这样的圣者,还是睿智如同狮子圣宫的瓦拉这样的人物,都无法察觉这一点。
只不过对于每一个生于蛙鸣之年时代,经历过整个圣殿由盛至衰全过程的这一代神职人员来说,过去的这段历史都充满了异样的沉重与不甘,以至于尘封于烛之大厅的众多记载这段历史的文献。字里行间都满是了无奈与感叹;而每个阅读过这段历史的神职人员,心中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太多如果。
如果上一代神职人员不是那么的傲慢与自大,如果罗舍那一代的神官们能够早一些正视自己与地方贵族的力量,如果当时的圣殿不那么轻信数个世纪以来对于信徒与信仰的所谓绝对掌控力,或许今天的克鲁兹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而和一些低阶神职人员一样,拉瓦也喜欢在烛之大厅的过道上阅读关于圣殿过去的文献。不过作为狮子圣宫的圣座之首,他毕竟还是享有一些小小的特权比方说一个专门的位置,一张舒适的椅子,和一副专门的烛台;僧侣们大多熟知大神官阁下的一些小习惯,因此会事先安排好这一切,而这位自从琴之年就开始执掌教权的大人物也颇为享受这种小小的特殊待遇。
这无关乎是否舒适,而是代表着一种权力的象征。
独一无二,至高无上。
拉瓦并不是一个贪慕于权势的人,与那些真正醉生梦死的贵族比起来。他的生活其实更像是一个真正的苦修士,没有太多享受,甚至对于他这个位置的人来说有些过于清贫了,他很少出现在信徒们的视野中,虽然说他在帝都大名鼎鼎,但真正了解他的人不多,在他的为数不多的对手与盟友之中那位女王陛下或许就算得上是一个。
但拉瓦很注重自己的权威,他认为这是圣殿在过去一个世纪中因为不注重所失去的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今天和往常一样。这位大神官在阅读完最后一段文字之后,放上丝绸书签。合上书本,用手指轻轻一弹,银质烛台上的火焰闪烁了一下便熄灭,他将每一件东西都一丝不苟地放回原位,但并未从自己那张椅子上站起来,而是将手放到红色的僧袍之上。静静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被称之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的西德尼就从走廊的另一端形同幽灵一般走了过来。
这位女士先看了一眼书架上那些有动过痕迹的书和往常一样,瓦拉最常看的那几本书仍旧是和那段历史相关的一些记录,她面无表情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却并未多说什么。只以一种背书的语调答道:“赫利克斯大公只是遇刺受了伤,现在住在蔷薇园,至于那些流言,是一个叫做尼科尔的人编造出来的。”
“那是谁?”瓦拉问道。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最近时间以来一直藏身于手风琴巷。”
“现在呢?”
“正在审判所的地牢中”
“问出些什么了吗?”
“这个人在半个月之前和尤金接过头。”
瓦拉仿佛在思考一个问题,因此目光也集中在银质的烛台上,一动不动。半晌,才开口问道:“是那个科察领的高阶神官尤金?”
西德尼点了点头。
瓦拉蓦地抿紧了嘴唇,雪白的眉毛也皱成一团,西德尼的回答让他感到这是来自于圣殿内部的分裂与背叛,科察领在鲁施塔周边,这个地区的高阶神官的重要性对于炎之圣殿不言而喻:“当初最先响应那位女王陛下号召的也是他,与他一起抵达鲁施塔的还有十一个人,去调查他们。”
“凯撒他已经着手去办了。”
“刺杀赫利克斯公爵的人查清楚了么。”
“似乎是同一批人。”
瓦拉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从中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这已经不仅仅是背叛了,有人在针对圣殿,他敏锐地察觉出这一点。
圣殿在帝国内虎视眈眈的敌人无非来自于三方,梅兹北方桀骜不驯的军事贵族们,安泽鲁塔南方以帕鲁特家族为首的南方贵族,再加上女王陛下,是谁动的手?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陛下和尼德文宰相走得很近。”西德尼这个时候又说道。
瓦拉扬起眉毛:“谁告诉你的?”
“塞西尔公爵。”
“他还说了什么?”
西德尼一言不发,她本来就不是善于言语的性子,不过瓦拉仿佛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女王陛下她又想干什么?
“还有一件事。”
“嗯?”
“大约在一个月之前,尼德文的女儿去了安兹洛瓦。”西德尼静静地答道。
“尼德文的女儿,”瓦拉思考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西德尼说的是小尼德文,他略微恍惚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道:“是那个倔强的小姑娘,我记得她叫什么来着,德尔菲恩,是了,就是这个名字。”瓦拉用指头敲了敲额头,忽然皱起眉头道:“她去了安兹洛瓦,一个月之前,她去那里做什么?”
……
第一百一十四幕 帝国宰相与他的女儿
宰相的女儿爱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这事儿本来与圣殿无关,但瓦拉明白这座狮子宫的圣女像从不说废话,于是手指互相交叉放在胸前,默默地等待着西德尼的后话。
烛光之厅的蜡烛光芒微微倾斜在女士白金色的短发上,在她的额头下与挺直的鼻梁另一侧凹陷处留下一道深深的阴影,西德尼静静地开口说道:“她和埃鲁因使节团领队因为艾尔曼子爵的死而结仇,这次就是为了对方而去,但这件事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德尔菲恩离开帝都之前曾经拜访过弗洛伊特伯爵,并借走了屠魔枪。据我所知,虽然弗洛伊特是艾尔曼子爵生前的父亲,但这一次他却是通过一个叫做普赖斯的人和德尔菲恩小姐联系到一起,这个人是考古协会副会长弗里曼.莱利斯的管家,弗里曼.莱利斯曾透过他将屠魔枪和那位托尼格尔伯爵的消息同时透露给了之前两人。”
“所以说这个小姑娘的成行是事先安排好的,嗯,”瓦拉静静地听着,并回了一句:“从这里面的确可以嗅到阴谋的味道,说明有人要对付尼德文宰相,还是弗洛伊特伯爵?可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西德尼。”
“弗里曼.莱利斯这个人与尤金神官的关系极为密切。”
瓦拉坐在椅子里,沉默了片刻才答道:“这么快就找到了联系,难能可贵,看来我们快要看到真相了,那个小姑娘去了安兹洛瓦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之后发生了安兹洛瓦的动乱与乔根底冈的入侵,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但西德尼明白这位圣座之首想听的不是这个。
“她失踪了。”她答道。
“弗里曼.莱利斯这个人和尤金的交往是明面上的吗。”瓦拉又问。
“正是。”
“所以说外人不难通过他联系到我们身上。”老人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沉声道:“小尼德文对他这个女儿视若珍宝,是个宠坏了的大姑娘。她现在失踪了,背后有小动作的人又和我们圣殿有密切联系,宰相大人很难不联想到我们身上。”
“世人不是瞎子,我们对一个小女孩动手,又有什么好处?”西德尼问道:“小尼德文可不是傻子,再说他父亲还没死呢。”
“很快我们就知道了。”
瓦拉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
西德尼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她不满地看着这位圣殿的至高者,这个回答和四十年前何其相似:“陛下最近做得已经有些过头了,大神官。”
瓦拉浓密的眉毛轻轻一掀,他深陷的眼眶中仿佛迸出两道锐利的目光来,落在这座狮子宫的圣女像脸上这是他得意的门生,那白金色的碎发下,平坦的额头下,如白金利剑一般的眉宇之下。那双金色的瞳孔内绽射着清澈而毫不退缩的光芒这道目光仿佛叫老神官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长叹一声,又重新坐回了椅子里:“仅仅是这个,不要提,你知道的,西德尼。”
“王权与教权,彼有起落,这是历史的规律。但世俗的权力与神圣的权柄千年来彼此分离、互相监视,这是约定成俗的规则。陛下将手伸向圣殿,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她正在做错事,你必须阻止她重蹈覆辙,大神官。”西德尼不为所动,淡淡地回答道。
“不。事情还没到那一步,西德尼,你不明白,有些事情,你不明白”瓦拉摇了摇头:“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她仅仅是贪慕权势,不想放下手中的王位而已,对于凡人来说,这很正常,我们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而站到陛下的另一边,她做得或许有些过头,但还是可以容忍的。”
“老师对于陛下是不是太过大度了?”西德尼的眼神中就透露出她的厌烦与不满来。
“这是我们欠她的,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不能明着反对她,你记住,西德尼,这不是我的命令,而是我的老师的命令,我必须服从这个命令,你也是一样,”瓦拉沉声答道:“你知道的,这是一个约定,在她在位的时日里,我们可以不支持她,但绝不能反对她,只要她不在那些关键的问题上做出错误的选择,我们就不能违反这个约定。”
“连这也不算关键的问题?”
“这只是凡俗的事务而已,西德尼。”
“神圣的信仰也不是无根而生的,大神官。”
“闭嘴。”瓦拉怒斥一声,其实他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但有些话是不能这么说的:“你怎么敢在这个神圣的所在说出这样污浊低俗的话来,西德尼女士,不要让愤懑与对于对手的怨恨占据了你的心灵,拿出你平时的冷静来,你现在不适合和我继续交谈下去了,去冷静一下吧。”
西德尼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一下头:“我明白了。”
说罢她也不多做解释,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老师的书架,然后转身就走,但走到一半时,又回过头来,开口问道:“是不是因为龙族?”
“巨龙在这个世界上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西德尼,它们受的约束远比我们更多,”瓦拉摇摇头答道:“世人皆知女王陛下是背后有龙族的影子,其实真相远非如此,如果单单凭龙族,也是无法压服帝国的,记住,西德尼,这是凡人的纪元,帝国的意志,是由和我们一样的人所左右,而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传说和幻想。”
“这个世界来自于先贤努力的结果,因此我们崇高的信仰也根源于此,”老人慷慨激昂地讲了几句,忽然不知怎么又感到些落寞,他叹了口气道:“龙族是欠陛下一个人情,圣殿又何尝不是,过去那件事情,我暂时还不想提起,你下去吧。西德尼,等到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若是有圣殿内的其他成员在此,多半会为老人这句话而感到惊讶,因为它已经隐隐包含着一些引人深省的信息,它包含的不仅仅是一段辛秘,甚至包括了未来圣殿至高权力的转移。
但西德尼却像是丝毫不在意一样。只轻轻颔首,然后便转身离开。
瓦拉看着自己学生的背影,忍不住满意地点了点头,宠辱不惊,这才是圣殿的继承者应该有的气魄,他是出身于蛙鸣之年以后的圣职者,他们这一代人见惯了历史的起起落落与大势的变迁,从高到低的落差,与今昔地位的转变给他们这一代神职人员带来了深刻的影响。等闲的困难已经很少会叫这位睿智的老人皱眉头,圣殿的今日与往昔在他看来已经是一种必然的结果,既难于改变,又无法挽回,但至少他还有一个杰出的弟子,瓦拉寄希望于在西德尼那一代,或许可以改变今日的窘迫。
的确是窘迫,或许即使在这座雄伟的圣宫之内。也很少会有人明白圣殿今日究竟有多么的窘迫,老人摇了摇头。他不禁想起了自己老师的那一代神职人员,除了那个时代年轻的一代之外,很少有人能接受那样的落差,当年为此而殉道的神职人员可不在少数,甚至包括他的老师也是其中一员,只是很少有人知晓这个秘密罢了。
年轻可真好啊。老人忍不住摇头想到,至少年轻人们还有希望。
他目送西德尼离开,然后才回过头,轻轻用指头拍了拍红木桌面。
西德尼的话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陛下的手的确是伸得有些太长了。不过这无关紧要,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赫利克斯公爵遇刺了?偏偏是这个时候花叶领出了问题,这让他嗅出了一丝令他感到不安的味道,老人忽然站起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红色封皮的大书来,他打开书本,从中抖出一张厚厚的羊皮纸并将之摊开那是一张巨幅的地图,老神官将地图铺开在桌面上,目光久久地落在花叶领的位置。
他微微抬起眼皮,目光沿着罗沃夫堡北面的丘陵继续向北,一直移到一片纵横交错的山脉之中。
地图上用漂亮的花体文字标注着那里的地名。
阿尔喀什。
“玛莎保佑,”瓦拉低声念叨:“千万不是。”
他放下地图,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拿起书桌上的铃铛:
“来人”
……
圣康提培宫中午后一如既往地举行女王陛下的茶会,这个茶会的传统起源于胡桃之年之前,那个时代还是格兰托底大帝的时代,格兰托底大帝常常借皇后的茶会秘密接见自己的臣子,这个传统便从那时候流传下来,并在他儿子手上发扬光大,大帝的第十一子即上一代皇帝陛下,不止一次在茶会上和老尼德文宰相讨论关于圣殿的事情,以至于后来这些诞生于茶会之上的计划被神职人员恶意地称之为‘茶会阴谋’,甚至有吟游诗人广为传唱。
而时至今日,白银女王的茶会已经成为一个约定成俗的规则,每个礼拜三天,陛下会在蔷薇园内举行茶会,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下臣前往茶会不再是被秘密邀请,而是正大光明,并且俨然成了一种身份和荣誉的象征。
只是今日,位于蔷薇园东侧的客厅中气氛却有一些微妙。
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开口,仿佛所有人都被施展了一个魔法,定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既不眨眼,也不说话,犹如一群木偶人一般。
女王陛下面带冷笑,而在他身边的宰相大人脸色十分难看,既有些不安,又面带愠色,在他下首,其他贵族们大多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生怕惹上麻烦,但无一例外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客厅茶几之上的一叠羊皮纸张,他们目光中那意味深长的神色,仿佛这羊皮纸上记录着什么古怪无比的东西一样。
“菲奥纳卿,在一个月之前,德尔菲恩她当真去了安兹洛瓦。”
“这……”小尼德文既有些恼火又有些懊悔地答道:“我事先并不知道她要去安兹洛瓦,陛下,何况即使知道,那时候安兹洛瓦一片平静,我也没有理由阻止她出门。我父亲只是禁止她离开帝国,但在帝国内。我女儿她还是自由的,试想一下,我有什么理由不让她去帝国内的一个小地方呢,这绝不能作为什么证据。”
“我明白的,你不必担心,”白银女王仿佛正为这件事感到有些好笑。她轻笑着答道:“你女儿恰好和那位伯爵大人有些误会,要是我事先知道她会去那里,恐怕也不会允许,不过看来她多半没有通知你这位父亲。”
小尼德文脸上一红,他虽然贵为帝国的宰相,可却是拿他那个女儿没什么辙的,虽然他不想承认这一点,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唯一稍微让他放下心来的是。看来女王陛下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他自然明白,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只要这位帝国的至高者不在意,那么就一切都好说,想来也是,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陛下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会当真的,只不过眼下这件事实在太过下作。让他十分恼火。
“陛下的观察一如既往地细致。”他答道:“这件事正是如此。”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一次扫过那叠羊皮纸,正是这些羊皮纸上记载着那些让他感到难堪的污蔑与谤毁之言。这些秘密文件来自什么地方,他心中自然清楚羊皮之上的秘密徽记,必然是出自内廷骑士的手笔,帝国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可让这位宰相十分不解的是,这些内廷骑士为什么会忽然像是疯狗一样来咬自己。他们在报告上说自己与乔根底冈勾结,并且派自己的女儿到安兹洛瓦去充当人质,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这些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攻讦的把戏,更不用说道了他们这个层次。这种把戏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可正是如此,才会让人感到恶心,小尼德文十分不解,究竟谁这么无聊,拿这种东西和自己女儿来和自己开玩笑,这简直就像是一个手法低劣的恶作剧,令人作呕。
但正是这种恶作剧,深深地激怒了他,世人皆知宰相尼德文有个掌上明珠,而这些人偏偏拿他的女儿来找他的麻烦,这无形中几乎等同于打脸了。
无论是出于对女儿的关心,还是对于自己的脸面和家族的尊严,他都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但他知道,执掌内廷骑士的正是皇室,女王陛下不可能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来对付他,那么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那些可以插得进手来的人。
首先就是帕鲁特的家族。这位年轻的宰相皱了皱眉头,在帝国内部,明面上他们和帕鲁特家族关心并不好,因为女王陛下一直以来有意扶持帕鲁特家族打压先王留下来的派系,不过局内人各自清楚,这种打压其实是来自于女王陛下本人的,帕鲁特家族对他出手,就等同于女王陛下出手,除非是私人恩怨,否则帕鲁特家族应该还没这么无聊才对。
但他一时之间又想不起自己和帕鲁特家族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
而至于剩下的人,似乎就更没有关系了。
“不过菲奥纳卿,德尔菲恩如果真去了安兹洛瓦,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个时候康斯坦丝忽然意有所指地说道。
小尼德文赫然一惊,他原本因为这些文件而气恼,却全然忘了自己的女儿如果真去了安兹洛瓦,这可是个大问题,他想通这一点,连脸色都变了,其他人看到这位宰相大人忽然变白的脸色,也明白整件事多半与他无关,于是他们看向那文件的目光,就忍不住更古怪了。
这说明明显有人在和这位宰相大人作对,这会是谁呢?
而如果是作对,会仅仅到此而已么?谁都知道女王陛下不可能通过这些一面之词就认定一位帝国的宰相是叛徒,这种东西在这个层级的斗争,根本是跳梁小丑的把戏,不值一提,但问题在于,那个潜在的敌人会不会还有后手,所有人都明白,如果出手的人还有后手,那么多半是更为凌厉的攻势。
这个时候小尼德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虽然不如他的父亲,但这点能力还是有点的,但他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要是自己的女儿真的落到那些人手上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白银女王微微一笑,显然看出了这位宰相大人心中所想,她轻声安慰道:“菲奥纳卿不必担心,德尔菲恩她未必是真去了安兹洛瓦,至于这些背后陷害你和老宰相的人,我自然会为你们查个水落石出。”
小尼德文点了点头,有些意兴阑珊地答道:“多谢陛下。”
康斯坦丝轻轻一笑,亦对这位年轻的宰相点了点头。
……
第一百一十五幕 黑暗之龙与帝国女王
接下来的讨论变得冗长而缺乏意义,密信上尽是猜测而缺乏切实的证据,即使是在场的贵族也不可能真正怀疑帝国的宰相会是那个背叛者虽然他们确实知道有人出卖了帝国的利益,安兹洛瓦的占据与乔根底冈人准确的判断就说明了一切。尤其是在帝国的南方岌岌可危的今天,女王陛下更不可能轻易地为这样一位身份敏感、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定罪,有人猜测这或许是一个离间的计策,也有人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态这样的人多半是与帝国的宰相大人有过仇隙。
但无论那一种,这样的事情总让人想起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关于赫利克斯大公的流言,先是花叶公爵,接下来是宰相,再接下来会是谁?
