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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炎     琥珀之剑txt下载     琥珀之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九幕 大爆炸

    “乔诗,乔诗。”

    老贝阿德在隔壁屋子里叫唤着,趴在木桌上十三四岁的少女应了一声,从时明时暗的蜡烛上移开视线,就在不远处,窗户外连rì来的天空yīnyīn沉沉,天际黑云密布,总是交错着一道又一道紫sè的闪电。她抬起头看了这糟糕的天气一眼,叹了口气,走出门去问道:

    “父亲,怎么了?”

    “去把我的斗篷拿来,把马车牵出来,这天气干不了活儿,我把农具送去城里让贝托斯修一下。”老贝阿德正在自己的长椅上穿鞋子,一边回答道。

    乔诗站在自己房间门边看着客厅门外的坏天气,皱了皱眉有些担忧,挽起的袖子下白生生的手臂在围裙前交叠着。“这个天气也要出门吗?”她有些不太情愿地说道。老贝阿德听出自己女儿口气中的关切,瞅了一眼外面的天气笑道:“和风细雨罢了,和风细雨罢了,再过一阵子,天气还会更坏呐,那时候就不好出门了。”

    乔诗叹了口气,在围裙上擦擦手,穿过客厅从架子上取下斗篷为老贝阿德披上,“你去安抚下安丝和阿洛,它们还小,闪电一定把它们吓坏了。”老贝阿德眯起眼睛,让自己女儿的双手环过自己的脖子为自己系上斗篷,享受着这份默默的温情,一边说着。“路上很滑,马车一定不好走。”乔诗小声说道。

    “没关系的,我的好孩子,这个天气下那些坏东西也不会出来活动。”老贝阿德哈哈一笑。

    乔诗知道自己父亲的说法是好叫自己放心,自从夏初小领主开始整治治安以来,乡间已经很少能看到地jīng与强盗的踪迹了,她抿着唇,一语不发。“好了,去吧。”老贝阿德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张与亡妻越来越像的面孔,吩咐道。

    乔诗点了点头,转身出门,冒雨穿过院子。马厩就在农庄后面,她推开柴门,矮小的棚舍内光线很暗,两匹小母马果然在这个天气下显得焦躁不安。乔诗踩着地上的干草先走到名叫安丝的母马旁边,用手轻轻拍它的脖子,轻声安抚着,好叫这匹母马安静下来,但今天却与往rì有些异常,这匹灰sè毛皮的母马一个劲地跺着脚,湿润的大眼睛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明亮,内里蕴着强烈的不安的光芒。

    “怎么了?”乔诗皱起眉头,敏锐地感到安丝的恐惧并不是来自于天边明亮的雷电,而是地下。

    她微微蹲下去,用明亮的目光盯着堆放在地面上的干草垛,在她的视线中,秸秆微微颤抖着——只一刹那少女就明白过来:是地面在动!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浮上乔诗心头,她马上站起来冲向关马的木栅栏,咬牙用双手拖着铁栓将其从锁扣上抽下来丢到地上,然后打开木栅栏,依次将两匹马放出来,再赶着它们冲出马厩。只这么一片刻的耽误,地面已经明显震动了起来,外面坑坑洼洼的水洼已经起了一圈圈波纹,乔诗才刚刚跑到棚舍外,就听到一种古怪的嗡嗡声从北面传来。

    她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回过头,北面入眼处是绵延不断的安拉瑟森林,森林顶端,像是升起了一个巨大的光球,那光球穿透了云层,因为太过明亮刺眼,仿佛让它周围的世界都微微一暗。然后震耳yù聋仿佛撕裂空气一样的爆鸣声才像是冲击波一样横扫而过,带起几缕发丝——耳中那嗡嗡声化为隆隆巨响,逐渐又连成一片,形成高亢刺耳的尖啸,仿佛海cháo一波连着一波,但渐渐的,声音在耳中变成了嘤嘤嗡嗡仿佛杂音一样的瓮响,然后又形成一波更高的浪头,淹没了一切,树冠还在翻动,枝叶漫天飞舞,电闪雷鸣,风雨交织,四周却好像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

    在这个寂静无声的世界中,乔诗惊恐地看到那个光球正在变大,一点点吞没了天空,云层,它的球形外表也随着扩张开始崩溃,炽白的外壳一刹那之间破碎了,耀眼的火焰从中绽shè而出,火焰像是云团一样向四面八方继续扩散,开始极慢,像是远在天边,但忽然之间,她就看到火云来到了安拉瑟上空,顷刻之间将整片森林吞没。

    那高耸入云的火壁继续前进,尖尖的雪松,挺立的黑松,起伏的山丘,早已化为火海,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一头长发几乎是在气流之中张扬地狂舞着,眨眼的光景,马厩就已经在她面前支离破碎,乔诗尖叫一声,这才转身想跑。

    但可惜晚了一点。

    轰然一声巨响,火焰已经形同一道飓风掠过整个农庄,将所有的一切化为灰烬。

    “啊——!”

    乔诗脸sè苍白地睁开眼睛,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她从木桌上支起身子,才明白自己又做了那个噩梦,距离那场可怕的爆炸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余,虽然后来她才知道那场爆炸发生在北边的死霜森林,波及的范围最终也只到金雀山以北,落针丘陵以东的区域,但在梦中,她却不止一次梦到火焰吞没安拉瑟森林与农庄,整个兰托尼兰一片地狱火海的场景。

    她抬起头来,看着窗外通往克库斯的大道,道旁的森林郁郁蓊蓊,幽寂深沉,林冠上空湛蓝如海,丝丝棉絮形成白sè的航迹,自从那场爆炸之后,天气就一rì好过一rì。大道上不时有骑手经过,三三两两,有些打着贵族的旗号多半是附近的骑士,有一些就干脆是结伴而行的冒险者。

    这些人自从半个月前就开始陆陆续续出现,虽然每年到这个月份都是冒险者聚集的rì子,但在伯尼切尔这种小地方也很少能看到这样的光景,何况他们都还是冲北方而去的。

    “乔诗!”这时有人喊道。

    乔诗看到那个向自己打招呼的人,是住在隔壁的猎人,前段时间好像去了城里,“贝歇大叔,你从城里回来了,有看到我父亲吗?”她连忙问道。“老贝阿德啊,我在铁匠那儿见过他一面,怎么啦?”猎人答道。

    “没什么,只是担心而已,贝歇大叔,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她瞅了一眼那些路过骑士,然后小声问道。

    “你说那些骑士老爷?”猎人站在栅栏边,也看着路上那些鲜衣怒马的贵族骑士,他摇了摇头:“他们是去找人吧。”

    “找人?”

    “是啊,找人。”

    ……

    瓦伦登堡。

    那场爆炸之后不多不少已经五周,艾柯、尤拉、马卡罗还有欧汀伯爵都看得出来公主殿下虽然面上还安然若素,但暗地里已rì复一rì变得焦虑起来。好在与公爵本人的交涉还算得上顺畅,明面上维埃罗公爵本来就是让德内尔伯爵死敌,两人台上台下,大大小小也打了不知道多少次,眼下有机会一举消灭自己的仇敌,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但其实就连艾柯这样的毛头小子都看出来了,维埃罗大公是念照先王的旧情。这位公爵大人的女儿竟然是公主殿下的母亲,当看到格里菲因公主管公爵大人叫外公时,当时在场就连那些资历最老的王党诸如马卡罗、欧弗韦尔都呆立在场,几乎出乎所有人预料,就好像才叫人想起来,这位公爵大人年轻也是风流倜傥,娶了一位jīng灵作妻子,只是从没有人见过那位公爵夫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埃鲁因王国内竟曾有一位银jīng灵公爵夫人。

    不过马卡罗等人心惊之余,也慢慢意识到,那个曾经对他们言听计从的小女孩,似乎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乖巧,事实上从一开始,那位公主殿下就留有这样的后手。

    奥伯古七世的婚事是王室一手cāo办促成,虽然国王娶了一位半jīng灵这样的事情难免会引来风言风语,但在这件事上那位老国王一如既往地展示了自己的固执。何况在王国的皇后至少还是一个人类,王党们也不愿意这件小事上触奥伯古七世的霉头。

    但没想到今天看来,马卡罗等人才明白过来,当初那位固执的老国王追求的,原来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爱情。

    而高地骑士那边也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热心得简直叫人看不懂,本来要说接下来这场战争压根就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但非但派出了包括黑塔巫师在内的正式的使节团,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公主殿下向让德内尔开战,那么他们就会加入公主一方。这种姿态,已经不像是联盟了,简直是像是在臣服效忠一样。

    这样一来,王党也有些看不懂了。要知道高地骑士在埃鲁因的政治生态中,从来都是超然于外,即使在王权最为强盛的时代,这些骑士与巫师也仅仅是与王室保持着一种互相尊敬的关系而已。什么时候表现出这样低人一头的姿态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理论上来说他们才是强势一方,公主殿下平定了安培瑟尔的事态之后,不过依靠着自己一块小小的领地以及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托尼格尔伯爵的帮扶,勉勉强强走到这一步而已。事实上要不是维埃罗公爵愿意倒向他们一方,从局势上看北方那位王长子殿下似乎还更有机会呢。

    但事态就在这样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发展中默默地推进着,因为有了高地骑士的先例,甚至连戈兰—埃尔森大公的使节前来表忠都让人不感到那么意外了,因为所有人都明白,那位大公本来就没什么野心,与其说是贵族,倒不如说是个隐士,对于外面的事情根本就不关心。事实上在戈兰—埃尔森大公的使节到来之前,还有人恶意揣测那位大公的消息根本不可能这么灵通,这些使节多半是他的幕僚、家臣安排的。

    后来证明这个猜测果然没错,当然,对于这些细节,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互相保持默契就可以了。

    但种种细节,至少让人们明白了一点。

    埃鲁因王权将兴——

    外交的顺利并不能掩饰格里菲因公主一天甚于一天的不安。

    布加,欧弗韦尔已经从原路返回了兰托尼兰,毕竟爆炸是发生在兰托你兰与维埃罗地区的交界处,每个人都想要搞清楚一个月之前那场大爆炸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从前方传回来的消息也大多令人不安,在斥候的报告中,似乎整个死霜森林都彻底消失了,在贡恩山脉以东,紫罗兰堡以南的区域,出现了一个片全新的死魔法区域,残存的能量证明了那儿先前发生过一场惊天爆炸。

    而有许多证据指向这场爆炸的中心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爆炸中有任何生还者存在。

    在更高层一些的圈子中,尤其是公主以及她身边的人更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小王子还没回来。

    托尼格尔伯爵也是至今不见踪影。

    但更令马卡罗与欧汀伯爵不安的是,他们知道克鲁兹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在那场爆炸之中失踪了,还有他们的一个庞大的贵族观察团,以及他们苍穹之青军团的军团长。事实上马卡罗和欧汀伯爵已经从各自的渠道得到消息——克鲁兹人的使节团已经在早些时候出发,离开了帝国,正在前往埃鲁因途中。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但直到这一天早些时候。

    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到访了瓦伦登堡。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格里菲因公主殿下已经久等多时的客人。

    窗台外,从城墙上垂下的藤萝绿荫荫地晃动着,远处,静风森林与贡恩山脉沉浸在瓦蓝的背景之下。午后和煦的阳光慢慢爬上了窗格,透过叶片的脉络,洒进房间之中,一派金sè的暖辉。屋内,名贵的黑木书桌后面,格里菲因公主正安静地坐在长背椅的红sè绒垫上。

    她刻意使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好几次忍不住去询问时间,“快到了,她已经过了长廊了,公主殿下。”使女有些为难地微笑着答道。

    格里菲因公主点点头,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门外终于传来哚哚哚的敲门声,仿佛整间屋子静了片刻,她才轻轻答道:“请进来。”

    门推开了,门后正是芙蕾雅,仍旧是一身埃鲁因的军服,只不过身上的沉稳气息远胜从前,除了脸还有些红扑扑的,几乎活脱脱就是另外一个尼玫西丝。她看到格里菲因公主,怔了怔,本来以为接见自己的会是马卡罗或者欧汀伯爵,但马上还是行了一个骑士礼。

    “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半jīng灵少女表面上显得平静,但却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沉静地开口道:“伯爵……伯爵他还好吗?”

    “殿下,布兰多他……他没什么大碍。”芙蕾雅有些不安地小声答道。

    不过格里菲因公主好像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她不安地动了动,虽然细微的神sè几乎微不可查,但还是有些急切地问道:“那、那我弟弟呢?”

    “哈鲁泽殿下也无大碍,他和伯爵大人都很好。”

    半jīng灵少女这才浅浅出了一口气,虽然她极力克制住自己露出软弱的神sè来,绷着脸,但脑子却有些乱。她在那儿坐了好一会儿,既高兴,又有些失落,尤其是对于那位托尼格尔伯爵的感官而言,过了片刻,她才又恢复了冷淡:“伯爵为什么不自己来这里?”

    “尼玫西丝小姐和大家都受了伤,领主大人想先将他们送回弗拉达或者是冷杉领。”

    格里菲因垂下眼睑,像是在思考,片刻之后,她才又看向芙蕾雅,银sè的眸子里已经是一片清明:“芙蕾雅,这是一个借口,对吗?”

    芙蕾雅脸都红了,这的确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茜失踪了,布兰多正在想尽办法找到关于那个山民少女的线索。不过也不仅仅如此,还有一些更深沉的原因,但这里有外人,她记起布兰多告诉自己的话,看了公主殿下旁边的使女一眼,点了点头。

    格里菲因微微侧过头,对自己的使女说道:“你去告诉高地骑士的先生们,伯爵大人来不了了,但他还活着,问问他们有什么想法。”

    使女轻轻一点头,立刻离开了。

    然后公主殿下才回过头,开口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场爆炸,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芙蕾雅吸了一口气。

    “是这样的,公主殿下……”

    ……

    德尔德塔尔港——

    黄昏时分,一辆仿佛满载着货物的大篷马车沉重地沿着人群摇摇晃晃缓缓驶向港口方向,但在马车前方的人群越聚越多,通往港口的大道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没多久,人群果然簇拥到连马车也不能前进的地步,马车不得不停下来,车夫回头问了一句什么,才从马车上跳下一个浑身笼罩在斗篷下的人来;这人好像是近期才受过伤,行动有些不便的样子,他一瘸一拐地来到马车前面,看了看外面的情况,然后和车夫交谈了几句,才重新回到马车边。

    这个时候,车篷内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了,伯伊默?”那个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听起来沙哑得像是老人。

    “是好消息,巴巴恩,我们得救了。”前者一脸喜sè,来到车篷边,低声说道:“是我们的使节团,他们刚刚靠岸。”

    车篷内一阵沉寂。

    巴巴恩子爵坐在一堆干草边上,脸sè苍白,好像是得了什么绝症一样。他听到自己同伴的话,才终于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艰难地爬起来,用手掀开马车内一角用黑布盖着的东西,那是一整块水晶,水晶之中,里面红发的少女少女紧握长枪,愤怒的神sè还栩栩如生,她是如此的美丽——但这一次,巴巴恩看的却不是茜,而是少女手中那把银sè的长戟。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迷恋地打量着它。

    ……(未完待续。)

第一幕 超越尘世之枪 I

    “茜,我记得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吗?”

    黑暗之中,一个声音像是一道闪电划过茜的脑海,身陷绝境中的人往往最为敏锐,因此她一瞬间就分辨出来这正是奥薇娜——圣枪苍穹那沉寂已久声音;更何况她曾在安培瑟尔地下某处大厅中敞开心扉接纳对方,定下神圣的契约,因此更绝不会记错。

    茜像是溺水中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激动起来,那些克鲁兹贵族们就在不远处起了争执,但此刻她心中却不再彷徨不安,仿佛有了着落。她露出软弱与恳求的神sè,奥薇娜看在眼里,但只问道:“你想让我救你?”

    少女不住地点着头,眼泪水夺眶而出。

    “太软弱了,茜,”奥薇娜叹了口气:“天青之枪是守护凡世的利刃——我曾经问你‘苍穹碎裂,繁星坠地,是凡人征服命运的历史,你是否能感到这一切意义中所包含的勇气?’。我上一次听过你的回答,你的心意皆在我心中,但勇敢并不是倔强与不屈服,而是智慧,你欠缺这样的智慧,明白了吗?”

    茜怔怔地摇着头。

    “那么,你还能再战斗吗?”

    茜微微一楞,随即用力地点起头来。以巴巴恩为首的贵族正吵得厉害,他正一拳将那个带头的贵族军官打倒在地上,然后扭打在一起,旁人皆在劝解,因此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山民少女细微的动作。

    “那好。”奥薇娜好像是完全没在意贵族那边的动静,满意地点了点头;本来那些人在她看来就像是尘埃一样微末,因此虽然茜还很弱小,但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契约者输给几只蚂蚁,这纯粹是骄傲与否的问题。

    “刚才shè中你那个人的实力比你稍高一些,他手中的弩大约是白银蔷薇一类的武器或者根本就是它的仿制品,它的作用是类似于空间要素的必中效果,并且还附带力量吸取效果。由于力量吸取效果并不算是伤害,因此可以绕过不败的命运伤害到你。”

    奥薇娜话锋一转:“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太弱。若是你那个领主大人在这里,就一定不会被那几只蚂蚁给击中,你首先要明白一点,蚂蚁就是蚂蚁,无论它使用的是多么厉害的魔法武器,但它们的见识决定了它们根本不可能对真正厉害的人产生威胁。”

    “现在,你站起来,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战斗。”

    茜半跪在地上,浑身软弱无力,脸上先前被打得地方火辣辣的痛,她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但听到奥薇娜的话还是忍不住一下反应过来。现在就要站起来?她现在这个状态能打得过那些克鲁兹贵族军人么?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现在吗?”

    “当然,我问你还能再战斗么,你不是点头了么?”奥薇娜理所当然地答道。

    能战斗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打得赢是另外一回事。如果是布兰多在此恐怕就要怀疑一下奥薇娜是不是太想当然了一些,但茜却要单纯得多,她本能地感到奥薇娜不会害他,就选择了全然地信任,咬咬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正在争执的几个克鲁兹贵族忽然静了下来,先是位于茜正对面的人发现了少女异常的举动,然后其他人也顺着他的目光向这个方向看过来,他们都转过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几乎如出一辙。

    她想干什么?

    片刻,才有人吹了一声口哨:“巴巴恩,你看上的这个女人xìng子可真够倔的!”

    “恐怕有你受的!”

    巴巴恩一把推开与自己扭打在一起那个贵族,擦擦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爬起来,他向茜走过来,脸sè也不大好看地说道:“女士,你伤得很重,没必要再战斗了。我以贵族的荣誉起誓,绝不会再任由他们伤害你,投降吧,我们给你骑士的待遇。”

    茜抿着唇,一语不发。

    奥薇娜看着痛得面无血sè但仍旧倔强如一少女,忍不住满意地再点了点头,她的契约者不需要太强,但一定要有一颗水晶般纯净而高贵的心灵。眼前这个少女很中她的意,她当初同意布兰多让茜拿起苍穹时还有一些疑虑,但现在看来,她不得不承认那个人类的选择十分有见地。

    的确比起他自己来,茜更有拥有天青之枪的权力,天青之枪的意义在于守护尘世,“而那个家伙,多半有自己的路要走吧……”奥薇娜摇摇头想道:“天青之枪的确不是属于他的,比起来,倒是那件东西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茜没有答话。巴巴恩被从自己身后爬起来那个领头的贵族军人一把推开,那家伙冷笑着拔出剑来,一边走向茜一边说道:“看来这个小美人儿也并不像你所说那样对你言听计从嘛,巴巴恩。”

    “你想干什么,费罗克!”巴巴恩怒吼道。

    “巴巴恩,请你搞清楚现在的情况,”那贵族军人面sè一冷,他呸一口吐出一口血痰,这一口血还是刚才巴巴恩给他留下的纪念,那重重的一拳打得他够呛。他磨了磨牙齿,答道:“你以为我们有多少时间可以在这里浪费的,如果被那个乡巴佬伯爵发现我们的计划,你,我,还有在这里的所有人,没人活得成。那个乡巴佬贵族,身边可是有两头龙在帮助他,我们这儿谁是那两头龙的对手,你吗,还是我?”

    他挥舞了一下自己的剑,嗤道:“所以说,如果你不能说服你的小美人,那就交给我来放倒她,你放心,我不会杀了她的,她现在可是我们的宝贝。不过可惜了,既然我出手,那么一点皮肉之苦是在所难免的。”

    “住手,”巴巴恩打断他道:“她中了我一矢,那是银龙之喉的箭,她不可能支撑太久的,根本不需要你出手。”

    “她倒了吗,面对这个中了银龙之喉的箭还能站起来的小姑娘,我应该质疑你祖传的武器是个赝品,还是质疑你那蹩足的三流shè术?”费罗克讥讽道。

    巴巴恩被梗得失语,他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银sè手弩,也有些怀疑起来,银龙之喉是他们家族祖传的幻想武器,传说中这把弩是他们家族先祖一位伯爵大人砍开一株白橡树后从树心中发现的,这把弩本身威力就超过大部分魔法弩甚至魔法重弩,而且它的箭矢还具备吸取力量和jīng神的力量,在战斗中一向是所向披靡,这一次他都是凭借着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权力偷偷从家里带出来的,本来是旨在用来防身,没想到第一次用就露了乖。

    巴巴恩一时无言,就等于给了费罗克动手的信号,后者残忍地笑了笑回过头,心中打定主意要在巴巴恩那个小美人儿身上出气,虽然不至于杀了茜,但怎么也得给她破破相什么的。他心想最好是在肺叶上或者其他什么内脏的位置来一剑,让那个小美人儿落下个重伤但又不至于马上就死了,最好是等到面见了陛下之后就一命呜呼。

    打着这样的注意,他回过头满心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头病怏怏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但他做梦都没想到,还没等他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就听到身后有人提醒道:“费罗克,小心!”费罗克压根没想过茜还有能力反击,事实上他刚才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撞向墙壁上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巴巴恩的银龙之喉并没有失效,虽然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是怎么站起来的,但刚才对方的确是毫无还手之力。

    因此在他听到提醒时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身后巴巴恩向自己出手了,他既惊又怒地回过头,不明白这家伙怎么如此不识好歹,竟敢对自己人出手。但他没想到自己回过头,却看到巴巴恩根本没有任何动作,事实上对方也正愕然地看着自己——不,确切地说是看着他身后。

    费罗克顿时感到心中一冷。

    这也是他最后一个念头。嗤一声轻响,所有人都看到一柄银sè的利刃从费罗克背心刺出,这位克鲁兹贵族军官挣扎了一下,他瞪大眼睛,像是想要用手去抓住什么,徒劳地挥舞了一下,但手才刚刚举到半空,就蓦地无力地垂了下来,脑袋也歪向一边,彻底断了气。

    冰川之下一时间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有些骇然地看着费罗克尸体后面的山民少女,之前那一击太过诡异了,与费罗克不同,他们看到的是山民少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摆出了一个古怪无比的进攻姿势——在场的所有人可以指天发誓,他们在此之前绝对从没见过类似的任何枪术有类似的姿势。

    那种感觉就像是茜好像忽然从他们面前消失了,虽然她明明还在那里,但他们感觉到的,只有冷冰冰的法则。

    就是法则——

    茜举枪一击时,根本没有使任何力量,但整个空间的法则都随着她这一击而改变——法则命她击中对手,所以她击中了对手。

    所有人这一刻心中都升起这个古怪无比的念头。巴巴恩面sè也变了,虽然他是看中了茜不假,但这不代表他是个傻子,他立刻回头对其他人喊道:“约侬,美修斯,你们从侧面上,帮我争取点时间,小心,别让她靠近你们!”

    奥薇娜仿佛与茜并肩而立,冷冷地看着一左一右试探着靠上来的两个克鲁兹人,在她的时代,克鲁兹人还是荒原上的蛮族,法恩赞的伊尼耳人还是敏尔人的奴隶,没想到有一天这些当初朴素、自卑的黑铁之民也有这么不可一世的时候。

    “左边的那个人的攻击会先于右边那人抵达,你不用去捕捉他们的动作,那些不过是表象,你需要看到的,是各式各样的力。”

    “就像是分布于空间之中银sè的线,它们的大小,方向与作用的点都是既定的,所以无论怎么改变,都是可以预测的,从他们出手时,就注定了结果。”

    “这就是蚂蚁的境界,让我来教会你真正的攻击是怎么展开的。”

    “真正的攻击?”茜握着长枪,左支右绌地躲避着克鲁兹贵族的攻击,她体力几近透支,但多亏在奥薇娜的指挥下,她根本不需要怎么移动就能轻松避开对方的攻击。就像是后者所言,只要那些克鲁兹人一出手,她就自然而然已经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外。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神奇,就好像双方是在按剧本猜拳一样,约定好这一轮你出剪刀,我出石头。

    茜隐隐感觉到,自己其实并不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战斗方式,有那么几次,她的确是在布兰多的战斗中看到过类似的情形,对方的剑术好像早已被布兰多所预料,他的敌人出剑时,就像是故意往空的地方刺过去一样,看起来滑稽至极。

    但现在,滑稽的一方变成了她的对手了。

    两个克鲁兹贵族军官赤耳面红,和个重伤的小姑娘打了半天,连点油皮都没摸到,而且打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就好像和对方约定在演戏一样,那种感觉别提有多难过了。外人也看得莫名其妙,包括巴巴恩在内,他们当然不会认为自己的同伴是和茜约好了在演戏,但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有些太过诡异了。

    奥薇娜冷眼旁观,直到某一刻忽然提醒道:“闭上眼睛!”

    两柄长剑正向茜刺来,但像是是本能反应一般,山民少女立刻闭上眼睛,但就在她闭眼的一瞬间,奇特的一幕发生了。她忽然‘看到’漆黑的空间中分布着一条一条银sè的线,那些线在黑暗之中浮现,而又消失,而其中两条,正在向自己延伸过来。

    她马上明白过来那是什么。

    两柄长剑在贵族军官手中灵活得好像游蛇,但在茜眼中却是两条分明不变的线条,她只用在它们既定的前进路线上架起长枪,‘当,当’两声脆响,约侬和美修斯目瞪口呆地踉跄后退,他们看着自己有些发麻的右手,一时仍旧没明白对方是怎么猜到自己的进攻路线的。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进攻?”奥薇娜问道。

    茜眼中出现了一条曲折的银线,刺向黑暗中那两条银线的起始点。

    “你打算沿着这条路径攻击,相信自己的判断?”

    茜微微一怔,因为她已经看到那两条银线开始变换方向,挡在自己进攻的路线上,她几乎可以确定,只要自己沿着这条路线攻击过去,对方一定会防御住。她停下来,又变幻了一两次攻击方向,但无论她的银线怎么推进,对方总能在最后关头封死她进攻的方向。

    这使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不过山民少女并不知道,她感到有些无奈的同时,她的两个对手已经是馒头冷汗,约侬和美修斯不明白自己面前这个小姑娘怎么忽然变厉害了,开始还只能防守,然后又慢慢开始转为反击,反击的路线还越来越刁钻,如果茜再尝试几种攻击方式,他们几乎都快要束手待死了。

    好在巴巴恩看出了他们的窘境,立刻命令另外两人加入了战团。

    不过即使如此,四个黄金巅峰的存在对上一个重伤的要素显化,还仅仅打了个一平手,传出去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但奥薇娜仍不满足。

    “你仍旧没有脱离固有的攻击思路,”她摇摇头道:“天青之枪是凡世的守护者,但它真正的力量却在于打破规则。”

    “打破规则?”

    “即不要受你的思维局限,你试着将你的攻击方式从哪些庸俗的线之中解脱出来,法则的线,不能将苍穹束缚于一个平面上。”奥薇娜答道:“就像开始我教你刺出那一枪一样。”

    茜微微一停。

    然后她收回了枪。

    下一刻,苍穹如同怒龙一般刺向挡在她正前方的约侬。约侬起先吓了一大跳,以为这下自己死定了,但他忽然看清,对方的枪竟然没有任何变化,就那么平平直直地向自己刺来,他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这一枪简直比初学者还要不如,这一定是对方体力将尽,因此才犯下这种初级错误。

    惊喜之下,他直接举起剑就架了过去,满心想着只要自己能拖住茜的攻势,那么其他人很快就能制服对方。

    但就在他这么想时,也看到了自己手中的长剑‘呛’一声架住了对方的长枪,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刻,他又同时看到了那长枪刺中自己的胸膛,就像是刺穿费罗克一样,也将自己刺了个对穿。他瞪大眼睛,眼前这完全相悖的一幕在他眼中却显得如此和谐,就好像他挡下了对方的攻击,同时又没挡下对方的攻击,这个矛盾的结论完全等同起来似的。

    然后一阵剧痛彻底打断了他的一切思路。

    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PS:新的一卷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二幕 超越尘世之枪 II

    “枪,那长枪有古怪……”

    不知是谁低喊了一声。茜手中的枪旁边的空间碎裂了,像是玻璃一样,露出天青之枪本来的面目来,苍翠得像是绿宝石一样的枪身,两道闪电交织着,沿着长长的刃锋拉出一条明亮的弧线,将约侬的尸体弹飞了出去,带出一串污浊的血珠。仿佛连空气都沉寂下来,凝固了,克鲁兹贵族们下意识地闭了嘴——先前那一枪,落在各人眼中又各自不同,但每个人分明看到长枪刺破了法则之线,虽然约侬的剑确实挡住了茜的枪,只不过长枪却从另一个世界刺中了约侬的胸口,就好像两者交错而过一般。

    这一幕曾经在苍之诗中反复传唱。

    那个来源于克鲁兹人的创世神话——

    超越尘世之枪。

    “这就是主人的枪术。”奥薇娜骄傲地道:“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打破既定的秩序,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个崭新的未来。”但她看到茜睁开眼睛,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在回味之前那一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不由得产生了曲高和寡的寂寞:“可惜了,对你来说,你还是理解不了其中的伟大之处,它在过去的历史中是从未存在过的、独一无二的。”

    “我、我还是没有些不太明白……”茜皱起眉头,她还是没能理解先前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手中的苍穹像是撕裂了某种既定的法则,蛮横无理地命中了本来不可能命中的目标。事实上就连这种感觉对于她来说都有些影影绰绰,就好像一枪刺出,杀死了敌人,但却感觉像是侥幸一般。

    “原理很简单,因为遵从于常规上的逻辑本身就不是一定是真正的真理,就好像善与恶,对与错这些带有价值取向的概念一样——”奥薇娜忽然注意到山民少女云里雾里的神情,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对牛弹琴,叹了口气,不得不长话短说道:“这么说吧,一般来说,攻击命中与否,取决于攻击双方的判断,但关键因素无外乎力量与平衡,这是一套既定的规则,就好像是两个人玩游戏,你来我往皆是在游戏规则之内,但苍穹的枪术就是打破了这规则,尘世的规则对于它来说已经不适用,它的攻击遵循一套自成体系的法则,这套法则比一般的‘游戏规则’优先级更高,因此凡人在一般的规则下躲避时,是永远躲不开天青之枪的攻击的。”

    克鲁兹贵族正在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因此奥薇娜也不得不加快了语速。茜注意到这一点,有些吃力地收回长枪,也重新作出防御的姿态来,不过她还是问道:“那……是什么法则?”

    奥薇娜的声音斩钉截铁。

    “先果后因。”

    巴巴恩终于反应了过来,但他更宁愿自己一辈子也不要反应过来,因为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人从头淋了一盆雪水,一直冷到脚底。埃鲁因人从安培瑟尔地下发掘出天青之枪,又转交给布加人,这种事情本就遮掩不住,因此格里菲因公主也从未有掩饰过,事实上为了祸水东引,她在布兰多的建议下还主动将消息散布出去。而整个经过之中很难让人不注意到托尼格尔伯爵这样一个名字,毕竟安培瑟尔一战布兰多是最为耀眼的明星,顷刻之后从这座城市下发掘出圣枪苍穹,若说与他无关,只会无端引人怀疑。

    超越尘世之枪,这个苍之诗中反复提到的名字,神话上说它可以击穿世界,甚至忽略法则,眼前这一幕就发生在眼前,再联系上茜的身份,以及发生在埃鲁因人和布加人之间的一切,若巴巴恩还不明白,他和其他克鲁兹人一样,被布加人和布兰多联手耍了一道,那么他真就是个真正愚不可及的愚夫了。

    但他想清楚这一点,随即又想清楚了另外一点,既然这个天大的秘密已经在他面前暴露,那么他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么?

    他不由得与其他人对视了一眼,从每个人眼中看出互相之间心中的恐惧与贪婪。“直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想着把天青之枪抢过来!”巴巴恩只消一眼就明白自己那些同僚们已经和自己一样,猜出了茜手中长枪的来历,即使有一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看到其他人的脸sè也应该猜出了些什么。但人心的贪婪还是让他大吃了一惊,不过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像是野火燎原一样彻底燃尽了他的理智——那可是苍之史诗中最为璀璨的一颗宝石,来自于上个纪元的真正神器,刺穿苍穹带来一个纪元的长枪,天青骑士的武器,如果能夺下它,那么是不是自己也能成为那位世界之王?

    不过巴巴恩还保存着一丝理智,明白神器并不是每个人都消受得起的,靠他自己绝不可能独占这来自于上古的圣物,毕竟天青之枪的名气太大了,风jīng灵,克鲁兹人,法恩赞人,哪个不觊觎它?甚至连布加人这样的白银之民都有可能动心,龙族的态度虽然无从得知,但从它们贪婪的xìng格来看也不至于轻易放手,这些势力,没一个是他惹得起的。不过巴巴恩明白,他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将天青之枪献给皇帝陛下。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一发不可收拾,他越来越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忍不住压着嗓子对其他人说道:“各位,想必你们已经看出来那是什么,维罗妮卡和托尼格尔伯爵yù盖弥彰的yīn谋如今已经暴露在我们眼前了,是成是败,就在此一举了。”

    其他人听巴巴恩这么说,忍不住微微一怔,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这些都是贵族中佼佼者的人物,立刻反应过来,甚至有些惊喜,他们本来挟持茜去构陷维罗妮卡也不过是无奈之举,但现在经过巴巴恩一说却反而有了一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天青之枪就在他们面前,若说维罗妮卡不知情,谁会信?就算真有可能,但作为一行人的最高长官,不是她而是他们发现这个秘密,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职,何况有这么一份厚重的礼物在,想必陛下也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最大的可能是,非但不会为难,还会大大地奖赏所有人。到那个时候,作为将天青之枪带回帝国的功臣,纵使塞西尔家族想要报复,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甚至如果cāo作得好的话,塞西尔家族只会迁怒于维罗妮卡,塞西尔家本来与艾希瑞科家就是死对头。一想到这一点,所有克鲁兹贵族的鼻息都忍不住重了几分,他们看茜的神sè,原本是惧怕,但现在只剩下狂热了,就好像红了眼睛的赌徒一样。

    “巴巴恩子爵说得是,这么天大的秘密,她肯定不会轻易放我们走,你们是想死还是求活,只在此一搏。”

    “别废话,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大家一起上。”有克鲁兹贵族粗声粗气地答道,这并不是他本来的嗓音,只不过听得出来声音过于紧张了而已。

    茜向后退了退。“他们好像发现天青之枪了。”她皱了皱眉头,小声对奥薇娜说道。。

    “有什么,那就杀了他们,死人自然能谨守住秘密。”奥薇娜不在意地答道,显然她在施展那一记枪术时就想好了这一点,她也明白对于现在的茜来说,天青之枪暴露出去并非是一件好事,毕竟山民少女太过弱小了。

    茜听了奥薇娜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毫无顾忌地杀人对于芙蕾雅来说或许还有些犹豫,但对于她来说却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她本身就是佣兵,这些rì子以来的见闻与历练更让她加倍成熟起来,对于敌人已经不抱什么幻想。茜现在甚至有些懊恼,如果当初她没把巴巴恩从冰层下面救出来,那么就不会有现在这么许多事情了。她想或许自己根本不该对外人这么仁慈,能够回应以温柔的,也只有领主大人罢了。

    她举起长枪,好像能不能战胜对手先前对于她来说还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但直到奥薇娜给她展示出那一枪之后,眼前这些敌人不过都是飞灰而已。

    参与这场战斗的另一方,贵族们也像是红了眼睛的鬣狗,受贪婪的驱使重新拔出剑来。人心有些时候就是如此疯狂,即使明知道会走向灭亡,但也忍不住在利益的驱使下放手一搏,只要利益足够可观,甚至可观到使人疯狂时,那么在它的驱使下人们也就真正变得疯狂了,战斗的双方几乎都抱着必胜的信心,来参与这场战斗。

    那是惨烈的一战。

    茜自从手持真正的天青之枪那一刻起,她身上的气势就已经变了,事实上此刻已经不再是她在战斗,或者不如说是奥薇娜在战斗——那是超越凡尘之枪。在正常人眼中战斗的概念已经不适用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确切的说,那根本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天青之枪傲然于法则之上的规则,防御对于它来说形同虚设,因为它要命中,所以它命中了。

    长枪一击的过程现在成为了对于最后结果的补充,因为枪刃撕裂了人体,所以整个世界为了过程的一致xìng不得不不情愿地给它加上一个中途发生的过程,使它不至于看起来那么突兀。茜手持长枪,退二进一,长枪向前一刺,那一刹那克鲁兹贵族好像是主动送到他枪刃上一样,带着绝望与不敢置信的神sè正面迎上去,然后被刺个对穿。

    茜面sè不变,将尸体从长枪上甩落,反身一斩,她身边的另外一名克鲁兹贵族举剑就挡,但可惜魔法的长剑竟然在天青之枪下好像是切豆腐一样齐齐断裂了,然后枪刃切入他的肩膀,鲜血飞溅,一切仿佛都理所当然。

    不过是一瞬间,战场上局势已分。

    巴巴恩和仅剩的一个克鲁兹贵族脸sè惨白地后退——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为什么天青之枪能在克鲁兹人的创世史诗中占据那样的地位。因此这的确是上苍赐予这个世界的礼物,它本不应当存在于这个世界,但却因为一个特殊的使命,不得不带领凡人为这个世界带来崭新的一页。

    这就是超越尘世的圣枪。

    ……

    船舱在摇晃着,巴巴恩喝了一口水,但还是感到喉咙干巴巴的。他描述时省略了一些过程,但整个经过在他描述起来仍旧显得惊心动魄,船舱的光线显得有些昏暗,因为并不是上等舱,因此空间也cháo湿狭窄,乍一看去,却好像是水手们居住的‘笼子’。桶状的船舱里有几张吊床,吊床上坐着三个人,巴巴恩,伯伊默,还有一位同样穿着漂亮大衣的贵族,三人的衣着看起来都不像是该到这种下等舱中来的人,但现在他们却没有一点不适的样子。

    事实上也不敢有不适。

    伯尼子爵坐在巴巴恩对面,他是此次使节团中秘密随行的女皇的特使,本来负有特殊的使命,但此刻却不得不先一步随船返程,甚至还没来得及踏上埃鲁因的土地。不过他没有丝毫怨言,只感到满心庆幸,还好来之前并没有通告埃鲁因人自己的存在,否则这会儿说不得要引起怀疑,但若他不在这里,他又不放心船上那件‘东西’。

    毕竟太过重要了啊。

    他听完巴巴恩的描述,也下意识和对方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动作——拿起杯子来抿了一口,杯子里装着兑了水的朗姆酒,这种口感糟糕的东西此刻在两人喉咙里却有若甘泉,甚至喝完了一口,还感到喉咙仍旧有些发干。

    他默默地坐了片刻,才开口问道:“然后呢,她为什么没有杀你,还有,她怎么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巴巴恩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满头冷汗,在他对面伯伊默也好不到那里去,两人都好像大病了一场。前者惊魂未定,好半晌才一口回答道:

    “因为爆炸……”

    “爆炸?”

    伯尼子爵毕竟没经历过那场战斗,比起来两人来要恢复得快一些,他很快恢复了正常,皱皱眉看了狼狈不堪的两人一眼,有心想要斥责,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那样的战斗在他听来都感到心寒,更不用说亲身经历,三十多个黄金阶的贵族军人一个刹那就横尸遍地,这竟然不过是在同级的战斗中发生的。他当然不知道巴巴恩是在撒谎,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茜和布兰多头上,他想了一下,柔声问道:“说清楚一些,到时候女皇陛下少不得要问清楚的。”

    巴巴恩有些感激地看了这位子爵大人一眼,伯尼子爵出身帕鲁特家族,是女皇身边的近臣,对方的态度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但也坚定了心中的想法,陛下果然早就对天青之枪有所觊觎。他暗自感到可能这一把赌对了,一边沉静下来,才慢慢回答道:“她当时的确是打算杀了我们,不过因为一件突然发生的事情而被打断了。”

    “是爆炸?”

    伯尼子爵问道,他皱起眉头,正在想是什么样的爆炸才能阻止天青之枪。但忽然之间,一种莫名惊诧的神sè出现在他脸上,坐在吊床上的巴巴恩和伯伊默看到这位子爵大人忽然有些激动地从自己那张吊床上站了起来,他红着脸在狭窄的船舱里转了好几圈,才仿佛缓过一口气来;他停下转过身,用力拍了拍巴巴恩的肩膀,大声说道:

    “是爆炸!原来如此,死霜森林那场爆炸原来竟和天青之枪有关,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巴巴恩子爵,你好好和我说一下,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伯尼子爵激动地说道,但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口气似乎太过强烈了一些,面前这两个人眼下虽然没什么身份,但未来说不好要得女皇陛下宠幸,连忙改口道:“你们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吧,女皇陛下对这次爆炸颇为关心。”

    巴巴恩这才点点头,但有些尴尬地答道。

    “那场爆炸……其实我也说不好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等等,是和天青之枪有关吗?”伯尼子爵迫不及待地打断他道。

    巴巴恩有些狐疑地看了这位子爵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总是纠结于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能不是,但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爆炸是从我们背后产生的,当时我感到强烈的光和轰鸣,由于爆炸发生得相当之突然,事实上在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到忽然之间地动山摇,然后整个世界就陷入了一片炽白之中,不信的话,您可以问伯伊默,当时他遇到的也和我是一样的。”

    伯伊默脸sè苍白,连忙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伯尼子爵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依稀听到有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在说,‘该死,这是……小心,我保护你!’,不过我不敢保证我一定听到了这个声音,当时的声音很大,我也有可能是产生了错觉。”巴巴恩答道。

    “不,子爵大人,事实上我也听到了。”这个时候一旁的伯伊默连忙答道。

    伯尼子爵点点头,皱起眉头来:“也就是说,当时你们其实都是在爆炸的中心附近,但你们都活了下来,对么?”

    巴巴恩露出为难的神sè来。

    他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是的,子爵大人。”

    ……

    (PS:被自己家蠢狗咬到大拇指了,太蠢了,去打了个疫苗,回来晚了点。)(未完待续。)

第三幕 夏末的琐事

    一只金龟子沿着沙漏光滑的表面缓缓向上攀爬着,它脚上的倒钩在玻璃上毫无作为,一连尝试了好几次,才抓着沙漏的木质支撑杆爬了上去,不过它才刚刚爬到顶端,就被一只白生生的手指头拨弄了下去。它怒气冲冲地扇动着翅膀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但还是无奈地又掉回胡桃木的桌面上,转了两圈,翻了个身又开始重复先前的动作。

    窗户明晃晃的,从窗沿上面垂下翠绿yù滴的叶片,楼下卡米尔夫人正在矮蔷薇丛边修剪花枝,庭院中的花圃是从格鲁丁时期遗留下来的产物,不过卡米尔夫人却是安蒂缇娜专门从安培瑟尔聘请来的资深贵族庭师,夫人对托尼格尔炎热的气候很不习惯,但却独独对安蒂缇娜贵族小姐的品格赞不绝口,认为她是方圆百里内真正的娴静淑女,礼仪风范比之一国公主也毫不逊sè,并且很有可能就是看中了这样一位主人,这位高傲的夫人才肯点头答应前往冷杉领这穷乡僻壤。

    “布兰多,你……你真没怪我吧?”书房内,阿洛兹少有的——甚至可以说是罕见的低眉顺眼地看着布兰多,在一旁一位身材高大发sè雪白的男xìng惊讶莫名地看着这一幕,在他的记忆中这头母暴龙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温顺的一面了?龙族三大祸害之中,阿洛兹就要占榜首,如果把她现在的样子传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他。他觉得这一定是错觉,要不就是今天外面的太阳太大了,晃花了他的眼睛。

    说来也奇怪,夏末之后气温不降反升,最近天气一天热过一天,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盛夏之中最热的那几天。

    已经快有两周多没下过雨了。

    “领主大人,这件事不怪阿洛兹小姐,是我的疏忽。”一旁梅蒂莎连忙轻声说道。

    布兰多看了银jīng灵小公主一眼,他心里明白这件事多半是小母龙的疏忽,她当时把星形石拿去当凳子,后来去救人时全然忘了这么一回事,而梅蒂莎多半也没察觉,竟然让安列克抓住了机会。现在茜在爆炸之中失踪了,小母龙整天惶惶不安,不过布兰多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在意自己的态度,这让他稍微气消了一些,其实他担心的并不是茜,当时星形石发生大爆炸时米洛斯的迷思出现及时庇佑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位霜巨人之父也证实山民少女并未葬身于爆炸之中。

    如果一位神祇的话还不足以信任,那么后来在废墟中没找到天青之枪也从侧面证明了同样的事实,现在的问题是茜失踪到了什么地方,但这不是主要的问题,茜现下的实力整个埃鲁因能胜过她的也没几个,因此布兰多并不是很担心山民少女会遭遇什么不测。如果按照米洛斯所说她并没死在那场大爆炸之中的话,多半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而今从领地和兰托尼兰派出去找人的骑士与佣兵也出发,死霜森林附近就那么大地方,而今因为爆炸已经一马平川,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虽然他还是很担心茜的状态,但还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而大发雷霆。

    但他真正困扰的是——安列克的死。

    安列克一死,那么他身为黑暗之龙的消息也隐瞒不住了,这件事对他来说始终是个隐患,现在他很想知道安列克的负责人是谁,不过想要从茫茫人海中将那人揪出来,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他看了低眉顺眼的小母龙一眼,阿洛兹身边那个男人也是一头巨龙,据说是前来抓她回龙族的,因为这家伙涉嫌考试作弊而被关了禁闭,这也是她咎由自取,不过也确实够可怜的了。

    他不禁摇了摇头,轻声答道:“没什么,这一次你要回去多久?”

    他没记错的话,龙族关禁闭那都是以百年计的,要是阿洛兹犯的事情太严重,一禁闭几百年,那岂不是他好不容易才和龙族扯上的关系都全白费了。

    “大概要关三百年。”小母龙开始愁眉苦脸地答道,但很快又jīng神起来,大咧咧地答道:“不过没关系,他们关不住我的,我很快能跑出来了。”

    布兰多差点没被吓死,他看了那白发的男人一眼,还好后者两眼望天,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他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这么一副样子,但多半和小母龙有关,他忍不住狠狠瞪了后者一眼,心说你要越狱就越狱,别当众说出来啊。就算你自己不怕,要是别人以为我和你是合谋怎么办?万一龙族来兴师问罪,瓦尔哈拉就是比现在强个十倍也不顶事的。

    阿洛兹看到他的神sè,立刻翻了个白眼,那意思就是:“我知道啦,真是的!”

    然后这头小母龙又嗫嚅了一阵,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总之大意就是,“你不可以忘了我噢!”“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之类的话,然后才终于被那白发男子带走了。然后梅蒂莎也轻声告辞,言语之中似乎提到维罗妮卡想要见他一面之类的,布兰多心知肚明那位女军团长大约是急着赶回帝国了,这次任务对于她来说倒是圆满完成,不过说来有些奇怪的是,布兰多最近却经常在对方脸上看到忧心忡忡的神sè,他点点头应了下来,很快屋子里就重新只剩下两个人。

    书房内静下来之后,布兰多又重新将目光投向窗户之外。

    与花圃相隔一排矮树丛,马厩旁边库兰正盯着下人在为两匹高头大马的安列克马梳毛,斑驳的阳光透过橡树茂密的枝叶落在这位老剑士灰扑扑的军装上,让他显得像是一位退伍的老上校,不过公主打算对让德内尔动手的消息瞒不住布兰多下面这些人,布兰多心知肚明库兰可能已经知道什么,虽然嘴巴上没说,但也显得有些心灰意懒,毕竟一方面是自己效忠的王国,一方面是自己的老主人,他现在在城堡中的地位越来越靠近一位老管家,布兰多也由得这位老剑士的xìng子,一方面是因为他祖父的关系,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自己其实也更多地将库兰看做是托尼格尔的客人,而非他的属下。

    再远一些,是冷杉堡白sè的城墙,上面爬满了爬山虎,显得绿荫荫一片,有一道楼梯通向城墙上的走道,那里有几个巡逻的守卫,走道外面布置着女墙和垛口,这些防御设施在转角处连接着高耸的箭塔。弩手明晃晃的头盔在箭塔的门口闪着光,一个弩手似乎正靠在门框上与自己的同僚在吹着牛。

    城墙外,是冷杉城一条主要的街道,但街道两边的茅屋棚舍现在已经拆除了,修建了更为坚固美观的木石制永固建筑,重新铺设了石板之后不再复之前的凋敝景象,而今白sè的大街上人影绰绰,渺小得像是蚂蚁。再远一些,就只剩下一片片瓦红sè的屋顶,乔木的树冠交错其间,在城中像是一丛丛荷兰芹。

    布兰多看着这一幕,心中的烦闷终于也消散了一些,渐渐升起一股成就感,如果说一年之前冷杉城的确是个破破烂烂的乡下地方,但如今起码已经有了真正的城市的感觉。至少他去过布诺松与玛姬坦,与这些南境数一数二的大城市相比,冷杉城在城市风貌上已经不相上下,甚至更为富足,而这些改变,即使是在游戏之中也是不曾有过的,是由他亲自带来的。当然他也明白,真正亲手造就这一切的,其实并不是他,而是安蒂缇娜与罗曼——确切的说,某个行事还有些不着调的商人小姐在这份沉甸甸的功劳中占据着更加重要的位置。

    是她亲自提出整个复兴计划,然后亲自为托尼格尔带来了今天繁荣的商业。而今,从格里斯港至安培瑟尔的纽带连接着整个北方,每天都有无数商船在这条航道上航行,在闪鳞娜迦的看护下,这条航道这半年来亦成为整个埃鲁因最安全的航道之一,因为在各个商会之中声名远播。他与寒露女王的协议还未在军事与政治上显露峥嵘,但已经最先为商人嗅到其中的机会,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人类历史上嗅觉最为灵敏的一群人。

    源源不断的货物今天正通过这条航道运往冷杉领,再由冷杉城转送往信风之环,不用担心这些货物会找不到去处,黑森林中那是一片真正丰饶等待开发的土地。仅仅是这两个月内,柏鲁大师从各地召回的学生与下属就在森林中勘探出两三处矿藏,有白银、有黄金、有铜甚至有秘银,那里还有最好的林场,数不清的猎物,各种珍贵的植物,千年腐殖沉积的沃土。过去,这片森林因为恶劣的环境与恐怖的怪物让开拓者止步,但而今,位于信风之环中心的秩序之火已经点燃,以整个卡兰加山脉为中心,秩序正在重新变得安定起来,德鲁伊与树jīng灵们也加入了布兰多的战车,为埃鲁因人打开了最后一扇大门。

    从整个北方运来的物资正在加速将这些埋藏于地下的财富变为现实,云集于港口的商船载着它们从原路返回,再将它们变成布兰多所急需的人力、技术与魔导工业资源。这就像是一条流淌着黄金的航道,而今在这条航道上的每一个人都因此而受益,只要他们有一把子力气或者智慧,他就能从中获得想要的东西,因为他们有一位慷慨的领主大人的未婚妻。

    这一切都是罗曼的功劳,虽然离了安蒂缇娜这位有些迷糊的商人小姐未必能将整个托尼格尔的chūn耕秋种节rì祭典安排得井井有条,但至少眼下这繁荣的商业光景,以及城中时时刻刻人满为患、住满了商人的旅店,还有港口中如云的帆影,都是她一笔一笔生意谈下来的。从最早时的一无所有,凭借空口白牙说服商会的信任,从一艘帆船抵达格里斯港,满载着货物离开,都是由这个平rì里看起来有些不怎么着调的小姑娘亲自去做,并做成的。

    布兰多自己很少在意这方面的事情,但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就好像是忽然之间,这一切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没有cāo一点心,商人小姐已经给他安排得妥妥帖帖。而今托尼格尔的一切都已经走上正轨,旁人皆以为他要等到拿到了让德内尔的土地才能大展宏图,但殊不知埃鲁因的未来,早已在他面前铺开了。

    那个从一开始就陪伴在他身边的小姑娘,为他画好了最重要的一张蓝图。

    他忍不住去看罗曼。商人小姐正将白葱一样的手指头收了回去,托住自己的脸蛋,乌溜溜的眼珠子瞪得直直的,饶有兴趣地看着金龟子又重新爬上去。当它重新爬到顶点的时候,她又使坏地将它弄下来,这么重复了好几次,好像乐此不疲一样。商人小姐穿着一件贵族长裙,但勾着背坐在长背椅上,把裙子弄得皱巴巴的,还挽着袖子,十分成功地把淑女的装束穿出了乡下小姑娘的效果。

    如果叫卡米尔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大概又得叹息摇头了,其实布兰多知道,她曾一度以为安蒂缇娜才是他的未婚妻,不过后来好在幕僚小姐亲自去了结了这个误会,他至今还记得卡米尔夫人那个古怪的眼神。布兰多虽然即使面对一位真正的神祇时也丝毫不感到畏惧,但那位古板的老太太那惊异的神sè还是让他不得不退缩了,临阵脱逃了,据说那应该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不战而退。

    布兰多与商人小姐并排坐着,因为坐得如此靠近,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鼻端也若有若无地飘荡着一股少女的幽香,他有些心绪飘然,像是想着什么事情,下意识地将手环过罗曼的腰。商人小姐的腰肢轻飘飘的,细得可以盈盈一握,她好像感受到布兰多突如其来的感情,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并不揭破,而是十分惬意地踢了踢脚,然后又回头去拨弄那可怜的金龟子。

    布兰多脑子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忽然发现罗曼虽然在和商人们打交道时非常喜欢斤斤计较每一个铜子的去向,但却并不吝啬于手中的金钱,事实上她除了在认真谈一笔生意时,对任何人都大方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回过头来问这个问题,商人小姐正不知道第几次把那金龟子给从沙漏上拨下来,一边理所当然地答道:

    “谈生意就像是上战场呢,必须要锱铢必较,但投资则要将目光放得长远一些,斤斤计较是不能获得好收成的呢。”

    布兰多一怔,好像有些意外:“这道理谁告诉你的,也是你姑姑?”