所有人都暗暗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兴风作浪,但这个人究竟是谁,却引人猜测。
女王陛下也蹙着眉头,在旁人看来仿佛是从这两件事中感受到了威胁。
总而言之,因为这封意料之外的密信,这一天的茶会可算是不欢而散,不过女王陛下最终也并没有表态,贵族们私下里难免会猜测接下来谁会倒霉,看起来陛下对于宰相仍旧是信任有加,那么出手的人只怕会倒霉,或者另有别的什么转折,所有人都怀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毫无疑问这一天的事件给每个人都留下了遐想的空间。
但少有人知道,白银女王在自己的臣子们尤其是小尼德文离开之后,紧紧皱起的眉头却舒展开来,她的心情仿佛又恢复如初,或者说之前不过是表露于外的表象,她看着群臣离开的背影。反而轻笑了一下。
这位至高无上的女士站在客厅的拱窗下看着外面的蔷薇园,目光甚至越过了圣康提培宫的大门,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也好,给他们制造点麻烦,可怜的老瓦拉,希望你的目光不要太早注意到这个方向。”康斯坦丝自言自语道:“可惜时间太紧了,我要是早一些醒悟该多好啊……花叶领、赫利克斯大公,希望罗德尼那草包别出什么岔子,阿尔喀什的群山已经快有四十年没有见到了啊,那冰雪之上锋利的峭壁,在记忆中至今丝毫未有褪色。”
“达鲁斯,你看到了吗”
女王陛下静静地站在窗前,她微微抬起下巴,仿佛面对着无形的听众一般。
“听说那是你孙子。真可惜,我已经没时间去看看你的后人了,大地之剑最终会落在他手上,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玛莎大人对于我们的肯定,只希望格温多琳她们能尽快找到他,达鲁斯,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我现在的选择。”
大厅内静了下来,穿过庭院树林的风中带着的低语既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否,但白银女王仿佛已经知晓了答案。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克鲁兹人千百年来的圣宫。然后决绝地回过头,便不再看圣康提培宫门之外的朝臣一眼。
是时候该知晓那个答复了。
王室的马车早已备好。
……
秋榛庄园之内,扳着指头计算时日,茜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软禁在这座鲁施塔郊外的古堡内有近两个月时间,班克尔一带郊野的景色也由秋暮之后转入深冬,虽然在铁蓟山脉以南还未曾下雪。但逐渐瑟冷的气温与日益增多的冬日的衣物外套也说明了四季的变迁。
在一些时日以前,确切的说是在一个月之前,关于鲁施塔的消息还能准确无误地传到古堡之内,但随着安兹洛瓦与帝国整个南方战局的胶着,帝都的气氛也一日紧张过一日。近日更是先后传出关于赫利克斯大公背叛帝国与宰相大人涉嫌通敌的传闻,虽然这类小道消息或多或少地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但每个居住在帝都的居民至少能切身体会到一件事。
驻扎于帝都的卫队与巡逻骑兵的警戒明显比往日更加严密了,在老一辈人的回忆中,这是六十年之前才有的事情,仿佛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战争的气息,所有人都开始感到紧张起来。
这对于庄园内的女仆们也是一样。
贝莎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减少了外出的次数,毕竟每到这种时候,城内城外就会变得格外不安宁,总会有人趁着这种时机出来兴风作浪,何况鲁施塔城内气氛紧张,寻常人也会担心被卷入那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去。而正因为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外面的消息逐渐内庄园内变得隔绝起来,关于安兹洛瓦的战争传来的情报也越来越少,人们逐渐开始变得越来越关心帝国是否会失去安泽鲁塔,而不是那位来自于埃鲁因的伯爵大人的安危。
而因此关于布兰多的消息,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事实上自从灰石镇失陷之后,就再没听到过讨论这位伯爵大人的任何传闻。
对于贝莎等人来说,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至少她们的女伯爵大人还坚信那位传说中的托尼格尔领主先生安然无恙,否则她们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后者才好,虽然私下里,她们或多或少认为那位倒霉的伯爵大人多半已经死在安兹洛瓦了。
这一天贝莎正一如既往地在庄园的露台上晾晒衣物,忽然之间她便看到那辆如同幽灵一般穿过林地的马车,等她看清楚马车上的纹章,吓得低叫一声,赶紧跌跌撞撞地从古堡三楼冲下一楼的大厅,而等到她推开大厅的那扇厚重的木门想要提醒这座庄园名义上的那位主人谁来了的时候,却谨慎地闭上了嘴巴。
大厅内并不只有那些她熟识的小姐妹们。
事实上那些山民侍女们此刻正战战兢兢地立于茜身后左右两排,而在那位女伯爵正前方,还站着另外一个女人。事实上在这个帝国内,很少有人敢单纯地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来看待她,白银女王站在这个山民少女面前,除了她的车夫与随侍之外。她没有带任何人,而她的车夫此刻正等在庄园之外,而随侍也遵从她的吩咐立与门外,也就是说此刻这位帝国的至高者是孤身一人面对着茜。
这群山民少女此刻要担心的不是她们的伯爵大人又说出什么不讨人喜欢的话来,而是害怕她会忽然对这位女王陛下动手,将她杀死在这里。这可是有前科的,虽然难以置信的是这位女王陛下竟然没追究。
而这是这两个月以来,康斯坦丝第一次亲自来见茜。
“我想你明白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白银女王今天并不打算绕弯,而是盯着茜的眼睛直奔主题道:“今天我需要你的答复。”
但这并不能打动茜分毫。
山民少女抿着唇,狠狠地盯着这位女王陛下,如果可以的话,她早像上一次一样一枪戳刺了过去,可这一次她发现自己竟然召唤不了天青之枪。就在片刻之前,奥薇娜警告了她一句,让她小心保护自己,作为天青之枪的主人,必须为她负责,绝不能毫无意义地死在这个见鬼的地方。这是那位女士的原话,不过茜总觉得她话外有话。
“你以为你不开口,我就拿你毫无办法。你忘了我上次所说的话,为了你。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向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方势力宣战,不管它是埃鲁因,还是布加人,你应该清楚地明白我的决心,而不至于惹火我,我要杀死你那位领主大人。不比捏死一只虫子困难多少,小姑娘。”康斯坦丝淡淡地答道。
茜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哆嗦了一下,但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女王陛下清楚地看到这个山民少女眼中喷薄欲出的怒火。
她没有说话。但如果眼中的怒火可以表达她的心意的话,康斯坦丝觉得自己已经被烧死了无数次。
康斯坦丝显然早估算到了这样的反应。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傻孩子。”
“你一定以为我一定要站在你们的对立面,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帝国的皇帝,而你那位领主大人不过是一个埃鲁因小小的伯爵,我和他之间除了你的归属之外别无冲突,事实上非但如此,我甚至还可以帮他一把,让他一步登天,如果他肯臣服于我,那么你为我效命,和为他效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女王陛下罕见地换了一副口气,柔声说道,这番话让一旁的贝莎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的第一反应反而是惊讶地看向自己的伯爵大人,心想这位女士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是女王陛下的私生女?
当然,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她们也最多只敢在心中停留片刻,就赶紧抛诸脑后,仿佛仅仅是怀有这种念头,就已经要上绞刑架了似的。
好在白银女王显然并没有读心术,因此也不能知晓这些侍女心中转动着什么忤逆的古怪想法,她说完这番话,便等待着茜的回答。今天的白银女王显得比那日更加自信,仿佛丝毫不担心山民少女会拒绝她。
茜听了她的话,眼神微微动了动,但还是带着浓浓地怀疑看着她。
“你不相信?”康斯坦丝有些不满地问道,不过这倔强如石头一样的女孩确实让她也感到有些挫败,无论是巧舌如簧,还是坚定刚毅,她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但偏偏茜表现得恰如其分地符合她的身份山民的女儿,她那种沉默的怀疑叫女王陛下以为自己遇见来自于路德维格或者是梅兹乡下的农夫的女儿,既盲目而又固执,而且她们对于任何话语总是有一种本能的怀疑。
茜仍旧不答话,但这已经代表着她的态度。
若换成以往,白银女王多半不悦地拂袖而去,但今天,她却对侍女们使了个眼色,叫后者赶紧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待到所有人离开之后,这位女王陛下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的时间不多,我只想要叫你明白,我和你的领主大人都是一类人。”
“你以为我不了解他,”康斯坦丝看着茜,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你错了,小姑娘。我比你更了解他,我知道他是谁。”
“你是山民的女儿,那你一定听过那些关于山林的传说吧,对吗?”她并不给茜反驳的机会,而是紧接着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茜仍旧是沉默以对。
但白银女王并不需要这位少女回答。因为她明白山民关于山林的传说代代相传,虽然他们沿着山脉四处迁徙,但古老的传统却一代一代流传下来。
“那你应该明白,在关于黑森林的传说中,山民的血统,流淌着高贵的血液,其中的一部分,甚至来自于圣者之战之前的年代,黑暗之龙统治着敏尔人的帝国。但德鲁伊同样对他表示臣服,事实上远远不止如此,大地圣殿,狮人,何尝不是如此,那位永恒的君王还有另一支属下,那就是山民。”
康斯坦丝微微一笑:“你向你的领主大人发誓效忠,并不仅仅只有纯洁的少女情怀吧。你早知道他的身份了,从他给你金苹果的那一刻起”
“妖精会给谁苹果。只有先贤圣君。”
“他拥有黑暗之龙的传承。”
白银女王轻声说出这句话道。
山民少女忽然像是触电一样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她,她这么过激的反应反倒吓了康斯坦丝一跳,后者微微一愣,随即才意识到对方是怀疑自己会对她那位至高无上的领主大人不利。这位女王陛下这一刻也不禁有点哭笑不得,她见过那些脑子一根筋的人。但像是这位小姑娘这么死心塌地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康斯坦丝一时间甚至忍不住有些可惜,心想自己怎么没早些遇上这个呆姑娘。
她心中把布兰多腹诽了两句,然后才伸出右手来。让茜看到,她右手食指之上戴着的一枚衔尾的蛇形指环。
茜警惕地盯着这枚指环。
在布兰多身边这么长时日,她当然认得这枚戒指的含义。
“不必担心,我这并不是给你展示我的身份,这枚戒指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万物归一会他们号称严密的组织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女王陛下轻轻除下戒指,丢到一边,对这枚对于万物归一会信徒重要无比的信物仿佛是垃圾一般不屑一顾,任由其叮当一声落入黑暗的角落,甚至连看都不多看一眼,她答道:“我只是告诉你,我为何会知晓你那位大人的秘密,我知道得甚至更多,埃鲁因在我眼中没什么秘密可言,我甚至知道安曼的死和他有关。”
她轻笑了一声:“万物归一会对炎之圣殿的渗透,因为你那位领主大人的插手,可是吃了个大亏,我为你们保密如此之久,我想你们也应当回报我一些什么。”
但茜抬起头看着这位女王陛下,然后又垂下头,再一次固执地摇了摇头。
“你觉得我在撒谎?”
“我和领主大人在一起,只因为他是领主大人。”仿佛是破天荒般,山民少女开口答道:“领主大人不曾抛弃我,我也绝不会离开他。”
“真是傻孩子,”康斯坦丝微微一怔:“他有什么能让你如此着迷?”
她随即又叹了口气,轻声答道:“好吧,你可真是个倔姑娘,那么茜,你真正明白你那位领主大人的想法么,他想要做什么,他有什么目的?你应当明白,他和你们每一个人都不同,他远远地走在你们的前面,你以为单单凭借现在的你就能跟上他的步伐么?”
第一次,茜眼中的神色微微有了些松动。
“你明白了?”白银女王微微一笑:“我说过,你的领主大人和我是一类人,因为我和他都知晓这个世界的本质,不受那些过往千年的神话与传说迷惑茜,你见过外面那些醉生梦死的贵族,你也曾经和你那位领主大人一起和那些邪教徒们打过交道,所以你应当明白这个世界的虚浮繁盛的表象之下潜藏的威胁,你认为像是我和他这样能清楚地认识这一点的人,会贪慕凡世的权力么,那不过是那些目光短浅之辈自以为是的迷思罢了。”
她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向山民少女伸出手来。
“来吧,茜,我让你看看我和你那位领主大人究竟在做什么,你会明白,你帮我,也是在帮他,只不过他的所作所为漫无目的,而我更清楚地知道我要干什么罢了”
康斯坦丝紧盯着茜的眼睛,继续说道: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你不会杀我,也杀不死我,你很快就明白为什么。”
“天青之枪,是站在我一边的,茜。”
“你不会后悔的。”
山民少女怔然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位帝国的至高者向自己伸过来的手,心中微微有些犹豫。
而正是这个时候,她听到心中传来一个明晰的声音。
“别相信她,茜。”
这是奥薇娜的声音。
……
第一百一十六幕 稀有地——万圣之峰
朝阳从林间树冠枝桠之间的间隙后升起,树叶上的露珠在晨曦之下折射着五彩的光芒。一支队伍正在莽林中跋涉,为首的年轻男人穿着黑色呢绒大衣,衣料上浸满了隔夜的露水,领口的银扣上有冷杉的徽记,手持利剑,正蹙着眉头盯着前方密林丛生的山谷,这人正是布兰多,他带领着埃鲁因人与克鲁兹人穿过罗科齐高地北面的丘陵地带,目前正接近鲁恩港,距离不过一天的行程。
这一路上以来一如预料地没有遇上太多麻烦,只偶尔遭遇乔根底冈人的斥候,乔根底冈的大军似乎真一心向北面的亚萨而去,没有花太多心思放在南面的这座港口城市上,只是还不知道平原之上的情况如何,鲁恩港口外分布的大大小小的村落与聚居点,有没有遭到乔根底冈的攻击,不过北面的天空没有在瓦尔格斯地区常见的黑色烟柱,想来情况还好。
布兰多正在等待前方的斥候回报,云层之上有他的石像鬼在盘旋,不过山林中的情报还是要仰仗带脚的斥候,这就是飞行生物的局限性。
但白狮步兵不是专业的斥候,罗杰斯与他的内廷骑士们也是半调子,因此所花费的时间理所当然要更多一些,布兰多在等待中变得有些焦躁,不过他不敢将这种焦躁表现在脸上,他知道克鲁兹人与使节团内的其他人此刻比以往更加仰仗于他,因此必须表现得更加沉稳才行。他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剑柄这把剑并非是大地之剑,虽然龙后未必敢冒着引来艾尔兰塔的风险来对付他,可他也不想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乔根底冈人一边胡思乱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事实上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在思考玛格达尔对他说的那番话。
“炎之圣殿不会轻易向那位女王陛下出手。”
“具体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这是在克鲁兹人的上一位皇帝陛下退位时与圣殿定下的约定,龙族也参与其中。相关的事情或许那位女士知道得更加清楚。”
但布兰多明白,密丝瑞儿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这个问题好像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点上格兰托底大帝之子指定白银女王为帝国的下一任皇帝时,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必定与上一次圣战有关,可问题是这对他来说恰恰是最大的谜题。布兰多敏锐地察觉到。这一次圣战开始于四境之野南方的大平原上,圣奥索尔与克鲁兹仿佛有意避开了阿尔喀什山脉以及附近的区域,而那里恰恰是上一次圣战的起源点。
看来这个秘密真只有公主口中那几个当事人才能清楚了。
布兰多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个已经陷入死胡同的想法从脑子里逐出,眼下既然无法确定炎之圣殿和那位女王陛下之间真正的关系,那也只有不从这方面考虑了。他微微叹了口气,白银女王这番与历史上完全不同的举动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原本计划拿狮人作为踏脚石,好让自己笼罩上克鲁兹人的英雄这一层光环。引起那位女王的重视,然后再想办法伺机救出茜,如果可以不和对方撕破脸,这自然最好,即使不成功,也能退而求其次采用皇长子那一条线。
可眼下呢,起先乔根底冈人横插一杠的时候,他还可以只换个目标。让那些穴居人来代替狮人充当踏脚石,只要坚守住鲁恩港。最终就能达成目的,虽然乔根底冈人大军攻势凶猛,那也无非是上升几个难度而已。但没想到克鲁兹人的女王陛下还暗中和这些乔根底冈人有联系,甚至很有可能,她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那么她的真正企图是什么。布兰多就有些看不明白了。九十
既然无法确认那位女王陛下真正想要什么,那又如何引起她的重视呢?
尤其现在的问题甚至不仅仅是重视的问题,要是达成了反效果,引起了仇视,那可就麻烦了。
他回过头。看到一旁琪雅拉正在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上亮闪闪的玩意儿那是一枚戒指,从纹饰风格来看有典型的地下风格,正是她从沙苟斯手上拿到的战利品,但布兰多并不清楚这一点,不禁提醒道:“小心些,乔根底冈人总喜欢干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它们喜欢在自己的装备上动手脚,小心戒指里暗藏的毒针,或者铠甲中的毒蛇。”
西法赫家族的千金小姐显然被他的话给吓了一跳,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碧蓝色的眸子里露出狐疑的神色盯着那枚戒指。
“这一枚戒指不必担心,你运气好,这枚戒指恰好是少数没有被动过手脚的装备,如果是,你早浑身冰冷死了好几个钟头了。”
“你认识这枚戒指?”琪雅拉丝毫不觉得布兰多在虚言恫吓她,这个小姑娘迎着穿过枝桠之间的阳光举起手中的戒指,一边向后者询问道。
“算是认识吧。”布兰多答道。
“算是认识?”
“我既不是专业的鉴定师,也不是炼金术士,只能说曾经见过这枚戒指。”
“真看不出来,你这家伙其实还挺谦虚的,它有什么作用,是魔法物品吗?”琪雅拉好奇地问道。
“石纹饰戒,这是地底世界的祭祀们身份的象征,其中一些高级的货色具备魔力,可以从泥土之中汲取土元素的力量,从而召唤小型的土元素傀儡。”布兰多看着小姑娘手上的戒指,向她介绍道。
“那么我这一枚呢?”琪雅拉十分期待地看着布兰多。
“它是高级货。”
“哇哦!”琪雅拉惊喜地叫道:“我要怎么使用它?”
布兰多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在中玩家等级普遍在三到四十级的年代,这枚戒指十分流行,因为召唤的小型土元素几乎等同于一个同等级玩家的战斗力,这东西对于一个普通贵族来说,就等同于一个一天持续六个小时的贴身的、绝对忠诚的白银卫阶的骑士。可对于出生于西法赫家族这样的大家族的琪雅拉来说,似乎犯不着这么高兴,如果她想要的话,这类东西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
琪雅拉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对于这个凡人庸俗的想法也是不屑得很,轻轻哼了一声道:“哼。干嘛那么看着我,你懂什么,这是我的战利品,与那些随手就拿来的东西意义可大不一样。”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擦了擦,再举起戒指向布兰多问道:“喂,我要怎么使用它?”
“把它戴在食指上,然后用它的正面对着泥土念咒语‘eaam’。”
琪雅拉自己也学过魔法,对于这些元素咒语熟悉得很,她稍微默念了一下。然后戴上戒指依言而行,果然不出片刻,只见小姑娘脚下的土层微微拱起、分离、并最终爬出一团差不多一个成年人高、形状不明的烂泥状怪物来这是土元素傀儡的初级形态,与布兰多印象之中一模一样,他还知道这东西越高级,就会越接近人形态,达到元素长老阶段之后,就会变成真正的巨人。
琪雅拉看到自己的召唤物从土层下面爬出来。显得十分惊喜的样子,她兴致勃勃地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感叹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这家伙的见识还挺广博的嘛,我还以为关于你的传闻都是自我吹嘘呢!对了,你对魔法物品很熟悉吗,可你说你不是炼金术士,你明明对这枚戒指很熟悉不是吗?”