    “那倒不是,姑姑她又不做生意,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布兰多只能感叹,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赋吧。不过罗曼眼睛忽闪了一下,才刚刚得意起来,忽然又有些失落:“说起来,好久没看到姑姑了,布兰多你说帮我找姑姑,到现在还没消息呢。”

    罗曼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布兰多一下脸上就烫得厉害,哪里是没有消息,根本就是他没用心去找过。事实上在罗曼这么一提之前,他差点都忘了这么一个人,毕竟詹妮阿姨对于他来说,就好像是在这个世界上的布兰多的家人一样,始终有一层隔阂,觉得那就像是背景之中的人物一样,他虽然让人去布契打听过,但也就是这么一提而已,事实上连安蒂缇娜都没告诉过。后来布契那边回应来消息,说是没什么线索,这件事从此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毕竟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在半年之前他几乎一心投入到将埃鲁因从必定灭亡的轨道上拉回来这件事情上,时间如此之紧,紧张得他几乎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去找人了。

    但现在想来,想想罗曼为他所做的事情,他看着商人小姐那张在他面前毫无心机的脸庞,心中实在惭愧得不行。

    “很快就有消息了,埃鲁因就这么大,而且你姑姑肯定也在到处寻找你的下落,现在你名气这么大,我们只要稍加注意,就能找到她的。”他捏了捏罗曼的脸蛋,一边安慰道。

    罗曼咯咯一笑,眯起眼睛来笑得像是只小狐狸。

    “咯咯咯,布兰多,你心虚了哟。”

    “咳咳,”布兰多脸一下就红了,他差点忘了这位商人大小姐虽然毫无心机,但直觉却是灵敏得可怕。而且关键是,她还真是一点也不给他留面子啊,他忍不住有些没好气地看着这家伙。但没想到后者却认真地抬起头来,使劲对他摇摇头道:“其实没什么的,布兰多有一个伟大的目标,罗曼也有一个伟大的目标,以前我说起我的目标时,那怕连芙蕾雅都会咯咯地笑,但只有布兰多你相信我一定能做到,你从来没有笑过我——”

    “布兰多能包容罗曼的目标,所以罗曼也能包容布兰多的目标。”

    “布兰多你知道吗,姑姑说,凡人的理想就像是夏夜的繁星,看起来遥不可及,璀璨夺目,但只其实我们敢于伸手,那么一定会将那星光抓在手中的,因为漫天繁星的夏夜,属于每一个仰望星空的人。”

    布兰多怔怔地看着罗曼的眼睛,好像那明亮的眼睛中真的倒映着布契那一夜的璀璨的星空一样,他曾经以为这个不怎么着调的小姑娘从布契以来一直跟着自己,为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只不过是凭借她的喜好,因为这就像是罗曼的xìng格,对于她亲近的人,她总是不问是非黑白的。但他从未想过,她真的一直相信他能做到,就像她所说的——那是夏夜夜空的繁星,但只要伸手去抓,那么一定会将那伟大的星光抓在手中。

    哪怕他想要的星辰,是夜空中最为耀眼的那一颗。

    “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吗,小罗曼?”他忽然问道。

    罗曼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答道。

    “我知道,布兰多你想要娶格里菲因公主殿下,成为埃鲁因真正的国王陛下。”

    “噗——”

    ……

    (PS:晚了点,多送你们几百字吧。)(未完待续。)

第四幕 巫师,龙与帝国

    书房外面是一条带露台的长廊,每隔一段距离支撑天花板的石柱子上生满了青苔,阳光穿过橡树的绿荫在墙上与地板上留下碎金一样的光斑,露台的扶手上落了几只叽叽喳喳的斑雀。布兰多把罗曼好好教育了一番之后,才打开门走出来,那些鸟儿立刻扑腾着翅膀飞了个jīng光,他看着这一幕一边反手‘咔嚓’一声关上门,好像是下意识般脱口就想说:

    “茜,准备一下马车,我们去格里斯港。”

    但才刚开口,布兰多就怔住了。在他的记忆中,那个留着长长马尾的少女总是依着自己的长枪靠在走廊的第二根石柱边上,有时候会用面包屑去喂那些斑雀。他有几次都看到这样的场景,少女很安静,但美丽得就像是画卷之中的人物。

    而如今,第二根石柱旁空空如也,只剩下斑驳的阳光照映在青苔之上。

    布兰多叹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而远远的,走廊尽头旋梯处黑暗中捧着一摞羊皮纸文书的幕僚小姐也静静地叹了一口气,她看到自己的领主大人站在那儿露出若有所失的神sè,就明白了。她指节有些发白,差点不小心把羊皮纸弄褶了,但那些是领地内这一段时间以来重要的文件,领主大人都还没过目过,她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赶忙松手,却又不小心把这些卷起来的羊皮纸散落一地。

    安蒂缇娜怔在那里,咬了一下下唇,然后才弯下腰一一将这些羊皮纸重新拾起来。她怔怔地摸了一下自己领口内的那条项链,那是一条已经失去了坠子的项链,但她好像觉得那个坠子还在原处一样,在那个空空如也的地方按了按。但终于反应过来,少女神sè有些复杂地看了远处的布兰多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布兰多直在书房门前站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好像从什么时候起,他都已经习惯了自己身边那个默然不言的山民少女,以前他曾拿这件事来调笑茜,问她将来怎么嫁得出去,可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不在了,他却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起来。“这是怎么了……”布兰多忍不住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布兰多啊布兰多,茜不可能在你左右一辈子,她也有自己的未来。”

    但这么想时,又觉得有些闷,他摇摇头,暂时将这个想法丢了出脑海。

    维罗妮卡一行人在格里斯港的旅舍落脚,从冷杉堡到格里斯港坐马车也不过半天的行程,布兰多明白这位女士不愿意在冷杉城停留也是有自己的考虑,她毕竟是帝国的军团长,不能与一位外国的伯爵走得太近,这并不奇怪,更不用说帝国名义上的通缉犯灰剑圣梅菲斯特还居住在布兰多的城堡中,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远离至少作出一个姿态来。

    不过布兰多真正奇怪的是维罗妮卡为什么会在现下想要见他一面,抵达托尼格尔已经两周有余,按理说她早应该返回帝国,她在这里的任务也已告一段落,何况她身边还带着帝国的皇长子和折剑骑士团一行人。

    他实在有些搞不清楚那位女军团长大人的想法,不明白她忧心忡忡是在犹豫什么,帝国内部风平浪静,除了边境有一些不安之外,看不出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的样子。

    怀着这样的怀疑穿过长廊,噔噔噔走下楼梯,经过外面的大厅,几个夏尔的学徒正在这里争论一些与魔法相关的问题——因为夏尔的法师塔修建在城堡内,所以他的学徒也住在城堡内下人的房间中,好在巫师的世界规矩森严,因此这些学徒也没给城堡内的生活带来太多麻烦——几个学徒看到布兰多时,纷纷恭敬地站起来向这位年轻的领主大人行礼问好,布兰多也一一点头回应,这些人都是从冒险者或者当地的小贵族的子嗣之中选出来的,他们自己本人或者他们身后的家族大多因为这样一个机会而对这位领主大人感激涕零,真正有传承的巫师在沃恩德十分罕见,学院派巫师大多传承自布加一脉,但白银之民的知识岂是那么好学习的?即使是在克鲁兹,也只有学者小姐诗朵这样的天之骄子才有资格获得白银之民的青睐,正是如此有传承的巫师不管在埃鲁因还是克鲁兹社会地位都极高,远远胜于那些江湖术士。

    而夏尔,正好就是来自于黑塔巫师的传承,纵使只是布加巫师的一个支系,但也足以称得上是出身名门了,有机会成为这样一位导师的学徒,对于这些穷乡僻壤的小贵族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更别说那些穷困潦倒、生活窘迫的冒险者了,因此他们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安蒂缇娜也看中这一点,她以一位幕僚的本分劝奉布兰多应当把这当作一个拉拢人心的机会,将稀少的名额分配给那些真正效忠于他的人,比方说赤铜龙雷托的那个女儿——苏,凭借这样一份联系将所有靠得住人牢牢地绑上与他利益与共的战车。

    但布兰多自己却不这么看,在他眼中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利场,这些年轻的巫师学徒应当是托尼格尔的未来,没有巫师团的军队,在沃恩德永远都只算得上是三流军队,更不用说克鲁兹人与风jīng灵那些让人垂涎三尺的浮空舰队,其中每一艘都是由巫师cāo纵的。甚至可以直言不讳地这么说,巫师就是沃恩德的高技术兵种,每培养一个都要花费重金,但却绝对值得。

    而这还只是四十年代,石板战争还没拉开序幕的年代。

    当然安蒂缇娜的某些说法也有她的道理,何况夏尔不止一次提到苏拥有颇为出sè的天赋,因此布兰多也采纳了部分,其实他自己也挺看好那个在人的印象中好像只剩下小麦sè健康的皮肤与满头的细麻花辫的少女。她在安培瑟尔一战中表现出的冷静简直令人惊叹,这是巫师最基本的素质,但却没几个人做得好,苏还不是巫师时就比大多数巫师在这一点上表现得更为杰出,由此可见只要她能感受到法则之线,有朝一rì一定前途无量。

    而作为这个决定的附加收获,就像幕僚小姐所说的,赤铜龙雷托果然对他感激有加,那个经历过十一月战争的老兵可以在生死面前都宠辱不惊,但这个女儿是他唯一的软肋。他本来想要给苏留下一份产业,却没料到遇上了玛达拉的入侵,而今苏有了成为巫师的机会,未来虽然不说地位显赫,但至少衣食无忧,关键是不用寄人篱下看人脸sè,这一点对于雷托来说尤为满意。

    不过也有些负作用,那家伙有好几次都偷偷来拐弯抹角地打探他的意思,问他是不是对他女儿有意思,那家伙竟然以为自己看不出他的试探,布兰多感到自己的智商被严重的蔑视了,好几次都没好气地把对方赶回了敏泰领。

    其实这还不是一个个案,一度让他感到十分烦恼,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沃恩德女xìng拥有魔法天赋的几率好像的确是要远远高于男xìng,虽然男xìng巫师往往更容易成为真正的天才,就像是夏尔与利伍兹那种,但女xìng巫师基数要大于男xìng巫师,这是不争的事实。这直接导致了夏尔手下yīn盛阳衰,这就好像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属下一样,一度叫人产生怀疑这其实只不过是这位领主大人开后宫的一种手段罢了。

    尤其是在这种魔法并不昌明的穷乡僻壤,传言就更离谱了,但令他哭笑不得的是那些小领主、小贵族还乐此不疲,一个劲地往他这里塞那些所谓的‘颇有姿sè’的贵族千金,至于是不是真的颇有姿sè布兰多实在不还评价,反正他已经让夏尔把那些没魔法天赋的全部刷回去了,但让他有些郁闷的是这件事成了他这个小圈子里的一个笑柄,梅蒂莎和安蒂缇娜都拿这件事来取笑了他不止一次了。

    这真是主纲不振,令家臣猖獗。

    想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摇了摇头,一边走出大厅的拱门,却忽然皱了皱眉头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他停下来,回过身去问道:“这什么味道?”

    几个夏尔的学徒面sè一变,纷纷支支吾吾起来。

    “夏尔没教你们沉默术吧?”布兰多其实已经猜到几分,忍不住没好气地问道。

    果然他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小圆脸,鼻尖上有些可爱的雀斑,据说是城内银匠公会会长的小女儿的少女吓得脸都白了,吞吞吐吐地答道:“伯……伯爵大人,是史塔先生不让我们说的。”

    果然如此,布兰多摇摇头,连阿洛兹都被抓走了,这家伙竟然还能逍遥法外。不过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史塔是和他签订了合同的,想别管那合同有多么的离谱,要史塔真被抓回龙族的话,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他摆摆手,示意这几个小女生不用担心,然后转身循着那股子带着肉香的木炭味道找过去,又不知道这家伙在烤什么东西,只但愿他别把城堡给点起来。上次这家伙偷偷在锯木厂烤肉,结果把锯木厂烧了一半,让小罗曼赔了一大笔钱,结果商人小姐自己还好,倒是大管家安蒂缇娜心痛得几天没睡好。

    他转过城堡布满藤蔓的一处墙角,果然看到史塔蹲在一片葡萄架后面,偷偷摸摸在照看一个篝火堆,火堆上放着铁架子,架子上面放着几只几乎已经烤熟了的大虾,这头吃货正拿着瓶瓶罐罐往上面涂抹佐料,不用说,这套东西一定是它从厨房里面偷出来的。这家伙战斗力没多少,偷鸡摸狗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恐怕就连半身人中那些夜莺大师在它面前也要甘拜下风。

    想想也是,能在维罗妮卡和梅菲斯特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走十几辆马车的存在,怎么想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布兰多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吓了史塔一大跳,他回过头来,一张圆乎乎的脸上全是炭灰,看到这张脸实在很难想象这是一头龙,因为看起来就和那些熊孩子没什么两样。史塔看到布兰多,脸都吓白了,赶忙叫道:“我没有砍葡萄架当柴,这些东西不是我从厨房偷的,是他们借给我的!”

    “很好,”布兰多冷笑,格鲁丁留下来的花圃现在是安蒂缇娜的宝贝,他虽然从来没见过那位贵族小姐大发雷霆的样子,但也明白越是冷静的人发起火儿来越是可怕。他忍不住十分佩服地再拍了拍史塔的肩膀:“你很有勇气,史塔,你知不知道在冷杉堡负责安排rì常生活的正是安蒂缇娜小姐?”

    “那又有什么关系?”史塔一愣,没想到布兰多竟然没发火,他一下感到底气足了很多。

    “没什么,”布兰多呵呵一笑:“比方说厨房少安排了一份晚餐或者正餐什么的,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人太多了,偶尔出现疏忽也是有可能的。别说偶尔,就算连续三四天如此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史塔张大嘴,脸sè都变了,这小胖子瞪大眼睛看着布兰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亮晶晶的全是汗,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社会黑暗面似的。

    “其实这还不是最惨的,据说还有人误食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一命呜呼了,你知道这里靠近黑森林,城堡的仓库里什么材料都有,有几种对巨龙特别有效的。”

    史塔差点没被吓哭了,这头小胖龙忽然觉得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再说在他看来那位幕僚小姐yīnyīn沉沉的,对谁都爱理不睬的,说不定已经很看不惯他了,一定想要对他除之而后快的。他几乎哆嗦起来了,十分舍不得地从炭火上拿起一只烤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布兰多说道:“领主大人,你可千万别揭发我,我请你吃虾,吃了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我靠,你拖我下水也别这么明显吧。”布兰多没好气地想到,不过他看到这头霜幼龙那满是油灰的爪子上那涂满了芥末的虾子,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他忍不住问道:“你这虾子是从什么地方拿来的?”

    “厨房。”

    “不对吧,你第一句话肯定不可能是真话。”布兰多很有经验地分析道:“你有没去过希帕米拉的房间?”

    小胖子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布兰多怒极反笑,希帕米拉房间里面那几条虾子是那位神官少女的最爱,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喜欢养虾子,不过只要每天都看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水缸出来换水就知道这东西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了。现在好了,这些虾子成了史塔的盘中餐,彻底一劳永逸,以后希帕米拉也用不着每天一早起来换水了。

    只不过某人或者某龙就要因此而付出惨重的代价了。

    他怜悯地看了史塔一眼,转身就走,开玩笑,谁知道再和这个灾星在一起待会还会惹出什么事端来。没想到史塔却很有眼sè,似乎已经从布兰多脸上的神sè看出了自己不可逆转的悲惨命运,赶忙用油纸包起所有虾子追了上来,也不开口,就好像要追随布兰多到天涯海角一般。

    “你干嘛?”布兰多没好气地问道。

    史塔一边把一只烤虾塞到自己嘴里,还顺带吸吮了两下胖胖的手指头,一边瓮声瓮气地答道:“领主大人你要出去吧?”

    “你还挺聪明,”布兰多冷笑:“知道出门逃难了?”

    “没有啊,领主大人我和你签订了契约不是吗,现在我要履行合同,保护你的周全。”史塔认真想了一下,砸吧砸吧满是油花的嘴道:“城堡外面很危险。”

    “危险个屁!”布兰多心想,要是早半年城外的确倒是不怎么安全,但现在托尼格尔的治安可以说是冠绝南境,大道上有巡查的骑兵,森林里有穴居人,根本没有魔物和强盗存在的余地。何况一般的魔物和强盗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他,这家伙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他也懒得管他,两人一前一后向马厩的方向走过去,经过卡米尔夫人正在打理的那片矮蔷薇丛时,布兰多好像忽然想起来回头问道:“话说回来,龙族怎么没派人来将你这个祸害给抓回去?”

    他本来以为提到这个问题史塔肯定要得意一番,毕竟连阿洛兹都难逃魔爪,他却可以继续逍遥法外,这怎么想都是一件十分风光的事情。而且没有小母龙的约束,他明显可以更加无法无天了,但没想到史塔却眨巴眨巴眼睛,显得有些失落的样子。

    “怎么了?”布兰多微微一怔。

    “那是阿洛兹愿意和他们回去,其实我们是很少会互相攻击的,如果她一心一意要留在这里,他们也不会勉强,”史塔装作有些不在意地答道:“但是阿洛兹姐姐仍旧承认是他们中的一员,所以就必须遵从这个规则。”

    布兰多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中的关键点:“你不会真是被彻底驱逐出龙族了吧?”

    “切,留在那里面有什么好的,就知道收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史塔有些骄傲地答道:“他们不明白,食物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收集食物是生物的本能,黄金白银璀璨钻石再珍贵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食物才能填饱肚子。”

    “我靠,你这套理论挺朴素嘛。”布兰多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小胖龙明显十分不甘心,又偏偏要装出不在意的样子:“不过对于巨龙来说,热衷于收集食物的确是有些太过于……唔,过于奇怪了。在我们的传说中,巨龙都应该是喷着火焰昂立于宝藏堆成的高山之上,烧死那些前来觊觎它们的宝藏的冒险者们,龙这种生物,在我们的印象中是与美丽和危险并存的。”

    “但如果这个传说巨龙是躺在一座大米山上,你想象一下,那么观赏xìng就要大打折扣了。”

    “这是偏见!”史塔忍不住跳脚道。

    PS:稍等一会儿还有一章。(未完待续。)

第五幕 巫师,龙与帝国 II

    布兰多还以为自己要亲自准备马车,但没想到来到庭院中时,林荫下的大道上已经停好了一辆四轮马车,漆黑的车厢上有冷杉领专属的徽记,城堡里其他人出行很少有使用马车的,因此这辆马车很可能就是为他准备的。虽然他还有些奇怪,谁会知道他要出门——难道是梅蒂莎?银jīng灵小公主虽然待人彬彬有礼,但绝对不会去做这些下人的工作,他绕到马车另一边,才看到待在车门边的安蒂缇娜,幕僚小姐眼睑低垂,手中还抱着一大卷文献,显然正等着他到来。

    “领主大人是要去格里斯港,马车已经为您备好了,”安蒂缇娜双手交错,放在膝盖上方裙子上,立在车门边恭敬地说道:“车厢抽屉里面有饼干与糕点,是我吩咐厨房作的,因为现在上路的话会赶不上正餐的时间。另外桌子下面放了关于近期帝国的一些情报,虽然不多,但我想会对大人您有用。”

    她还在叨叨絮絮,板着脸,像是在背书,布兰多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他还在想是谁为他安排了马车,但还会有谁呢?除了安蒂缇娜,谁还能把他乱七八糟的时间竭力理得井井有条,又皱着眉头,板着脸对他说教?劝奉他的生活与rì程规律一些。除了这个眼下这稍显沉静的女孩,又有谁如此放得下身段,让人几乎很难想起她曾经也是出身贵族家庭,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千金小姐。

    也只有她了。

    “谢谢你,安蒂缇娜。”布兰多站在自己的幕僚小姐正对面,史塔仍旧在他身后挨个吸吮着自己胖嘟嘟的手指,他微微一笑,夏末最后的微风正拂过城堡的树冠,沙沙作响,鸟雀振翅穿过阳光烂漫的树枝间隙,羽翼扬起的声音好像遮掩了林地里的低语。安蒂缇娜微微哆嗦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看着布兰多,漆黑的眸子里蕴着一层复杂明亮的光,然后又默默地低下头去。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张了张嘴,轻声埋怨道:“如果是罗曼小姐,想必大人您是不会客气到对她说谢谢的吧。”

    布兰多诧异地看到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好像这句话用尽了她全身的勇气一样。

    他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的意思,少女的心意就像是一首无声流淌的歌,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充满了心田,他伸手握在车门把手上,与自己的幕僚小姐错身,两人好像互相无法看见,布兰多打开门,答道:“确实不会。”他松开手,直起身来,面对着安蒂缇娜,认真地答道:“但我也不会对她说,上车吧,幕僚小姐,和我一起去见见克鲁兹帝国的使节。”

    一刹那,安蒂缇娜怔怔地站在那儿。

    夏末的风似乎过于喧嚣了,云层在湛蓝的天空轻移慢摇,时光仿佛有片刻的倒流。

    揶揄的笑意出现在布兰多嘴角边:“还要我扶你上车么,女士?”

    “不、不用了……”幕僚小姐螓首低垂,优美得像是一只天鹅,只不过感到脸上滚烫:“领地里还有很多事情,有好多文件我都还没处理,我、我还是不去了,就交给领主大人好了……”

    “这些文件不在你手上么,我们在车上处理好了,从这儿到格里斯港还有半天光景,我们有的是时间。托尼格尔夏末秋初的风光极美,我想看看这片属于我们的土地,你陪我一起吧。”布兰多打断她道,他拉开车门,安蒂缇娜还是有些犹豫,但内心中的沉甸甸的甜蜜最终战胜了矜持,让她埋着头坐了上去。

    她终于明白,领主大人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了。

    这就够了,对于安蒂缇娜来说,对于她来说,这就够了。少女双手几乎是局促地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抓着裙子,头快要羞涩得埋到胸前,她从未奢望过更进一步,现下就已经很好了。布兰多随后上了车,史塔也死皮赖脸地挤了上来,车厢内三人都没有开口,安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既有夏末的熏香,又有少女的心思。

    马车咕噜噜动了起来,缓缓经过城堡的大门,穿过吊桥,穿过繁荣的街面,离开冷杉城后,逐渐变成了绵延的田园风光,起伏的丘陵,青绿相见的田野,远处的树林,风车,闪亮的河流。马车经过郁郁蓊蓊的林荫道,穿过用白sè条石铺成的石桥,托尼格尔的风景早已形成了一幅连贯的画卷。

    布兰多坐在车窗边,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一种安逸的温暖。

    在这个世界上,他不再是单独的一个人了。

    有许许多多人因为他而活着,他也因为许许多多人而活着,人与人的互相需要,文明正因为这样的纽带而存续,温情,爱情与亲情,就像是血脉之中源源不断的一个声音,叩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它终究长存,绵延不绝,米洛斯与寇华曾问及同样的问题,这个黑暗的、蒙昧的、卑微的文明与秩序存在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它既不如先古时代的光辉,又不如白银纪元的雄浑与不屈,但答案或许就在此中。

    因为善意。

    与希望。

    ……

    格里斯港早已不复往昔,怀旧的人很难在这里找到属于过去的味道,但没有人吵吵嚷嚷,而今的港湾十五条雪白的栈桥深入碧蓝的海湾之中,湾岸早已被挖深了,可以停泊那些雪帆如云的大船。一条条整洁的卵石铺成的街道贯穿东西南北,满载货物的大篷车来回穿梭将这座新兴的港口划分成规整的井字形,就和冷杉城一样,破旧的棚舍早已被拆除,换上了漂亮的永固建筑,瓦红的屋顶如今早已成为这座城市的象征,只剩下港口靠近北边树林的一些区域还能找到过去那个渔村的痕迹。

    布契的牧羊人,这是由罗曼的商会开设的旅舍,也是可以说格里斯港唯一一间带有官方xìng质的旅舍,不过这座位于闹市区的旅舍并不像是其他地方一样人满为患,在这里只有拿到托尼格尔伯爵许可的商人才能入住,偶尔梅蒂莎与安蒂缇娜、或者是城堡里的其他人前来这座港口时也会在这里暂住,因此这座旅舍与其说是商业化的会所,不如说是托尼格尔领官方背景的驿站。

    但旅店这段rì子以来却住了不少客人,只是这些客人与以往不同,他们大多金发碧眼,虽然待人接物还算彬彬有礼,但难免有鼻子长在额头上之嫌,埃鲁因人很难领受克鲁兹人对待外国人那种怄气指使的态度,虽然这种态度有时并非是发自本心,或者不如说是一种rì积月累的骄傲自然而然形成的习惯。

    不过用旅店的老板——一个赤铜龙佣兵团的老兵的话来说,那可真是受够了。现在这位脾气本来就不算好的老板干脆宣称自己生病了,将旅舍的一切都交给下人打理,一晃已经有一周多没出现过。

    布兰多的马车在旅舍的门口停下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他在门口看到了学者小姐,诗朵抱着一块画板在街边儿上写生,她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托尼格尔的风物的确是给了她不一样的见闻。尤其是听说这里在一年之前还是个荒芜的渔村,来来往往也不过百十个人,居民们一年到头能看到鲜衣怒马的贵族骑士,大多是来自于冷杉领的税务官,这样的描述在她听闻之中并不奇怪,书上描述的埃鲁因每一个地方都是如此。

    但托尼格尔伯爵却给了她一个不一样的关于这个王国的故事。

    几个年轻的骑士自愿在这位小姐左右充当护花使者,他们大多认得布兰多,虽然和尼玫西丝以及芙蕾雅更亲近一些,不过还是纷纷上来问好。作为克鲁兹人来说,这个态度已经十分难得,如果牧羊人旅店的老板在此,此刻一定把眼珠子都瞪出来,并对他这个领主更加崇拜,说不得要五体投地。

    布兰多亦微笑问道,安蒂缇娜跟在他身后,对于她这位领主大人在克鲁兹人中的声望也是有些惊讶,不过她至少比下面的人懂得更多一些,因此也不是太过莫名。倒是诗朵,看到布兰多时放下画笔,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个礼;布兰多微微一怔,因为他看到学者小姐持的是学生对于老师的礼节,如果说折剑骑士团的年轻人们还可以说是对于并肩作战过的客气,但这个礼节就有些隆重莫名了。

    他忍不住看着诗朵。

    诗朵礼貌认真地解释道:“我的导师说过,达者为师,伯爵大人的品行作为皆可为我辈贵族的模范,这次回到克鲁兹,我一定会将大人的所作所为告诉我的老师们。至少现在我明白,先古贵族的荣光并未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仁慈的埃克当年从帝国带走并守护的东西,依旧还在这土壤之中生根发芽。”

    布兰多看出她坚定的眼神之中蕴含的认真的光芒,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位贵族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天真,不过还是一样叫人生不起气来,何况他有些脸红,这番话有些谬赞了。

    他虽然乐于看到这一切,但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有些并不是源于他的本心,他冲动一怒的时候,从未想过这么长远的事情。

    他摇摇头,这个时候莱纳瑞特出现在了旅舍二楼通往大厅的楼梯转角处,他走下来看了这边一眼,一如既往地没有开口多话,但布兰多已经明白这可能是维罗妮卡的意思,这个时候能够留在那女军团长身边的大概也只有这位皇子殿下,或许还有诗朵,但这位学者小姐怎么看都不像是闲得住的xìng子。他赶忙向其他人告辞,然后跟了上去。

    莱纳瑞特一言不发,在前面带路,将他引至维罗妮卡的房间,打开门,布兰多顿时吓了一跳,因为房间中除了维罗妮卡,还有另外一个人。

    偏偏这人他也认得,光头大胡子独眼,这外貌特征实在是太过显眼——这是曼格罗夫,黑之军团的军团长,第三次圣战之中帝国方面的元帅。布兰多差点没骂娘,自己手下的斥候们究竟在干什么,就让这么一条大鱼不明不白地摸到了自己的领地里面,自己竟然还毫不知情,这可是帝国的四大军团长之一,一身实力可以说比维罗妮卡还高,仅次于眼下他老师梅菲斯特而已,他这样级别的人物在帝国就像是核武器一样的存在,而今这枚核武器已经不知不觉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了,他却毫不知情。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安蒂缇娜脸sè也有些差,显然也认出了对方来,这说明她也一点没得到风声。

    “布兰多,你来了,”维罗妮卡终于注意到了布兰多和他身后的幕僚小姐,她和曼格罗夫正相对坐在一张矮几旁,后者叼着一只烟斗,烟斗里火光一明一暗,正在吞云吐雾,因此屋内也乌烟瘴气。布兰多皱了皱眉眉头,不过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像是维罗妮卡这样一个其实有轻微洁癖的人,以她的身份,竟然能够忍受,一来曼格罗夫确实算是她的老前辈,二来一定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她的心思,让她没心情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

    维罗妮卡好像注意到布兰多的脸sè,一下就明白过来布兰多在想什么,她先示意皇长子殿下关上门,于是这间小屋内就只剩下布兰多、安蒂缇娜还有两位军团长四人;布兰多感到门在自己身后咔嚓一声合上,不禁有些奇怪,心想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连莱纳瑞特也不能入席旁听。他感到事态超乎了自己的想象,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等待维罗妮卡先开口。

    “布兰多,这位是——算了,我看你已经认出来了,我就不多做多余的介绍了,”女军团长说到一半,叹了口气,对布兰多的防范感到有些无奈,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总觉得你对帝国非常关心,对我们的防范意识非常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这一次你大可以放心,曼格罗夫他是通过了某些特殊手段来这里的,就连炎之圣殿都瞒过了,你没有察觉也是情理之中。”

    布兰多看着曼格罗夫始终盯着铺在矮几上的克鲁兹地图,没有看这边一眼,这倒是符合克鲁兹贵族一贯做派,尤其是他这个身份,自然不可能给他一个区区埃鲁因的伯爵大人有什么好脸sè。他再看了维罗妮卡一眼,女军团长这个解释让他稍微好过了一点,毕竟连炎之圣殿都瞒过了的话,那么欺骗过他的眼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总不能自大到认为自己的斥候比炎之圣殿的监视网做得更好。

    不过维罗妮卡的话让他嗅出了一丝沉甸甸的危机感。

    曼格罗夫是克鲁兹帝国内军方派系的重要代表人物,帝国内部究竟出了什么样的大事,让他这样一个人物不惜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孤身一人前往托尼格尔来与维罗妮卡会面,甚至要瞒住炎之圣殿。布兰多脑子里一下就变得乱七八糟起来,他首先想到的是难道教权派和皇权派开战了?克鲁兹帝国开始内战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对于埃鲁因来说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克鲁兹越弱,埃鲁因的压力就越轻,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布兰多摇摇头,心想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有这么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克鲁兹自从当今女皇的父亲在宰相的帮助下从教权派手上夺回帝国的话语权之后,才过了一百年不到,皇权派的位置还稳固得很。而且炎之圣殿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鼠目寸光的存在,公然反叛,那可是整个克鲁兹文化覆盖地区的国教啊,就是最高层中有那么一两个脑残,其他人也多半会保持清醒,再说布兰多记得现今炎之圣殿权力顶峰那人好像还是‘睿智的瓦拉’,那个人的话,绝对不可能仍由手下搞出这种乌龙来。

    倒是那位女皇陛下有可能。

    布兰多对克鲁兹人那位女皇陛下所知其实不多,老实说他更熟悉莱纳瑞特——这位克鲁兹帝国未来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而那位女皇陛下虽然手腕强硬,被称之为铁血女王,但事实上她的行事风格有些太过刚愎自用了一些。不过在历史上她也没两年在位的时间了,这一次莱纳瑞特回去之后很快就会成为真正的皇储,然后登基,克鲁兹帝国会进入相当长时间的上升期,这也是埃鲁因悲剧的开始。

    那现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布兰多看着自己面前这两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忽然觉得似乎整个历史都有那里不对了。

    ……

    (PS:本周周末的第二章,希望各位周末过得愉快,另外顺便滚来滚去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六幕 巫师,龙与帝国 III

    “布兰多,你还记得我们刚刚回到托尼格尔的时候,我让你保密我们的行踪,不要对外公布出去的事情吧?”烟雾缭绕的屋子里,最后还是维罗妮卡先开了口。布兰多点了点头,的确是有怎么一回事,所以格里菲因公主也要等到芙蕾雅抵达瓦伦登堡,才能得知他们安好的消息,受伤的尼玫西丝一行包括折剑骑士团的伤员也安置在沙夫伦德,寇华姐妹去了瓦尔哈拉,而就是梅蒂莎希帕米拉少有几个人的活动范围大多也局限于城堡之内,虽然平rì里也有与城堡内的下人、夏尔的学徒们见面,但事实上这些人除了节rì庆典之外一般也是不会离开城堡的,安蒂缇娜更是下了严令,至少直到丰收祭典之前,应该不会走漏消息。

    公主那边,虽然这么做这对于一位关心自己弟弟安危的姐姐来说有些不近人情,但当时维罗妮卡告诫他时神sè十分郑重,因此他才勉为其难答应下来。他看着维罗妮卡面上焦虑的神sè,微微一愣,心想莫非是走漏了消息?

    那问题只可能出在牧羊人旅舍这边了,不过旅店的老板是赤铜龙的老部下,经历了十一月战争的老兵,出身绝对可靠,不大可能被收买。要么就是折剑骑士团的年轻人们被有心的人看到了,但这几率也太小了,如今的格里斯是个商港,南来北往的商人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克鲁兹人,几个年轻人在这里面实在太不起眼了,何况他们又没穿军装。

    布兰多想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等维罗妮卡开口。

    安蒂缇娜站在他身后,也不插话,睫毛低垂着,隐藏其下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并不明显的光芒,也在思索着什么。烟圈儿正在屋内升腾,形成山脉或者是怪兽的形状,曼格罗夫元帅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斗,烟斗里暗红闪动,他一只手托着烟斗手肘支在膝盖上,一只手按着大腿,披着一件大衣,头也不抬地盯着矮几上的羊皮地图,仿佛那上面埋藏着什么宝藏。

    维罗妮卡苦笑了一下,果然继续说道:“你想知道原因么?”

    布兰多摇了摇头:“我不太习惯打探别人的秘密,不过我知道这件事对你很必要,而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因此我也乐意举手为之。”

    “谢谢你,布兰多。”维罗妮卡点了点头,有些欣赏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曼格罗夫将烟斗在矮几边磕了磕,终于抬起头来。他用剩下那只左眼上下打量了布兰多一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布兰多并未在那只深陷眼眶但却十分锐利的眼珠里看到克鲁兹人一贯的傲慢,反而给人一种像是将军在打量士兵的感觉。

    “你很好,伯爵先生,没给你祖父丢脸。”曼格罗夫一口地道的班克尔腔克鲁兹语,他出生在四境之野北方地区,身上就带着克鲁兹北方人的野xìng。不过这位魁梧的老军人也就这么评价了一句,就好像抬头仅仅就是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他又咬住烟斗,没有下文。

    布兰多几乎有点受宠若惊,要知道历史上一年之后对方就会成为克鲁兹万军之统帅,继任他祖父曾经担任过那个联军元帅的位置,他在帝国的权柄可说仅在女皇一人之下,炎之圣殿那位至高者与他也不过平起平坐。

    “布兰多,其实我们是希望让莱纳瑞特继续留在你的领地,并且不要对外公布这个消息。”维罗妮卡犹豫再三,终于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的意思是,你最好让外界以为他已经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布兰多一下就呆住了。

    宫廷斗争。这个词语好像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一系列yīn谋纷争的情节一瞬间已经在他脑子里预演好几次,他首先想到的是大爆炸发生之后帝国内部其他顺位继承人可能在蠢蠢yù动了,毕竟在外人看来,不大可能有人能在那样的爆炸之中存活下来,不过这样的话,不正应该赶快将皇长子还活着的消息公布出去么,维罗妮卡这又是什么打算?

    难道说军方支持的另有其人,因此想要将克鲁兹人的皇长子永远囚禁在托尼格尔?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危险了,布兰多吓出一头冷汗,不过在他看来莱纳瑞特的神sè似乎也并非如此,如果真这样,那位皇长子此刻恐怕应该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他十分狐疑地看着这位女军团长。

    维罗妮卡和曼格罗夫交换了一个眼sè,前者的神sè显得十分为难,但后者取下烟斗,吐了一个烟圈,坚定地向她点了点头。

    “我们怀疑女皇陛下想要杀了他的长子。”女军团长终于开口说道。

    “什么!”布兰多和安蒂缇娜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好像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安蒂缇娜眼中是难以置信,本能地怀疑这是一个yīn谋,她几乎呆立当场。但布兰多自己则要冷静得多,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问道:“原因呢?”

    布兰多的冷静又叫维罗妮卡高看一眼,她答道:“你们先坐下,我慢慢和你们讲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布兰多点点头,引着安蒂缇娜在沙发对面坐下。曼格罗夫依旧在抽着烟斗,而维罗妮卡酝酿了片刻,才继续说起整件事的起始与经过。“这件事要从帝国的政治环境说起,我们的情况与你们埃鲁因不同,在这一千年之间,帝国面临的主要问题始终是皇权与教权的纷争。”她说道,声音不疾不徐,显得十分平缓;眸子在一层烟雾背后闪着淡淡的翠sè光泽,她十指交错,放平在胸前,但口中所言及的部分事实其实在布兰多听来并不显得那么神秘。

    克鲁兹人因炎之王吉尔特而立国,就像是先君埃克之于埃鲁因一样,四贤者之一的吉尔特也为克鲁兹人留下一个信念,他以此为教义创立了炎之圣殿,吉尔特死后,克鲁兹人中再未出过如此卓绝的君王,而在此后的历史中,政教开始逐渐分离,而那这一刻起,就埋下了教权与王权纷争的隐患。

    其后千年的历史中,教权与王权的纷争始终未有停息,但不幸的是炎之圣殿的执掌者大多是睿智之辈,因此帝国也从未因为这种争斗而陷入分裂的境地。只不过王权与教权此起彼落,仿佛形成了一个历史的规律。在这历史的大cháo之中,帝国又逐渐分离出几股传统的势力,一是教会利益在世俗世界的代表,塞西尔家族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为他所杀的威廉姆斯就是出身于这个家族之中,可以直言不讳地说,圣堂骑士团,炎之圣殿的枢机主教团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来自于这些势力。

    二是所谓的皇权派,虽然帝国保持高度的zhōng yāng集权,但仅有的三个大公自治领中有两个就是与皇室保持联姻关系的死硬皇权派,其中以花叶领的柯克家族为代表,柯克大公世代与皇室联姻,几乎所有成员都流淌着一半的克鲁兹皇室血脉,他们与克鲁兹皇室休戚相关到几乎不分彼此,宠辱一体,布兰多在信风之环遇到过的法伊娜就是出身于这个家族。

    而第三派,则是军方势力。克鲁兹人尚武,军人贵族享有极高的地位,帝国的四位军团长分别出身于三个显赫的北方贵族家族,北方贵族在克鲁兹几乎就是军人贵族的代名词,因为常年与帝国最主要的敌人——哈泽尔人交战,因此班克尔以北的地区杰出的军人辈出,军队中的大部分骨干将领事实上也大多来自于北方以艾希瑞科、奈杰尔、诺纳家为代表的各大贵族家族之中。军人贵族偏向皇权派,但以海军例外,帝国海军大部分来自于南方富庶地区,这些富家子弟一般进过教会学校,受过更高等的教育,本身就是炎之圣殿最坚定的拥簇者。

    三派彼此纷争,内外之事莫过如是,但大约一百五十年前开始,自从虔诚者雷安去世之后,教权开始式微,一百年前,当时的帝国至高者在宰相尼德文的帮助下重新将权力集中于王冠之下,其后本来又应该是一个新的循环;直到白银女皇即位,这位女皇本身是帝国历史上一个比较少见的皇帝——她十分讨厌母亲出身的柯克家族,对于皇权派也缺乏信任,但对于教权派也是深恶痛绝,她在朝堂上玩弄权术,扶持起如今显赫的帕鲁特家族来打压其他两方,但事实上她这一手玩得并不漂亮,只不过炎之圣殿这一代的大主祭瓦拉看出女皇陛下xìng格之中的强硬与刚愎,主动选择了退让妥协——但康斯坦丝在位其间几乎得罪光了几乎所有的贵族势力,最后晚年也没什么好下场,在莱纳瑞特继位后很快就为世人所遗忘,好像也没得善终。

    不过这位女皇陛下却创造了一个奇迹,那就是在几乎所有人的仇视之中在位了近乎四十年之久,并且在长达四十年的执政期间中乾纲独断,几乎把帝国的权力中心变成她一个人的一言堂。

    所谓的铁血女皇,毕竟也不是浪得虚名。

    “陛下已经疯了,”维罗妮卡叹息一声:“她命人在自己的房间中绘制了一幅全大陆的地图,不止一次在私下场合直言不讳她的目标就是统一整个沃恩德,克鲁兹近十年来一直在紧锣密鼓地扩军,我们很怀疑陛下是想要借圣战的机会发起全面战争。”

    “这不可能吧,你们就因为这个怀疑她会杀了自己的儿子?”布兰多摇摇头,觉得有些天方夜谭。

    “当然不是,本来以陛下的身体状况执政期最多还有两三年,但要在两三年时间之内统一沃恩德,布兰多你觉得这可能xìng有多大?”

    “所以你们怀疑她会恋栈不去,但她的身体状况允许吗?”布兰多狐疑地问道,在他的记忆中,白银女皇的确是在两年之后退位的。

    “布兰多,我是说‘本来’,但陛下如今正一天比一天变得年轻,她的健康状况与jīng力都在恢复一生当中最鼎盛的时代。陛下曾经在年轻时有过一次奇遇,自从那之后她的容颜就定格在十五岁之后,但那仅仅只是影响她的容貌而已,这一次,陛下却好像是由内而外整个都焕发了青chūn。”

    布兰多的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在沃恩德世界凡人接触了法则之后会延长自己的寿命,像是贤者那样的存在,活上几百年也是常见,但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返老还童的。就算是青chūn之泉,也只是将容貌变回年轻时的样子而已,而逆转生命的过程,这已经违背了最基本的法则了。

    维罗妮卡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但这是真的,曼格罗夫不会骗我,莱纳瑞特也是我们军方选定的继承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是荣辱与共的。”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所以这就成了她不希望莱纳瑞特继续存在于帝国之内的理由?”

    维罗妮卡点点头,说出一段秘辛来:“作为炎之圣殿妥协的交换,陛下曾经与瓦拉秘密交换了一个口头约定,那就是在十五年之后传位于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祈火之年的十五年后,离现在也不过还有一年半的时间了。”

    “既然如此,炎之圣殿岂会由着她xìng子乱来?”

    女军团长听到布兰多说起圣殿,也忍不住有些感慨,她说道:“没那么简单,布兰多,其实当年瓦拉之所以选择退让,是因为陛下背后站着龙族。”

    “龙族?”布兰多一怔,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秘密,抬起头来看向两人,维罗妮卡一脸无奈,曼格罗夫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烟斗,直到烟斗里的暗红火光逐渐黯淡下去,他才放下烟斗,但又从大衣里拿出装烟丝的盒子,好像全神贯注于自己的烟瘾上,一点也不在意帝国死活的样子。这两个人的样子,倒不像是在骗他。

    维罗妮卡点了点头:“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但龙族的确欠陛下一个人情,似乎是和她当年获得不老容颜有关。”她停了停,有些为难地继续答道:“虽然这么议论陛下的个人隐私有些冒犯之嫌,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布兰多,其实陛下在变成现今这个样子之前,xìng子不是这样的,她先前的xìng格温柔娴静,是帝国中最受人喜爱的公主,甚至可以说是皇室的明星也不为过,就连上一代大主祭也曾经对她青眼有加;但自从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她xìng情就大为变化,变得强硬、冷漠、刚愎自用,关于那其间发生了什么只有很少人了解真相,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就是龙族在其间起了主要作用。”

    “这是四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布兰多问。

    “是的,那之后龙族为了补偿她,秘密与帝国签订了一个约定。约定的内容只有上一代皇帝陛下知晓,而能够佐证这个约定存在的,只有后来女皇陛下继位的整个过程中都有龙族的影子,陛下是帝国的长女,但事实上按照克鲁兹的传统在其中一个皇子有能力继承皇位的情况下,长女是没有资格成为皇帝的。但先皇却好像默认了陛下的存在,这件事在当时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但据说上一代大主祭也全程经历此事,因此我们这些后辈也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布兰多思考了一下,又问道:“所以说,该不会是龙族又一次出现了吧?”

    维罗妮卡露出激赞的目光来,连曼格罗夫装烟草的动作都停了停,那位独眼的老军人停下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布兰多就明白,自己又猜对了,那么他就可以大胆地假设,龙族肯定给炎之圣殿施压了,何况既然女皇陛下有能力继续执政下去,那么的确圣殿也没有理由逼她退位,至于那个口头约定,毕竟只是口头约定。

    只是这样一来。

    莱纳瑞特的确就有了必须去死的理由。

    布兰多的眉头渐渐紧锁了起来,他在思考这是原本历史上本就发生过的事件,还是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了的历史,《琥珀之剑》中白银女皇在两年后退位,这之间发生过什么,当时的玩家还没到达那个可以影响皇室决定的高度,因此应该没人会知道这里面的内幕,包括他在内,也是一样。

    但这里面可能xìng就太多了,有可能当时的女皇陛下也是这么疯狂,但最终却被炎之圣殿与维罗妮卡等人所阻止了,然后历史复轨,但如果不是呢?

    是的,这一切都还只是假设。

    他抬起头来,看向维罗妮卡问道:“你们有什么证据来证明这一切?”

    “在我离开帝国之前,拉泽尔皇子失踪了,与他一起失踪的还有他的妹妹,”维罗妮卡静静地答道,但描述的事实却有些令人毛骨悚然:“陛下始终对这件事表现得相当淡漠,就好像漠不关心一样,这引起了曼格罗夫的jǐng觉,因此他才我假借带莱纳瑞特历练之名,将他带出白蔷薇园。”

    拉泽尔是克鲁兹帝国的四皇子,历史上好像的确发生过这一件事,但他已经记不清楚最后的结果如何了,这说明这在当时就是一件小事。毕竟皇室之中yīn谋交错,偶尔就是死一两个继承人也不算什么奇怪的,只要死的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一般也不会太引人注意,何况还只是失踪。但布兰多觉得有些奇怪,疑惑地问道:“你们的女皇陛下岂能同意,她不会看不出来罢?”

    曼格罗夫磕了磕烟斗,终于开口:“皇位继承人出门历练,这是帝国一贯的传统,即使是尊贵如女皇陛下,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也不能擅自阻止的。”

    维罗妮卡亦点头附和道:“这个计划的核心在于,只要莱纳瑞特还没死,陛下就不好正大光明地不承认那个口头约定,只要她还承认那个约定,那么莱纳瑞特就算得上是帝国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

    (PS:今天某人生rì,早点更新庆祝下好了,5500字,小提亚生rì快乐,某些萌货们,我在默默地注视着你们哦。第二章发在五点。前面某一章灰鳍娜迦写成而来闪鳞,感谢提醒。)(未完待续。)

第七幕 巫师,龙与帝国 IV

    但这也只能称得上是怀疑,仍旧算不得证据,既然曼格罗夫肯冒险来此,一定有掌握着真正的证据。布兰多如此想到,又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在一周之前,克鲁兹人的使节团抵达了埃鲁因。”维罗妮卡答道。

    “什么意思?”布兰多皱起眉头,这个消息并不是新闻了,克鲁兹人的一位军团长、一位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大爆炸之中莫名失踪,于情于理克鲁兹人都应当派使节团来调查一下,如果不调查那才奇怪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维罗妮卡会拿这个做文章,忍不住狐疑地看着对方。

    “表面上是这样,”这个时候曼格罗夫放下烟斗,慢悠悠地回答道:“但问题在于,这个使节团中有一个多余的人。”

    “多余的人?”

    “那人叫做唐纳斯.伯尼,是陛下的密使,在他离开帝国之前我们就得知,他是前来埃鲁因确认皇长子的死讯的。”

    布兰多好像忽然恍然了,也就是说,的确有人想要确认皇长子已经死了,并且这个人很有可能是白银女皇,因为伯尼子爵此人可算是她的一个心腹。但他还是有些谨慎,嗣位之事无小事,尤其是对一个帝国来说,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两人,前后仔细思考了一下继续问道:“孤证不立,这个人的出现也仅仅只能说明一个方面的问题而已,毕竟皇位继承对于帝国来说不是一件小事,派人来确认继承人的死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维罗妮卡看了曼格罗夫一眼,然后答道:“的确如此,但我们还有一个证人。”

    “谁?”布兰多微微一怔,心想这两个人不会是把使节团里面的人给绑架到他的领地来了吧,这也未免太胆大妄为了一些。但没想到女军团长却开口问道:“布兰多,你还记得你在螺旋之厅遇到的那个蜥蜴人剑圣吗?”

    “晌,”布兰多一口就叫出这个名字,当时的生死经历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印象深刻了一些:“我认识这个人。”

    “你认识它?”维罗妮卡有些惊异。

    布兰多点了点头:“异族剑圣本就不多,何况我和灰鳍娜迦有一些交情,对于它们死对头的一些情况自然不会陌生。晌这个人来自红环蜥蜴人,红环蜥蜴人恰好是深鳞娜迦的仆从种族,所以我知道它,它年轻时代就是红环蜥蜴人中最出名的勇士,成为剑圣已经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

    “它现在就关在这间旅舍的地下。”

    “什么!”布兰多又要跳起来了,他还以为那家伙在爆炸之后已经逃回了闪光之海,没想到竟然莫名其妙成了维罗妮卡的俘虏。但他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难道说……”

    维罗妮卡用手扇了扇自己面前的烟雾,一边回答道:“布兰多你一定不知道,深鳞娜迦已经与女皇陛下结盟了。”

    “所以说……?”一个大胆的念头正在布兰多心中形成。

    女军团长没有回答,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对于臣下来说,讨论这些问题本身就是大逆不道了,如果要亲口说出那句话,在他们的感情中几乎与谋反无异了。不过这就够了,一切在布兰多心中都已经顺理成章,晌果然是白银女皇派来刺杀皇长子莱纳瑞特的。

    他不禁有些好笑,他原本还以为对方是针对自己来的,但现在想来的确是漏洞百出,深鳞娜迦要找上一个陆地盟友,怎么可能选择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安列克,他当时本能地认为灰鳍娜迦与自己结盟,那么他们的死对头自然也要找上的死对头,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太局限于埃鲁因一地了,现实是,深鳞娜迦根本就看不起安列克,它们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在陆地上支持它们的战略盟友,而不是给他布兰多找麻烦的对头。

    这样一来,克鲁兹人的确是最优秀的选择,而如果白银女皇确实有统一沃恩德的雄心的话,她也的确需要一个大洋中的伙伴。

    何况,晌当时出现在螺旋之厅,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是来刺杀自己的,但现在想来也有些问题,深鳞娜迦如果要对付自己,那么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在托尼格尔。因为托尼格尔靠海,虽然说是他的大本营,但在这个大本营内所谓的高手其实也就只有他老师梅菲斯特一个人而已,而深鳞娜迦却偏偏选择在深入内陆的死霜森林动手,先不说深入内陆安排一次刺杀计划对于海蜥蜴和娜迦一族是多大的麻烦,要知道当时布兰多身边可是有维罗妮卡、梅菲斯特外加阿洛兹三大高手,这三人都是为外界所共知的,深鳞娜迦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所以晌出现在那里,只可能是因为有别的目的。

    有什么目的?

    当然不可能是去帮助安列克,深鳞娜迦又不是慈善机构,千里迢迢支持埃鲁因境内的抵抗组织,要知道这抵抗组织还是和万物归一会扯上关系的。但如果深鳞娜迦已经与白银女皇结盟,这就说得通了,晌的目标,只能是针对克鲁兹人中的皇长子去的。

    进一步得出结论,这倒霉的蜥蜴人剑圣很有可能是在偷袭皇长子时被维罗妮卡给抓了个正着。历史上的维罗妮卡自然不是晌的对手,但经历过信风之环一战后,女军团长的实力成长极快,已经远远超越了《琥珀之剑》中同时期的她,因此晌拿着老黄历以为自己出手万无一失,最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失手被擒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区区几个呼吸之间,布兰多就得出了这全套的结论,既然维罗妮卡这么肯定,那说明晌肯定什么都招了,它毕竟不是克鲁兹人的死士,也不太可能死咬着不松口。

    布兰多双手交叠,第一次认真思考要不要同意维罗妮卡的请求。

    他当初可以帮维罗妮卡隐瞒他们抵达托尼格尔的消息,因为正如他所说,那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这一次,他不得不慎重考虑了。牵扯到一个帝国的嗣位之争中,这绝对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为了至高的权力,那些贵族什么都做得出来,也就是说他的决定可能将新生的托尼格尔重新牵扯进危险之中,布兰多可不希望看到克鲁兹人的间谍出现在冷杉城的大街小巷。

    但另一方面,这也的确是个机会。

    虽然皇长子在托尼格尔的消息一旦走漏,极有可能惹怒那位女皇陛下。但事实上不惹怒又会如何呢,如果白银女皇有志于扩张,那么紧贴着克鲁兹帝国的埃鲁因首当其冲,也就是说事实上他不管惹不惹怒对方,都要首先面临来自于帝国的雷霆之怒,但如果借此拉拢了克鲁兹的军方甚至一部分世俗势力,到时候女皇陛下一意孤行,没准能让克鲁兹帝国内部分裂,发生内战都不一定。

    如果那样的话,那可就太刺激了,布兰多简直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何况还有炎之圣殿,虽然顶着龙族的压力,但有压迫就有反抗啊,像是瓦拉那样掌握着至高权力的存在,怎么可能甘心一直被人骑在头上,女皇统治了克鲁兹帝国四十年,他就忍气吞声了四十年,眼看着要解放了,现在龙族又来横插一杠,这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布兰多觉得自己要处在瓦拉那个位置上就觉得忍不了,虽然瓦拉号称睿智,但泥人也有三分土xìng,要是圣殿也一个冲动,那克鲁兹帝国的内战就妥妥的有七分把握了。

    布兰多沉默半晌,在反复推敲着这里面的细节,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些yīn谋诡计,因此考虑起来特别的慢。但维罗妮卡与曼格罗夫似乎也不着急,维罗妮卡坐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者也终于装好烟丝,划燃火柴点着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眯起眼睛,似乎十分享受。

    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安蒂缇娜在一旁紧盯着自己领主对面在座的两人,她先前好像听了一个极为荒谬的故事,但这个故事现在已经牵扯到他们所有人头上了,如此重大的决定她根本没有参言的余地,事实上她也不敢开口,只能默默地等待布兰多作出决定来。

    布兰多最后长出了一口气。

    “除了让莱纳瑞特皇子留在托尼格尔,你们还打算怎么办?”他如此问了一个问题。

    这已经代表了一种态度的松动,维罗妮卡放下茶杯,轻轻出了口气,答道:“不仅仅是皇长子殿下,诗朵还有折剑骑士团都要留在这里,否则人多口杂,难免消息不回走漏出去。虽然他们都是我信得过的学生,但这件事太过重大,我没必要让这些年轻人来承担责任。”

    “你打算回帝国?”布兰多听出一丝端倪。

    维罗妮卡点点头:“如果诗朵他们都回不去,我一个人回帝国,因为过失的害死了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以及导致整个折剑骑士团覆灭,我肯定会承担责任。不过问题应该不大,皇位继承人出门历练本身就要作好处一切意外的准备,这在帝国的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先例,我承担的责任只会有指挥失当一项,而不会任意被迁怒加重,否则的话,未来帝国就没有人敢做事了,任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她看了曼格罗夫一眼:“北方贵族三个家族都已经通过气,军方会尽力保我,我想我可能会被降职,但保留爵位。陛下需要一个亲信的军团长,这也是我们和她的交易的一部分,但只要莱纳瑞特还活着,那么未来一切都还有机会。”

    布兰多有些可惜地看了维罗妮卡一眼,这位女军团长在帝国历史上都算是一位杰出的军团长,如果因为王位更替的内部交易而被闲置,也未免太可惜了一些。不过这对埃鲁因来说是一件好事,何况他心中还有一个可能xìng非常小的指望:任谁都看得出这位军团长和他老师梅菲斯特之剑可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如果,他是说如果未来那位白银女皇在帝国内搅风搅雨,而维罗妮卡又一直被闲置的话,说不定埃鲁因将来会有一位杰出的女公爵也说不定。

    维罗妮卡虽然肯定不会愿意与克鲁兹人交战,但埃鲁因可不只有克鲁兹一个对手呢,不还有玛达拉吗?历史上维罗妮卡曾经和芙蕾雅有过一段时间的师徒名分,当然,是在两国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内,而如果在这一段历史中,两人又能重新建立这种关系,并且一老一少两位女战神同时出现在对玛达拉的战场上的话。

    布兰多简直想想就带感。

    但他还是开口道:“但两位有没考虑过一个问题,如果情况不如你们所预料,如果皇长子没有能回到帝国,女皇陛下却指定了另外一个继承人呢?”他坐在沙发中,在云遮雾绕的烟幕背后缓缓说出这句话来,显得神秘感十足。维罗妮卡与曼格罗夫交换了一个眼神,从他们的神sè可以看出来,这两位帝国的军团长并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们给出的答案是:

    还是不得不赌一把。

    “皇子殿下本身也同意?”