布兰多听了这话心想你这算是在夸人吗,问题是被夸的人似乎一点也没感到高兴。
他板起脸来照实答道:“我说过。我只是偶然见过这枚戒指而已,我是在”
“那你说不定也见过其他东西咯,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我一直搞不明白它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要不你来帮我看看吧。”琪雅拉任性地一挥手就打断了布兰多的话。似乎后者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枚戒指,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布兰多没好气地正要解释自己不是珠宝鉴定师,可他一看到小女孩从腰包里拿出那东西,就不禁怔住了。
琪雅拉手中的金色卡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布兰多确信自己绝不会看错,那是一张命运卡牌,而且还是一张罕见的金色稀有卡牌,一张地牌:万圣之峰,横置,选择加入三点任意元素到元素池中,看到这张牌,不远处的夏尔都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琪雅拉蓦然回过头看着他,然后再看了看布兰多:“没想到你们真的都见过这东西,能告诉我吗,它是什么?”
这是一张地牌,而且还是一张罕见的可以增加任意元素的地牌,旅法师可以自由构筑自己的牌组每一个旅法师,都会创造出自己专属的生物、神器与强大的法术,但他们力量的源泉地牌,却是源自于千千万万真实的世界,这些世界除了沃恩德本身之外,大多数是悬浮于世界之外的破碎的位面,旅法师从中抽取风水火土光暗与自然的力量,来展示自己所构筑的世界,所有的元素,就是旅法师世界的基石。
因此旅法师是无法自行创造地牌的,除非他在漫长的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旅行之中能发现真正无主的世界,才能将这个世界封印进自己的卡牌之中,成为自己众多力量源泉之中的一个,因此对于旅法师来说,除了自身成长增加可控牌数量与命运卡牌的容量之外,一个重要的变强的途径就是获得更多的地牌。
黑暗之龙那样通过直接抽取他人力量来作为自己力量源泉的旅法师,在旅法师的世界之中毕竟是异类。
而对于布兰多来说,地牌,尤其是多色地牌,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在他真正进入要素领域甚至接近真理之侧后,牌库容量其实又进一步增加,现在他已经可以想办法将安德丽格或者是墨德菲斯具现成真正的旅法师卡牌,但正是因为欠缺更多的法力源,‘养不活’这么多卡牌,他才迟迟没有行动;目前维持梅蒂莎的白城先锋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颇为吃力的事情。而假设具现出新的旅法师卡牌,新的旅法师势必又要掌握更多的卡牌,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但有了这张万色地牌,那就要轻松得多了。
布兰多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你是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从别人手上。”琪雅拉理所当然地答道。
布兰多错以为是其他人送给这位西法赫王室的小公主的,他轻轻点了点头:“琪雅拉小姐,如果我告诉你它的来历。并且告诉你这张卡牌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你能将它送给我么?”
“当然不行,”琪雅拉摇了摇头:“我可没有白送人东西的习惯,”她拿着那张卡牌在阳光下晃了晃,又歪头问道:“这东西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非常重要,”布兰多答道:“直言不讳地说,如果拿到这东西,虽然不敢说为接下来鲁恩之行增添几分把握,不过减少几分危险。却是能做到的。”
“看来这东西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啊。”琪雅拉忍不住惊讶地答道:“它究竟是什么,这么厉害的东西,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布兰多表面上思考了一下,事实上是在心中和夏尔交换意见这张卡牌他和夏尔都听说过,甚至讨论过,因为这张卡牌曾经是图门的卡组之中的一张,图门的万物归一牌组是典型的多色牌,因为这张地牌也是他的核心牌之一。图门的卡组大多遗失在埃鲁因,想来这张牌也只是其中一张。但没想到会落在琪雅拉手上,两惊讶之余,年轻的巫师提醒他一定要想办法拿到这张牌。
这张万圣之峰,在旅法师的历史上,也是鼎鼎大名的稀有地牌之一,据说成熟状态下的万圣之峰。每天可以给旅法师提供十点任意元素。
夏尔的回答给了他一个提醒,他略微思考了片刻,然后对琪雅拉说道:“这是命运卡牌,关于它的来历很少有人知晓,但某些修习特殊派系法术的人。可以展示卡牌之上的力量。”
这个西法赫家族的小公主聪明过人,布兰多一心想要拿到这张卡牌,因此不敢轻易在对面面前撒谎,因此只能一真半假地答道。
“这么说来,你就是那个修行特殊派系法术的人咯?”琪雅拉碧蓝的眼珠子一转,好奇地问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
“那我呢,我能展示这上面的力量吗?”她又问道。
“这个嘛,恐怕不行。”布兰多答道:“命运卡牌是极为特殊的魔法物品,对于无法使用它的人来说,它除了更加坚韧之外,在其他方面和一张纸片没什么区别。”
“哎,真无趣。”琪雅拉有点失望地答道:“那你拿去好了。”
布兰多微微一愣,没料到事情会如此简单,也没料到这刁钻古怪的小姑娘会这么好说话,他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给我了,你不怕我骗你?”
“两点,”琪雅拉伸出手指头,对布兰多比划了一下,虽然一本正经但声音却奶声奶气地回答道:“第一,你这家伙虽然有点可恶,但是看样子不像是会轻易说谎的人,如果你会因为这东西对我说谎,那么说明它对你来说一定是极其重要。既然如此,你就绝不可能对我说真话,而这么些日子以来,我也没找到第二个对这东西有半点认识的人,说明它的确是非常罕见的,我这么大方地把这东西交给你,想必你这样的人一定会觉得欠了我的人情,我现在表现得越大方,你将来就会越惭愧,还我越多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欠琪雅拉大小姐一个人情,大恩大德来日后报。”
布兰多有些哭笑不得地听着她这番歪理,然后后者又继续说道:“第二,刚才你送了我一枚我很喜欢的戒指,我很高兴,这张卡牌就算是我奖励给你的,所以你要记住,本小姐高兴了,你才会有好处。”
布兰多心想你这是在调教小狗吗,不过看在卡牌的份上,算了,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琪雅拉把卡牌交给布兰多,然后才又问道:“你可以教我那门法术么?”
布兰多怔了一下,他本来是预料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的,不过在他原来的设想中,琪雅拉会用这张卡牌来要挟他,而不是现在如果是前面一种情况,他自然有应对的方法,而现下,他想了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照实回答。于是他轻轻摇了摇头:“或许你也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但我办不到,不过你能找到这张卡牌,我想至少是命运卡牌在冥冥之中有某种联系的。”
“是吗?”琪雅拉听完这番回答,忍不住像个小孩子般微微叹了一口气:“卡牌我已经交给你了,你应该没必要骗我了,看来我确实没办法使用这张卡牌,真可惜”
布兰多看着这小姑娘叹气时露出的白生生的小尖牙,心中一阵哭笑不得原来你打的是这种主意!
……
第一百一十七幕 大迁徙
山谷中的光线很快变得明亮而又充足起来,犹如一片碧野,布兰多一边眯着眼睛欣赏着这幅美丽的画卷,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向琪雅拉解答着关于旅法师的一些问题当然,这些问题大多与那些布兰多不愿意提及的只属于自己的秘密擦边而过,但却也完全足以为一个小姑娘勾勒出她心中那个神秘而丰满的轮廓来。
布兰多在琪雅拉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将万圣之峰融入自己的旅法师世界之中,这座白雪皑皑的圣山就紧邻着风暴之巢,在宝石平原的天际上描绘出淡青色的山脊线。
大约半个钟头之后,斥候才终于带回了外面的消息
山谷外并没有乔根底冈人的踪影,但在平原上却有少量穴居人驻扎,这些穴居人不像是乔根底冈的一线部队,倒像是战斗力低下的卫戍部队。得到这个消息,布兰多就彻底放下心来,这说明乔根底冈的主力果然是前往了亚萨,而剩下这些老弱病残不过是为了防范鲁恩港的守军造成麻烦而已,不过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在帝国內腹,除了贵族的私兵与骑士之外,这些城市的守卫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
除此之外,罗杰斯等人还带回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他们联系上了鲁恩港的守军。
……
鲁恩港
崇高之海南方最大的港口,新海明珠,这座港口最著名的就是沿湾岸的巨大白色高塔,这些塔是圣者之战的时代以前留下的遗迹,敏尔人通过这些高达上百米的巨塔收集游离于空气之中的游散魔力,这门技术在圣者之战后早已失传。但在已千年之后的今天,仍然有少部分高塔可以运转,只不过它们的主人换成了滨海而居的安兹洛瓦人。这些高塔至今仍在以每十年两座的速度减少,预计三十年之后,最后一座高塔也会因为设备老化而停工,到那之后。这些白色尖塔就会真正成为历史的见证,它们有一天或许会被风蚀分崩离析,也可能会永久矗立在这片海湾之滨,成为此地一道独特而永恒的风景。
埃鲁因的使节团在穿过滨海平原时见到了这些传说中的白塔,它们孤零零地矗立在遥远的天边,有点像是一座座没有桨叶的风车,使节团内的埃鲁因成员都对这一幕壮观的景色赞叹不已,甚至连危境之下的紧张情绪都被冲淡了不少;而司空见惯的克鲁兹人则显得要沉闷得多,他们的目光更多地被北面天空淡淡的烟柱所吸引。那个方向正是鲁恩港的方向,说明果然如布兰多所预料,几头巨龙已经先一步光临了这座港口,至于是不是只烧了船,那就不得而知了。
大多数人都将目光投向队伍中央布兰多所在的方向,虽然后者信誓旦旦地保证港口内一定还有船。
虽然早有通知港口方面,但港口对于使节团的接待十分冷淡,引他们进城的卫兵一脸麻木不仁的神色。只不过在看到队伍后面长长的克鲁兹贵族的队伍时多看了两眼,就好像丧失了希望那样死气沉沉;而进入港口之后。众人才意识到鲁恩城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龙后好像在此之前在这座港口好好肆虐了一番,随处可见烧焦的建筑残骸与爆炸之后的痕迹,队伍中途经过几座圣殿,圣殿外广场上都人满为患,尽是呻吟的伤员。看到这些景象,每一个人都下意识地变得沉默起来。
队伍穿过半个港口之后,当地的执政官才姗姗来迟前来迎接,鲁恩港的城主原本是奥尔康斯伯爵伯爵的次子,但这位城主大人早在几天之前龙兽袭击港口的战斗中丧生。此刻整座城市是由港务长官沃拉斯子爵代为管理,这人是个胸无大志、碌碌无为之辈,起先他接到卫兵通报说埃鲁因使节团已经抵达港口外,其实还并不情愿抽空来接待这些埃鲁因人,因为罗杰斯第一次通报时并没有指出使节团中还有克鲁兹贵族尤其是奥尔康斯伯爵等人,但第二次确认身份时布兰多把这个小小的细节补充了上去,果然这位奥尔康斯伯爵的属下问询之后就忙不迭地赶了过来,一路上还在诅咒这些可恶的埃鲁因人在给他找麻烦队伍中有奥尔康斯大人怎么不早说!
殊不知坑他的正是他的克鲁兹同胞。
对于儿子的死讯,奥尔康斯倒是显得十分坦然,他有六个儿子,在这个战乱的时代下属与子嗣意外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他本身就是军人出身,听完沃拉斯请罪的话语之后,还反过来宽慰了后者几句,弄得后者受宠若惊。接下来便是移交城主的权力,沃拉斯此人确实没什么能耐,把一个简简单单的移交过程弄得繁复无比,而且漏洞百出,看得布兰多暗自好笑,在他手下最擅长行政工作的人自然是非安蒂缇娜莫属,将两者一比较就高下立判甚至有些侮辱了幕僚小姐,应该说根本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
而感到丢脸的奥尔康斯伯爵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看在对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此刻港口内也找不出第二个拥有相关经验的人来的话,估计这位可怜的子爵大人立时就要被投入大牢之中单凭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账务就够了。最后伯爵大人终于看不下去了,才开口叫停了这家伙,并单刀直入地问道:“港口内还有没有可以远洋航行的船?”
沃拉斯一听这话,脸色就垮了下来,他苦着脸答道:“伯爵大人,别说远洋航行的船,我们几天之前遭到一群龙兽的袭击,现在港口内恐怕连一条舢板都凑不出来了。”
奥尔康斯伯爵问出这句话时,在场自然不只有他和沃拉斯两人,而其他人一听沃拉斯子爵这么回答,立刻回过头看向人群之间的布兰多。
布兰多当然知道他们想问什么。
他向所有人摆了摆手道:“不必担心,我说还有船,就自然还有船。但在那之前,我们还要准备两件事。”
众人听他这么说,才刚刚产生的骚动立刻平息下来,沃拉斯子爵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吓了一跳,他一直先入为主地认为这群人应该是以奥尔康斯伯爵为首。但现在才发现真正的领导者似乎应当是这个年轻人,他还不知道布兰多埃鲁因人的身份,一时间多看了对方两眼,心想这家伙究竟是谁,难道是某位大公爵的私生子?
但他要是知道布兰多不过是这个使节团的团长,估计心中还会更加惊讶。
布兰多见众人安静下来,才继续答道:“首先我们需要泊位,沃拉斯先生,港口内还有特等泊位么?”
沃拉斯微微一怔。脱口道:“大人,特等泊位那是”
“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布兰多不悦地打断他答道:“你只需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就行了,至于泊位内原本有什么,我不关心,你只需要把它清理出来就可以了,那怕是女王陛下的座舰,也是一样。至于出了什么问题,向我负责就可以了。”
这硬邦邦的口气几乎把沃拉斯给震住了。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奥尔康斯伯爵,在后者的神色之中找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才怀着一种既敬又畏的心态对布兰多答道:“自然是有的,大人,上到特等泊位,下到舢板的锚柱。您要什么就有什么,因为此刻港口内根本就找不出一条船来,别说船,连一块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都很难找到,因为已经被那些长翅膀的大蜥蜴给烧成飞灰了。非但如此,它们还在城外的森林中放了一把火。”
这位子爵有点无奈地答道:“它们不知道,其实鲁恩港的船厂用的木材都是从外地运来的……”
“这就够了。”布兰多一挥手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废话:“你去找人把泊位给我们清理出来,我会派人和你一起,你负责为他们办事,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明白吗?”
“一切要求?”沃拉斯战战兢兢地看向一旁的奥尔康斯伯爵,直到后者郑重地向他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大人。”他才毕恭毕敬地答道。
布兰多这才发现这人虽然没什么能力,但至少听话,难怪奥尔康斯那个儿子会用他当副手,这种言听计从的感觉的确很不错,相较起来按照游戏的术语安蒂缇娜的政治能力属性虽然可能高达99点,但是对于领主的要求也未免太多了一点,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而且还时常质疑他的决定,简直让人欲哭无泪。
“第二点,”布兰多又对其他人说道:“龙后未必会放任我们行动,破坏是必然的,我们要确定一条安全的航线,还要确认城外乔根底冈大军的动向,简而言之,我们要对近段时间以来的局势和鲁恩港周边的环境有一个全面的了解,我们出发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我可不希望在这段时间内看到穴居人忽然兵临城下,奥尔康斯伯爵,你是本地的领主,这方面的事务就交给你了。”
奥尔康斯伯爵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沃拉斯先生。”等到奥尔康斯应下之后,布兰多又叫住这位地头蛇:“麻烦你另外帮我们一个忙。”
“大人尽管吩咐,在下一定有求必应。”沃拉斯此刻已经明白这位年轻人超然的地位,赶紧低头应道。
布兰多倒是十分满意这家伙的反应,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希望你从城内找个祭祀来,我们队伍中有伤员。”
沃拉斯一听就恍然大悟,在他的猜测中,毕竟这支队伍从乔根底冈大军眼皮子底下突围出来,那是一场多么惨烈的战争啊事实上一开始他听说埃鲁因使节团抵达港口的时,还吓了一跳,在他想来乔根底冈人能打得帝国节节败退,在瓦尔格斯地区的埃鲁因人绝不可能幸免,但没想到后者非但幸免于难,还救回了奥尔康斯伯爵一行人这位伯爵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
但无论再怎么名不虚传,只要有战斗,那么有伤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位子爵大人做梦都没想到,布兰多此刻所谓的成员其实有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那位帝国宰相的女儿,后者自从那一夜之后状况就时好时坏,最坏的时候几乎差一点就丢掉了小命,可布兰多做梦都没想到的时候这个疯女人竟然会在最后关头被毫不知情的密丝瑞儿女士给救了回来。
事后银龙女士才告诉他。她还以为这个人类小女人是布兰多的朋友,处于感谢布兰多的搭救,才会出手相助,布兰多一听之下也是只能苦笑,这阴差阳错之下也只能怪这位女士命不该绝。
说实在话,就他而言,他觉得对于此刻的德尔菲恩来说,可能死了比活着还好受一些。
因为就算是龙族毕竟也不是万能地,银龙女士最多也就是让她勉强维持生命而已。而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个无比痛苦的过程,这些天以来,对于这位小姐来说,恐怕比之地狱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她能够感受到的话。而既然德尔菲恩没死,布兰多自然不可能去提议一剑把她给捅死,以了结这位小姐的痛苦,这种事情也没有任何人会自找不快,而且既然到了港口。那么首要的事情就是要为这位宰相千金寻找一位合格的治疗师了。
这样也好,布兰多心想。反正至少能叫宰相欠他一个人情,而这位女士即使勉强活下去,后半生恐怕也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也不可能再阴魂不散地来找他的麻烦了。
沃拉斯将布兰多要求的事情一一吩咐下去,然后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找到正在和奥尔康斯伯爵、琪雅拉等人商讨航线的布兰多。开口询问道:“几位大人,你们想要了解城外的穴居人,我想正好此刻可以上城墙看看。”
“嗯?”虽然只有短时间的认识,但布兰多也看得出来这人不会无的放矢,于是停下来问道:“怎么回事。有什么奇怪的么?”
“大人,城外的这些穴居人,似乎有些不同……”
“有些不同?”
沃拉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
当登上鲁恩港并不算高的城头时,布兰多很快就意识到平原上驻扎的穴居人有些什么不同,这些穴居人就像是罗杰斯等人回报的纪律散漫、装备低劣,一看就是战斗力低下的卫戍军团,但除了手持武器与身穿甲胄的穴居人战士之外,穴居人的营地之中还有许多没有武器的平民,或者说叫做穴居人苦工。
这些穴居人在营地中占据了为数不少的比例,它们一边在搭建营地,一边在管理一些奇特的生物,那些生物起先众人还以为是乔根底冈人为了进攻鲁恩港而准备的攻城兽,但后来才发现那是一种蹄兽,这种生物在乔根底冈的地位就与地表世界的牛和羊差不多,那是穴居人的牲畜。
“这些人穴居人的后勤部队吗?”库珀爵士看到这一幕时也忍不住喃喃自语:“不对啊,后勤部队怎么会到鲁恩来,而且也不像啊!”
库珀的话提醒了布兰多,他很快意识到乔根底冈人的行为倒不像是在掠夺地表,而更像是在迁徙或者殖民。
但这不符合地底生物的通常行为模式,地表世界对于它们来说并不是舒适的生存环境,大部分地底生物在强光下会致盲,地表明媚的阳光对于它们来说显得太过刺眼了。
那么它们在做什么呢?