    维罗妮卡缓缓点了点头。布兰多明白了,想来应该是蜥蜴人剑圣晌的口头证据给了他们莫大的信心,的确,红环蜥蜴人一贯与克鲁兹人没什么瓜葛,双方的势力范围也互不交织,它实在没必要去污蔑一位帝国的女皇陛下。

    布兰多垂下眼睑,沉吟了片刻,然后他重新抬起头,像是下定了决心道:“商量一下细节问题吧。”

    女军团长眼中露出惊喜的目光来,她当然明白作出这个决定对于布兰多来说有多难得,这件事本来与他就没什么关系,这个年轻人作出这样的决定,很有可能是看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上。这让她感到既羞愧而又感动,自从信风之环之后,好像一直是在这个年轻人在帮她的忙,她作为长辈,却一直在给对方添麻烦,想到这里,维罗妮卡看布兰多的眼神都不有的亲切了许多,有些像是一位真正的长辈在看自己家族内的晚辈一样。

    她叹了口气,有点惭愧,但却不知道整个事情和她想的根本不一样。在她想来,像是布兰多这样杰出的人才,不管局势怎么变更,总能获得一个贵族的身份。甚至如果将来他为帝国效力,地位说不定比今天更高。在她这样的贵族眼中,王权与地方贵族的权力是分开的,埃鲁因的命运不过是埃鲁因王室的命运,而埃鲁因的兴衰,其实和布兰多这样的地方贵族是没什么关系的。

    事实也是如此。

    但维罗妮卡做梦都想不到,布兰多的埃鲁因王国是以民族为概念的,这位伯爵大人考虑问题都是从整个埃鲁因的利益出发的,因此他答应下这个要求,其实本身对于托尼格尔的利益来说是一种有益无害的妨害,但对于整个王国来说却是更有利的选择。在外人看来,布兰多是大亏特亏,但布兰多自己却觉得自己是大赚特赚了。

    布兰多这个时候当然留意到了维罗妮卡的态度改变,他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位女军团长会突然感动成这个样子,不过这对他来说确是一个好机会。虽然已经确定了为莱纳瑞特王子提供政治避难,但里面值得推敲的细节太多了,他必须为自己争取一个最好的补偿才行。

    “我有一个要求,”他开口道:“折剑骑士团整个留在托尼格尔,这自然是不得已之举,但问题在于,这是一个骑士团,都是年轻气盛的年轻人,而且人数众多,如果散漫没有人管理,恐怕迟早会成为一个隐患。何况托尼格尔毕竟不是他们的故乡,要让这些年轻人因为与自己切身利益无关的原因而在故乡之外千里之遥的地方隐姓埋名,这无论如何也有些强人所难了一些。”

    他看着维罗妮卡,打断对方尚未开口的话道:“我明白,军团长女士,你想说他们是军人,军人是要以服从命令而天职的。但军人也是人,何况现在他们脱下军服,只需要一段时间,就会忘记秩序和荣耀,没有荣耀感,他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维罗妮卡听完这番话也不由得闭上了口,不得不说,布兰多说得很有道理,她的确是有些太想当然了。曼格罗夫也点了点头,他的军旅生涯更长,更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说的这番话的道理,他放下烟斗答道:“伯爵先生说得很对,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我希望他们能脱下克鲁兹的军服,参与到我的军队中来,只要他们还留在埃鲁因这片土地一rì,他们就应当同时向我和莱纳瑞特皇子宣誓效忠,”布兰多答道:“埃鲁因正在经历一场剧变,在这里有给这些年轻人施展拳脚的天地,何况军队是一个庞大的集体,即使这么一个团体融入这个集体之中,亦很难为外界所知,这样也可以尽量减少消息走漏的风险。而相反,这么数百人在任何一个其他场所出现,都有可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最关键的是,这些年轻人将在这片土地上得到锻炼的机会,保证他们将来回到克鲁兹时,你们得到是一批经验丰富的将领,而不是一群满腹怨恨、一事无成的年轻人。有朝一rì莱纳瑞特皇子回到帝国,这些宣誓效忠于他的年轻人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布兰多停下自己短暂的发言,看着自己面前两位军团长的反应。

    曼格罗夫在点头,不过布兰多很怀疑是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这个老军人,而维罗妮卡则是犹豫了片刻,片刻之后她才认真对他说道:“但你要向我保证,你必须保护好他们,他们每一个都是我最心爱的学生。”

    “就如同我保护芙蕾雅一样,”布兰多答道:“他们是芙蕾雅的战友,也是我的战友。”

    维罗妮卡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是个很好的说客,你可以考虑从政。和我们军人打交道,委屈你了。”最后曼格罗夫如此总结道,他咬住烟斗,喷了一口烟圈。

    布兰多心中一阵狂喜,成了,现在他拥有了一个黄金阶的军官团,克鲁兹人未来最杰出的一支明星军官团,现在已经是他的手下了。先不说未来帝国会不会陷入内战,仅仅是这样一个收获,就足以让他从梦中笑醒了。

    ……

    (PS:第二更,仍旧是5500字,本周周末加更到此结束,预祝各位下周工作、学习顺利。什么,你问我是不是漏了什么,看到那边的十字架和柴堆了吗?)(未完待续。)

第八幕 九月

    马车车厢内和去时一样安静,安蒂缇娜与他相对而坐,在颠簸中布兰多开口问道:“安蒂缇娜,对这件事你怎么看?”安蒂缇娜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了,她好像片刻后才从不真实的晕眩之中回过神来,用尽量冷静的思绪去回答:“我觉得有些cāo之过急了,领主大人,至少应当等到与让德内尔一战之后再答应下来这件事。认真说,眼下这件事对于埃鲁因将来来说利大于弊,但以大人您现在的身份来做,显得有些不太合适罢了。公主殿下虽未必会猜忌,但人言可畏,落在有心之人眼中就是您将来跋扈的征兆。今时不同往rì,领主大人您必须注意与公主殿下之间的关系了。”幕僚小姐低垂着长睫毛,回答时一动一动的,声音很小,显得轻柔而理智。

    她的回答令布兰多有些出乎预料的惊喜,安蒂缇娜在他心中是那么的古板与可爱,他本来还以为这位贵族小姐一旦反应过来,会板着脸教训他今rì的局面得来不易,不要轻易为了一己的任xìng而将自己的领地陷于危险之中,因为以安蒂缇娜的xìng子,她是绝对作得出来的。只要是为他着想,那么她一定会拿出十二万分的认真来。但她并没有,自己幕僚小姐心中的格局与智慧远远超出他的预计,她甚至早已看出他这番安排的布局与真意了,她这番说辞,还真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自己一心只想着布局,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人心。

    布兰多看着自己的幕僚小姐,心中充满了好奇,就好像看到前一刻还是个跟在他这个乡下领主身后亦步亦趋、为领地的chūn耕秋种节气祭典甚至要和领民下人斤斤计较的管事一般的贵族小姐,转眼之间忽然变成近似于欧弗韦尔、马卡罗那样可以真正为上位者出谋划策的人物,莫非这位贵族千金其实也是会升级的,他看着对方,心中充满了一种捡到宝贝的惊喜。

    “怎么了,领主大人?”安蒂缇娜被自己领主大人滚烫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安,不过她不是茜或者芙蕾雅,只会红着脸移开视线,她还记得自己幕僚的本分,虽然心中砰砰直跳,但还是强作镇定开口认真地问道。

    “叫我布兰多。”

    安蒂缇娜张了张嘴,脸一下就红了。

    “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布兰多又问道,他忽然发现扰乱自己这位幕僚小姐的心思,然后又看着她强作镇定地区思考问题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后者当然没发现自己的领主大人的恶趣味,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至少通知一下公主殿下,告诉她来龙去脉,眼下这件事毕竟是维罗妮卡大人委托给大人您的,布……大人你的选择也无可厚非……,她……她应该会理解您的苦心的……”

    布兰多点了点头,他回过头,安静地看着车窗外的景sè,马车正在经过格里斯港外的一片林荫道,树冠正将穿透枝桠的阳光分割出飞速移动的金sè碎光与影子。他思索了片刻,又收回视线,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正磨皮擦痒的史塔,这家伙刚刚吃完了安蒂缇娜为他准备的糕点,满嘴糕饼渣屑,正在检查桌子下面的抽屉里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别找了,没有了,史塔,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听说过白银女王或者康斯坦丝这样一个名字。”布兰多问道,小胖龙有些沮丧地合上抽屉,反问道:“那是谁?”

    这个反应在布兰多的预料之中,于是他又问道:“那么你有没有听说过龙族之中有什么宝物能使人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史塔用衣袖擦了擦嘴,把嘴巴上的渣屑全部蹭到了他那件价值不菲的马甲衬衫上:“这种东西很多啊,青chūn之泉对你们凡人来说是无价之宝,可我们那儿有好几口呢,对了,阿洛兹就有一口。”布兰多注意到幕僚小姐的眼中微微亮了一下,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心知肚明安蒂缇娜一定是惦记上了小母龙的宝贝,女孩子果然还是对这种可以永葆青chūn的噱头不能免俗,即使是贵族小姐这么古板的人也不例外。但他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样的返老还童,而是真正的,返老还童,不仅仅是容颜,连身体内部都焕发青chūn,使人回到年轻时期全盛时代的宝物。”

    史塔擦嘴的动作定在了那里,下意识地答道:“那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存在?真有那样的东西的话,我们龙族就是永生不死的种族了!”

    “永生不死倒不至于,哪怕仅仅生效一次也可以,有这样的东西吗?”

    “那也没有,”史塔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已经违反了玛莎最基本的法则了。”他又看了布兰多一眼,有些不可思议地道:“领主大人我看你还年轻,应该好好珍惜现下,没必要去追求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吧。我听说你们人类中那些追求永恒不朽的君王,都是些昏聩无能的暴君,不过你要实在有意,其实我可以推荐你去玛达拉找那些骨头架子咨询一下。”

    “滚。”布兰多一个脚踹了过去。然后他回过头,对安蒂缇娜说道:“写一封信罢。”

    “给公主殿下——”

    ……

    夏去秋来,这句话正适合于眼下的维埃罗,芙蕾雅抵达瓦伦登堡后才不过一周,城堡外漫山盛夏的翠绿深墨就染上了一丝微黄。格里菲因站在回廊上,银sè的眸子里倒映着贡恩山脉南麓起伏的丘陵,秋风已起,身后使女早已为她披上披肩,宽厚暖和的毛皮披肩却反而衬出这位公主殿下jīng灵般的纤弱,但她站得笔直,一如她的父亲、祖父和曾祖父,名为莎尔敏的山风掠起她额边银sè的发丝,公主殿下将手中的信笺展开,信纸在风中哗啦啦作响,她指尖有些苍白,心中好像蕴着一团怒火,她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将信笺上的字读了一遍,忍不住用力将信纸揉成一团。

    公主的动作吓坏了身后的使女,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殿下?”

    “没什么,让德内尔那个可恶的家伙。”格里菲因心中好像有一张纸,纸上写着布兰多的名字,她用一把刀子在上面戳了又戳,这个可恶的家伙,可恶的是她还不敢说出来。要是外面传出她与那位托尼格尔伯爵交恶的信息,她简直无法想象那对于刚刚稳定下来的南境来说是多么大的灾难。

    外祖父能帮她的有限,维埃罗大公毕竟首先是一位公爵,一位王国的贵族。

    “要不要请欧弗韦尔大人或者伯爵大人来一趟?”使女小心地再问,她还以为信上是南面来的军情,不过她不敢再多猜,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女罢了。

    格里菲因知道自己的女侍口中的伯爵大人是指欧汀,她有些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不必了,不是什么大事。”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团,恨不得丢到地上再踩两脚,但犹豫了片刻,还是又重新剥开,将其展平。信纸已经变得皱巴巴,不复平整,就好像她心目中那个曾经完美无瑕的骑士形象一样,再也变不回最初时那种少女梦幻般的憧憬。半jīng灵少女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地酸楚,为什么都是这样,马卡罗也好,利伍兹老师也好,安列克也好,还有眼下这个可恶的家伙,难道偌大一个埃鲁因竟然已经没一个可以让她放心信任的人?

    但这种事情她又怎么敢透露给外人得知,布兰多信上的每一个字都有如字字千钧,重重地压在她胸口,擅自牵扯进帝国的嗣位之事,然后又先斩后奏,简直是胆大妄为。她将下嘴唇咬了又咬,直咬得唇瓣发白,甚至连布兰多先斩后奏这件事在她看来都没这么可恨了,但那家伙究竟知不知道如果因此惹怒了帝国,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这就是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这种事情,她又怎么敢让欧弗韦尔与欧汀来讨论,那位狼爵士虽然是她的老师与核心盟友,但在她心中,还算不上是完全可以交付信任的人。好在欧弗韦尔也很清楚这一条底线,有什么话都是点到即止,她冰雪聪明,大多不需要再作进一步提醒。欧汀伯爵在政治敏感上要稍逊老师一筹,但胜在对于王国忠诚,亦让她可以放心。但他们,都不是她心目中那个最合适的内臣的人选。

    不知道怎么的,她心中总是有一个可憎的影子,她干脆哗一声收起信,然后向自己的书房方向走去。

    “公主殿下?”几个使女有些莫名。

    “我要去写一封回信。”

    仅仅是五天之后,公主殿下收到了来自于托尼格尔的第二封信。这封信不同于第一封信公式化的奏禀,信上详细地解释了关于提供给莱纳瑞特皇子政治避难的来龙去脉,还有布兰多自己的一些考虑,以及这么做可能面临的麻烦和好处。格里菲因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用指尖抚摸在信上布兰多那几句请罪的话上,怔怔地坐了好一会儿。“好像自己是错怪他了,”她心想,“但他答应维罗妮卡,对他自己的领地又没有一丁点好处,难道仅仅是为了撇清自己而自污?”

    但这一次,半jīng灵少女小心地检查过信笺上的魔法密封是否完整之后,轻轻将信折叠好了,慎重地收到自己用秘银打造的匣子里;那个匣子只有她和哈鲁泽有钥匙,是奥伯古七世送给她的生rì礼物,她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这个匣子。之后她再写了一封回信。

    回信前半部分充溢着一位摄政王公主对于臣下的宽慰与鼓励,并表示自己对于这件事并不在意,希望布兰多也不要产生任何芥蒂。但在信笺的末尾,公主殿下用娟秀的文字如此写下:“伯爵大人,虽然这么冒昧地开口可能非常失礼,但我仍旧想向你请教,伯爵大人您对于这个王国的未来,以及我、哈鲁泽还有这个王国和大人您未来的关系是怎样看待的,希望由一位我曾经遇到过的善良正义的骑士先生来回答这个问题。”

    布兰多拿到这封信时,忍不住有些好笑,这位公主殿下似乎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了,竟然打起了温情牌。不过他本无野心,拿到这封信时心中只有一往无前的信念,他别无二话,当即给公主回了一封信,信中一个字没写,只有一页白纸,然后他将公主殿下赠与自己的那枚胸针放到了白纸上。

    一周以后,他收到了回信。

    回信上只有一句话。

    “布兰多先生,请放手去做,埃鲁因的未来与哈鲁泽一起,交到你手上了。”

    ……

    树林沙沙地响着。

    玛格达尔公主安静地躺在那张像是自然从树壁上生长出来的大床上,一头金发披散在雪白的床单上,眼皮沉静地合拢,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可以感受到这位公主殿下已经重新恢复的呼吸,她胸口正微微起伏着,长长的睫毛偶尔会颤动了一下,像是随时会苏醒一样。

    布兰多松了一口气,他先向其他人使了一个眼sè,示意夏尔、希帕米拉、史塔还有那对双胞胎‘姐妹’先出去。然后他回过头,对立在自己身后的冷面少女道谢道:“真是多亏了你,芙罗法小姐。”

    史塔将巨龙之心藏在死霜森林自己另一处巢穴之中,却在大爆炸之中彻底炸毁了,安置在玛格达尔身上这一枚是阿洛兹托人从龙族带来的,那头小母龙虽然大咧咧,但却言而有信。只是本来应该是她亲自为玛格达尔植入巨龙之心,结果眼下她却因为禁闭期而出不了门,最后是由她委托的冷面龙族少女来代替她完成了这个承诺——而来人布兰多正好曾在圣者之遗见过一面,那个被阿洛兹称之为芙罗法的少女。

    他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出问题,但没想到后者比前者靠谱了不知道多少倍,不但整个植入过程干净利落,而且至少到目前为止看来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因此他的这一声道谢也是真心实意,自从安培瑟尔一战之后,他就将玛格达尔公主视为朋友,如果不是为了他们,公主殿下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每当想到那一夜公主殿下冒雨去探听消息却被发现,然后被处死,他就十分难受。那位修女公主当时一定十分恐惧与绝望,但为了自己与格里菲因公主的友谊,她还是义无返顾地去了,在这个时代的埃鲁因,玛格达尔与格里菲因这一段的友情,可以说是黑暗之中最为闪光的人xìng。

    只可惜就是这样一位温柔善良的少女,在历史却不得善终。

    芙罗法的打扮仍旧和上一次与他见面时差不多,她看了床上的玛格达尔公主一眼,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布兰多,亦不开口,只向他伸出手,平摊手心。

    这是什么意思?布兰多微微一愣。

    “耳环。”芙罗法的声音像是水滴到冰上。

    布兰多心中才刚刚建立起的对于阿洛兹的一丁点好感此刻瞬间荡然无存,他在心中不禁把那头小母龙骂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自从遇到她开始她一直就在想方设法地给他安置一系列圈套,而现在,那个最大的定时炸弹已经来到他身边了,滴答滴答时刻准备引爆,而他先前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一点。但这还不是问题的核心,芙罗法的耳环早就在上一次安培瑟尔一战中就损坏了,现在叫他怎么拿得出来。

    他鼓起勇气看了这个冷面的龙族少女一眼,又想起阿洛兹和诗朵关于龙族的耳环的象征意义那番话,忍不住有些赤耳面红,好在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面皮总算也是练出来了,竟然也能学着其他贵族的厚脸皮、犹豫再三之后答道:“那个,芙罗法小姐,你的耳环,我实在是有些不太小心弄丢了。”

    龙族少女冷冷地看着他。

    布兰多觉得自己头上好像悬着一把利剑,随时会掉下来。“那个……我觉得,”他支吾道:“其实我觉得个人婚配,不应当与一件物品挂上关系,虽然风土人情也很重要,但是……你看,你是龙,我是人类,我们要遵从的各自风俗也各有不同。你应该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吧,芙罗法小姐,我是说,其实我在那之前根本是不知情的。”其实认真说来,布兰多也不是不能与阿洛兹甚至芙罗法这样的青年巨龙一战的,不过他觉得自己本来就理亏在先,如果再大打出手,那么作为领主的脸面,估计也要丢光了,心中有这样未战先衰的想法,气势上也自然而然地矮了面前这个龙族少女一头。

    芙罗法冷着脸听了片刻,然后淡淡地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娶我?”

    “我x!”布兰多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从自己那句话里听出这么一个意思的。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个……恐怕不是这么一个意思。”

    龙族少女看了他一眼,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让布兰多觉得在她眼中好像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伯爵先生,我最讨厌那些玩弄少女之心的人,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这句话,她径自转过身,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砰一声关上门,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布兰多站在那里。

    布兰多简直要抓狂了,“阿洛兹,你这混蛋究竟干了什么!”他在心中怒吼。

    ……

第九幕 茜的远行

    雾气分开海面,前方逐渐显露出一道凸出海面的峥嵘海岬,一道光芒穿过弥漫的薄雾,照在比斯卡号的船舷上。甲板上的水手认出这是导航灯,连忙七手八脚地升起帆,大副发着号子,让舵手转舵,同时等引航船靠拢,船长戴林叼着烟斗,穿着一件湿漉漉的风衣站在第三根桅杆后面,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回过头,冲身边一个水手打了个眼sè,那水手赶忙噔噔噔跑下甲板,直奔第三层船舱而去。

    前面就是灰风港。

    伯尼子爵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通知了巴巴恩与伯伊默,其实两人早已从过道上跑来跑去的水手身上判断出这一信息,此刻拳头大小的老鼠正在船舱走道里窜来窜去,但却没人有闲心管这些航行之中讨人厌的不速之客,几个舱门都打开了,从甲板上带进来的风浪顺着楼梯像是瀑布一样倒灌而入,一股子海腥味扑鼻而来,船舱下面正乱作一团。

    伯尼子爵带着巴巴恩和伯伊默逆着往外冲的水手们前进,三人都一言不发,沉着脸,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的表情。三人一直走到船舱最底下一扇被铁链锁住的木门前,伯尼子爵回过头,与自己两位帝国的同僚交换了一个眼sè,从大衣里拿出钥匙,铁环上的钥匙哗啦啦作响,他抓住锁头咔嚓一声打开,铁链失去约束之后就像是一条死蛇一样哗啦落入过道上的积水中,但三人看都没看一眼,径自推开门。

    门后面是一间闲置的仓库,外面堆放了不少空桶和木箱,但在最里面,是一整块由幕布遮上的金sè水晶。伯尼子爵看着那块边角已经浸在水中的黑sè的幕布,开口问道:“都准备好了吧。”巴巴恩和伯伊默一齐点点头。

    舰队返程要穿过长角海峡进入大地圣殿控制的银sè海湾,虽然大地圣殿的海军实力在帝国面前近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伯尼子爵不敢冒这个险,选择了更为稳妥的陆路——从灰风港登陆,穿过黑刃壁垒回到帝国境内——这段行程大约需要一周,回到帝国后还要一个月的时间前往鲁施塔,但比在海上冒的风险小上许多。现下埃鲁因北方还为王国的传统贵族势力所把持,帝国在这些地区还很有影响力,想及此伯尼子爵不由得感叹安培瑟尔一战带来的坏影响,要不塞西尔家族的过失,帝国怎么会彻底失去对于埃鲁因南境的控制力。眼下横亘在自己面前的是埃鲁因王室在北方的最后一道关卡,第一皇家舰队驻扎的母港灰风港,港务官已经被买通了,但怎么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把这么一大块水晶运下船却是个麻烦的问题。

    最好是可以把水晶击碎把里面的人和枪弄出来,不过前几天他用自己的佩剑试了一次,魔法的宝剑还没碰到水晶表面就被弹开然后断成三截,他那把白银阶的长剑花了好几千枚克鲁兹金币才从一个小贵族手上买来,还动用了一些手段,没想到还没派上用场,就已经出师未捷身先死。他来不及心痛,虽然水晶的坚硬程度出乎了他的预料,但他还有指望,伯伊默已经告诉他了,巴巴恩带着他家传的银龙之喉,那把幻想阶的武器说不定能破开水晶的表面,他找上巴巴恩,后者一开始稍微有些犹豫,看起来是担心伤到里面那个女子,不过对此伯尼子爵有些嗤之以鼻,如果他们能成功完成这个任务,等回到帝国境内,地位与女人,什么没有?偏偏要为了一个山民女人鬼迷心窍。

    好在那个巴巴恩看起来也不是太过死板,经过他一番劝说之后总算点头同意。这时他回过头看着对方,巴巴恩并不显得犹豫,自从拿出那支银sè的手弩开始上矢,然后举起指向盖着幕布的水晶,伯尼子爵有些欣赏地点了点头,心想这是个成事的人,毫不拖泥带水,与他比起来那个伯伊默就要差得多了,太过胆小。想及此他将目光投向后者,这个时候伯伊默才好像如梦方醒般,赶忙走上去掀起幕布,伯尼子爵看到这一幕就忍不住心下感叹,这家伙这么做等同于已经把自己摆在三人中最弱势的位置了,将来有他功劳也一定不是首功,其实本来他和巴巴恩的机会应该是一样的,这就是xìng格决定命运。

    巴巴恩举起手弩,砰一声扣动扳机,一道银光shè向水晶光洁的表面,在所有人来得及反应之前,这道银sè流光忽然以千百倍的速度反转,洞穿了巴巴恩持弩的右臂,将他的右手手骨击得粉碎,然后那道银光像是游鱼一样钻入巴巴恩的胸口,从他背后穿出,‘登’一声钉在船舱后面的木板上,沾血的尾羽还在兀自嗡嗡摇晃着。

    巴巴恩目瞪口呆地张了张口,浅蓝sè的眸子里流露出绝望与不甘心的光芒,他盯着水晶中仿佛公主一般沉睡的少女看了一眼,然后保持着这个表情像是一截木头般仰面倒了下去,‘哗’坠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跟着船舱里的积水就晕出一层层浅红的颜sè。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伯伊默几乎吓呆了,伯尼子爵脸sèyīn沉,他抬起头看了那水晶一眼——水晶表面连一丝瑕疵都找不到。“你在愣着干什么,快把巴巴恩爵士扶出去!”他咬着牙训斥了一句。“扶、扶到哪里?”伯伊默脸sè苍白,他是想说——巴巴恩明显已经死了!

    伯尼子爵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巴巴恩爵士以身殉国,难道你想叫他的遗体就这么泡在水里?”

    伯伊默这才恍然,赶紧失魂落魄地捞着巴巴恩的肩膀将他从水中拖出来,向船舱中拖去。“别,停下!”伯尼子爵看到伯伊默想带着巴巴恩的尸体回下等舱,一口叫住他,他简直想一剑刺死这个傻蛋:“不要带他回去,带他的尸体去头等舱,你是蠢猪吗?”这个时候一个水手经过巴巴恩尸体和一旁的伯伊默,他有些奇怪地看了这两人一眼,然后来到伯尼子爵身边,低声询问道:“子爵阁下,港口方面派人来叫我们停泊在一链地以外,准备接受检查。”

    “告诉他们,这里是克鲁兹帝国的使节船队,不接受它国检查,另外让他们准备医生或者神官,说我们有人在对抗海盗时丧生了,我们需要安排一场体面的丧礼并未他做好防腐措施,我们不能将帝国的勇士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去吧,就这么回答他们。”伯尼子爵淡淡地回答道。

    水手微微一怔:“对抗海盗?”不过他看了伯伊默和巴巴恩一眼,忽然恍然,连忙点点头,跑了出去。

    “等等,”伯尼子爵将那个水手在楼梯口叫住:“去准备一口箱子。”

    “箱子,子爵阁下,要多大的箱子?”水手赤脚站在楼梯上哗哗的水流中,回头问道。“很大,用来装马匹的箱子。”“那种箱子船上可没有,子爵阁下,只能找港口方面筹备。”“那就告诉他们我们给女皇陛下捕获了一件礼物,让他们帮忙去准备。”“这样就可以了吗,子爵阁下?”“这样就可以了,去吧。”伯尼子爵点点头,等到水手跑上去甲板上面,他才回过头最后再看了那块巨大水晶一眼,心下忍不住闪现出一个念头:

    “难道只有神器才能弄开这东西?”

    ……

    芙罗法不辞而别已经有两天,其间玛格达尔公主醒来了一次,布兰多在新瓦尔哈拉等待折剑骑士团的年轻人与克鲁兹人皇长子抵达,但看样子维罗妮卡要交代的事情不少,她和曼格罗夫至今还没有从格里斯港动身启程。南来北往的情报一封封堆积在了他位于瓦尔哈拉树之大厅的办公桌上,这些情报大部分都是明面上的,布兰多看了几张,上面无非是写北方贵族的动向,其中有几份提到了让德内尔伯爵已经完成了他的动员工作,有人目击一支军队从玛姬坦地区出发前往南方,南境的那一场准备已久的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了。

    兰托尼兰与维埃罗的联军正在南下,至于行军的方向仍旧在保密中,布兰多抬起头看向挂在墙上的埃鲁因地图,目光扫过马洛威尔地区一带,从时间上判断,这支军队应该已经进入这一地区了。而让德内尔与血杖对于他们的前途命运还一无所知,不明白等在他们前面的究竟是什么,而今这场战争只在等待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就是托尼格尔大军开拔的时rì,但布兰多同样在等待一个时间节点的到来,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前,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另外一些消息提到了关于布契方向亡灵的异动,这些都在布兰多的预料之内,甚至送来的情报比他了解的还要少一些。托尼格尔的情报体系构建于先前那托尼格尔的第一批冒险者外加赤铜龙佣兵团的一批人,这些人经过几次筛选与托尼格尔的对外战争之后,剩下的菁英大多对他忠心可靠,但能力上还是稍显薄弱了一些,其中安培瑟尔方向的最为出sè,北方就要稍次一些,而至于玛达拉和克鲁兹方面的消息,纯粹就只有捕风捉影了。

    但埃鲁因的内战已经不再是挡在他脚步面前最困难的敌人了,相反南方亡灵的yīn影一rì胜过一rì,那才是埃鲁因的生死大敌,而北方克鲁兹帝国也在蠢蠢yù动,布兰多开始愈发觉得自己的情报网络线的薄弱起来。首先仍旧是人才,既要保证忠诚可靠,又要能力突出,安蒂缇娜,夏尔,芙蕾雅甚至是罗曼都不是这方面的人才,但布兰多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苏,她在安培瑟尔的表现令人刮目,冷静镇定,头脑异常清晰,而且不容易受感情左右,这样的人简直是天生的情报人才,布兰多虽然自己没什么这方面的天赋,但却不妨碍他发掘人才。

    “或许是应该找时间将她从夏尔那里要过来。”他心里一边想到,一边一页页将看过的文件放到最下面,又看了十多页,他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

    这一天仍旧没有茜的消息。

    那个山民少女好像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自从那一天在螺旋大厅最后看过她一面之后,就杳无音讯,甚至连在是死霜森林周围的文明聚居区域也没有人有见过有类似特征的女孩儿。布兰多忽然感到有些心烦气躁,他重重地将那些情报放下,已经半个月了,早一些rì子他还能安慰自己茜不可能出什么问题,但现在这样的借口也越来越苍白无力,有时候布兰多甚至是在想,是不是茜已经决定离开自己了?还是说她在大爆炸之中因为受到的震荡过于激烈而暂时失忆了?这些设想不但狗血,而且也无法解释那之后为什么从来没人见过茜这一事实。

    难道说米洛斯的迷思真在骗他们?但这对于一位神祇来说好像没什么必要。

    他从自己的坐位上站起来,然后又坐下,手指头在桌子上敲了又敲,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想亲自动身再回到死霜森林中一趟,但也知道这不过是徒劳。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茜可能已经并不在死霜森林了,她或许在更早的时间就已经离开,但至于为什么没人见过她,布兰多还是有些疑惑。

    他也只能一rìrì委托兰托尼兰方面帮他增大搜索范围而已,事实上卡诺农大公已经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会如此对一个侍女耿耿于怀,不过布兰多对此并不在乎。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推开门,布兰多抬起头来,看到推开大厅那扇巨门走进来的是穿着白sè长裙的寇华,一头雪白的长发,浅银sè的眸子,是两姐妹中的妹妹,善良的寇华。跟在她身后的是一脸不耐烦的姐姐,黑暗寇华用血红sè的眸子瞟了他一眼,眼神里全是挑衅的意味,事实上布兰多毫不怀疑,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直接扑上来用尖尖的犬牙在他身上咬一口,那种仇恨的意味是不加掩饰的。他的目光越过这对姐妹,最后落在尼玫西丝身上——学姐,不,骑士小姐在几天前就已经可以下地了,如今在瓦尔哈拉帮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进行康复训练,她的伤势好得很快,让布兰多怀疑这位女士似乎也是有些特殊能力的。

    尼玫西丝也看了他一眼,淡然的眸子里的意思:人我帮你叫来了。

    布兰多对她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然后他看向寇华姐妹。

    “伯爵大人,今天又见面了。”善良的寇华微笑着答道,这个恬静的少女总是这么礼貌。

    而她姐姐则是以一声轻哼来结束问候。

    布兰多并不介意。他今天让寇华姐妹来,是想要确定她们与瓦尔哈拉,与他的领地之间的关系,在冬眠者圣殿最后一战中,黑暗寇华最终还是舍弃了米洛斯的神格而选择了保存自己的灵魂印记,没有与那位巨人之神的躯体与神火一起选择消亡,她现下的状态应当是介于英灵与某种法则存在之间的产物,不过这个状态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因为这本来就是黄昏种在这个世界上其中一种具现方式。

    但问题在于,无论黑暗寇华与善良寇华以哪种方式存在于世,事实上都已经改变了布兰多所熟知的历史。埃希斯的大女儿活下来了,那么她的其他女儿的结局还会不会和历史上一样,她自己的结局还会不会和游戏之中一样,这已经难说得很,布兰多隐隐感到自己已经触及了沃恩德世界的另一条线,克鲁兹帝国历史命运的改变就是开始,因此即使死霜森林之行已经告一段落,但他还是无法决定究竟应当怎么来处理这对姐妹。

    他看到这对双胞胎姐妹,暂时将心中的烦闷抛诸脑后,开口问道:“寇华小姐,这段时间以来在在下的领地住得可还习惯?”

    “伯爵大人的领地一派平和,人民安居乐业,远离纷争,我很喜欢。而且瓦尔哈拉的景sè优美,能居住在这座传说中的要塞之中,我十分荣幸,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善良的寇华微微一笑,真诚地答道。黑暗寇华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对于这个妹妹或者不如说自己的另一面的软弱xìng子失望溢于言表,她撅了撅嘴道:“哼,反正我说住得十分不开心你还不是不会放我离开,虚伪,讨厌鬼。”

    “说的没错,寇华小姐,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那番话么,我不杀你,这本身就冒着十分大的风险,你应当明白,你是黄昏的一部分,你的存在对于文明世界来说本身是一种敌意。但你心地善良,我不愿意因为一个可能xìng而杀死无辜的人,那与我理念不合,但出于负责任的态度,我希望你不要远离我的保护范围,好吗?”布兰多问道。

    善良的寇华点了点头:“我完全能够理解,伯爵大人。”

    布兰多看着这位心思纯洁得像是一汪清澈的湖水的少女,不禁有些发怔,心想这真是传说中的埃希斯的长女么,这样的纯洁与善意已经可以让人类中的大部分自惭形愧了,就是他自己,也不免要检点自己的多疑。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布兰多自然不会因为一时的感慨而改变自己的主意,他冷静下来,看向一旁的黑暗寇华。

    黑暗寇华的个头比自己的妹妹稍高,布兰多心想这可能是xìng格强势在灵魂上的体现,她用血sè的眸子轻蔑地看着布兰多:“这就是伯爵大人请我们来的原因么,真是多此一举,我和我妹妹现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伯爵大人你大可以一声令下就把我们软禁在这里,别说如此,就算是你此刻想要兽xìng大发我们也无从抵抗,所以实在没必要在这里假惺惺地征求我们的同意。”

    布兰多差点没被这家伙气死,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善良的寇华的实力在离开冬眠者圣殿之后正在一天天恢复,现在已经快要接近要素开化巅峰的水准,而她自己因为窃取米洛斯的神格的原因而损失惨重,恐怕短时间内没办法恢复元气,这纯粹是咎由自取,但现在看来这位大小姐似乎已经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他头上。他忍不住眯起眼睛看了后者一眼,淡淡地答道:“恐怕你搞错了一点,刚才那番话是对你妹妹说的,至于你嘛,寇华小姐,作为战犯和俘虏,自然不可能享受和你妹妹一样的高规格待遇。”

    黑暗寇华眉头微微一皱,有些担心地问道:“什么意思?”

    “你拿了我的东西,自然只有帮我办事来还债了。”布兰多答道。

    寇华瞪大眼睛,漂亮的血sè眸子惊诧莫名地盯着他:“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的东西?”

    布兰多摇摇头,看着这家伙不禁又想起当初发生的一切来。

    ……

第十幕 埃希斯的女儿们

    “她必须得到审判,米洛斯大人,数十万计的生命因为她而消失,在托奎宁,洛兹卡。他们是与我无关,因为没有亲眼所见我甚至无法感同身受他们的悲伤,但我想如果我面前有这样一个机会而无所作为,那么我就成了帮凶,从身之为人的感情上我也无法接受这一点。这不是为了复仇,只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公正而已,因为没有人可以犯了错而不用负责。”布兰多躺在芙蕾雅怀中,仰起头看着面前的高大幻影,平静地答道。平台悬浮在一个纯黑的世界里,四周展开了一个正方形的光矩,闪烁的蓝sè电芒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狂暴的能量乱流在外面的世界汹涌肆虐,但却不能影响光矩内的世界分毫。论及神力的纯粹,米洛斯更胜过黑暗寇华千万倍。

    米洛斯沉沉摇了摇头,隆隆的声音说道:“你杀了她,另一个寇华也会因此而死,她是无辜的。”

    布兰多皱起眉头,在思考这是不是真的,黑暗寇华罪不可赦,但如果说她所做的事情还要连带另一个寇华负责,这从某些层面上也不是说不通,但未免太过野蛮了一些。两人的佩剑丢在一边,狮心剑交叠于大地之剑上,黑沉沉的剑锋与银sè的刃光交相辉映着,布兰多转过头,看到稍远一些寇华面若白纸,虚弱地躺在血泊之中,黑檀木一般的长发在平台上披散开来,像是祭祀的祭品,她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但一双血sè的眸子兀自恨恨地看着他,内里包含的怨恨幽深得无法化解。

    维罗妮卡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但她也并不是无辜的,她与这家伙是一体双面的存在,当她在将自己的黑暗灵魂分离出来时就应当意识到这一点,如果有朝一rì她因为自己另一面的深重的罪孽而受到审判,这并不违背常理。”她声沉似水,语气中不难听出灼灼怒意,黑暗寇华亲手毁灭的洛兹卡正是帝国治下的城市,任谁的国家受到这样的袭击也无法保持冷静,何况女军团长这样一个人。

    “的确如此,”米洛斯隆隆的声音答道:“但她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

    “她不过履行了我的意志罢了,如果苏醒的是我,而不是她,这个结果仍旧不会改变。她是个任xìng的小姑娘,虽然做了一些错事,但还罪不至死。”

    “这么说来那数十万计的生命就罪该万死了,米洛斯大人!”维罗妮卡怒意炽燃地反问道,布兰多不禁有些佩服地看了这位军团长一眼,要知道在她面前的这位可是一位真正的神祇,她竟然敢用这样的口气质问对方,所谓帝[**]人的风骨,大概也不过如此,克鲁兹人的女战神,从来没有辜负过那些信任于她的人。

    米洛斯叹息了一声。

    “让神祇重归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或许在你们看来有些过于冷漠,但苏醒者必须履行那个约定。凡人的感情是珍贵的,只可惜我无法理解,我珍惜这些平凡,因此不愿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然而它既然已经发生过了,就必须有人为此负责。但那个人不是寇华,迁怒是毫无意义的,并不能让逝者真正安息。”

    布兰多没有答话,他心中已经有所预料。

    “在我眼中,这个新的世界是卑微的,蒙昧的,充满了错误与不洁,它不如先古的秩序光辉,也没有黄金的时代与白银的时代那样的可歌可泣,”米洛斯隆隆的声音答道:“但它在你们的眼中,是珍贵的,这就足够了。你们还有明天,这就是希望,因此好好珍惜它,告诫其他人不要在重复过去的错误,将陈旧的和秩序与神祇一起永远深埋在历史之中,你们已经不再需要我们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交织在半空之中的雷霆,然而雷声滚滚,终究渐渐远去了。

    空间中某种法则彻底崩塌,消失了。

    “米洛斯大人?”维罗妮卡皱起眉头,察觉到什么。

    “他认可了芙蕾雅的选择。”布兰多轻声答道,凡人终究是不能杀死神祇的,但米洛斯却信守那个约定,当安列克一行人作出选择时,他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上,迫于与阿尔弗斯、与水晶的约定,他不得不毁灭这个现行的秩序,重新构建起古典时代以来的光辉。无论是假借于寇华之手,亦或者他人之手;但米洛斯心中另有一个迷思,这个迷思千万年来思考的一切更近似于凡人,他或许认真地思考过水晶当初在云中圣殿中所说过的那番话,并且认同了它。

    因此当芙蕾雅再一次作出选择时,它回应了,自我瓦解,从这个世界上消散。

    就像是天青sè的骑士击穿苍穹一样。

    这一次——

    凡人杀死了神祇。

    米洛斯说必须有一个人为这个世界的错误负责,这个人就是它,它已经原谅了寇华。虽然布兰多仍旧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对立的双方会彼此相互理解,他看向黑暗的寇华,那头母狼已经不再看他,而是仰面看着一片漆黑中狂暴的能量乱流,布兰多看到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眼眶分明有些红。

    “无可救药,弱者愈弱,强者愈强,这本来就是世界的真谛,这些家伙倒行逆施,所以才会一再失败,这就是虚伪的秩序。”她冷冷地开口道:“或者要不就像当年一样,堂堂正正地来与我们开战,看看谁对谁错,谁坚持的才算是真理,妥协退让,又算是什么好汉。”

    “所以说你的敌人又少了一个,不正值得高兴吗,距离你的真理又进了一步?”布兰多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答道。霜巨人之父已经选择了为此负责,他就不可能在再追究黑暗寇华的责任,就像米洛斯所言,她虽然有错,但还罪不至死。不过这家伙的说话的态度和方式的确是令人讨厌,真不知道她xìng格是怎么养成的。

    寇华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的敌人,至少曾经是正人君子,与他们交战是一种荣耀,现在却只剩下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我为自己感到不值。”

    “是啊,而且卑鄙小人现在要来杀你了。”布兰多忍不住没好气地威胁道。

    “你、你敢,你明明答应了米洛斯的!”

    黑暗寇华瞪大眼睛,漂亮的血sè眸子惊诧莫名地盯着他,简直和那时候的神sè一模一样。只不过眼下不再是在死霜森林的地下,也不是在米洛斯的神力庇护之下,是而新瓦尔哈拉的树之大厅中,阳光明媚,透过高大的拱形彩窗户,将温暖但斑驳的颜sè融入整个大厅的氛围之中,灰尘在光束下上下沉降,布兰多放下手中的文件,举起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又指了指对方雪白如玉的前额:“这就忘了?”

    黑暗寇华的脸腾就红了,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布兰多:“你、你还好意思说,你知道当时刺进来的时候多痛吗,一点也不体谅女孩子,而且流了那么多血,恶心死了。”

    尼玫西丝和善良的寇华听得莫名惊诧,两人同时用一种让布兰多感到毛骨悚然的森然目光看着他,仿佛重新认识这位领主大人一样。

    “领主大人,你对我姐姐做了什么?”善良的寇华前一句话还来势汹汹,后一句话却低下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对不起,我是说,你如果要对我姐姐做什么之前,请也先要征求我的同意……虽然这么说有些难为情,但因为我和她一体双生,会感同身受的。”

    布兰多差点被这对一唱一和的姐妹噎死,狠狠地瞪了黑暗寇华一眼,“废话少说,那东西现在的确是在你身体里面,除非你什么时候想好要把它挖出来还给我,否则在那之前你都得给我打工。”黑暗寇华脸sè白了白,她下意识地用手在自己额头上比划了一下,失去米洛斯的神格之后,谎言之月①的力量又在善良的寇华身上,此刻的她其实和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无异,要从额头上挖出那么个东西,岂不是直接送了命。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弱弱地问道:“把那东西挖出来,你会放我走吗?”“不会。”“那去死!”黑暗寇华咬牙切词地答道。

    她有些气苦地答道:“我已力量全无,和个凡人毫无区别,你要我来又有什么用?”黑暗寇华好像忽然想到什么,面sè一变,用宛若玛瑙般美丽的眸子看着布兰多,微微张开小口惊恐道:“你不会真是贪慕……”“闭嘴!”布兰多没好气地打断这浮想联翩的家伙:“我需要的是你的见识,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人能赶得上你对于纪元之前的事物与历史的见识了吧。”

    “你是说古代之物?”寇华面sè一变,神情冷了下来:“你想从我口中得到关于黄昏的秘密,你休想,就算是杀了我,我也绝对不会背叛黄昏之龙大人。”

    布兰多看着有些决然的黑暗寇华,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但他摇了摇头:“我没那个兴趣,我只在乎眼下,我这里有一些东西,麻烦你帮我鉴别一下。”说着,他一样样从次元洞之中拿出几件物品,放到书桌上。寇华看到第一件东西就变了脸sè,那是一副手套。银丝编织的手套上镶嵌着珍珠,手背处一枚血红的宝石环绕着的奇异的法阵,银线延伸向五指指尖。然后她的目光转向其他东西,忍不住咬紧了下嘴唇,看着布兰多眼中冒出熊熊怒火。

    一件胸甲,甲面上蚀刻着双头鹰的浮雕,奇特的是这件护甲似乎并不存在于现世,它的状态似乎总是在不停地切换着,明明就放在眼前,却给人一种远在天边的感觉。

    然后是一张弓,弓的握柄处是一只恶魔的头颅,恶魔的四对长角向两侧延伸,形成弓臂,弓并没有弦,但弓臂之间却交错着一道淡淡的浅紫sè印痕。

    第四件物品是一只手杖,看起来有点像是钉头锤,因为它的杖头是一只石制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有女神盖亚的雕像。这东西在大地圣殿十分常见,就是大地圣殿祭祀常用的权杖,但这一支却格外不同,因为手杖上有四个闪烁着光芒的符文,这几个符文布兰多恰好认识,被称之为大地法则的原始符文,而这些符文看起来不像是赝品,那么这支手杖的来历就很值得怀疑了。

    最后一件,是一把骑兵剑,整把剑的结构很简单,看起来像是jīng灵的作品,不过剑的荚形护手上有一个火jīng灵之王的浮雕。

    这五件装备,布兰多只认得出来其中的一件,那就是那只手套——龙之谜。那只手套和巴哈姆特的祝福的效果几乎一模一样,不过是女士用品,但不同的是,巴哈姆特的祝福偏向于防御,而龙之谜的作用更倾向进攻,龙之谜除了和巴哈姆特的祝福一样能完成即时炼金之外,还能叫法阵法术即时成阵,法阵法术是诸元魔法之中效果最强,但最不灵活、笨重的法术,因为几乎所有的法阵魔法都是仪式法术,不但需要事先画好法阵,有些还需要多人完成仪式,而龙之谜,恰好就被称之为法阵魔法师的神器。

    因此巴哈姆特的祝福只是一件幻想级的装备,而龙之谜却是传古物品,与次神器也不过只有一线之差。

    寇华看着这些东西,胸膛中像是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她好像要喷出火来一眼看着布兰多:“这些都是我的东西!”

    “现在是我的战利品。”布兰多答道。

    “你指望我告诉你怎么使用它们?”黑暗寇华气得咬牙切齿,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寇华,你不会甘心就此做一个凡人吧?”布兰多忽然问道:“就算是我放你离开,以你的美貌,到了外面也只能沦为权势者的玩物而已。我相信你绝不甘心如此,你是一个有能力掌握自己命运的人,绝对不会甘心寄人篱下,你曾经高高在上,凡人在你眼中有若蝼蚁,我相信有人一旦品尝过那样甜美的滋味,就不会在甘于寂寞的。”

    “我现在难道不是寄人篱下么,”黑暗寇华恨恨地答道,但随即眼珠子微微一转,她妩媚地笑了一下:“不过我听说过你们人类的历史,历史上有许多玩弄权势的妖后,我相信以我的资质与智慧,要做到那样的程度似乎也不难。嘻嘻,到时候我专门和你作对,看你怎么把这出戏演得下去。”

    布兰多顿时有些无语,他想想看似乎还真有那样的可能,他忍不住想这女人是不是谁专门派来给他作对的,至少到现在为止已经给他找了不少麻烦了。不过他随即意识到这根本不可能,因为黑暗的寇华不是那样的人,要她去曲意奉承讨好男人,那还不如杀了她比较痛快,看穿这家伙的小把戏,他又冷静下来,摇摇头答道:“何苦呢,寇华小姐,灾祸之心在你身上,其实也算是物归原主,凭借它,你一样可以重新掌握强大的力量造就一番传奇的。”

    “灾祸之心?”寇华微微一怔,莫名其妙地看着布兰多:“你说什么灾祸之心?”

    “自然是埃希斯的灾祸之心。”

    “你是说埃希斯的灾祸之心,伯爵大人?”开口的不是黑暗的寇华,而是她妹妹,善良的寇华,那个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看着自己姐姐和这位托尼格尔伯爵斗嘴的少女,她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的神sè。布兰多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心想这东西怎么又引起她的注意了。

    “啊!”黑暗寇华忽然啊了一声,好像意识到什么,只见她皱起眉头,仿佛在感应什么。布兰多看到她这个表情,就明白她可能之前根本没去探查过插在她额头上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或许是因为潜意识以为那不过是布兰多给她埋下的陷阱,或者说因为失去了力量万念俱灰,根本没有产生任何心思。

    但片刻,她抬起头来,用血sè的眸子盯着布兰多,眼神复杂极了。

    “母亲的钥匙……母亲大人的钥匙……”她喃喃自语,好像既高兴而又有几分古怪:“你竟然把这个东西给我,只是为了害我?”

    少女忍不住戏谑地看着布兰多:“凡人果然都是一些傻蛋,你竟然把这个东西给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母亲大人牧狼行与月下,这就是通往那个世界大门的钥匙,你竟然亲手把它交到我手上,咯咯咯,布兰多小朋友,这次你死定了!”

    布兰多微微一惊,心想莫非自己对于埃希斯的灾祸之心的潜力估算出了意外。

    “姐姐,钥匙是要等到成长起来才有意义的,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不要吓唬伯爵大人。”善良的寇华赶忙好心提醒道。

    “你不要拆穿我,傻蛋!”黑暗寇华气急败坏地叫道。

    ……

    注解:力量来源于谎言之月‘寇华’,微暗的寇华是埃希斯的大女儿。

    (看到了liyinhang1994的书评,写得非常好,对我很有帮助,非常感谢。)

第十一幕 山脉之属与西尔曼之王

    “所以说你答应了?”布兰多不去管黑暗寇华的小xìng子,反而从中看出对方口气的松动,看起来灾祸之心对她来说是一件意想不到的收获,甚至连在死霜森林的失败带来的挫败感与愤怒都不再在她脸上显现出来了。黑暗寇华踌躇再三,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我有一个要求。”“说。”“你必须承诺在这段时间之内给予我庇护,如果有人想要加害于我和我妹妹,无论对方是谁,你都必须全力保证我们的安全,而且、而且在我认为自己有能力dú lì保护自己之后我可以自己选择离开,你不能加以阻拦,这样,我才可以考虑勉强答应你的要求。”布兰多看着黑暗寇华血红sè的眼睛,未置可否,答道:“最后一条要稍加更改,等什么时候你能战胜我了,你就可以自行选择离开。”

    黑暗寇华咬牙看着他,忍不住露出黄昏狼族特有的尖尖的犬牙,“等到我能战胜你了,一定把你这个混蛋大卸八块。”她心想,不过还是点点头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布兰多的条件,本来最后一条其实就是她自己无理取闹,想要乘机讹诈布兰多一番而已,没想到被别人一眼识破,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再纠缠下去。

    布兰多这才将书桌上那件胸甲首先推出去一些,平心静气地问道:“这件胸甲有什么来历?”黑暗寇华提出的庇护要求并不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他看得出来她对于现下的处境始终怀着一种不安全感,他虽然答应米洛斯不杀她,但却不代表着不会把她交出去。在文明世界,还有四大圣殿这样追寻秩序力量的组织,假若炎之圣殿发现她的踪迹要求他把她交出去,如果没有利益关系,他没有理由因为一个潜在的敌人而损害自己的利益。她肯定会这么考虑问题,布兰多明白,黑暗寇华虽然嘴巴上很硬,但其实很爱惜自己的生命。

    而且她还很贪慕力量与高高在上的权力,对于善良寇华来说,他只能晓之以理,但对于黑暗寇华来说,要抓住对方的小尾巴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黑暗寇华脸sè不豫地看着那件胸甲,有些不太乐意地答道:“这件胸甲叫做洛尼亚之隙,是为曦光之民的至高之王洛尼亚量身打造的英雄盔甲,它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这套盔甲在我们那个时代被称之为逻辑之罪,因为它可以扭曲法则,正常的法则之线击中它时效果会被彻底扭曲,从而失去效果。”

    “那岂不无敌?”布兰多有些吃惊地看了这件胸甲一眼,这个效果起码是神器的水准。“没那么夸张,不用把眼睛瞪那么大,会叫人觉得你只是一个乡巴佬,”黑暗的寇华用不屑地语气答道:“只不过是扭曲而已,距离彻底隔绝法则还差得远呢。”布兰多不等黑暗的寇华说完,就自己检查了那盔甲一眼,那盔甲原本的属xìng本来是‘胸甲(古代)’,但经过黑暗寇华描述之后却变成了:

    洛尼亚之隙(胸甲),防御 5,力量 15,体质 75,法则之门:削弱法则攻击力一个等级。

    这果然是古代物品,布兰多一看那奇葩的属xìng比例就明白,而这件胸甲在寇华口中竟然还不叫无敌?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削弱法则攻击力一个等级,意味着对于显化要素的存在和他对上时法则之线的作用有等于无,开化要素的对手在他面前法则之线的攻击力软弱得像是黄金巅峰的水准,这件胸甲唯一的缺点是它的能力对于要素开化之下的对手基本没用,但这个唯一的缺点和它的优点比起来基本上不算数,因为他提升了要素开化之后最难提升的对于法则之线的防御力,而这还只是这套盔甲的其中一个配件,布兰多很难想象全套洛尼亚之隙是什么样的属xìng。

    “曦光之民是黄昏种?”