布兰多心中疑惑不已,但幸运的是,使节团中似乎恰好有一个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立刻让小王子去叫来莱丝梅卡。
不多时,那头美杜莎就从城下走了上来,她的出现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人群窸窸窣窣地为这位来自于乔根底冈地下的女士让开出一条路来,莱丝梅卡分开人群,来到布兰多面前这还是布兰多第一次有机会亲自与她会面,虽然后者早就委托小王子委婉地向他表达了想见他一面的意思。
不过布兰多很清楚乔根底冈的住民是怎样的秉性,如果可以的话,事实上他并不愿意相信这个女人。
他回头看向这位在人群中制造了一阵惊叹的女士,后者有一头艳丽的蛇发犹如一头吐着信的毒蛇她的脸形很漂亮,犹如古希腊女神的雕塑般光洁无瑕,修长的眉毛之下,琥珀色的眸子里生着一对竖状的瞳孔,如果不去看她的长发、眼睛与额头上细微的蛇鳞,对方还是可以称得上是美人的。
听完布兰多的陈述,以及亲自在城头上看到那些穴居人与它们的家畜之后,美杜莎女士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十分镇定与肯定地答道:
“大人你没有猜错,它们正在迁徙。”
“而且事实上,这正是乔根底冈千年未见的大迁徙。”
她的声音有些宛转,仿佛像是塞壬的歌喉。
……
祝大家新年快乐兼帮《灾厄降临》求月票
大家新年快乐~!这几天过年请允许我休息一下,一是过年,二是因为在老家码字确实也不方便。
再例行的月底帮小黑的求下月票,能帮忙投投的就投投吧,感激不尽~!
最后3个半小时帮小黑拉下票
nbsp;(和谐来了。♠)
“大迁徙?”布兰多深褐sè的眸子里透着浅浅的狐疑之sè,他脑海中似乎对于这个名词在什么时候建立过一点印象,这个念头几经辗转之后,才终于想起,在第二纪之后地下的黑暗jing灵与恶魔之间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大战——地底矮人称之为‘灰野之战’——这场以生存与毁灭为目的战争最终波及乔根底冈的上层区域,从而导致整个地下世界住民向上的迁徙。乔根底冈不是玩家的国度,关于这场远离于尘世的战争,地表世界得到的关于它的消息很少,甚至一直到战争开始很久之后,玩家才得到一些只字片语的传闻。布兰多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说这就是那场战争的开端,但它从这个时代就已经开始了?随即他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历史上的迁徙虽然在地表世界直到第二纪四十年之后才显露征兆,但这之前可没有什么乔根底冈的大举入侵,他虽然不是克鲁兹人,但如果克鲁兹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作为玩家没有理由不听到任何风声的。
就在忽然之间,他心中冉冉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或许就同圣战的提前到来一样,黑暗jing灵与恶魔之间的战争也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提前了——不,正确的说法或许应当是——正是因为这场战场的提前,从而促使了圣战的提前爆发。本次圣战的导火索归根结底是因为托奎宁金鬃狮人的大举进犯,它们原本打着收回大地之剑的幌子,但自从布兰多见过龙后之后,就明白这根本是克鲁兹的那位女皇陛下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罢了。
布兰多微微凛然,在此之前,他对于这位女皇陛下的谋划有过一种猜测:历史上这位女皇陛下也有过同样的谋划。只是失败了,因此两个世界才会展现出迥然不同的历史。毕竟安培瑟尔一战的结果最终由他亲手改变,随后天青之枪现世,克鲁兹帝国皇长子的‘失踪’,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翅膀引起的改变,或多或少影响了帝国内部的格局。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未必不可能,布兰多明白白银女王是何等的人物,让她抓住一线机会翻盘是完全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而这一刻,他心中关于灰野之战的猜测却推翻了这个猜测。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布兰多可以确认的是自己和黑暗jing灵、和恶魔没有半分联系,如果非要扯上关系的,也只有安培瑟尔一战时与恶魔之间有过唯一一次接触,然而安培瑟尔一战发生的时间与现在不过半年,黑暗jing灵与恶魔之间的战争波及灰烬之尖。又导致乔根底冈地下世界住民向上的迁徙,到现在不可能只有半年时间。他还记起另外一件事情,在恶魔入侵安培瑟尔时,手下便奴役了不少乔根底冈的军队——有鹰身鸟妖,也有穴居人,甚至连这位美艳的美杜莎女士,也是从恶魔手上逃脱的,也就是说。这些足以证明在安培瑟尔战争爆发时,地下世界的‘灰野之战’就已经爆发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再往前。他连自身的根基都还未稳固,就更不可能影响整个沃恩德的世界格局。如此说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眼下这个世界,与《琥珀之剑》的世界,本来就并不相同。历史上这位女皇陛下并没有这样的谋划,两个世界的历史与未来也原本就走在两条并行相似但互不交错的道路上。
学姐说的可能是真的。
布兰多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个事实对于他来说有些难以接受,毕竟他本身就是靠着对于未来的预见才走到眼下这一步的。他抬起头,看向平原之上,浅褐sè的目光越过穴居人的帐篷、迁徙的驮兽群、还有风中飞舞的碎布片似的乔根底冈旗帜,他眼神中孕育着难明的sè彩。仿佛看到时光流转,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碾碎一切他所熟知的一切,甚至脱开了空间的桎梏,可以看到那曲折繁复的命运长河盘绕于山川与平原之上,一层朦胧的迷雾,笼罩于整个埃鲁因,甚至笼罩于整个沃恩德之上。
这就是支离破碎的预见与未来。
但轻轻摇了摇头,布兰多不禁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对于这个结果似乎并没有太过恐惧。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经历了繁多的挑战与磨练之后,心中那软弱而虚幻的、随时可能化为泡影的‘对于未来的依仗’真正破灭之后,自己的本心却反而变得更加坚定,一种无法言喻的信心仿佛化作了手中熠熠生辉的宝剑,只要紧握,就能感受到它真实而冰冷的触感,而那些站在他身后所有仰仗与依靠他的人们,就如同力量的源泉。
布兰多心中甚至有一种感觉,凭借这样的力量,只要轻轻挥剑,前路的迷雾仿佛自然烟消云散,在那迷雾背后,自有一条坦荡的大道。
那即是埃鲁因的命运,也是他的命运。
历史或许已经改变,但却反而拥有了一种把握自己命运与脉搏的感觉,这种异样的感触,奇妙而又坚韧,根植于心灵深处。
……
莱丝梅卡自然不会知晓自己简单的开场白会引起那位年轻的领主大人心中这么多的感触,,她看到布兰多沉默不语,再看看其他人的神sè,在场的贵族们无不一片愕然,显然还没明白这个所谓的‘大迁徙’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莱丝梅卡仿佛是十分满意自己的话造成的效果,并没有继续开口,她是一个十分jing擅于言语艺术的女人,自然明白这个时候最好是让这些人类自己引出话题,方才能让她接下来的描述更加深入人心。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消片刻,便有一位衣着体面的男xing贵族开口问道:“这位美丽的……女士,你所说的迁徙,恕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他的话显然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思,在他开口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莱丝梅卡明艳的脸庞上。
美杜莎女士微微一笑:“如各位所见,所谓迁徙……就是殖民而已。”
“殖民?”贵族们有些不解,毕竟在常识之中,地表世界并不适宜穴居人生存,何况乔根底冈宽广无垠,好像这些地底居民还没有人口爆发到需要来占领地表世界吧?
“难道地下世界发生了什么变故?”又有人问道。
莱丝梅卡有些赞赏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答道:“猜得不错,原因是因为恶魔。”
“恶魔?”
贵族中传出一阵惊呼,在任何传说之中恶魔都是焦狱之下最极端邪恶的生物,它们的存在对于地表世界就是一个禁忌,圣殿在过去十个世纪中严厉地打击任何与恶魔有关的邪教与个人,但隐秘的集会与结社始终无法断绝,血祭、活祀、残忍血腥的仪式。不过在场的大多是有见识的大人物,不会像是那些愚民一样听到只字片语就惶惶不可终ri,但问题在于——自从天青的骑士击败了黄昏之龙后。恶魔似乎已经沉寂了无数个岁月,它们又能和地下世界的剧变扯上什么关系?
“恶魔入侵了乔根底冈,那些来自于硫磺之河下代表着混乱与毁灭的存在摧毁了焦热平原与灰烬之尖的众多地下城市,燃烧的足迹之后只留下血与火;而居住此地的居民们自然无法幸免,其中就包括了我和我的族人们……”莱丝梅卡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悸的神sè。
“你说什么?”
“玛莎在上,那些焦狱佬又开始蠢蠢yu动了?”
这一次显然就不仅仅是惊呼了,莱丝梅卡的话在人群之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sāo动。贵族之间顿时爆发出一片纷杂而惊讶的声音,众人好像要消化这个信息。表现得神sè各异。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节,人们难免会将恶魔的异常举动与罕见的魔法cháo汐联系起来,这显而易见地不是一种多么妙的联想。
大多数人的脸sè有些差,有些人不禁记起了半年前的安培瑟尔之战,埃鲁因与炎之圣殿之间的权力斗争淡化了这场战争背后恶魔的影子,但现在。他们却重新将之回忆了起来。
“难道那些该死的末ri教徒预言的是真的,罕见的魔法cháo汐正在改变未来,凡人的时代已经快结束了!?”
“黄昏之龙真的会从混沌之中复活,那些焦热地狱的恶魔们不过是它的先锋?”
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那些稍微胆小的人甚至忍不住哆嗦起来。毕竟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是黑之预言的最后一章——末世降临的前兆,黄昏之战。
贵族们议论纷纷终于让布兰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听到恶魔二字,眉头微微一皱,而至于贵族口中的末ri教徒,就是那些游走于街头巷尾、藏头露尾的家伙,由于圣殿的禁令与搜捕,这些人不敢在公开场合宣讲,只敢在私下里传递那些蛊惑人心的所谓的‘教义’,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本身就是邪教徒,剩下的也大多居心叵测,这种人口中的‘预言’究竟有几分可信,实在是有待商榷。
不过这种担忧毕竟不是空穴来风,虽然在诸多传说中天青的骑士击杀了黄昏之龙,然而作为玩家,布兰多却心知肚明,作为《琥珀之剑》的最终boss,黄昏之龙最终还是要与玩家见面的,何况在真正的苍之诗中,天青的骑士也只是封印了黄昏之龙,带来了凡人的纪元的开端而已。混沌的复苏势不可免,在游戏之中大魔cháo成形之后,战争石板与狼祸相继显世,随后是永夜与巫师之战,一直到他穿越之前,黄昏之战的再临其实已经有所征兆,不过这一切距离现在的沃恩德来说,还为时尚早。
布兰多想到这一点时,心中忽而微微一跳。
真的还早么?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城垛,再一次落在平原之上,在哪里聚集的穴居人像是某种征兆,或者一个心中细微的声音,在提醒着他什么。热地狱之下的硫磺之河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黑暗jing灵与恶魔之间的战争会提前那么早爆发?下意识地回过头。目光与身后的尼玫西丝相交,布兰多才愕然发现女骑士也正看向自己,后者隐隐显出紫sè的漆黑眸子里显然带着同样的忧虑之sè。
真是多事之秋啊!他喟然长叹,大魔cháo提前成形,而天青之枪恰巧在这个时候突然现世,帝国的强势介入与布加人一反常态的对于凡世的热衷。对了,还有银jing灵的返世。这里的每一件事都与历史上各个时期有所关联而又似是而非,就像是游戏剧情进展骤然加快然而又糅合在了一起,虽然他还不明白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推动了这一切,但也隐隐感到那种时代变迁,旧的纪元逝去,新的纪元开启,历史承前启后的磅礴浩瀚。
“不过我倒更宁愿生在一个平静祥和的年代……”他忍不住有点苦恼。这些本来与他没什么关系,但埃鲁因要再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却未必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说什么?”尼玫西丝没听清楚布兰多的腹诽,但也猜到几分,她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
“呃……没什么。”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布兰多已经渐渐摸清了这位异世的‘学姐’的脾气,心知肚明对方如果听清楚自己如此惫懒的宣言,多半又要皱眉头。赶紧改口道:“只是心有所感罢了。”
“心有所感?”
布兰多微微点了点头,他倒不是在说假话。
古代石板带来的动乱与战争。接踵而来的狼祸,乃至于大魔cháo本身,但它们都有可能并不是一切的原因——在他穿越之前,《琥珀之剑》正处于一个成熟的章节的末期,下一章节已经隐隐开始揭示:玛达拉的第二次东进,阿尔喀什山脉战役不过是拉开序幕。序章之中更隐约提及的东方大平原之上的流浪者,在那个环境下,整个大陆同样蠢蠢yu动,与现在何其相似。
这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圣战而已。
布兰多不禁联想到那枚战争石板——石板已然降世,然后呢?
是否是七昼七夜。狼行于荒野……
……
从鲁恩港的主要街道国王大街上向西眺望,雪白的街道与鳞次栉比的屋顶在此层级下降,在视野的尽头汇聚于一片湛蓝的镜面之上,在港口区,一排排象牙般的高塔直插入云,将眼帘中的海一天一线分割。
这就是一级港口的特等泊位区。
虽然单纯从港口的规模上来说,崇高之海南方最大的港口、新海明珠鲁恩港或许还及不上安培瑟尔——后者毕竟是沟通两大外海的枢纽,数十个国家的海船在不同的季节都会选择在这里停泊落脚,但作为一个小王国的商业中枢,安培瑟尔却同样不具备帝**港的独特风采。
一个世纪之前,魔导技术自哈泽尔人传入大陆,魔导动力中枢发明,浮空战舰问世,专用的码头也就应运而生,这就是特等泊位。在此之前,整个沃恩德大陆所有的港口还没有特等泊位一说,在大陆上每一座港口所有的码头区,即使是用以停泊皇帝陛下的座舰的码头,也只能称得上是最上等泊位或者是皇家专用泊位而已。
而对于浮空战舰这一新兴事物来说,它的特殊xing质决定了它能也只能作为最重要的军用装备出现在世人面前,因此所有拥有特等泊位的港口,都被赋予了另一个特殊的含义:海军要塞。
鲁恩港即是如此。
鲁恩港是帝国海军的三个备用基地之一,虽然并不常用,但却作为冬季训练的后勤基地存在,克鲁兹帝国的海军主力虽然不会在此地驻扎,但只要进入崇高高之海,就会依仗这座港口补给物资。而作为后勤基地,事实上鲁恩港平ri里还是有几条战舰常驻的,这些战舰一部分属于地方舰队,一部分属于帝国的支舰队,只不过从乔根底冈入侵以来,帝国海军认为鲁恩港未必能守得住来自于陆地方向的进攻,为了谨防舰队落入敌手‘资敌’,所以也就自作主张将原本驻扎在此地的支舰队遣往了紫罗兰地区。
由于驻扎鲁恩港的帝国海军并不归属于地方管辖,因此就算是鲁恩港城主与港务长官沃拉斯竭力反对,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极为明智的决定,”夏尔站在十四号码头的横向走道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个高度上,迎面扑来的劲风吹得他长袍猎猎作响,冰冷的空气仿佛直接灌入肺叶深处,激得人头脑越发清醒。向下看去,鲁恩港的海湾在近千英尺之下变成了一小片深蓝的玻璃碎片,被港口区延伸向海湾的海峡与栈桥分割得支离破碎,却也异常美丽。
嘴里咬着根狗尾巴草,他继续说道:“帝国上层虽然官僚无比,但上行下效,那些大人们显然也明白地方上那些家伙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指望这些人靠不住的,如果说帝国的支舰队还在这里,多半也落不到我们手中。”
夏尔这话是对身旁的尤塔所言,丝毫不在意一旁几个克鲁兹地方官员难看的脸sè——在横向走道对面,两座彼此对立的高塔之间闪烁着微光的空域,就构成了这座特殊的泊位。鲁恩的空港,也不过才修筑于十年之前,在这类建筑中还算得上崭新,但已然染上了战火的痕迹,龙兽群的袭击在这里留下了醒目的伤痕,近乎三分之一的泊位已经完全损毁——他几乎可以断定,在袭击到来之前,这座港口根本没有半点防备。
因此若是当时那支舰队还停留在这里,多半也是要化作半空的烟花。
尤塔微微点了点头,虽然龙兽与浮空战舰参与的战争早已超出了这位女佣兵团长想象力的极限,不过从那几个帝国地方官员身上的习气里她就能看出端倪;那些家伙一方面眼睛里面像是长了钩子在她身上不怀好意地瞄来瞄去,一方面又对她的身份不屑一顾,这样的地方贵族,她在埃鲁因实在见得太多了,他们是些什么人,她洞若观火。
不过她倒没有心情去附和那位法师先生的冷嘲热讽,比起来,她更关心布兰多吩咐下来的任务:在她的目光中,那些身披长袍的巫师学徒在横桥上忙忙碌碌,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进度如何,要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忍不住有些焦躁地看向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的年轻巫师,后者这个样子实在是让她难以安下心来。
“夏尔先生,领主大人他……”
尤塔终于忍不住开口寻问,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夏尔回过头,对她摆了摆食指。
后者正抬起头,盯着高塔之间闪烁着微光的空域,目光炯然,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嘘,尤塔女士——已经有动静了。”
只见犹如一道波纹从空无一物的空间中荡漾开来,仿佛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联系上了,夏尔导师!”一个学徒高喊道,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
“很好,立刻投下锚点!”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幕 灰野之战
readx;(和谐来了。)
“大迁徙?”布兰多深褐色的眸子里透着浅浅的狐疑之色,他脑海中似乎对于这个名词在什么时候建立过一点印象,这个念头几经辗转之后,才终于想起,在第二纪之后地下的黑暗精灵与恶魔之间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大战——地底矮人称之为‘灰野之战’——这场以生存与毁灭为目的战争最终波及乔根底冈的上层区域,从而导致整个地下世界住民向上的迁徙。乔根底冈不是玩家的国度,关于这场远离于尘世的战争,地表世界得到的关于它的消息很少,甚至一直到战争开始很久之后,玩家才得到一些只字片语的传闻。布兰多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说这就是那场战争的开端,但它从这个时代就已经开始了?随即他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历史上的迁徙虽然在地表世界直到第二纪四十年之后才显露征兆,但这之前可没有什么乔根底冈的大举入侵,他虽然不是克鲁兹人,但如果克鲁兹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作为玩家没有理由不听到任何风声的。
就在忽然之间,他心中冉冉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或许就同圣战的提前到来一样,黑暗精灵与恶魔之间的战争也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提前了——不,正确的说法或许应当是——正是因为这场战场的提前,从而促使了圣战的提前爆发。本次圣战的导火索归根结底是因为托奎宁金鬃狮人的大举进犯,它们原本打着收回大地之剑的幌子,但自从布兰多见过龙后之后,就明白这根本是克鲁兹的那位女皇陛下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罢了。
布兰多微微凛然,在此之前,他对于这位女皇陛下的谋划有过一种猜测:历史上这位女皇陛下也有过同样的谋划。只是失败了,因此两个世界才会展现出迥然不同的历史。毕竟安培瑟尔一战的结果最终由他亲手改变,随后天青之枪现世,克鲁兹帝国皇长子的‘失踪’,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翅膀引起的改变,或多或少影响了帝国内部的格局。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未必不可能,布兰多明白白银女王是何等的人物,让她抓住一线机会翻盘是完全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而这一刻,他心中关于灰野之战的猜测却推翻了这个猜测。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布兰多可以确认的是自己和黑暗精灵、和恶魔没有半分联系,如果非要扯上关系的,也只有安培瑟尔一战时与恶魔之间有过唯一一次接触,然而安培瑟尔一战发生的时间与现在不过半年,黑暗精灵与恶魔之间的战争波及灰烬之尖。又导致乔根底冈地下世界住民向上的迁徙,到现在不可能只有半年时间。他还记起另外一件事情,在恶魔入侵安培瑟尔时,手下便奴役了不少乔根底冈的军队——有鹰身鸟妖,也有穴居人,甚至连这位美艳的美杜莎女士,也是从恶魔手上逃脱的,也就是说。这些足以证明在安培瑟尔战争爆发时,地下世界的‘灰野之战’就已经爆发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再往前。他连自身的根基都还未稳固,就更不可能影响整个沃恩德的世界格局。如此说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眼下这个世界,与《琥珀之剑》的世界,本来就并不相同。历史上这位女皇陛下并没有这样的谋划,两个世界的历史与未来也原本就走在两条并行相似但互不交错的道路上。
学姐说的可能是真的。
布兰多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个事实对于他来说有些难以接受,毕竟他本身就是靠着对于未来的预见才走到眼下这一步的。他抬起头,看向平原之上,浅褐色的目光越过穴居人的帐篷、迁徙的驮兽群、还有风中飞舞的碎布片似的乔根底冈旗帜,他眼神中孕育着难明的色彩。仿佛看到时光流转,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碾碎一切他所熟知的一切,甚至脱开了空间的桎梏,可以看到那曲折繁复的命运长河盘绕于山川与平原之上,一层朦胧的迷雾,笼罩于整个埃鲁因,甚至笼罩于整个沃恩德之上。
这就是支离破碎的预见与未来。
但轻轻摇了摇头,布兰多不禁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对于这个结果似乎并没有太过恐惧。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经历了繁多的挑战与磨练之后,心中那软弱而虚幻的、随时可能化为泡影的‘对于未来的依仗’真正破灭之后,自己的本心却反而变得更加坚定,一种无法言喻的信心仿佛化作了手中熠熠生辉的宝剑,只要紧握,就能感受到它真实而冰冷的触感,而那些站在他身后所有仰仗与依靠他的人们,就如同力量的源泉。
布兰多心中甚至有一种感觉,凭借这样的力量,只要轻轻挥剑,前路的迷雾仿佛自然烟消云散,在那迷雾背后,自有一条坦荡的大道。
那即是埃鲁因的命运,也是他的命运。
历史或许已经改变,但却反而拥有了一种把握自己命运与脉搏的感觉,这种异样的感触,奇妙而又坚韧,根植于心灵深处。
……
莱丝梅卡自然不会知晓自己简单的开场白会引起那位年轻的领主大人心中这么多的感触,,她看到布兰多沉默不语,再看看其他人的神色,在场的贵族们无不一片愕然,显然还没明白这个所谓的‘大迁徙’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莱丝梅卡仿佛是十分满意自己的话造成的效果,并没有继续开口,她是一个十分精擅于言语艺术的女人,自然明白这个时候最好是让这些人类自己引出话题,方才能让她接下来的描述更加深入人心。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消片刻,便有一位衣着体面的男性贵族开口问道:“这位美丽的……女士,你所说的迁徙,恕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他的话显然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思,在他开口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莱丝梅卡明艳的脸庞上。
美杜莎女士微微一笑:“如各位所见,所谓迁徙……就是殖民而已。”
“殖民?”贵族们有些不解,毕竟在常识之中,地表世界并不适宜穴居人生存,何况乔根底冈宽广无垠,好像这些地底居民还没有人口爆发到需要来占领地表世界吧?
“难道地下世界发生了什么变故?”又有人问道。
莱丝梅卡有些赞赏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答道:“猜得不错,原因是因为恶魔。”
“恶魔?”
贵族中传出一阵惊呼,在任何传说之中恶魔都是焦狱之下最极端邪恶的生物,它们的存在对于地表世界就是一个禁忌,圣殿在过去十个世纪中严厉地打击任何与恶魔有关的邪教与个人,但隐秘的集会与结社始终无法断绝,血祭、活祀、残忍血腥的仪式。不过在场的大多是有见识的大人物,不会像是那些愚民一样听到只字片语就惶惶不可终日,但问题在于——自从天青的骑士击败了黄昏之龙后。恶魔似乎已经沉寂了无数个岁月,它们又能和地下世界的剧变扯上什么关系?
“恶魔入侵了乔根底冈,那些来自于硫磺之河下代表着混乱与毁灭的存在摧毁了焦热平原与灰烬之尖的众多地下城市,燃烧的足迹之后只留下血与火;而居住此地的居民们自然无法幸免,其中就包括了我和我的族人们……”莱丝梅卡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悸的神色。
“你说什么?”
“玛莎在上,那些焦狱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一次显然就不仅仅是惊呼了,莱丝梅卡的话在人群之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贵族之间顿时爆发出一片纷杂而惊讶的声音,众人好像要消化这个信息。表现得神色各异。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节,人们难免会将恶魔的异常举动与罕见的魔法潮汐联系起来,这显而易见地不是一种多么妙的联想。
大多数人的脸色有些差,有些人不禁记起了半年前的安培瑟尔之战,埃鲁因与炎之圣殿之间的权力斗争淡化了这场战争背后恶魔的影子,但现在。他们却重新将之回忆了起来。
“难道那些该死的末日教徒预言的是真的,罕见的魔法潮汐正在改变未来,凡人的时代已经快结束了!?”
“黄昏之龙真的会从混沌之中复活,那些焦热地狱的恶魔们不过是它的先锋?”
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那些稍微胆小的人甚至忍不住哆嗦起来。毕竟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是黑之预言的最后一章——末世降临的前兆,黄昏之战。
贵族们议论纷纷终于让布兰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听到恶魔二字,眉头微微一皱,而至于贵族口中的末日教徒,就是那些游走于街头巷尾、藏头露尾的家伙,由于圣殿的禁令与搜捕,这些人不敢在公开场合宣讲,只敢在私下里传递那些蛊惑人心的所谓的‘教义’,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本身就是邪教徒,剩下的也大多居心叵测,这种人口中的‘预言’究竟有几分可信,实在是有待商榷。
不过这种担忧毕竟不是空穴来风,虽然在诸多传说中天青的骑士击杀了黄昏之龙,然而作为玩家,布兰多却心知肚明,作为《琥珀之剑》的最终boss,黄昏之龙最终还是要与玩家见面的,何况在真正的苍之诗中,天青的骑士也只是封印了黄昏之龙,带来了凡人的纪元的开端而已。混沌的复苏势不可免,在游戏之中大魔潮成形之后,战争石板与狼祸相继显世,随后是永夜与巫师之战,一直到他穿越之前,黄昏之战的再临其实已经有所征兆,不过这一切距离现在的沃恩德来说,还为时尚早。
布兰多想到这一点时,心中忽而微微一跳。
真的还早么?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城垛,再一次落在平原之上,在哪里聚集的穴居人像是某种征兆,或者一个心中细微的声音,在提醒着他什么。热地狱之下的硫磺之河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黑暗精灵与恶魔之间的战争会提前那么早爆发?下意识地回过头。目光与身后的尼玫西丝相交,布兰多才愕然发现女骑士也正看向自己,后者隐隐显出紫色的漆黑眸子里显然带着同样的忧虑之色。
真是多事之秋啊!他喟然长叹,大魔潮提前成形,而天青之枪恰巧在这个时候突然现世,帝国的强势介入与布加人一反常态的对于凡世的热衷。 对了,还有银精灵的返世。这里的每一件事都与历史上各个时期有所关联而又似是而非,就像是游戏剧情进展骤然加快然而又糅合在了一起,虽然他还不明白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推动了这一切,但也隐隐感到那种时代变迁,旧的纪元逝去,新的纪元开启,历史承前启后的磅礴浩瀚。
“不过我倒更宁愿生在一个平静祥和的年代……”他忍不住有点苦恼。这些本来与他没什么关系,但埃鲁因要再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却未必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说什么?”尼玫西丝没听清楚布兰多的腹诽,但也猜到几分,她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
“呃……没什么。”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布兰多已经渐渐摸清了这位异世的‘学姐’的脾气,心知肚明对方如果听清楚自己如此惫懒的宣言,多半又要皱眉头。赶紧改口道:“只是心有所感罢了。”
“心有所感?”
布兰多微微点了点头,他倒不是在说假话。
古代石板带来的动乱与战争。接踵而来的狼祸,乃至于大魔潮本身,但它们都有可能并不是一切的原因——在他穿越之前,《琥珀之剑》正处于一个成熟的章节的末期,下一章节已经隐隐开始揭示:玛达拉的第二次东进,阿尔喀什山脉战役不过是拉开序幕。序章之中更隐约提及的东方大平原之上的流浪者,在那个环境下,整个大陆同样蠢蠢欲动,与现在何其相似。
这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圣战而已。
布兰多不禁联想到那枚战争石板——石板已然降世,然后呢?
是否是七昼七夜。狼行于荒野……
……
从鲁恩港的主要街道国王大街上向西眺望,雪白的街道与鳞次栉比的屋顶在此层级下降,在视野的尽头汇聚于一片湛蓝的镜面之上,在港口区,一排排象牙般的高塔直插入云,将眼帘中的海一天一线分割。
这就是一级港口的特等泊位区。
虽然单纯从港口的规模上来说,崇高之海南方最大的港口、新海明珠鲁恩港或许还及不上安培瑟尔——后者毕竟是沟通两大外海的枢纽,数十个国家的海船在不同的季节都会选择在这里停泊落脚,但作为一个小王国的商业中枢,安培瑟尔却同样不具备帝**港的独特风采。
一个世纪之前,魔导技术自哈泽尔人传入大陆,魔导动力中枢发明,浮空战舰问世,专用的码头也就应运而生,这就是特等泊位。在此之前,整个沃恩德大陆所有的港口还没有特等泊位一说,在大陆上每一座港口所有的码头区,即使是用以停泊皇帝陛下的座舰的码头,也只能称得上是最上等泊位或者是皇家专用泊位而已。
而对于浮空战舰这一新兴事物来说,它的特殊性质决定了它能也只能作为最重要的军用装备出现在世人面前,因此所有拥有特等泊位的港口,都被赋予了另一个特殊的含义:海军要塞。
鲁恩港即是如此。
鲁恩港是帝国海军的三个备用基地之一,虽然并不常用,但却作为冬季训练的后勤基地存在,克鲁兹帝国的海军主力虽然不会在此地驻扎,但只要进入崇高高之海,就会依仗这座港口补给物资。而作为后勤基地,事实上鲁恩港平日里还是有几条战舰常驻的,这些战舰一部分属于地方舰队,一部分属于帝国的支舰队,只不过从乔根底冈入侵以来,帝国海军认为鲁恩港未必能守得住来自于陆地方向的进攻,为了谨防舰队落入敌手‘资敌’,所以也就自作主张将原本驻扎在此地的支舰队遣往了紫罗兰地区。
由于驻扎鲁恩港的帝国海军并不归属于地方管辖,因此就算是鲁恩港城主与港务长官沃拉斯竭力反对,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极为明智的决定,”夏尔站在十四号码头的横向走道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个高度上,迎面扑来的劲风吹得他长袍猎猎作响,冰冷的空气仿佛直接灌入肺叶深处,激得人头脑越发清醒。向下看去,鲁恩港的海湾在近千英尺之下变成了一小片深蓝的玻璃碎片,被港口区延伸向海湾的海峡与栈桥分割得支离破碎,却也异常美丽。
嘴里咬着根狗尾巴草,他继续说道:“帝国上层虽然官僚无比,但上行下效,那些大人们显然也明白地方上那些家伙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指望这些人靠不住的,如果说帝国的支舰队还在这里,多半也落不到我们手中。”
夏尔这话是对身旁的尤塔所言,丝毫不在意一旁几个克鲁兹地方官员难看的脸色——在横向走道对面,两座彼此对立的高塔之间闪烁着微光的空域,就构成了这座特殊的泊位。鲁恩的空港,也不过才修筑于十年之前,在这类建筑中还算得上崭新,但已然染上了战火的痕迹,龙兽群的袭击在这里留下了醒目的伤痕,近乎三分之一的泊位已经完全损毁——他几乎可以断定,在袭击到来之前,这座港口根本没有半点防备。
因此若是当时那支舰队还停留在这里,多半也是要化作半空的烟花。
尤塔微微点了点头,虽然龙兽与浮空战舰参与的战争早已超出了这位女佣兵团长想象力的极限,不过从那几个帝国地方官员身上的习气里她就能看出端倪;那些家伙一方面眼睛里面像是长了钩子在她身上不怀好意地瞄来瞄去,一方面又对她的身份不屑一顾,这样的地方贵族,她在埃鲁因实在见得太多了,他们是些什么人,她洞若观火。
不过她倒没有心情去附和那位法师先生的冷嘲热讽,比起来,她更关心布兰多吩咐下来的任务:在她的目光中,那些身披长袍的巫师学徒在横桥上忙忙碌碌,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进度如何,要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忍不住有些焦躁地看向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的年轻巫师,后者这个样子实在是让她难以安下心来。
“夏尔先生,领主大人他……”
尤塔终于忍不住开口寻问,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夏尔回过头,对她摆了摆食指。
后者正抬起头,盯着高塔之间闪烁着微光的空域,目光炯然,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嘘,尤塔女士——已经有动静了。”
只见犹如一道波纹从空无一物的空间中荡漾开来,仿佛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联系上了,夏尔导师!”一个学徒高喊道,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
“很好,立刻投下锚点!”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幕 记忆?
readx;繁星如尘。
银袍巫师一个个消失在光门背后,图拉曼看着双手撑在船舷上、身体前倾盯着他的布兰多,微微一笑,随后也转身跨入光门之内;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布加人,那个位于横桥上的环形光门在他身后顺时针转动了半圈,然后迅速缩小,化为一个光点,像是一片浮尘般慢慢落到地上。
夜色下的鲁恩港,经历了白昼惨烈的战斗之后,显得满目疮痍,寂静无声的城区内此时已经没有一个人。鲁恩港本就不大,除了贵族舍得不自己的产业之外,大多数平民们早就在战争初期走的走,逃的逃,剩下的难民,早已被布兰多让埃鲁因使节团全数安排到了船上。克鲁兹贵族对于这些平民也要占据自己有限的生存资源与空间颇为不满,早就吵得不可开交,但布兰多根本懒得理会这些人,这是属于瓦尔哈拉、也是属于他的舰队,他也不需要理会。
银色的舰队像是鱼群一样悬浮在码头上空,大大小小的护卫舰环绕着几艘明显大了一圈不止的主力舰,在整个舰队的正中央,便是旗舰阿肯那顿号。在清亮的星辉之下,水手在大副的号令声中扯紧缆索,一面面银光闪闪的风帆正在鼓起,布兰多听着那样的号令声,心下一片平静,他看到甲板之上,来自雅尼拉苏的士官马乔里正指挥水手将装满了淡水与食物的木桶滚下甲板,第一次出海的小伙子们谈不上什么熟练,但胜在手脚勤快。
船舷一侧通往横桥的跳板不但没有收起来,反而额外加了一道,一贯以埃鲁因商务大使自居的某位大小姐站在跳板边上,穿了一件厚厚的裘毛大衣。还披着貂皮披肩,带着一顶可爱的圆帽,她好像挺受不住这高空的刺骨冷风,一个劲地搓着手,裸露在外的脸蛋也冻得红通通的。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认真地对身边的水手们叮嘱道:“你们这么笨手笨脚的。可真是让人担心啊。待会儿可千万要小心一点,那是一位真正出身高贵的优雅女士,你们可千万不要惊吓到人家!”
“没问题,罗曼大小姐。”
“是啊,大小姐你先到船舱下面去吧,要是你冻出个三长两短,领主大人待会可又要发火了。”可惜水手们十分熟悉这位大小姐的脾性,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嬉笑着回答道。
“别别别胡说。你们领主大人他的脾气可好了,才不会发火呢。”罗曼急忙反驳道,话虽是这么说,她还是心虚地看了布兰多这边一眼,看到后者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胸口,不由得恼羞成怒道:“再胡说,就把你们安排去洗甲板!”
水手们这才嘻嘻哈哈地闭了嘴。
布兰多等到那位大小姐回过头去。才收回目光,不由得摇头暗笑。心中却隐隐有了些明悟
布加人和四大圣殿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因为用欺骗的手段,是不可能达到正义的目的。如果一开始的方向就发生了偏差,达成的目的,也只能结出苦涩的果实。但站在四大圣殿对立面的女王陛下,又是否正确?布兰多觉得其实也未必。
因为布加人。龙族、四大圣殿至少有一点是正确的:疯狂的行径只能促使秩序走向灭亡,不可能在废墟上带来新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决定他人的命运,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将这个世界拖入战火之中;鲜血不可能带来革命,只能唤起无穷的仇恨。
“或许我不知道应当如何站在属于正义的一方。”
“但我至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哪些是美好而弥足珍贵的事物。”
“我还知道,应当如何去使用作为骑士的剑。”布兰多喃喃自语道:“所以那位女王大人,的确是在偏执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了。”
一辆黑色的马车像是幽灵一般出现在横桥之上,它悄无声息地驶向阿肯那顿号,然后在跳板旁停了下来。水手们虽然向前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这一刻却打起精神来,因为马车旁边护驾的竟然是三名女武神这些骑着烈焰战马,手持长枪身披战甲的女骑士,早已在下午的那一战中展示出了惊人的实力,而使节团中竟然还有需要她们守护的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止是这些水手,远远近近各艘战舰上看到这一幕的贵族们都下意识地感到疑惑,多数人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旗舰之上那位神秘的伯爵大人已经上了船,那么马车里面会是谁?难道说是埃鲁因的那位公主殿下亲自来了?
就连使节团的诸人都面面相觑,欧妮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马乔里的胳膊:“你看到玛格达尔公主了吗?”她问。年轻的士官摇了摇头:“她在船上,和朱蒂一起上的船。”
“那位燕堡家族的大小姐呢?”