    “不,”寇华摇摇头:“他们是黄金之民。”

    “黄金之民?”布兰多忽然意识到这件盔甲或许曾经也是寇华的战利品,果然她骄傲地答道:“这的确是我从洛尼亚尸体上拔下来的,没什么价值,不过留个纪念罢了,所以只留了带着他徽记的胸甲。”“败家子啊……”布兰多算是了解了寇华在上古时代有多么可怕,难怪凡人完全不在她眼中,现如今落到这个田地,也算是为难她了。

    “那么这个呢?”布兰多将手从胸甲上移开,又放到那张恶魔长弓上。古代物品的分级很模糊,洛尼亚之隙有神话物品的强度,其实从某些意义上已经近似于次神器,但是没有次神器那样瞬间改变战局的能力,而且次神器大多来历非凡,绝非是神话物品可以比拟。

    “报偿之弓。”

    “有什么用?”

    “哼,它有个别名,叫做偿命弓,一命换一命的意思,这把弓是用硫磺之河下层某个炎魔领主的头颅打造的,在我看来只算是一件很有意思的玩具。”

    布兰多皱了皱眉头,寇华的描述给了他一个不好的预感,他检索了一下那弓的属xìng,在寇华简单的描述之后,弓的属xìng果然变为了可见:

    报偿之弓,攻击力75-105,报偿:以消耗一个灵魂为代价,开一次弓。

    没有属xìng加成,而且这攻击力高得离谱,近乎接近圣枪苍穹,他再一看附带的技能,就明白这是一件彻头彻尾的恶魔物品。布兰多向来对恶魔物品敬而远之,不过还是补充问了一句:“这把弓需要持有者消耗生命来开弓?”

    “当然不是,否则谁会使用这么愚蠢的东西?这把弓消耗的是它人的生命,它可以轻易杀死一个按照你们的话来说要素开化的存在,就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寇华答道。

    布兰多吃了一惊:这弓竟然有这么厉害?虽然献祭一个生命来换取开弓的机会听起来很邪恶,如果是在一场战斗中很可能不只有一个敌人,他完全可以先干掉那些实力微弱的对手,然后换取开弓的机会来对付那些要素开化的存在,要知道要素开化的存在在任何一个地区都是地位尊崇高高在上的人物,这弓未免也太离谱了一些。

    但黑暗寇华好像看到他的神sè就猜出他在想什么:“别做梦了,乡巴佬,一般的灵魂怎么可能驱动它,驱动这把弓的灵魂最起码也得具备法则的种子。”

    “法则的种子?”

    “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至少得有要素开化。”

    “我x。”布兰多一下就对这把弓失去兴趣了,恶魔物品果然就是恶魔物品,充满了鸡肋的味道。“那么这件东西呢?”他又拿出那只沉重的石制权杖问道,没想到黑暗寇华看了这东西一眼,眼神微微有些闪烁:“这件东西有些来历,晚点再和你说它,我先告诉你最后那把骑兵剑的来历好了。”

    布兰多微微一怔,并不着急地点了点头。她看向那把又荚形护手的骑兵剑——这是一把单手剑,有点像是指挥剑的样式,整把剑也挺jīng致,有点像是仪式制品。“这是火之jīng灵的作品,它们从大熔炉锻造出这把剑,我很喜欢它的造型,它也是我的战利品。”黑暗寇华仍旧有些恨恨地答道:“它叫火之界。”

    布兰多听到这个名字,心中猛然一惊,他忽然记起在前一世学姐有一把类似的武器,叫做风之界,那支法杖也是古代物品,他现在才记起来那把法杖和这把骑兵剑非常相似,同样杖头的位置有一个风jīng灵之王的雕像。

    他下意识地看了尼玫西丝一眼,发现女骑士也有些奇怪地看着那把剑,显然也勾起了她的回忆。“难道这把剑和那支手杖是一套?”布兰多拿起那剑来:

    火之界,攻击力55-87,血脉/力量 100,火焰血脉:火之界在火焰之中时提升的属xìng转换为力量,同时当持剑者与火焰接触时并不会受到伤害,而是将伤害转化为治疗效果。当持剑者施展描述为火系相关的法术时,施法速度 3。

    好极端的属xìng,布兰多首先感叹了一下,古代物品这种极端的属xìng在当代的魔法物品上实在是少见,而这把剑是一把典型的魔法剑,魔剑士用上它简直是如鱼得水,但布兰多还是那句话,可惜他走的不是魔剑士的道路。他看了看尼玫西丝,然后放下这柄剑,才抬起头,等着黑暗寇华最后的解释。

    毫无疑问,这五件装备中,最有价值的应当是那支石制权杖。

    果然寇华看了那支权杖一眼,叹了口气道:“其实这支权杖你们应该听过它的名字的,它就是山脉的属意。”“山脉的属意?”开口的是尼玫西丝,女骑士皱起眉头来问道:“难道是盖亚女神的圣物?”

    “是那东西!”经过尼玫西丝提醒,布兰多也一下回想了起来。时至今rì,在克鲁兹帝国西南方边陲,与埃鲁因接壤的大平原之上,被称之为贝宁草原的区域,仍旧是大地圣殿的传统势力范围。那里北方是一片冰雪覆盖陡峭的山脉,崇山矮人的国度将帝国的南疆与贝宁草原分割开来,是托奎宁狮人王国的所在地——在历史上,金鬃狮人曾经逃避了神圣盟约,这一行为让它们蒙羞。圣者之战胜利之后,托奎宁与大地圣殿因此而被排除在外,这激发了人类与狮人之间的仇恨,一直到今天,托奎宁狮人仍旧在侵犯人类的边界,仿佛只是为了找回它们失落的荣耀。

    而在更久远一些的年代中,大地圣殿的势力还没有今天这么式微,在巴贝尔要塞沦陷之前,传说在贝宁草原北方崇山之中,有一座属于大地女神的圣殿,圣殿中寄放着三件神器。一件是大地之剑,一件是圣枪苍穹,而剩下那件,就是山脉的属意。

    这三件神器之中,大地之剑是赐予巨人的英雄米盖尔的圣剑,后来在米盖尔兵败身死,这把剑也遗失在凡尘之中。布兰多手中的哈兰格亚就是这件东西,只是这件曾经的圣剑在与黄昏的战争中与它的主人一起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至今也只剩下幻想阶武器的威力而已,可以说它对于大地圣殿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它实际的效用。

    而圣枪苍穹的来历则不用赘述,是盖亚赐予凡人英雄的圣物。至于这最后一把山脉的属意,则是大地女神自己的圣物,在诸元传说之中,有也只有她的祭祀可以拿起它,而拿起它的人,传说中天然地成为大地圣殿的下一任主人,女神盖亚的神圣选民。

    而布兰多手下,就正好有这么一个人。

    希米露德的牧羊女,希帕米拉。

    希米露德神官信奉大地女神盖亚的长女、苔原女神希米露德,其实也算盖亚的从神,关键是,这个时代的大地圣殿的神官信奉的其实是巨人米盖尔,米盖尔是矮人的创造者,属于矮人神属,而真正的盖亚的祭祀,早在圣者之战之前就已经消失了,而希米露德的神官,反而更最为亲近这一神系的人。

    布兰多强者压下心中的兴奋,有些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权杖,权杖很沉,入手有些冰凉,盖亚的三圣物之中,大地之剑,天青之枪,山川之属,都是真正的神器,除了大地之剑损坏之外,其他两件都保存完好,因此他手上这把权杖,也应当是一件货真价实的神器。

    他举起这把权杖来,一页有暗金sè页面构成的属xìng菜单出现在他视野中:

    山脉的属意(神器),攻击1-215,力量 (1-400),大地与山川的获选者:拿起权杖者,获得等同于其牧师等级的战士等级与战斗经验,他可以将来自于大地的祝福法术融入其战斗风格之中,她获得的祝福越多,这支权杖的攻击力与属xìng加成越高。

    特殊:只有盖亚属意的祭祀才能使用这支权杖——

    布兰多看着这属xìng,忍不住微微一怔。这是什么活见鬼的属xìng,攻击力1-215?攻击上限近乎是天青之枪的两倍,要知道天青之枪已经号称神器之中攻击xìng最强的几种武器了,而再看一下这下限攻击,就有点哭笑不得了,莫非这把传说中的权杖竟然是一把看脸的武器?而他再看一眼属xìng加成,就忍不住更加迷惑了,攻击加成还可以浮动,这属xìng加成有怎么浮动?

    他下意识地往后面的附加技能看去,才恍然大悟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个所谓的大地的祝福是什么,他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整件武器的属xìng描述不明不白,或许也只有等到让希帕米拉前来一试才能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犹豫了片刻,才放下手中这件神器,因为正是这个时候,一团小小的光团从大厅顶端的天窗中飞进来,来到布兰多面前,然后放下一张信笺。布兰多一看那信笺,立刻怔了怔,信笺上画着一只灰狼的徽记。

    这并不是因为迷惑,而是因为意外。他没料到时机会在这一刻到来,多rì的等待好像忽然有了价值:“卡格利斯终于到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善良的寇华,后者显然已经从他心中读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温柔地一笑道:“一直听说伯爵大人在准备一场战争,看来时机已至,可惜寇华对这些事情实在不感兴趣,只好先行先告辞了。”

    布兰多显得有些尴尬,神力有时候在凡人看来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东西,虽然明知道寇华不会用来干什么坏事,但还是感到十分不适应。他忍不住解释了一句:“这并不是为了战争,而正是为了和平而已。”布兰多如此答道,或许是不愿意给对方留下坏印象。但没想到少女却摇摇头:“我明白,伯爵大人,并不是所有的争斗都是毫无意义的,为了私yù,为了公理,战争也有各式各样的目的,甚至具备邪恶与正义的属xìng,我并不是反对战争,只是不喜欢争斗而已。大人,你不必顾虑太多。”

    说完这番话,她微微向布兰多躬了躬身才告辞离开,表现得不像是一位半神,倒像是位举止得体的贵族少女。

    而黑暗的寇华像是没听到自己妹妹与布兰多的对话,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一直等到自己的妹妹离开之后,才摇摇头道:“真天真。”

    布兰多没想到这家伙对于自己一体双生的妹妹也毫不口下留情,忍不住看了这家伙一眼,但他更没想到的是映入眼帘的一旁的尼玫西丝学姐似乎也有些赞同,但随即就明白过来,善良的寇华所谓的远离争斗的确是过于天真了。讨厌战争并不是坏事,但有时候纷争不是你想要避开就能避开的,一味地避开战争,其实不过是在享受他人提供给你的庇护而已。

    但终有一天,所有愿意为你而战的人都离你而去,你终究会避无可避。当时安列克强迫她介入那场纷争时,是黑暗的寇华为自己的妹妹出了头,但若黑暗的寇华不在了呢?

    布兰多摇摇头,这才对那团小小的光团说道:“麻烦你,去帮我把莫妮卡叫来。”

    光灵欢快地在半空中冲他点了点头,一眨眼就飞出了大厅。

    布兰多拆开信来,信上果然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未曾敢忘恩德,谨候阁下光临。

    ——柯文’

    他抬起头,目光好像已经穿过大厅的彩sè玻璃拱窗,看到了那湛蓝的天空下,云际的另一端,那里是于松的群山。秋季战争的大幕终于拉开了序幕。

    ……

第十二幕 376年的玛达拉

    早在丰收之月,从布契以北到戈兰—埃尔森通道一带的村落与庄园就得到通知,对面布罗曼陀的黑玫瑰可能正在蠢蠢yù动。驻扎此地的是隶属于布拉格斯的梵米尔军团白翼骑兵团,副团长沃尔特早已从公主那儿得到消息,jǐng告地方上可能到来的战争与组织疏散工作,但这项工作进行得名存实亡,土地上的居民——尤其是农民难以割舍自己最珍贵的财富,贵族们也不愿意把自己的雇农赶到北边去让土地荒废下来,关键是这秋收之前最后一段时间,田地里还挂着沉甸甸的麦穗,如果这个时候逃难一年的收成就没有指望了,说不定来年还要受到影响。几乎所有人都存着侥幸心理留了下来,除了少部分手工业者之外。

    但在布契以北,这些命令则得到了很好的执行,居民们对上一年中的战争还记忆犹新,深深的恐惧犹存于骨子里,但大部分当时的难民本来就聚集在布拉格斯附近,由战争带来的恐慌带来了更多的逃难者,这些人几乎使这座南境边陲的城市不堪重负。城主罗克维尔男爵为了保证军队的供给,不得不减少了城外难民的口粮,一种愤懑不安的情绪已在人群之中弥漫开来。

    九月的早些时候,一封信经由芙蕾雅之手交到格里菲因公主手上:

    ‘公主殿下,玛达拉今rì可能已经完成了实质上的统一,军队组成与黑玫瑰战争中相比有了极大的改变,在亡月之海西面,大批尸巫领主已经向那位不朽的至高者宣誓效忠,因此玛达拉的军队中可能存在超出常识的尸巫数量,请务必小心。’

    格里菲因看到这封信时正在魏莎思女士处修习沃恩德大陆史,看到这封信时吓了一跳,她抬起头,对自己的老师歉意地一笑,魏莎思女士一直以来为王室效命,是那种消息非常灵通的贵族妇人,她很机敏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微笑着对公主殿下点点头,收起教具退了出去。格里菲因这才赶忙拿起信找到欧弗韦尔,狼爵士看了信后显得有些疑惑,在玛达拉安插线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王党一年来耗费了巨大的jīng力才安插进几个十分外围的眼线,不过那些人传回来的消息都是一切正常,这个托尼格尔伯爵怎么一下就了解得这么清楚了?他弹了一下信纸边角,沉吟了片刻:“公主殿下,你能确认这封信的来历么?”

    “这封信是由芙蕾雅亲手交给我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格里菲因脸红了红,没好意思说信笺上只有她和布兰多才知道的暗记,因为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过,又担心欧弗韦尔因此会觉得她不够信任他。但欧弗韦尔脸上的神sè没什么异常,他摇摇头道:“这有些太蹊跷了,伯爵大人从那里拿到这些消息的?”

    “可欧弗韦尔卿,我觉得托尼格尔伯爵他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欺骗我们。”格里菲因皱了皱眉头,据理力争道。欧弗韦尔有些惊讶地看了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学生一眼,先前听到传闻说她和那位托尼格尔伯爵产生了芥蒂,没想到这么快就和好如初了,不过这样也好,在布兰多发迹之前,他接触过对方相当长一段时间,总觉得这个人不是传闻中权力yù那么强的人。虽然时间会改变一切,但有些根深蒂固的本xìng是难以移除的,何况埃鲁因现在需要稳定,如果公主殿下急于与权臣争名夺利,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公主殿下识得大体。欧弗韦尔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摇头道:“信上说玛达拉今rì可能已经完成了实质上的统一,如果这是真的,这封信就显得太过重要了,但臣下有些疑惑的是,区区一年半的时间,玛达拉究竟能否完成这么重大的转变,要知道虽然埃鲁因才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但对于玛达拉来说也是一样的。玛达拉是一个庞大的国家,利益纠葛更多,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消化战争的收益。托尼格尔伯爵曾断言这场战争是血杖裘格私自挑起的边衅,对此臣下十分赞同,这种事情在埃鲁因历史上发生过很多次,甚至不仅是在玛达拉有这样的情况,偶尔埃鲁因边境上的领主也会私自率兵进入玛达拉境内掠夺一番。”

    他苦笑了一下,没对格里菲因说其实在早年的时候,这样的情况还多一些,血杖当年入侵卡拉苏就是对于金城领主的报复,那时候玛达拉内部一盘散沙,而埃鲁因却是一个主权完整的王国,历史上从来没有弱势一方频频入侵强势一方的传统。但自从黑玫瑰战争前后,这种情况就逐渐开始逆转了,其实王国内大部分有识之士都能清楚地认识到那朵黑sè的布罗曼陀玫瑰可能正在含苞怒放,但若要说玛达拉迅速地完成了统一并立刻就要掀起另一场全面战争,就没人会相信了。

    但若布兰多在此,就会告诉他这次战争的xìng质非常特殊,说白了就是玛达拉那位至高者与女妖之王亚尔薇特联合起来演了一出戏诓骗血杖去送死,明面上玛达拉还处于分裂之中,但正如他所说,实质上已经完成了统一,这场战争就是那位至高者消除异己的最后一战,而今在玛达拉国境之内,一切资源与力量都统一起来,准备着接下来这个黑暗国度复兴的一战。而如今的血杖,在那位明里暗里的纵容之下,军队已经率先完成了改变,那将会是埃鲁因王国遇上的第一支‘新玛达拉’的军队,历史上戈兰—埃尔森公爵就曾经吃了大亏。

    可惜,布兰多并不在这里,无法解释这些,只能寄希望于格里菲因公主与欧弗韦尔能够足够重视他的意见。

    格里菲因听完欧弗韦尔的话,但还是拿不定主意,这一次她所面对的,是一个近乎于未知的对手,在黑玫瑰战争之前,玛达拉是边陲之患,手足之疥瘙,而地方贵族的步步紧逼,才是胸背之瘭疽。事实上直到现在这仍旧代表了大部分贵族的想法,如若不是为了一并解决让德内尔的麻烦,这场秋季战争对于埃鲁因来说仍旧不过是另外一场边衅而已,格里菲因虽然隐隐认识到玛达拉的兴起对于这个古老的王国来说可能是一个威胁,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了解对方也无从谈起。

    她思虑了片刻才回答道:“这么判断虽然也符合逻辑,但未免太过武断了,我相信伯爵大人他不会无的放矢。”

    “我并不是怀疑伯爵大人。”欧弗韦尔忍不住再次苦笑,看起来自己这位学生不是一般地笃信那位托尼格尔伯爵,他忽然意识到可能是安培瑟尔一战给公主殿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她有些盲目地信任布兰多的军事才能,但其实他甚至欧汀伯爵都清楚,对方的军事才能只能说是一般,但对于事物发展事态的判断却异常出sè。他想了一下,大概是自己曾经在和她交谈时把布兰多战斗的经历描述得过于浪漫了一些,他本来是只是出于欣赏的心理想要给这位公主殿下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毕竟那位托尼格尔的确是一位难得的人才,更胜在对于王国与理想之间保有忠诚,比起马卡罗与利伍兹那些人,他更欣赏这样的年轻一代,但此刻欧弗韦尔还是摇了摇头,看来有必要得提醒公主一下了,免得让她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对于布兰多、对于她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斟酌了片刻,才补充道:“我只是担心托尼格尔伯爵受到了情报上的误导。”

    “你是说布兰多……托尼格尔伯爵他拿到的情报可能失真,甚至是一个陷阱?”格里菲因反应过来,蹙起眉反问道。

    欧弗韦尔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欧汀,维埃罗大公,高地骑士团的使节团被召见,埃罗大公看了手上的信也是沉吟了片刻,然后叫来了自己的手下。那个自称与玛达拉打过相当长时间交道,对那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有所了解的中年骑士听了公主的问题之后,摇了摇头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是有传闻提到玛达拉国内正在经历某些改变,但我认为正是这种时候它们的行事才会更加谨慎,如果托尼格尔伯爵所言为真,但在这种时候血杖又怎么可能从他们那位至高者手上得到全力的支持呢?”

    “我认为我们的主要敌人应该是让德内尔,”维埃罗大公更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与玛达拉才刚刚签订了和议,血杖应该不会太过肆意妄为,他应当是受让德内尔所蛊惑,以为看到了机会才出兵想要占便宜好讨好他们那位至高者。”

    维埃罗大公的回答主观xìng太强了,在场的诸位都忍不住摇摇头,格里菲因更是皱了皱眉头,因为她外公的分析几乎与布兰多截然相反,看得出来,那位托尼格尔伯爵大人的计划的重心是放在玛达拉身上的。这也符合她的想法,她不希望在这上面做更改,因此假装没听到自己外公的回答,而是看向高地骑士那边。

    高地骑士团的使节团团长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稳重的老骑士,但开口的却是个稍显年轻的巫师,那巫师简单地答道:“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尚不支持托尼格尔伯爵的看法,虽然玛达拉那位至高者几乎已经统和了黑暗贵族们的意见,但玛达拉如今还说不上是完全的统一,吸血鬼的家族大多支持他,但黑暗领主与之却貌合神离,尸巫不过是迫于前两者的压力而暂时低头,此外还有女妖之王亚尔薇特始终在抗拒来自于埃琉德尼尔圣宫的招抚,依我们看来,两者之间迟早会有一战。”

    看起来几乎所有的信息都在反对布兰多的判断了,格里菲因有些为难,从心里来讲,她是愿意相信那位托尼格尔伯爵的,虽然对于布兰多可能存在的野心有些忌惮,但她却十分信任布兰多对于未来局势的判断,尤其是两人在政治的见解上有出奇的一致。但怎么才能说服其他人呢,还是说布兰多真的看错了?

    这个时候芙蕾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或许亚尔薇特与女王只是貌离神合呢?血杖轻启战端,等于说违反了两国的和议,如果战胜了还好,若是失败,很可能会直接被铲除。血杖本身就是黑暗领主中最桀骜不驯的那一派,它没有理由去逢迎讨好玛达拉那位至高者,裘格是个残忍、贪婪的领主,它当初报复卡拉苏时就不过是出于暴躁的xìng格而不是理智驱使,它又一次可能同样是在蔑视那位至高者的权威,如果是这样的话,现下台面上的信息就能说得通了。”

    她的话让整个书房静了静。

    没人知道这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猜测,甚至就连芙蕾雅自己都不明白,她不过是偶然听布兰多说起,盲目地信任对方的判断而已。但沉寂了片刻之后,她却看到高地骑士们正在摇头,那个维埃罗大公手下的中年骑士更是开口道:“荒谬,你这纯粹是yīn谋论的论调,这是一场战争,我们怎么可能去推测那位至高者与血杖之间有什么纠葛,关键是,你说的这些东西,除了是猜测之外,还有什么证据么?”

    “证据?”芙蕾雅脸一下红了,证据就是这是布兰多告诉她的,可她也明白,这句话显然不能拿来当成证据的。

    最后还是格里菲因为她解了围。“无论如何,伯爵大人的提议是出于谨慎的目的,把这封信上的内容转交给下面的将军们吧,有备无患,不是坏事。”言毕,公主殿下看了那位大地骑士的女儿一眼,忍不住摇摇头,她知道布兰多是希望这个小姑娘未来能独挡一面的,她也确实有这个资质和背景,而且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也确实变得沉稳起来,可是在涉及托尼格尔伯爵的争论时,还是显得太着急了一些。不知怎么的,她心中隐隐有些羡慕,布兰多的政治主张其实也是她的政治主张,针对玛达拉的防范,也是她心中的想法之一,但她却不能像是芙蕾雅一样站出来直言不讳地维护自己和那位托尼格尔伯爵的意见。

    因为她是未来埃鲁因国王的姐姐,此刻这个王国平衡的实际掌握者。

    欧弗韦尔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学生写的手书,上面是所有人通过的对布兰多这个提议的处理意见,他暗自摇头,公主殿下在这些方面还是太过稚嫩了一些,她太不了解下面的人了,维埃罗与兰托尼兰的使者都显得十分不在意,高地骑士的态度也未表现出足够的重视,上面尚且如此,下面更是阳奉yīn违,这个手令的执行力度还能剩下多少,很值得怀疑。

    不过狼爵士并未想到,他们所有人很快就不需要为这个问题而烦恼,因为就在这道命令还未走出瓦伦登堡的大门时,布罗曼陀的黑玫瑰已经在yīn影之下静静地绽放。

    戈兰—埃尔森走廊——

    这条走廊位于于松山脉北方,在托桑卡德森林与布契之间,它有另外一个名字,即西尔曼地区。就像大多数位于埃鲁因边陲的领地一样,西尔曼同样算不上是什么富饶之地,西尔曼西面丘陵起伏,只在东面的河谷中有平缓的地带,星星点点的村落与庄园散落于这条河谷带之上,南境的两条河流,一条流经布契,一条流经西尔曼河谷,最终汇入瓦伦登湖,而这第二条河流,就是西尔曼地区的生命线。

    从丰收之月开始,三个大队的骑兵就散布于这条生命线上,听起来兵力强大,但松松散散分布到每一座城镇,其实也就是一两个中队的力量。为了防止兵力分散,副团长沃尔特将大部分有生力量都集中于西尔曼地区最繁华的猫头鹰镇,然后按小队的形式将整个骑兵团的巡逻队与斥候都放了出去,以监视南面的于松山隘。而正是这天傍晚,原本应该按时返回的巡逻队陆陆续续失去了踪影。

    大约七点整的时候,才有斥候报告南面发现了小股亡灵活动的痕迹,不过这个时候西尔曼河谷的大多数人还是存有侥幸心理,甚至包括沃尔特在内也认为这只是玛达拉方面的试探。原因很简单,既然玛达拉掌握着进攻面更为开阔的布契地区,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必要要从西尔曼河谷进攻。八点半,沃尔特见到了来自梵米尔的信使,才得知从下午开始,大批亡灵军队就在对梵米尔一线防线展开进攻。

    玛达拉的进攻主力果然是在布契,沃尔特这下放下了心。虽然他也收到了来自于公主方面的jǐng告,但梵米尔军团其实更亲近于戈兰—埃尔森公爵,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公主殿下出于好心提醒了公爵大人,但公爵大人尤其是下面的人未必会因此而领情,何况打心眼里他们这些常年与玛达拉交手的人就认为上面纯粹是在乱指挥。

    山对面那些骨头架子在想什么,他们实在是太清楚了。

    晚上十点,沃尔特揉揉眼睛走出帐篷,试图作最后一次观察,然后他看到了漫天星光升起的奇迹。

    ……

第十三幕 西尔曼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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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页在黑夜中哗哗翻动,瑟冷秋风穿过空荡荡的街道,关于三个月前托桑卡德矿区受到不明身份盗匪袭击的通告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动着,与几张通缉令一起在布告栏上如蝴蝶般扇动着翅膀。民兵与jǐng备队正在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大街上满街乱跑,乱糟糟的叫声,尖利的哨子声,在夜sè下刺耳地响彻整个小镇。小镇zhōng yāng圣殿尖塔之上的钟声终于当当当地回荡起来,午夜惊魂的梦魇,恍若一个惊惶不安的预兆顷刻之间就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然而一片慌张失措的氛围之下,仍然有人冷淡以对,夏纳利穿着白翼骑兵团的制服,双手环抱靠在市政大厅外面的围墙上,冷漠地看着不远处街对面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在分别。

    “洛妮,你把这个带上,我听说斯文法诺那些地方很冷,你用得上的。”穿着jǐng备队服的少年一脸关切地将厚厚的毛皮大衣塞到马车上的少女手上。那辆马车上坐着的人大多面sèyīn沉、沉默不言,只有少女脸sè苍白,死死抓住少年的手:“艾凡,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么?”