“迪尔菲瑞小姐?我刚才才看到过她。”
“哪会是谁,难道真是公主殿下?”维埃罗公爵千金紧邹着眉头,十分失礼地咬着自己的指甲尖说道,她是那种控制欲特别强烈的女人,每每有预料之外的事情,就会让她感到十分不安。
“你想多了吧,欧妮小姐。”马乔里倒是十分淡定,他看了前者一眼,淡然地回答道。
马车停在跳板边上,然后车门打开,尤塔从里面跳了出来,看到这一幕的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认出这是那个埃鲁因伯爵的女副官,竟然有要她亲自看护的人,众人的好奇心不由得再提升了一截。他们紧盯着那马车,仿佛千呼万唤始出来般,终于从上面缓缓走下来一个人。
但却是个男人。
“啊!”欧妮看到那个男人,吓得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在其他船上,一众克鲁兹贵族同样像是被捏住了喉咙的鸭子,他们看着那人,仿佛像是看到了魔鬼。有些心理素质稍差的,竟直接噔噔噔倒退几步。运气不好的,一脚踩进缆索,就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饶是如此,他们还没有清醒过来,一个个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完全褪去了血色。
奥尔康斯伯爵本来正皱着眉头从衣服里面拿出自己的怀表借着月光看时间。但这会儿也像是着了魔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连手中的怀表砰一声落到甲板上,玻璃表盖摔了个粉碎都浑然不觉。
“怎么了?”马乔里仿佛后知后觉,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同,他向身边的公爵千金询问道。
“是他……”欧妮上下牙都在打战,她虽然极力想克制住这种丢脸的情绪,但仍止不住发出咯咯的声音:“是那个人,团长竟然和他在一起。难怪……难怪那么有恃无恐……”
如果说在帝国的历史上,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帝国上下所有贵族闻之色变,并且有关于这个人的相貌在帝国境内为每一个人熟知,但即使如此,百十年来强大的克鲁兹帝国仍旧拿他没有任何办法,那么这个人只会有一个名字,一个头衔。
他的名字叫做梅菲斯特,他的头衔是灰剑圣。
梅菲斯特缓缓走下马车。这是一个极为优雅的中年男人,他的前半生过惯了优渥的生活。落难贵族的气息就像是标签般烙印在他身上,仿佛是一位流浪他国的王子般,让他走到哪儿都不由自主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一袭漆黑的风衣,那把出了名的灰剑就背在他背上,他的面目有些坚毅,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梅菲斯特就抬起头来扫了舰队中的所有人一眼,就让在场的每个克鲁兹人感到心头发寒。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尤塔和梅菲斯特一前一后上了船,他们如履平地般走过跳板,来到布兰多身边。布兰多看着这两个人,忍不住轻吐了一口气。笑道:“麻烦你了,老师,没想到还是要把你牵扯进来。”
灰剑圣看着自己的学生,这一次出使,他其实一直跟在使节团后面,和女武神以及布加人的傀儡一起行动,本来按照原本的安排,这次出使他是不适宜露面,除非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但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布兰多之前让尤塔和他说了那个计划之后,他只考虑了片刻,接下来便有了上述的那一幕。
梅菲斯特知道自己这个学生是要用自己的招牌扯大旗,不过对此他倒是不以为意,首先他对布兰多这个自己唯一的学生就十分满意,其次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在克鲁兹人面前藏头露尾。
在他还没跨入极之境的时候,帝国便不能把他怎么样,更不用说现在。
因此他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你尽管去做,你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会站在你身后。”
布兰多微微一怔,不禁有些感动,他看着这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也是他的便宜老师,本来在他心目中两人的关系虽是师徒,但难免有交易的色彩在里面。毕竟从一开始,这种关系便是以等价交换来维系的,没想到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对方似乎真把自己当做学生来看待了,他微微点了点头,沉声答道:“我明白了,老师。”
梅菲斯特仍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只颔首道:“我先下去了,看到这些虚伪的克鲁兹人实在令人不快。”
布兰多不由得苦笑,现在世人皆以为他这个瓦尔哈拉伯爵胆大包天,竟敢打克鲁兹帝国的脸,却没想到梅菲斯特这个帝国的老牌仇人更加嚣张,就算是他,也不敢无缘无故当面这么削克鲁兹人的面子。要知道奥尔康斯伯爵现在就在不远处,梅菲斯特虽然是和他一个人说话,但声音可一点不小,想来就是故意说给对方听的。
但这还不算什么,离谱的是那些不可一世,总是抱怨这抱怨那的克鲁兹贵族,这会儿仿佛是得了失语症一样,愣是一个个低下头,假装没看到这一幕。
那位奥尔康斯伯爵虽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也没敢多说半个字。
什么是威慑力,这就是威慑力。
布兰多看着梅菲斯特径自走下甲板,心中却忍不住腹诽。也不见他这位老师看到那位苍穹之青的美人儿军团长大人时这么说过,实在虚伪得紧。不过想到这里,他又想到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听到关于维罗妮卡的消息,那位女士虽然是克鲁兹人,但却是他少数尊敬的人之一,一时间又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这个时候那辆黑色的马车才在罗曼的安排下上了阿肯那顿号。水手们不禁十分疑惑:“罗曼小姐,你不说那马车上是一位高贵优雅的女士吗,那可不像是一位女士的样子?”
“怎么没有女士?”商人小姐狡辩道:“你们没看到么?”
“大小姐,你不会说尤塔大人吧?她不是那个佣兵头子吗,那里算是出身高贵的优雅女士了?”水手们顿时鼓噪起来:“商人可是要讲信用的啊。”
“当然要讲信用了,不过文字里面的漏洞也是可以钻的,不是吗?”罗曼笑眯眯地。
“切。”一时间顿时嘘声四起。
不过商人小姐可一点也不在意,她让水手们收起跳板,然后才来到布兰多身边。得意洋洋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布兰多丝毫不为所动,一把捏住她的小鼻尖,然后对一旁的尤塔说道:“东西都装上船了吗?”
尤塔点了点头:“傀儡和石像鬼都已经装船了,不过领主大人,石像鬼已经剩下不多了,要是龙兽再来进攻的话……”
“它们肯定还会再来的,在我们背后的应当是摩黛丝提那家伙,我很清楚她的性格。”布兰多看了一眼夜幕之下的大平原。散碎的星尘点缀在漆黑的幕布之上,但其中最为耀眼的。还是东方天际的龙王巴哈姆特的星座,就在这幅雄伟壮观的星图边上,是一片漆黑,据说在圣者之战之前,那是属于黑暗之龙的星座。
它已经殒落千年了
“唔唔,”罗曼竖着小眉头。昂着头,一个劲地想要摆脱布兰多的魔爪,可她一个可怜的小女巫,怎么可能是布兰多这个战士的对手。没过多会儿,就眼泪汪汪地看着这个可恶的家伙:“布兰多。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咬你了。”
仿佛为了加强这威胁的说服力,商人大小姐还露出又白又尖的小虎牙。
布兰多微微一笑,这才放开手,后者连忙后退一步,揉着发红的鼻头,警惕地盯着这家伙。
“它们能追上我们?”尤塔颇有兴趣地看着这对小情侣,一边问道。
“能,龙兽的速度比最老式的护卫舰要快上许多,加上我们还带着难民。”布兰多答道。
“那我们现在的话,它们岂不是会在海上追上我们?”尤塔皱了皱眉头。
“没关系。”布兰多暗想摩黛丝提在得知布加人插手之后,可能会亲自参战,不过他还是平静地回答道:“它们拦不住我们,尤塔,你去通知夏尔和马乔里他们到制图室,对了,还有那个胖子。”
尤塔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布兰多却又叫住她:“等等。”
“怎么了?”女佣兵团长疑惑地回过头。
“尤塔,”布兰多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我记得你好像认识我祖父。”
尤塔微微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她眸子不禁亮了亮,有些崇敬地答道:“是的,领主大人,在埃鲁因,怎么可能有人不认识您的祖父。达鲁斯大人,在那个时代,他可是王国的双壁之一,不过……”她有些欣赏地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心想这大概就是贵族所谓的家族传承,祖孙两代,都是如此的优秀。
但可是,为什么有些贵族又那么一代代地腐朽下去呢?关于这个问题,她也不是第一次感到疑惑,只是想不出答案而已。
“不过什么?”
尤塔仿佛过了好一阵子才下定决心把这个问题继续下去,她答道:“不过大人您祖父成名的时代,我还没出生呢,事实上……事实上我见过他,还是在他隐居之后的事情。大人……”她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回答道:“你知道的,就是在布拉格斯附近,事实上那时候我还见过大人你呢。”
“什么!?”布兰多都惊呆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和这位女佣兵团长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大人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的过去吧,”回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尤塔的声音不由得低沉了下去:“我和我妹妹,那时候还是冒险者,后来受到贵族的迫害,不得不到处流亡。后来是大人您祖父救了我一命,只可惜我妹妹她没那么好的福气,没撑到那个时候,就是那时候,我见过大人你和你祖父一面。”
她忍不住温柔地笑了笑,比了一个高度:“那时候大人您还只有这么高一点呢。”
布兰多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记忆中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在尤塔提起之前,那不过是他童年记忆中一段小小的插曲罢了,早就已经模糊不堪了。他深深地看了这位女佣兵团长一眼:“你一开始就认出来了?”
尤塔摇了摇头:“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我才意识到那位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剑圣达鲁斯,后来我刻意去收集过一些他的消息,不过没敢宣扬出来。后来才遇到大人的时候,其实我一开始也没能认出大人来,毕竟大人您那时候还那么小,”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谁能想到那时候那么可爱的小家伙,竟然也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呢,比起大人来,我可真算是一事无成,后来……”
“后来?”
“后来就是在沙夫伦德镇的地下那次事件之后,我才从库兰大人那里确认了大人您的身份,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死心塌地追随大人了。”女佣兵团长有些感触地回忆道,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剑。
“大人,”她抬起头来:“还有什么事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心下有些可惜,他本来还想从尤塔这里了解一下自己的祖父,可没想到对方看样子知道得也不比他更多。“没什么了,”他答道:“你去吧,尤塔,谢谢你了。”
“这是我的荣幸啊,大人,”女佣兵团长笑眯眯地答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样子,问道:“对了,大人,你姑姑她还好么?”
“我姑姑?”布兰多愣了一下,在卡拉苏那边,他母亲那边倒是有几个姑姑,不过卡地雷戈那边和他们家来往极少,他从小就没见过那些传授中的亲戚,一时间不明白为什么尤塔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来。
“是啊,就是当时和你祖父在一起的那位女士,说起来最先把我救起来的,还是她呢,”尤塔答道:“我好久没有见过那位善良的女士了,也一直找不到机会向她道谢。”
“什么?”
布兰多一下怔住了,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根本没这个人的存在,他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太过模糊了,漏过了许多的细节。他只记得,当时他是在河边的锯木厂练剑,是自己的祖父顺手救下了一个女人,至于是不是尤塔,事实上他都记不清楚了,至于当时是不是还有个女人,那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不过在他的记忆中,只记得和自己家来往的外人并不多,除了自己父亲生意上的一些朋友之后,自己的祖父基本上没有任何交际,每天就是监督他练剑。
难道是他记错了?
布兰多不禁十分头痛地揉了揉额头。
“领主大人?”尤塔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布兰多摇了摇头:“我姑姑她……嗯,还好,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她。”
女佣兵团长这才满足地点了点头,倒是丝毫没听出敷衍的意思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幕 外港的微风 I
readx;穿过风暴之后,崇高内海的脾性变得异常温和起来,一周之后,确切的说是第八天正午,在僚望手的传令声中,海天一色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弧黑线,那正是梅兹的群山。海员重新测量了舰队所在的位置,确认这里已是法坦附近海域,事实上海平面上已经可以看到挂红帆的帝国巡逻船。
这艘帝国巡逻船正是来自于附近的法坦港,船上的水手在午后的阳光中看到一头从云层之上扎出的庞大舰队显然吓坏了,手忙脚乱了好一阵之后才发出号炮,询问来者何人。
“他们平时是靠近了用风讯术询问,有时候也用旗语,他们现在应该是在示警港口方面。”伊弗拉姆站在船弦边,瓮声瓮气地解释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淡淡地回应道:“告诉他们,我们的身份。”
……
“你看清楚了吗,他们说的什么?”帝国巡逻船的船长海尔曼回过头询问自己的副手,这个醉醺醺的老男人酒早就吓醒了一半,他丢掉酒瓶,接过黄铜望远镜,摇摇晃晃地打量着对面这支身份陌生的舰队。
“他们说……他们是布加人的舰队。”大副战战兢兢地答道。
“什么,布加人!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你小子没有搞错?”
“大人,我决计不会搞错,除非他们打错旗语了。”
“那你认为呢?”海尔曼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这是布加人的舰队?”
大副盯着云层上那闪闪银鳞一样的帆海,神色复杂,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那正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舰队,银色城邦的舰队。
……
法坦港名义上的主人,领主路德维希.梅兹男爵今天在自己的办公室中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就在一刻钟之前,他派出的手下总算战战兢兢地弄明白了这支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的舰队的来历:竟真是布加人的舰队,并且听说他们在鲁恩港南面还遇上过乔根底冈人的空军,交过一次手,这样看来这些布加人竟然算得上是帝国的盟友,不过巫师们很少插手凡世的战争。连前一次圣战他们都是冷眼旁观,梅兹男爵一时没搞懂为什么对方会忽然转了性,但对方至少带来了长青走道以南的消息,还有那些贵族难民,这是做不得假的,他那个副手据说还在难民中看到了奥尔康斯伯爵和其他几个头面人物,有这些人作证,梅兹男爵倒没想过对方会在弄虚作假。
不过看到庞大的舰队停泊进港口之内,路德维希.梅兹男爵却难免有些担忧。他担心的倒不是其他,而是这些巫师们会在这里停留多久,要知道供应如此庞大一支舰队的后勤,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是对方能够自给自足,可这么多战舰一下涌入港口之内,难免会对港口造成影响,别的不说。光是泊位就凭空少了一大半,这些可都是钱啊。
另一方面。梅兹男爵作为一城之主,在帝国内也算是地位尊崇,但对方毕竟是白银之民,无形之中就已经超越了凡世之人,帝国向来以文明的中心自诩,但这个中心通常只限于炎之圣殿治下区域。连法恩赞、圣奥索尔都未必卖帐,更别说的别的地方。如今世人大多崇尚文明与秩序,而众所周知这一时代的文明大多传承于上一个时代,已有许多在战火之中遗失,更不用说在黄昏之战之前巴贝尔塔之中贮藏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古代文献。在这方面白银之民比黑铁的文明拥有先天的优势,更不用说本来就是以‘知识的保管者’自诩的工匠巫师们,因此在这个时代的世人眼中,高傲而孤立的布加人简直就是光辉与文明的代名词,天生应当高高在上的,在凡人的贵族中,更是十分崇尚银色城邦的文化,尤其是在各大帝国境内,几乎到了一个病态的附庸风雅的程度。
路德维希.梅兹男爵虽然还算务实,算不上那种铁杆的布加崇拜者,但作为高层贵族圈子的一员,难免也会受到影响,一想到一会儿竟然真要和那些在云端上身披白袍、温文尔雅的工匠巫师们打交道,心里面一时间竟也有了些叶公好龙般的忐忑不安。
要是布兰多知道自己随口编的一个借口,就让一个久经沙场的帝国贵族生出这样一种心态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笑掉大牙。不过至少他是决计不会相信有什么温文尔雅的工匠巫师的,在身为玩家的时候他曾经在银色城邦待过相当长一段时间,他所见的巫师一般有两种——要么务实得很,要么就和科学狂人差不多,而前者大多来自银色议会,后者大多来自银色学会。
此刻男爵大人心中正在盘算待会究竟用怎样的态度来会见这些高贵的客人,外面走廊上就已经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办公室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应声推开。这个变故让路德维希.梅兹男爵略微一皱眉头,心想这些南方佬还真是不懂礼数,竟然不等通传就直接推门直入,他倒完全没想过外面进来的会是布加人,在他想来白银之民就应当比地上的住民文明得多,断然不会做这么粗鲁的事情。
门一推开,路德维希.梅兹男爵果然没有看到身披银袍的布加巫师,但让他瞪大眼睛的是,他看到一群身披甲胄、外套蓝色战袍、手持长战戟的士兵鱼贯而入,这些士兵当然不会是他的属下,因为他已经眼睁睁看着这些士兵径直来到他面前,一左一右将长矛指向了他。
“你们这是……”
路德维希.梅兹男爵愣了一下,才终于从脑海最深处找出这身军服的来历,他脸色几经变化,终于脱口而出道:
“埃鲁因人?”
……
正是埃鲁因人。
可惜路德维希.梅兹男爵醒悟得晚了一点,事实上这也正是布兰多希望达到的目的,他用布加人的舰队作为幌子,正是希望能让法坦港方面放松警惕。好在这支舰队本身就是由布加人一手打造的,战舰本身也是沿用了巫师们一贯的风格,再加上船上的奥尔康斯伯爵等人作证,克鲁兹人就算是想要产生怀疑,也是一件颇为困难的事情。
事情的发展果然也一如他的预料,舰队一帆风顺地进了港。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等到战舰靠港之后,战船上的士兵们一涌而下解除那些克鲁兹人港口卫队手中的武器时,那些家伙还兀自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布加巫师怎么会忽然翻脸对他们动手,毕竟在他们看来,白银之民根本就不关心凡世发生的事情,世俗的权力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好像过眼云烟一样,千百年来的传统几乎形成了一种惯性,而这种惯性让布兰多建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他一路指挥夏尔、欧妮、马乔里、伊弗拉姆等人分兵‘接管’整个港口,然后又亲自率领一队人马直接杀向路德维希.梅兹男爵所在的城堡。一路上竟然没遇到半点抵抗,甚至城堡的守卫还亲自为他们打开大门,等到他们在真刀真枪的逼迫下被收缴武器的时候,还一脸愕然地询问这些埃鲁因人想要干什么。
但等到这些人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布加人,而是埃鲁因人的时候,才一个个露出了和路德维希.梅兹本人差不多的神色,首先是震惊与不敢相信,然后还是震惊与不敢相信。
对于这些人。布兰多暂时没时间去解答他们的疑惑,大手一挥全部关进城堡下面的地牢。就这样,几乎没有任何麻烦的,他和他的舰队就接管了这座港口。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他毕竟只是个外来者,要统治这么庞大一座城市。紧靠他手上的一点埃鲁因人是绝对不够的,因为他最多只能一网打尽上层官员,至于那些中下层的官员,他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何况就算是有这个能力,他将这些人全部关进地牢之后,谁来为他管理这座城市?
要让一座庞大的港口运转起来,需要的人力可不是一点半点。
好在他手上可不只有埃鲁因人,还有相当数量的克鲁兹贵族,这些人都是帝国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有这些人在他手上,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用军事管制为借口接管这座城市。谁叫帝国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呢,长青走道东面帝国和风精灵厮杀得难解难分,南面更是有忽然出现的乔根底冈大军虎视眈眈,更不用说前些日子托奎宁的狮人终于攻陷了安泽鲁塔要塞群,可以说这个时候帝国南部的局势已经泥潭深陷,甚至梅兹地区也暴露在了兵锋之下。
这个时候,他们名义上是帝国的盟友——一支布加人的舰队,在和帝国内贵族们达成共识之后,在这里休整并帮助他们对抗乔根底冈人的大军,听起来也不会让人感到非常怪异。这时候让那些南方帝国贵族去接触命令那些中层官员,就不会让港口内的克鲁兹人生出一种‘被占领’的错觉来,让他们感觉好像港口还是在帝国的控制之下,而这支布加人的舰队只不过是个临时的护身符罢了。
当然,要做到这一切,就必须要和奥尔康斯伯爵这些人达成共识。
布兰多本来还没想好怎么和这些逃难的贵族打交道,毕竟从一个帝国的城主手上‘接管’一座港口,这种听起来形同造反的事情,对于这些逃难的贵族来说,未必会愿意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但没想到他们在航线上俘虏的一艘帝国商船却帮了他的大忙。
当时他原本下令俘虏那艘商船,是怕对方泄露这么一支庞大的舰队出现在帝国腹地的消息,却没想到等到他们登船的时候,却发现商船底舱满是从帝国腹心地区逃难而出的难民。
这些难民给他们带来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消息——
内战爆发了。
就在他们在崇高内海上航行的这一周,确切的说是他们离开鲁恩港的第二天,克鲁兹帝国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女王陛下忽然之间掌握了一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军队,这支军队由塞尼亚人和敏尔人构成,她直接剥夺了瓦拉作为炎之圣殿教宗的权力,并宣布进行宗教改革。一场由世俗君王发起的宗教改革。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就在第一时间,帝国境内的教会就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派,经院系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女王陛下一边,而忠诚于瓦拉的地方系在短暂的混乱之后立刻举起了反抗的大旗。
简而言之,就是帝国内部忽然乱成了一锅粥。这不仅仅是炎之圣殿内部的事情,这个庞大的利益变迁牵动了所有人的心,斗篷海湾的贵族们果然在第一时间响应了白银女王的号召,但北方的贵族们却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事实上这个时候双方已经在梅兹东部进行了一次交手,令人吃惊的是,传统的军事贵族们竟然败了,并且还吃了个大亏,布兰多一时间没法从这些难民口中了解更多。只知道几个领主构成的联军在失利之后撤退向了路德维格方向。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一个真正的重磅炸弹是:
敏尔人回来了。
这些来自于黑暗之龙时代的遗民们,终于死灰复燃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包括奥尔康斯伯爵在内这些原本女王陛下的支持者在第一时间也是不敢相信,然后便是怀疑,但在再三确认之后,却一个个陷入了沉默之中。这毕竟还是一个由圣者之战战后秩序主导的世界,不管他们再怎么放浪形骸、离经叛道。也不敢否认四位贤者的正义性,这本身就是黑铁之民们也是先贤贵族们的立身之本。他们一时间简直没弄明白,那位女王陛下究竟是怎么了,疯了吗?她怎么敢如此?
但沉默过后,布兰多就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赶忙趁热打铁向这些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帝国贵族们灌输自己的计划——在环境未明的情况下,最好还是要自己先站住脚跟。再选择接下来该怎么做。大概是在这么巨大的变局之下,‘接管’一座港口这么小小的问题也不放在这些逃难贵族们心上了,再说奥尔康斯伯爵这些人也不愚蠢,当然明白在四周强敌环绕,局势又未明的情况下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对于布兰多接管港口的所作所为。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但布兰多其实明白,在这个时候选择沉默,其实也就是支持了。
随着港口内的事务尘埃落定,一件件工作分派下去,布兰多站在路德维希.梅兹男爵原本的办公室内,透过落地的拱窗看到外面法坦港内没有发生太大的骚动,一切都还井然有序,终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布加的巫师们给他出了个天大的难题,而今他总算是踏出了最为艰难的第一步,好在图拉曼没有骗他,那位女王陛下果然先一步行动了,这样一来,接下来留给他的选择就多了。
至少帝国内部不再是铁板一块了。
至于扯虎皮作大旗这种事情,布兰多心想布加的巫师们肯定是不会和自己介意这点小事的,他忍不住有些恶意地想到,这些该死的家伙一心想要置身事外,自己就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好让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巫师们明白,要让自己当棋子,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敲了敲桌子,正好看到夏尔从外面推门进来。
年轻的巫师侍从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开口就说道:“大人,今天天气不错啊,港口内竟有些意外的收获。”
“废话少说,”布兰多脸一板,随即微微一愣:“意外收获?”
“嗯,是一条大鱼……哦,不,应该说是一条小美人鱼。”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美人鱼?我还塞壬呢。布兰多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夏尔却早已知道他要说什么,赶忙笑嘻嘻地打断他道:“我可没乱说啊,领主大人,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
透进黑暗中的隙光算是这个巨大的移动牢笼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它来自于上方的气孔,这束光柱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倾斜着洒下,落在法伊娜不远处的地板上,形成一个圆形的光斑。她手上与脚上都带着冰冷的镣铐,镣铐并不沉重,但上面镶嵌着可以隔绝魔法力量的法阵,将她掌握的魔法力量化为泡影。
她根据那个光斑的位置变化与获得的食物计算日夜,自从被关进这个囚笼以来,已经过去了快有一周的时间,再算上自己在瓦格纳城关押的日子,差不多半个月过去了。
想想才被关进这座牢笼的时候,她怒不可遏,恨不得杀了罗德尼那个该死的小人,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也有些麻木了,盛怒之后,是深深的不安与恐惧;但法伊娜最害怕的不是自己的命运,她毕竟是青之剑圣维罗妮卡的学生,还不至于为了活命而向敌人跪地求饶,但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家族、父亲还有妹妹遭遇不测,如果到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向花叶领出手,那她就是个真正的白痴贵族小姐,没有半点政治智商。
……(未完待续。。)u
第一百三十六幕 黑暗降临
readx;夏尔沿着灯塔的阶梯拾级而上,抬头一望就看到布兰多和三位女士在灯塔靠海一侧的栏杆边聊天,罗曼小姐正一个劲地偷笑,法伊娜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郁,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尼玫西丝一身戎装,背对着靠在栏杆上在眺望海面上的风景,黑色长发随海风轻扬,远处海天一色,浮云仿佛白色的山峦起伏于天际。。ybdu。
对于女骑士沉默寡言一丝不苟的性格,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没看到那位喜欢凑热闹的西法赫小公主的影子,看样子是拖着小精灵去港口内逛街了,那两位小女士如今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当然,她们事实上也确实有共同的话题与爱好——那就是在惹事的能耐上。
“领主大人。”
布兰多一袭黑色骑士风衣,大地之剑斜挂在他腰际,黑犀皮镶银的剑鞘几乎垂指向地面,回过头才注意到自己的巫师侍从已经到了,他微微一笑招了下手道:“来得正好,你看这儿的风景如何?”
夏尔微微一怔:“看来领主大人很中意这儿的景色?”
布兰多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套拍了拍灯塔古老而斑驳的外壁道:“你可知道这座灯塔的来历?”
夏尔下意识地仰头看向这座灯塔,这座古老的灯塔看起来已经上了年头,但看样子不过是座在崇高内海随处可见的旧式灯塔,实在不知这座灯塔还能有什么别的寓意。
“法坦港历史悠久,不过领主大人,我可从没到过这里,也不清楚这里有些什么历史古迹。”他答道。
“哈哈,”布兰多哈哈一笑,得意地向身畔的商人大小姐伸出手。后者吐了吐舌头,不情愿地将一枚金币放到他手上,哀叹着抱怨道:“夏尔你可真没用啊。”
“这座灯塔就是鼎鼎大名的图门灯塔,”布兰多伸手指向港口区方向:“法坦始建于光辉重返之年,港口的奠基人是克鲁兹人著名的学者法坦.弗里曼,后者是图门的后裔,也是凡人世界中少有受人尊敬的敏尔人血脉的传承者。不过可惜这个家族最终也没能逃脱时间的审判,终究消散于历史的长河之中。这座灯塔就是为了纪念他们而建,图门终归是文明之火的传递者,是在黑暗中将启迪之光交给黑铁之民的智者,可惜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记起这些历史来了。”
他目光柔和地看向码头的方向,上一世他离开埃鲁因前往法恩赞时曾经途经此地,他记得这座灯塔的大门上有一枚法坦港的徽记,如今虽然比那时早了几十年,但门上的徽记却依旧。只是崭新了许多;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前后两世,这座港口并没有太大变化,他甚至能找出关于几十年后点点滴滴的细节,过往的回忆就融入这些细节之中,让心中生出一种奇特的感慨。
夏尔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拿自己打赌,不过布兰多的话也引起了他心中的好奇,他仰头看向这座灯塔——这座平平无奇的灯塔和崇高内海其他地区的灯塔并没有任何区别——它矗立于两道海岬之间。眺望着法坦港外千年不变的碧海蓝天,仿佛一位孤独的老人。经历了风吹雨打之后,沉默而睿智地守望着时光的流逝,只剩下身上斑驳的藻绿和白漆。
历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巧合,在此完成了一个循环,它曾见证了最后一个敏尔人血脉的衰落,而今却又要看着它们重回世间。
“原来这座灯塔竟然有如此来历。”
“它其实并不是原来的那一座了。”法伊娜忽然抬起眼皮,带着些许骄傲淡淡地回道:“最早的图门灯塔毁于一一四年的火灾中,后来又重建了一次,重建的灯塔在七月战争中被损坏,你们看到的已经是第二次翻修的了。”
布兰多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深褐色的眸子里担忧的光芒一闪而过,虽然说经过一夜的休息今天法伊娜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而且换上礼服与长裙重新显得光彩照人的千金大小姐似乎真的恢复了属于花叶公爵长女的骄傲,但他心里清楚,或许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过去的这一个月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的,那道阴影没那么容易被从心灵中磨灭。
在信风之环那个不知人间忧愁的公爵千金,如今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法伊娜小姐——”
“你又想来安慰我了,”法伊娜赫然回过头瞪着他,漂亮的眉头深深地蹙着:“我不想和你吵架,乡巴佬,我可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还有,”她认真地一字一顿纠正道:“叫我法伊娜。”
布兰多盯着这位大小姐直皱眉,心想这装出来的强硬和在信风之环那时候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看起来傻的可爱。
夏尔看到这一幕心中暗笑,不过还没忘了自己还有正事,连忙禀报道:“领主大人,那边已经拷问得差不多了。”
“哦?”
布兰多略微皱了下眉,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巫师侍从带来的是什么消息,事实上撬开罗德尼的嘴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关键问题是——这家伙掌握了女王陛下多少秘密。“他说了些什么?”他开口问道。
夏尔忙不迭地答道:“不出您所料,罗德尼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就是冲着法伊娜小姐来的,白银女王希望通过以法伊娜小姐、赫利克斯公爵父子为质逼迫法伊娜小姐的妹妹就范,以此达到掌握花叶大公领的目的。”
“我妹妹她冰雪聪明,绝对不会受那个恶毒的女人左右!”法伊娜冷冷地插口道,她双拳紧握气得瑟瑟发抖,布兰多轻轻拍了下她单薄的肩膀,问道:“除此之外呢,白银女王身边的敏尔人是怎么来的,她究竟打算干什么。除了敏尔人之外,她手边还有那些秘密的力量?”
“呃,”夏尔耸了下肩,“这些罗德尼知道得也不多,不过女王陛下好像对阿尔喀什山特别感兴趣,她东进的目的不仅仅是令帝国北方的军事贵族臣服。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打通通往阿尔喀什山的通道。”
她还对最后的战场念念不忘?布兰多怔了一下,但他马上看到身边的公爵千金微微哆嗦了一下,才想起东梅兹通往阿尔喀什山区的通路主要有两条,一条在路德维格,而一条就在花叶领。
“唔,那个什么……女王为什么对那儿格外感兴趣?”商人小姐眨了眨深褐色的眼睛,忽然好奇地问道。
对于领主未婚妻的问题,夏尔不敢怠慢,连忙答道:“理由有很多。或许是关系到最后之战战场上那个秘密,或许仅仅是因为女王陛下特别喜欢那个地方,何况阿尔喀什山脉本身所处的位置就极具战略意义,位于联系法恩赞、圣奥索尔与克鲁兹的中央地区,进可攻、退可守。”
“外面传闻的那些敏尔人呢,我绝不相信他们是像传闻中那样是从大冰川中回来的。”
“领主大人,这我倒是问清楚了,白银女王身边的敏尔人主要是女巫的遗裔。她调动的是山民。”
“山民?”
“确切的说,是山民的一支。塞尼亚那支……”
“狼人。”布兰多倒吸一口冷气,山民世居于花叶领南面瓦拉契的群山之中,但事实上,那是上一个纪元之前的事情,因为种种原因,山民背井离乡。开枝散叶,像是茜,就是出生于埃鲁因的山民。而山民本身就和敏尔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正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普遍遭到歧视的原因,山民中更有几支来自于敏尔人的遗留血脉。塞尼亚人就是其中之一,如今塞尼亚人早就和其他山民一样背离了故乡,定居于斗篷海湾南面,断剑山脉某个不知名的支系之中,那里本身就是白银女王的势力范围,她还真有可能找上这些上个时代的遗民。
“领主大人,还有这个,从那些骑士身上搜来的,我没记错的话……”
夏尔伸出手来,摊开手掌,掌心中平放着一枚片状的岩石,然后他抬起头来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向布兰多。
布兰多早已眯起了眼睛。
这东西——
在年轻的巫师侍从手掌心中平躺着的,是一枚灰色的、如凿刀一般扁平石片,但它表面丝毫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仿佛天然从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剥离下来的碎片,这枚碎片,他已经不是头一次见到了。这是那枚灰色的碎片,第一次发现类似的东西时,是在安蒂缇娜父亲的遗物之中;第二次,是在崔西曼的墓穴随葬品之中;而第三次,则是水晶麋鹿生前的遗物。
“咦,这个是……”罗曼也张开小口,发出轻轻的惊叹声。
“这是第四枚了吧?”
“这是第四枚。”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领主大人?”
“还不太清楚,不过……”布兰多微微皱起眉头,之前当这种灰色碎片超过三枚时,他将它们放在一起,就会产生明显的共鸣,形成类似于地图一样的东西,这一次,应该同样也会有反应吧。他向夏尔示了下意,后者心领神会,轻轻往前一送,那枚石头碎片好像受到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似的,就在他手心中直立起来,它通体散发着淡淡的蓝光,缓缓向布兰多飘了过来。
布兰多立刻就感到自己身上的其他三枚碎片不安地躁动了起来,虽然它们还在次元洞之中。
随后空间也共鸣起来。
靠在栏杆上的尼玫西丝好像也感觉到什么,她回过头,一眼就看到在布兰多与夏尔之间的空间正在微微变暗,仿佛在巨大的牵引力之下向内坍塌,不禁微微一怔:“这是……?”
“领主大人!”夏尔忽然之间脸色一变,连忙喊道。
“这是……”
就像一滴水滴落在平静的水面之上,就在那一刹那,布兰多冥冥中感受到了魔力之海的存在。
天色顷刻之间暗了下来,在整个崇高内海上空,由西向东整个天际正在迅速黯淡下来,云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过。云团之上闪电穿梭,轰鸣的雷声也从天边滚滚而至。一时间,新海之上仿佛形成了一场新的风暴,空间的共鸣也越来越明显,连地面都震动起来,细小的石头沙砾随之而狂舞。灯塔雪白的墙面吱吱嘎嘎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法伊娜惊叫一声,扶住了栏杆。
“天黑了呢,布兰多!”罗曼有些担惊受怕地看了一眼天空,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法坦上空形成,恍若厚厚的云层之中张开了一只恐怖的眼睛。
冷汗一下就滑了下来,布兰多感到自己额头上已是汗渍密布,“收回去!”他狂吼一声。
夏尔想也不想,一把就抓住那悬浮在半空之中的灰色石片。说来也奇怪,就在他抓住那灰色石片的一刹那,霎时间所有的景象都平静了下去:云层不再汇聚,闪电消失,雷鸣声也渐渐远去,空间的震鸣顷刻之间停止,太阳又重新在天空中放射出多面的光彩,海面不再狂风怒号。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个可怕的幻境。
但灯塔上那道巨大的裂口却证明了片刻之前发生的那一切真实存在过。
只是它来了,又离开了。
码头方向一片喧闹。不时高喊声从那边飘过来:地震了吗?地震了吗?但这些声音很快淹没在哭喊声之中。
布兰多、夏尔、法伊娜、尼玫西丝还有罗曼,五个人站在灯塔边,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仿佛木偶一般,所有人都吓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布兰多才第一个回过神来,有些干巴巴地问道:“之前……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领主大人。”
“你不必说了,”布兰多有些口干舌燥地打断自己的巫师侍从道:“我感受到了。”
“那是……”可夏尔尤自有些心有余悸。
“是魔力之海上的潮汐……”布兰多回忆着之前那可怕的降临感,一字一顿地答道:“不……”
“是黄昏。”女骑士冷冰冰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布兰多微微一怔。回过头看着她,后者脸色同样有些苍白,但至少还能保持镇定,她犹豫了一下,才肯定地答道:“是黄昏之龙,至少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来自于这个世界之外的窥视。但绝不会是恶魔,我心中有种预感,就是它在那儿——”
布兰多默然不语,事实上他也感受到了,那种可怕的压抑感,那怕是之前在游戏之中,他也从没有感受过。
“是这东西把它召来的吗?”夏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手心中那灰色的石片,满头大汗,仿佛正握着什么可怕的事物:“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我想……应该不是。”布兰多皱了一下眉,他隐隐回忆起之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那股庞大的力量好像顷刻之间击穿了魔力之海与沃恩德之间的屏障,降临在法坦港上空。然而这个通道却并不是由他们手中这些灰色碎片的共鸣打开的,与其说是召唤,还不如说是——
一种强行降临。
……
那泽尔郊外——
一双金色犹如火焰燃烧般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张开,隐藏于枝叶之下的这双眼睛的主人猛然从灌木从中坐起,发出一阵扑簌簌的声音。这是离开帝都的第三天,西德尼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让她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狮子宫的圣女像此刻已不复平日里的优雅与从容,脸上满是混合了鲜血的灰尘,不过还好,至少那东西还在,藏在厚厚的衣服底下,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梅兹东面沿海地区的方向。
魔力之海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动荡不安?
是什么在与这东西产生共鸣?
一丝疑虑浮上她心头。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幕 战争的气息
readx;“好的,我明白了,大人,您大可以放心,交给我一点问题没有……什么,搞砸,怎么会?我追随您左右这么长时间了,您不会还信不过我吧……就是因为如此?不不不,我绝不会和德尔菲恩小姐吵架,在下可是一位地道的绅士贵族,怎么可能与一位美丽的女士斗口,上次?上次那只是意外而已,好了好了,大人我明白了——”
“真是和达鲁斯一样不近人情——”年轻的巫师自言自语地将传讯水晶拿开,高高举起,来自海面上太阳的光辉透过高塔的拱窗照射在水晶上,折射出令人心醉的璀璨光芒。他微微眯起眼睛——虽然只是异常普通之物,但却也有美丽夺目的时刻,就像是这座宁静的海湾一般,在日复一日的平凡之下,却蕴含着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人们珍惜的一切,当有一天人们失去了它,才会转而追悔莫及。
那些平淡而真实的每一天,将会是人们最珍贵的记忆,夏尔默默地看着闪耀着粼粼金光的海湾,像是要将这一刻牢牢地记在心中。
他回过身,身后是高塔狭小的空间,一张书桌,上面铺满了法术卷轴与星图,桌面一角放着一只水晶球,一具小巧的玩具——束缚着一簇微风的金属圆盘,将几片羽毛不断吹起落下——书桌后面是一张木床和两排书架,书架上面塞满了羊皮卷与书籍,杂乱无章。远远地看起来像是个垃圾堆,而一只无人操控的刷子在书架上下来回扫着,不断把蜘蛛或者是其他什么虫子从角落之中赶出来。掉到地上,然后飞快地爬走。
房间中还站着魔邓肯几人,这些最早追随他的学徒,现在都已经是正式的巫师,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已经摸到了黄金的门槛,踏入黄金是巫师最关键的一道关口。进入黄金领域之后,巫师的天地将是海阔天空。只要不意外殒落,就有很大的机会涉足于要素的世界之中。与剑士们驻足于要素的坚墙之外不同,许多巫师终其一生在黄金的大门外徘徊不前,最后无所成就。但他这一批学生中,却有许多有天赋的人脱颖而出,逐一开始触碰这个神秘的领域。
夏尔几乎可以嗅到,空气中那蠢蠢欲动魔力的气息,‘外海’不知究竟正在生什么,魔力的潮汐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上涨,沃恩德空气中弥漫的魔力因子已经过了千年来最富集的时候,这一周以来,法坦港诞生的婴儿中有许多人都表现出魔法天赋的血脉。据说在托尼格尔也是一样。
世人碌碌地活着对于自己身边周遭的变化毫无察觉,而贵族们忙于争权夺利,也忽视了这一年中沃恩德最为异常的变化。只有巫师们对于这种变化最为敏感——千年以来,沃恩德夏夜的星辰从未像这一年中这么明亮过,天空中的诸神像是在向凡人述说着什么,然而占星术士们对于未来的占卜却因为女巫之国的动乱引起的星象变化而陷入一片巨大的迷雾之中,未来正隐藏于一片巨大的阴影之下,让所有有心注意到这一切的人都感到深切的不安。
“你们在看什么?”夏尔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学生们。
“不……没什么。大人。”魔邓肯等人极力表现出严肃的样子,但脸上想笑而又不敢笑的神色真实地出卖了他们心中的想法。夏尔先生是冷杉领的席巫师导师。同时也是领主大人的左膀右臂,为人亲切,从不摆什么架子,在贵族面前,也举止得体,比起领主大人来更像是出身于纯正的贵族家族,这是大多数人对于这位巫师大人表面上的认识,但只有少数人才知晓这样的秘密,就像是之前他与领主大人对话的场景,是时常都会上演的。
夏尔大人真是被领主大人吃得死死的,不愧是领主大人啊,连像是大导师这么优秀厉害的家伙也都不是大人的对手。
这大概就是这几人心中真实的想法。
“你们应该嗅到了吧。”夏尔对于自己学生的驽钝十分不满。
“嗅到了什么,大人?”
“战争的味道——”夏尔慢条斯理地教训道,他一一指着这些笨蛋的脑门斥责道:“你们这些蠢货,难道我曾经没有告诉过你们,巫师需要一颗敏锐的内心,因此才能察觉周遭的危险与变化。巫师的游戏,是在危险丛生的丛林之中猎人与猎物的追逐,你的智慧,决定了你可以走多远——而剩下的人,只能成为他人的垫脚石,那种掌握了两个法术就洋洋得意的家伙,只配称之为骗子与江湖术士。”
几个学生十分为难地答道:“大人,战争的味道我们早就习以为常了,我们这一路走来,那一天不是睁着一只眼睛睡觉,您非要问我们是否嗅出了战争的味道的话,自从领主大人一剑劈开克鲁兹人的大门那一刻起,我们就应该有这种觉悟了。”
夏尔看着自己的这几个学生,听完他们这番话,难得地沉默了下来,魔邓肯几人原本以为要等来另一番风暴骤雨,与这位巫师大人这么多日子的相处下来,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性格,但夏尔忽然住了口,他们却反倒感到惴惴不安起来:怎么回事,难道导师大人真的生气了?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看向夏尔,却现后者脸上一脸落寞的神色,不禁微微一怔。
夏尔摇了摇头:“算了,和你们说了也不明白,你们就这么呆呆傻傻地过下去吧,也未免不是一种幸福,不过好好记住这一天吧,恐怕从今往后,外海就再无这粼粼波光,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暴风与骤雨了。”
魔邓肯几人听得有点迷糊。不安地问道:“大人,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是是领主大人他骂了你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夏尔差点被这几个笨蛋给气得背过气去,他没好气地挥了挥手:“闭嘴,给我滚,去通知德尔菲恩小姐,就说我要见她一面。”
“大人……你如果要找人吵架的话……刚才领主大人说……”
“闭嘴,滚!”
……
当、当、当。
一阵急促的钟声忽然响彻了整座法坦港。
哈鲁泽正在房间中和美杜莎女士作魔法技巧练习,他们小心地将魔力波纹维持在两人的魔力三角区域之间。这是女巫用来训练魔力技巧最常用的手段,也是练习黑魔法的基础。作为在这位小王子身边的众人中。莱丝梅卡是少数知晓他拥有黑魔法天赋的寥寥数人之一,而剩下几个人一个是布兰多,一个是格里菲因公主,一个是安蒂缇娜。还有一个是罗曼小姐,格里菲因公主对于自己弟弟的黑魔法天赋一直以来都颇为忧虑,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天赋最多算是有些小麻烦,但对于王族来说却意味着它将是一个终生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布兰多劝她说,力量的本身取决于掌握在什么样的人手中,比起一味地压制,不如适当疏导,尤其是要让小王子殿下明白自己所掌握力量的意义。才能够正确地对待自己的力量。
而安蒂缇娜是布兰多身边信得过的人中少有地拥有完备、系统地学习过魔法经历的人(来自于安培瑟尔一战之后,西法赫席宫廷巫师加尔洛克的亲自教导),而且还是他的幕僚。所以对这个秘密一开始就没有瞒过她,在托尼格尔的时候,事实上安蒂缇娜就常常充当小王子老师的角色,至于夏尔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只是夏尔作为一个黄金接近要素显化的巫师大导师,显然不太适合去教小王子这么一个初学者。再说他身边的学生不少,这种秘密也不适合放在他的法师塔中。
几个人中。只有莱丝梅卡是个意外,不过这个颇有心计的女人日夜服侍于小王子身边,要想从单纯的小王子身上套取点什么秘密实在是太简单了,于是在威胁了这个女人一番之后,布兰多干脆将教导小王子练习黑魔法的工作丢给了她。至少这个女人心智出众,而且小心谨慎,这个需要保守秘密的工作对于她来说恰好胜任,何况至少到目前为止布兰多还没从她身上现什么异常。
当这个魔法练习进行到第三个阶段时,忽然出现了一丝细小的波动,接着两人之间的魔力波纹就顷刻之间消弭于无形。哈鲁泽有些脸红,赶忙道歉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莱丝梅卡听着外面传来的急促钟声,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不必在意,你想出去看看的话,就待会再继续练习吧。”
哈鲁泽连忙使劲点了点头,他早就被钟声扰得心神不宁,他虽然乖巧听话,但毕竟是个孩子,心中十分好奇,想出去看看究竟生了什么。
美杜莎女士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小不点急匆匆地跑出去门去,然后才抬起头,用棱形的瞳孔看了外面一眼。
“外海的异变已经影响到地面世界了,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她看着窗外整座城市一片慌乱的景象,街道上惊慌失措的人群,口中喃喃自语道。她低下头,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枚璀璨的宝石,宝石熠熠生辉,内里好像孕育着一股湛青的光彩。
只片刻,莱丝梅卡便收起手掌,将宝石收入手心之中,那夺目的光辉仿佛只在房间存在了一刹那,便重新归于黑暗之中。
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灰烬之尖,伊顿海姆,我神提亚玛特啊……”
哈鲁泽从一条长长的走道中跑了出来,还没走出门外,先就看到一位大小姐提着裙子正从另一个方向跑出门去,他忍不住瞪大眼睛,赶忙喊道:“罗曼小姐!”商人大小姐好像吓了一大跳的样子,连忙做贼心虚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才回过头看到这个小不点,顿时竖起眉毛道:“哈鲁泽,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哈鲁泽顿时语塞,连对方没有尊称他为王子殿下这事都忘了提:“莱丝梅卡女士同意了我出来——”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布兰多并没有将小王子安排在男爵的城堡内,而是在法坦港内找了个地方让他和莱丝梅卡住下,同时和女巫们住在一起,这样万一生什么情况,巴巴莎、糖罐还有白雾都可以保护这位王子殿下,也不虑会生最坏的情况。
但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罗曼一把抓住手臂拽了过去,商人小姐张牙舞爪地对他比划了一个威胁的动作,同时手指放在唇边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不要吵,白雾她在工作知道吗!不要打搅别人的工作,布兰多说过,这是基本的礼貌,知道了吗?”
哈鲁泽本能地感到不对劲,但以他的性子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罗、罗曼小姐,外面出了什么事吗?”他支支吾吾地问道。
“不知道,那个宰相家的千金好像在召集城内的主教大人们,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呢,”罗曼一边说一边拽着小王子就往门外走:“总之,我们还是先别待在这里了,你想不想知道究竟生了什么?”
小王子殿下十分被动地点了点头,虽然他深深地怀疑就算他不点头,这位老师的未婚妻也会装作看不到。
“那好,我带你去看,你可要记得在布兰多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哦。”罗曼连忙十分自作聪明地补充了一句。
对于这种状况之外的对话,哈鲁泽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不过他被拽着出了门之后,立刻看到港口方向有些异动。他连忙叫道:“罗曼小姐,你看那边。”
“咦?”
罗曼微微一愣,商人大小姐自然一点也不在意外面生了什么,反正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儿的顶着,像是她这样的小矮个子,完全不用担心。只不过被白雾强制关在这个地方处理女巫之间的关系,她早就已经快要崩溃了,感觉头似乎都比平日里大了一圈,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跑出来,自然要抓紧时间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
但听了哈鲁泽的惊呼,她抬起头去,却看到法坦港的空港之中,瓦尔哈拉的舰队竟然整个儿动了起来,一艘艘银色的战舰,正在扬帆出海,离开泊位,驶向港口外的空域中开始列队。
“咦,”她轻轻咦了一声:“要开战了么。”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幕 白狮之战 IX
readx;“西德尼,你果然前来自投罗网了。<<”
一个略显严肃的声音平淡地回荡在福莎圣殿的大厅中,大厅内不知什么时候有多了两个人,开口说话的正是其中之一,而先前对约尔福训话的神官此刻正跟另外一个陌生面孔一齐恭敬地站在此人身后。这个人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披和西德尼身上款式几乎一样的圣袍,略微有些秃顶,身体发福。
事实上此人正是十一圣座中排名第六的‘颂圣者’罗德里克,罗德里克.巴巴罗萨,出身斗篷海湾的经院世家,年轻时就深得上一代大神官、斗篷海湾教区主教梅乔里青睐,后来他升入圣殿上层,以一手赞圣诗闻名,曾经在安布罗利打击邪教徒,下手毫不留情,得了一个铁主教的称号,回到圣殿中枢之后,就一举进入十一圣座的权力核心,他外表看起来十分年轻,但实际年纪并不比瓦拉小多少。
但西德尼压根都没有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似乎也懒得开口,她的目光移向圣坛方向,那上面的焰之扉此刻早已消失无痕——显而易见的,这里就是一个陷阱,等着她前往此处。她丝毫不奇怪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会来这里,她逃出狮子圣宫时带走了圣剑奥德菲斯的碎片,如果白银女王连这都猜不出来,那才叫让人奇怪。
罗曼和哈鲁泽有些紧张地站在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身后,布伦希尔德在一旁护卫着两人的安全,她神色有些淡漠,布兰多给她下达的指令是让她用御风驹送西德尼到法坦港,至于这些凡人之间的争斗,她实在是不怎么关心。何况西德尼也没有向她求助。
大约是被西德尼和布伦希尔德漠不关心的态度给激怒了,大神官罗德里克眉尖一跳,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怒意,他在十一圣座中虽然排行第六,但真正实力与西德尼相差其实并不太远,事实上十一位圣座中。除了瓦拉实力超绝之外,其他人其实都不过相差伯仲,而眼下他还有两位经院派的高阶神官相助,他实在不知道西德尼的自信从何而来。
是因为后面那个女人?
罗德里克扫了布伦希尔德一眼,就看出这位女武神之首最多也不过才真理之侧的水准,至于罗曼和哈鲁泽,他就直接无视了。想及此,罗德里克心中略微有了底,他不愿意节外生枝。立刻沉声对身边的两人与约尔福吩咐道:“一起出手,拦住她,不要让她跑了。”
“大人,那个小男孩应该是埃鲁因的王储。”这个时候,约尔福身边的那个高阶神官却忽然出口道。
罗德里克看向哈鲁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默默点了点头,答道:“不用管他。他们跑不掉,看好西德尼就可以了。”
两人低声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以西德尼的实力却不可能听不到,然而她却好像真的听而不闻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是要冷眼旁观罗德里克出手。她的这种态度更是激怒了这位来自圣殿中枢的‘颂圣者’,罗德里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低声诵道:
“至高之炎。吾君先王。
请恕凡世之愚妄,
降下汝的圣裁,
清扫一切罪恶与黑暗。”
一道神圣的光辉从圣殿穹顶上垂下,将他笼罩在其中,他双手一展。这光辉就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仿佛一个牢笼,要将西德尼笼罩在其中。要是此刻布兰多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地认出这个法术来——训诫诗,这是炎之圣殿七十四首神圣赞美诗中的一首,赞美诗是炎之圣殿神官最强大的圣术之一,而七十四首赞美诗每一首都是一个强大的圣术,它们即是审判又是真言,蕴含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凡人所说的神之法术,事实上说的就是赞美诗法术。
而赞美诗又是罗德里克的拿手好戏,七十四首赞美诗中有长有短,其中号称最强禁锢、封印与结界圣术的训诫诗拥有一百四十四行,一个教义精深的苦修士可以在短短七行诗内施展出这个圣术,但罗德里克一出手,就是惊世骇俗的四行赞美诗。
仅在这一领域,他可以说已经站在了炎之圣殿的巅峰,甚至可能包括瓦拉在内,无人能出其右。
而当罗德里克施法的同一时刻,他身边的两位经院大师也同时一左一右向西德尼包抄而来,他们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各拿出了一支杖头呈十字形的权杖,这是炎之圣殿的十字权杖,即是很强力的圣器,同时也是他们身份的象征;他们这一级的主教通常也被称之为十字主教,在炎之圣殿,十字主教的实力通常在要素开化到真理之侧之间,视个人实力不同而定,大部分地区主教的水平事实上都还达不到这个程度,因此十字主教大部分其实都是在圣术和宗教知识上造诣极深的经院学者。
被‘颂圣者’罗德里克加两位经院学者同时夹击,在圣殿内,恐怕除了至高者瓦拉之外没有任何人敢说可以全身而退,但此时此刻,西德尼却仿佛丝毫没有感到危险一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种十分冷漠鄙夷的眼神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位经院大师与罗德里克的圣法术。
“她疯了?”
罗德里克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当然不觉得自己可以随手用一个法术就将狮子圣宫的首席神官重创,不要说他,恐怕就连大圣座瓦拉也做不到。要知道西德尼毕竟是十一圣座中战斗力仅次于瓦拉的存在,在帝国有一个传说,那就是据说狮子圣宫的圣女像本来在战斗上极有天赋,在她年轻的时候本来可以进入炎眷骑士团,但是是她本人选择了走修士的道路。
而作为十一圣座之一,罗德里克知道这个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甚至更进一步,当时西德尼事实上是被上一代的骑士团大团长看中了。要钦点她作为接班人,但西德尼自己反对,再加上瓦拉和上一代大圣座的维护,此事才不了了之。
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个骑士,即使后来走上了主教的道路,但她的战斗风格在十一个圣座中也是最为强悍的。
但就是再强悍。西德尼也绝不可能站着不动硬撼他的法术,她把他当成什么了,那些不入流的高阶神官?
然而下一刻,罗德里克觉得自己才是真的疯了。
他看到自己的法术在还没有接触到西德尼的身体时,就自动支离破碎,好像是玻璃一样片片碎裂开来,作为化作无数粉尘,随风而逝。那一刻罗德里克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这是赞美诗。是七十四首赞美诗中威力排在前十的训诫诗,她怎么可能一动不动就破解了他的这个法术?
难道说眼前这个女人其实是瓦拉伪装的?
罗德里克马上就把这个疯狂的想法丢出了脑海,先不说大圣座瓦拉现在还被女王陛下软禁着,而且就算是瓦拉亲自,也不可能就这么站着不动地破解掉他的法术。
他脑海中忽然之间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前面的西德尼终于出手了,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抬起右手向他一指,就是一记最为简单的三环圣术。光辉射线。一道白光从西德尼指尖射出,直奔‘颂圣者’罗德里克而来。这个圣术在低阶神官之间颇受欢迎,因为它是四环以下最为行之有效的攻击方式,然而到了圣座这个等级的战斗之间,这种法术无异于开玩笑。
别说罗德里克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反制这个法术,事实上就算是他毫无反应,任凭这个法术打在身上。这个区区三环法术也未必能击穿他的意志屏障。
部落罗德里克这一刻却从这个法术上感受到了极端危险的气息,他顷刻之间一连在自己身边布下了三四个防护圣术,还好像生怕挡不住这个三环法术一样拼命地向后退去。就在下一刻,在这个大厅之中的众目睽睽之下,在所有人眼中。可怕的一幕发生了,这个简简单单的光辉射线就像是传说中的圣枪一样,它竟然一往无前地连续刺穿了罗德里克身前的所有防护法术。
就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白色的射线完全没有引发‘颂圣者’罗德里克的意志屏障,就那么轻轻巧巧低洞穿了他肥胖的身体,刺穿了他的心脏部位。
堂堂炎之圣殿十一圣座之一,‘颂圣者’罗德里克瞪大眼睛,仿佛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得如此轻巧,然后无边得黑暗便笼罩了他的意识世界。
直到罗德里克的躯体轰然倒地,忽后在顷刻之间燃烧起来,仿佛被神圣之火所吞噬,整个大厅之内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一时竟都没有反应过来。
包括在场的无数修士,包括约尔福神父,以及那两位经院大师在内,那两位经院大师已经生生止住了脚步,一脸见了鬼的神色看着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西德尼,一时间进退不得——要继续进攻?这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要逃跑,又能逃到那里去?
罗德里克是什么实力?他尚且在对方一个区区三环法术之下灰飞烟灭,又何况他们?
但他们两人毕竟是在教义上造诣精深的修士,很快就想到罗德里克临死之前想到的那个可能性,脸色齐齐一变,同时将目光投向一脸淡然的西德尼。但这个时候西德尼根本不看他们,直接面向大厅内的所有炎之圣殿的下级修士说道:“你们马上打开大门,将所有人召集起来,我要训话——”
约尔福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地上罗德里克烧成的灰烬,又看了看西德尼,忍不住结结巴巴地问道:“西德尼女士,你……”
说完这句话,这位福莎圣殿的主持者心中就后悔了,连罗德里克都死了,他又有什么资格问这样的话,毫无疑问,这个女魔头肯定马上就要对他下手了。
但想及此,约尔福不知从那里找来了勇气,大概是出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他忽然昂起头大声说道:“西德尼女士,既然你已经背叛了圣殿,那么你就绝不再是炎之圣殿的圣座,因此我们也没有听从你的命令——福莎圣殿绝对不会向任何异教徒低头!”
他此言一出,福莎圣殿内竟然是一片死寂,静得落针可闻,周围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包括那两位经院大师在内,那种眼神中既复杂又敬佩。
“勇气可嘉,”但西德尼却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答道:“不过向你下达命令的并不是我,留给法坦港的时间不多,我希望你不要浪费时间。”
说完,她将手一摊,一道虚影竟从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身后缓缓升起。
当看到那道虚影时,整个福莎圣殿内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这是……”
“这是圣剑奥德菲斯!”
“先王在上……”
西德尼板起了脸,冷冷地答道:“以炎之王吉尔特之名,我宣布白银女王阴谋分裂圣殿,福莎圣殿乃至于法坦港教区所有信徒,立刻归从于圣剑之魂之下,听从我的命令,发动圣战!”
两位经院大师一脸死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