    少年笑了笑:“洛妮,我是jǐng备队成员,受命于公主殿下,发誓效忠这个王国,还有未来的国王陛下。守护这片土地,保护大家,正是我的责任,别任xìng了,我很快就会来和你们汇合。再说了——”他拔出剑来,明晃晃的剑刃映得所有人心头都是一寒,“我的剑术可是jǐng备队中数一数二的,那些骨头架子没什么可怕的,洛妮你等着,我会像是布雷森骑士和托尼格尔伯爵一样干出一番事业来的。”

    少女紧抿着嘴唇看着他,街那头又响起一阵急促的哨子声,少年回头看了一眼,赶忙转过头来拍了拍少女的手背:“教官在催我们了,你到斯文法诺等我,不用担心,只是一些零星的玛达拉军队而已,它们的主力还在山那边的布契,白翼骑兵团的骑士们早就和我们说了,这场战斗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女这才噙泪点了点头。

    夏纳利看了一阵感到有些无趣地回过头,正好瞥到自己的同伴正牵着她自己的马与他的战马一并从市政大厅的院子里走出来,他立刻问道:“队长说服他们了?”“那些目光浅薄的家伙。”女骑士撇了一下嘴,有些冷淡地答道。夏纳利知道,这就是说服了,只是恐怕说服的过程不怎么叫人愉快——那是一帮浅薄的家伙,目光里只有眼前的利益——他很赞同这一点,但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从来没人说梵米尔军团的好汉个个是仗义之辈,相反,他们在地方上的名声可不好。他抓着马鞍,翻身上马,同时顺手往后扫了一下,好叫斗篷与挂在腰间的佩剑不别在马背一侧,他侧过头,看到罗莎正做完同样的动作。

    两人都是老骑兵了,都经历过一年前那场惨烈的战争,夏纳利至今还记得自己向那一望无际的骷髅海发起冲锋的时候的场景,在黑夜之中,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片闪动的磷火之海,那样壮观的一幕,想想都让人觉得从骨头里发冷,据说在那场战斗中,许多人都是因为被吓得放慢了速度之后才被长矛刺死的。但熟悉了与玛达拉的战斗之后,人们渐渐发现骨头架子的战斗力不过如此,单薄的骨头架子,实力还远不如一个成年人类。

    只不过那支不知害怕,不会疲倦,也从不后退的军队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夏纳利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的伤疤,问道:“去哪里?”

    “去和我们的部队会合。”罗莎抓起缰绳,稍稍夹紧马腹,已经一马当先小跑了出去。夏纳利只得拍马跟上,但忽然之间,一声尖啸掠过两人头顶,震得街道两侧房顶的瓦片哗啦啦地直往下掉。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艾凡抓着自己的剑,正转身跑向集合点,突如其来的尖啸让少年停下脚步,惊愕之下抬头望去,小镇南面茫茫夜幕之中,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正在缓缓升起。这些星光升上半空,汇聚成一团,然后又骤然散开,像是转折而下的鸟群,那一瞬间,少年终于明白过来那是什么——

    “隐蔽——!”

    不知什么地方一声凄厉的尖叫,漫天火箭已经如同雨点一般落下,街上原本还有一些正在向北逃亡的行人,此刻在箭雨之中像是一截截木桩般倒下,魔法淬炼过的冰冷锋矢穿透脆弱的人体,上面附着的灵魂之火着了油一般熊熊燃烧起来,转眼之间就将受害者化为一个人形挣扎的火团。只有少部分反应较快的人侥幸存活下来,艾凡就是其中一个,jǐng备队长期以来的训练终究救了他一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反应过来,而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扑倒在一间陶器作坊门口。他有些木然地抬起头,看到不远处作坊门口的悬挂的招牌已经被好几只箭刺穿了,正缓缓为那团幽蓝sè的火焰所吞没。

    “怎么了?”

    他回过头,铺满石板的街道上像是忽然生出一片杂草,那是密密麻麻竖立的箭矢的尾羽,尸体、吓得近乎崩溃的居民、燃烧的残骸,好像顷刻之间将整个小镇化为地狱的场景,艾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而这个时候第二声尖啸掠过整个小镇上空,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起来,在他的视野之中,一头他从没见过的带翼生物呼呼拍动着翅膀,飞上了小镇zhōng yāng圣殿的尖塔之上。

    ……

    白翼骑兵团第七中队骑士队长盖奇就那么僵在了那儿,他几次想要去抓自己的指挥刀但都抓了个空。在他面前不足百米远的地方,无数白骨手臂正掀开泥土从地下伸出,然后是眼眶中燃烧着磷火的颅骨,然后是锁骨,肩甲以及整个上半身,不计其数的骷髅正一具接一具从地下爬出,它们抖落黑沉沉的冥钢锁子甲上的土块,手持长弓,一具接着一具站起来,向前走去,走到预定的位置,然后举起长弓,长弓上的箭矢燃烧着一团团幽幽的火焰,好像是顷刻之间,就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完整的长弓手阵地。

    几乎所有骑士都在盖奇身边显得不知所措,因为向四面八方望去,眼前的这一幕并不仅仅发生在他们面前,在整个西尔曼河谷的正面,无处不在。黑夜之下,骷髅弓箭手箭矢上的磷火形成一条连续的光带,这条光带从西往东,一眼望不到尽头。

    但问题的关键是,它们究竟是怎么来的?斥候呢,那些家伙死到那里去了?这些该死的骨头架子是怎么绕过防线的?难道是从地下钻过来的吗?

    所有人心中都悬挂着这样沉甸甸的疑问。

    但对于盖奇来说,这些问题现在都汇聚成一个主要的问题——

    怎么办?

    第二波箭雨从天而降时,白翼骑兵团几乎吓呆掉的副团长沃尔特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终于意识到这绝不是什么sāo扰。即使是在黑玫瑰战争中,他也从未见过这么多骷髅弓箭手,玛达拉的黑暗领主们喜欢将军队分成一小队一小队各自指挥,一般来说一队尸巫通常指挥着十到十二具骷髅——视黑暗领主手下有多少尸巫与黑骑士而定。这样的战斗模式就像是骑士率领着它们的侍从而战,只有在大型的战役中,往往你才能看到成百上千的尸巫驱使着数以万计的骷髅像是海啸一样迎面扑来,那是人类军队最害怕见到的场景,但所幸,这样的机会即使是对于那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来说也是很罕见的,首先不提汇聚起数千尸巫本身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往往需要许多领主通力合作才能做到——但这恰恰是玛达拉最难发生的一件事情。

    因此当沃尔特看到那漫长的战线上数以千计的骷髅shè手时,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人耍了,前面起码有三到四位黑暗领主在并肩作战,并且合作无间。这个时候他即使是再愚蠢也意识到西尔曼这条看起来更难进攻的通道,恰恰正是玛达拉的主攻方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马上想到:现在该怎么办?怎么解决眼下的战斗?还能不能解决?

    他心中唯一还能庆幸的是还好自己指挥的是骑兵,骑兵与玛达拉常规的骷髅战士相比,至少还有机动xìng和冲击力一个优势,玛达拉虽然也有黑骑士,但数量太少了,在这场战斗中起不了决定xìng的作用。这位副团长很快冷静下来,玛达拉的突袭来得太突然了,这些该死的骨头架子从地下突然出现,几乎一瞬间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他外围一个大队的骑兵就完了。那些骑兵虽然还不至于一开始就被全部歼灭,但他们被分散地拖在阵地上,互相之间几乎不成建制,首尾不连,很快就会丧失战斗意志,沃尔特很熟悉自己的手下,因此不会指望会有什么奇迹发生,不过他还有两个大队。

    这就够了。

    “传令兵!”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叫一声。

    一道道命令在一片混乱中被传达了出去,而当西尔曼河谷之中剩下两个骑兵大队正在汇聚起来对骷髅弓箭shè手左侧侧翼展开攻击时,正如沃尔特的预料,白翼骑兵团第一大队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第一大队骑士指挥官,黄金中位的大骑士伽林在第一波箭雨中倒霉地被shè中了眼窝当场丧命,其后骷髅大军从地下忽然爬出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直接将正处于混乱之中的第一骑兵大队拖入乱战之中,战斗不过进行了半个钟头,第四中队即被全灭,第七中队骑士队长盖奇丧命,第八中队骑士队长奥帕姆重伤昏迷,剩下的最高指挥官落到第八中队的副队长波特兰头上,而此人一贯没什么主见,干脆率军退入猫头鹰镇上,于是玛达拉大军正面彻底失去阻拦。

    剩下两个骑兵大队顿时暴露在攻击锋矢之下——

    沃尔特在高地上看到这样一幕时气得简直要骂娘,在心中已经把奥帕姆拖出去砍了好多遍,但可惜他的愤怒在眼下无济于事,此刻要回收命令为时已晚,只能指望玛达拉的反应没那么快,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在战场上转向。或者是自己的手下更出sè一些,能够顶住一两波攻击,只要杀进骷髅弓箭手的阵地上,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他们是骑兵,而对方不过是步兵而已。

    如果这是在黑玫瑰战争中,说不定白翼骑兵团已经崩溃,但好在距离那场战争已经有一年时间,这一年时间留给曾经经历过那场可怕战争的每一个人舔呧伤口。那些可怕的亡灵在老兵们心中现在又还原成了丑陋的骨头架子而已,而不再是死亡的代名词,它们除了呆板无畏之外,甚至还不如普通的人类士兵,没有了源自根源的恐惧,那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也就是一个稍微特殊一些的对手而已。

    沃尔特想到这一点,抿住嘴唇,“玛莎保佑,时间改变的不仅仅是玛达拉。”他心中默默地想到。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一团团照明魔法在阵地上炸开,将成百上千行进的骑兵锋矢与他们前方与玛达拉骷髅大军之间最后一段距离照得一片通明,在缓缓行进的骑兵队伍之中,魔法师正一个接一个从骑士身后飞起,离开马背,漂浮在半空中,虽然他们的法术会将白翼骑兵暴露在骷髅弓箭手的shè程之下,但骑兵们正准备进行最后的加速冲刺,在黑暗的条件下想要展开这样的战术近乎是不可能的,虽然传说中有一些骑兵或许能做到,但白翼骑兵团的指挥官们自忖自己的属下们这个能耐。

    第二骑兵大队骑士长万斯正感到一个又一个马背上的好小伙子正在超过自己,事实上整个第二骑兵大队都处于加速状态之中,相隔大约不到一百米,是骑兵第一大队,瓦莱丽指挥的那只骑兵比他们更靠前一些,他们的任务是在骷髅的海洋中杀开一条通道,好让他们通过去屠杀后面那些驱赶骷髅的尸巫,他忽然感到身上一轻——这是风系法术在他和他的战马上作用的征兆,得益于各式各样的奇异的魔法,他们的骑兵才能在夜间于这样崎岖的地形下发起冲锋,而这些战术,都是在黑玫瑰战争中总结出来。

    在那之前,王国的军队一直遵从于从第一次圣战中得来的经验,守旧而古板,事实上并不适合于人与人之外的战争。

    战争对于双方都是公平的,面前那个玛达拉或许比以前更加强大了,但他们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走着瞧吧,该死的骨头架子!”他有些兴奋地挥舞了一下长剑,骑兵战术是文明有史以来最为伟大的发明,当你亲身参与其中,前后左右都是奔驰的战马与浑身覆甲、手持双手长剑的骑士,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向前组成一道不可抵御的钢铁洪流时,每一个参与者都仿佛亲身驾驭这超凡的力量,那种感觉绝对令人上瘾。

    而对于万斯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箭雨开始下了,叮叮当当落在盔甲上,几乎没造成什么影响,骑兵的战马并不是那些驮马的近亲,而驯服的魔物,从血统上来说更接近于独角兽的近亲,不过没有它们在森林中那些亲戚那么强大的力量,然而也远超于普通的野兽。因此箭矢上的冲击力经由厚厚的盔甲减轻之后,再传递到它们身上,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冲在最前面的骑士们已经开始发出怪叫声。

    在这个距离上,就要准备迎接法术了,尸巫的法术。不过后面的魔法师们也准备好了出手,这是最后一道关卡,一旦冲破,前面就是毫无抵抗力的骷髅大军。在黑玫瑰战争中,没几支军队敢于这么正面冲击如海一般的骷髅大军,但今时不同往rì,披在这支大军身上的神秘外衣早就因为战争之后时间的积淀而褪去,尤其是在参加过第一次战争的老兵来说,眼前也就是些骨头架子而已,新仇旧恨就在眼前,他们憋着一口气要给对方一个教训。下级军官们也在嚷嚷着,给新兵们鼓气,每个人都很明白一件事,他们是一支骑兵,而对方不过是步兵,无论冲击失败与否,步兵都不可能对骑兵展开追击的。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不要被拖住了就行了。

    还有就是黑骑士——

    但还好,骷髅大军分布得很分散,对方的指挥官看起来没什么经验。而万斯也没看到黑骑士的影子,黑骑士与他们的梦魇马在这样的环境下十分显眼,到不虑会隐蔽在什么地方,整个河谷一片开阔,最近的丘陵也在千米之外,不用担心它们会忽然出现。万斯四下看了一眼,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唯一让他感到疑惑的是。

    预期中的法术打击并没有到来。

    “玛达拉的指挥官在搞什么?”他心下稍微有些疑惑,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瓦莱丽的方向:“它们已经快错失最后的机会了啊……”

    ……

第十四幕 西尔曼之殇(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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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达拉的指挥官在搞什么?”第一骑兵大队骑士长瓦莱丽的确同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抬起头,魔法的光辉照得一片通透的战场另一端,骷髅大军正在做一个奇怪的举动。这支大军正在缓缓转向,但动作如此缓慢,拖延得像是一个垂死的老人,几乎已经不可能在骑兵锋矢到达之前将正面重新转向他们并展开攻击,玛达拉的左翼仍旧暴露在埃鲁因人两个骑兵大队的直接威胁之下,她甚至可以判断出,即使自己的攻击从它们之间穿过,它们也来不及调头来围住他们。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但瓦莱丽却看到,骷髅大军正在分散,好像故意为她让出一条通道来。如果这一幕发生在人类的军队身上,那么按照骑兵cāo典上的描述,对方必定是已经崩溃了,剩下只要像是赶鸭子一样驱赶着它们前进就可以了。但女骑士长心中却升起浓浓的jǐng惕,因为在她面前的是一只亡灵军队,而亡灵,是不可能士气崩溃的,除非是后面驱赶这些骨头架子的尸巫们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背后有人在攻击这支玛达拉大军?她心中才刚刚闪过这个侥幸的念头,但视野之中忽然出现的事物立刻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看到那个正在展开的豁口背后,忽然出现了一些高大的身影,不是笨重的尸怪与十字军侩子手,也不是盔甲之下熊熊燃烧着一团灵魂之火的黑骑士,那是一些古怪的骑手,像是骑在马背上的骷髅,浑身覆着黑沉沉的锁子甲,依着长枪,身下的战马也是瘦骨嶙峋,整个笼罩在一件破破烂烂的马甲之下,这样的骑手起先出现了几位,但随着豁口变得越来越大,它们的数量也逐渐变得恐怖起来。

    瓦莱丽惊讶地瞪大眼睛,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骷髅弓箭手背后出现了一整只骑兵,那绝对不是黑骑士,因为黑骑士不可能有这么多,那些骷髅骑手一个挨着一个,正面纵宽几乎有足足一里,黑沉沉的,像是一堵城墙。“快减速,转向!”瓦莱丽心中像是被刺入了一根尖刺,她忽然明白过来那是什么,骷髅骑士,玛达拉方面出现了他们先前从未见过的新兵种。

    在战场另一边忽然响起了尖利的哨子声,瓦莱丽看了那边一眼,心知肚明万斯也看到了那些古怪的骑手,他们反应很快,虽然不明白对方实力几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对方比自己多,而且多得多。如果说那些骷髅骑手的速度可以赶得上它们的话,那怕就是战斗力极为羸弱,那么对于白翼骑兵团来说也是一个灾难。

    因为他们虽然锋利,但一样脆弱,一旦被拖住,等到数以万计的骷髅大军围上来,那么下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败亡,然后被转化为那些怪物的同类。

    而戈兰—埃尔森通道失去了他们这支骑兵之后,从西尔曼河谷一直到库尔克就再无防御xìng的力量,等于说整个戈兰—埃尔森都为玛达拉洞开了大门,瓦莱丽满身冷汗,几乎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那几乎就是黑玫瑰战争的翻版,甚至可能更惨,因为南方军团现在还在安培瑟尔,如果戈兰—埃尔森失手,整个南境就只剩下卡拉苏了。

    白翼骑兵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自身的处境,这些老练的骑手们一个接一个地转向,两支骑兵在战场转向极快,但在瓦莱丽看来却慢得令人有些心急,她看到那些骷髅骑手正在小跑着开始加速,整支军队整齐划一得像是一具庞大的机器一般。这个时候这位女骑士长终于认识到这支骑兵的可怕,然后她又想到另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是这支骑兵可能和黑骑士一样,是没有战马的耐力这个顾虑的。

    她心中顿时一片冰冷。

    而这个时候,只能寄希望于沃尔特副团长的指挥了。但令她十分不安的是,为什么指挥官还迟迟不下达撤退的命令,难道说他打算把整支白翼骑兵都葬送在这里,仅仅为了证明这支玛达拉大军有多可怕。瓦莱丽焦急地回过头,看向北边的某处丘陵,希望等到那个预期的信号,但可惜,北方一片沉寂。

    这时一声尖啸忽然掠过整个战场上空,所有人都忍不住抬起头,视野中映入一头头奇怪的飞行生物正在掠过头顶。

    ……

    镇上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举目四望,到处是熊熊燃烧的幽蓝sè火焰,除此之外要不就是街上已经被破坏的白翼骑兵团或者说jǐng备队的临时防线,到处都是尸体,穿着民兵制服的,白翼骑兵制服的,或者和他一样jǐng备队制服的,但唯一的共同点都是,浑身是血,已经失去了呼吸。艾凡的目光只在这些尸体上作小片刻停留,就缓缓越过这些区域,一小队jǐng备队的其他成员正跟在他身后,他刚刚得知,他们的教官已经死在了那头最先飞到教堂尖塔上那怪物手上——而且也知道那东西的名字:惧灵。但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据说布契的第一骑兵大队已经彻底在巷战中被打散,指挥官波特兰也被杀死,现在第一骑兵大队已经名存实亡,剩下的人都和跟着他们这些人一样,没什么战斗的意志,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要活下去而已。

    就好像是片刻之前他们还满腔热血地想要为埃鲁因而战,但理想很美好,现实却残酷得让人无法接受,几乎是立刻就给他们每个人上了冷冰冰地一课。

    唯一让艾凡感到有些欣慰的是,洛妮的马车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出了镇,据说白翼骑兵正在镇子外面战斗,那么她还有家里其他人应该能安全地抵达斯文法诺吧。但那之后又会怎么样,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玛达拉的骨头架子如此之多,镇子里几乎都是那些怪物,现在少年已经十分怀疑,他们究竟能不能守得下来了。

    一行人像是逃难的乞丐一样沿着已经变得陌生的小镇往外走着,没走多远果然还是被拦了下来。通向镇外的唯一条街道上正在发生激烈的战斗,艾凡很快分辨清楚交战的双方应当是玛达拉的骨头架子与镇上的民兵,那基本上是一面倒的屠杀,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场面上已经没有一个活人。尸巫正在把那些新鲜的尸体唤起,前一刻还是为埃鲁因而战的战士们,下一刻又浑身是血摇摇晃晃拔剑向他们砍过来。

    “是罗拉他们,他们全死了。”一个jǐng备队员脸sè有些难看地说道。

    艾凡脸sè也变了变,这些民兵都是平rì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镇民,但眼下却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街那头那鬼鬼祟祟的尸巫,咬了咬牙。

    “真倒霉,有尸巫!”副队长马东啐了一口,拔出剑道:“得想办法干掉它我们才能继续前进,你们想办法吸引吸引那些怪物的注意力,我去砍了那家伙,尸巫的力量都在它的手杖上,只要我出其不意砍掉它的手臂,那么这一战应该挺好打的。”

    艾凡看了他一眼,觉得没这么乐观。“小心点。”他提醒道:“你注意下这儿,先前至少有三到四个小队的民兵,这里是通往镇外的唯一一条通路,他们是负责断后的。”

    “那又如何?”

    “教官告诉过我们一个尸巫能率领十到十二具骷髅,它干不掉这么多人。”

    “那也不一定,”马东摇摇头:“这些民兵在这种情况下没什么战斗力的,他们不比我们,不是职业军人。”

    艾凡见他听不进去,也只能闭嘴,他回头向其他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和他一起进攻,好吸引那尸巫的战斗力。两方相距不过五十米,他其实并不是太过担心正面的战斗,因为他们的人数更多,那尸巫短时间内也不过才唤起两三具尸体而已,马东说得没错,民兵在这种情况下战斗力是要打好几个折扣的,有些时候他们甚至可以被几具骷髅杀得一个不剩,因为早已吓破了胆。但隐藏在燃烧着的建筑中的骷髅弓箭手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麻烦,他们近乎一半的伤亡都产生在这两具骷髅弓箭手身上,好在战斗虽然进行得不太顺利,但至少那尸巫的手下还是一个个倒在了他们手上,而这个时候马东终于抓住机会,他一个人悄然穿过另一侧建筑物下的yīn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了那头尸巫,然而就在他拔剑准备进行最后一击时,却异变突生。

    “马东,小心头上!”艾凡忽然喊道,他一直不太放心马东这个计划,因此始终注意着那个方向,而就在他看到马东正准备出手时,一团黑影忽然从天而降。

    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他们的教官就是这么死的。

    马东在最后一刻也反应了过来,但这位jǐng备队的副队长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哗啦一声巨响一头庞然大物已经从天而降带着无数瓦片落到他身上,一抓抓住了他的肩膀,尖利的爪子直接刺穿了他的锁骨与肩甲之间,将他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马东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这个时候其他人才看清那怪物的模样——长得有点像是一头缩小的骨龙,构成它的躯体只有骨骼没有外皮,硕大的头颅上一对眼眶中燃烧着两团灵魂之火,像是喷出的两道光柱一样,它长着尖利的牙齿,与骨龙唯一不同的是它在嘴的前端有着明显而尖利的喙,“惧灵!”有人发出一声尖叫,认出怪物的身份来,但这句话并不能拯救马东,惧灵头向下一啄,将副队长的头颅咬得粉碎,他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来。

    惧灵一口啄死马东,立刻将尸体丢掉,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其他人,冲他们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啸。艾凡只感到身体一阵冰冷,脑子里好像一片空白般,但他身边的其他人明显反应更快,一个jǐng备队队员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跑,但他还没跑出几步,一团绿光就击中了他的后背,整个人顿时膨胀起来炸成一片血雾。

    这一幕惊醒了所有人,在场还有一头尸巫。

    而它,也一点不容小觑。

    艾凡眼睁睁看到那怪物向自己举起骸骨手杖,他有心想要躲避,但却一步也挪不开身体。

    “洛妮——!”

    ……

    夏纳利默默地为罗莎合上眼睛,女骑士生前最后一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空,空洞无物,那头尸巫在她胸口开了一个大洞,里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他一句话没说,脱下军服来为她盖上,他们相识长一段时间,一同经历过黑玫瑰战争,甚至参加过几次有数的大战,骑兵团里他们也是有数的老兵,因此也身任了士官军衔,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边境冲突,但没想到就在这里生离死别了。

    虽然这样的生离死别这一年来他也经历得多了,但此刻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对面的骨头架子里多出了一些新的兵种,比如说惧灵,这种东西以前只出现在卡拉苏的战场过,为什么会忽然到了布契南面的黑暗领主军队中。尸巫的数量也罕见的多,要不是错估了那头尸巫与惧灵后面还有一头尸巫,罗莎也不会死,夏纳利这一刻简直想破口大骂,那些该死的斥候究竟在干什么。

    他看着罗莎那张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穿过这段街道,街上尽是残缺不全的躯体,也有一些保存完好的,不过身上都插着一两支箭。但他忽然停了下来,在尸体堆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是那对先前见过的年轻情侣中的一个,“可怜虫。”他心想,但还是走了过去,“也算是有缘,至少叫你死得体面一些。”他这么想着,想要将对方的尸体从废墟上拖下来。

    但他刚刚握住对方的手,就吓了一跳——有温度,还有脉搏。“这家伙还没死。”他忽然反应过来,赶忙加把劲把少年给拽了下来,然后使劲拍了拍他的脸。

    艾凡清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夏纳利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他记起这人其实他见过,在市政大厅门口,与一个女骑士站在一起,一脸自大。“没想到你也死了……”他迷迷糊糊答道。“死你个头,蠢货!”夏纳利一巴掌拍过去,“快给老子滚起来,算你运气,你还想见你那个小女朋友,就给我打起jīng神来。”

    “我没死?”艾凡好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真的?”说完泪水就止不住地跟着流了下来。

    夏纳利看着这个没出息的小子躺在那里眼泪横流,就止不住想一脚踢过去,但犹豫了半晌,还是叹了口气,只是回过头看了罗莎一眼。“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拿出点气概来,”他伸出手,一把拽起对方:“现在镇上已经没活人了,你还认得路吧,带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艾凡怔怔地看了他一眼,赶忙点了点头。

    ……

    瓦莱丽明白,白翼骑兵团已经全完了。但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到最后副团长还是没有一丁点反应,除非他早已经逃跑了,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眼睁睁看着那骷髅骑手将手中的长枪刺进自己的胸膛,全身的力气像是跟着流失了,她艰难地抬起头来,环视四周一眼,骷髅骑士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叠在她身边。

    但可惜,这毫无意义,“我就要变成它们中的一员了。”她心想。

    万斯死了,瓦莱丽也死了,剩余的白翼骑兵正在溃散,但无数惧灵正在天上扼杀他们逃跑的希望,在整个战场上此刻形成了这样一幅恐怖的画卷,漫山遍野星星点点的灵魂之火的光芒在推进,骷髅大军正在驱赶着仅存的人类奔逃着,但他们最终会被追上,因为无论是战马也好人类也好,在一场比拼耐力的比赛之中永远不可能是亡灵的对手。

    艾凡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他本来以为镇上的浩劫不过是战争的一部分。但现在看来,已经不存在什么战争了,剩下的只有屠杀而已。夏纳利同样面sèyīn沉,白翼骑兵团完了,他比艾凡更清楚这一点,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战斗会打成这个样子,最少第二和第三大队应该能逃得出去不是么。就算是最坏的情况,留下第三或者第二骑兵大队断后,至少也能逃出一个骑兵大队,但现在全完了,他几乎可以想象,剩下在玛达拉大军面前就是一马平川的戈兰—埃尔森通道,南境已经全完了。

    而就是他们两人,还不一定能从这漫山遍野的亡灵手下能逃出生天。

    “我们……我们怎么办?”艾凡看向这位骑士先生,忍不住小声问道。他坐下的战马还是罗莎的,他并不习惯骑马,但眼下的情况由不得他不习惯,还好jǐng备队时学过马术,不然现下只能被绑在马上了。

    “向东边走。”夏纳利yīn沉沉地答道:“东边的丘陵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在那里还有一些山贼强盗,但愿他们会收留我们。”

    山贼强盗。

    艾凡下意识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他记起来好像的确是有那么一群人,不过他们是民兵队和巡查骑兵的主要麻烦,与jǐng备队的关系不大。“他们好像来自托桑卡德,是些真正的亡命之徒,他们会收留我们吗?”他忍不住问道。“强盗或者亡灵,你选一个。”“强盗。”少年毫不犹豫地答道。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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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之剑介绍:
一次游戏中的死亡,一次偶然的复活,苏菲发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
带着一百三十级资深战士的重生记忆,他是否能在这个自己过去曾经奋斗过的世界中扭转历史的脉络、叱咤风云?
过去游戏中的一切,又将如何影响一个庞大异世界的运转——
即将走向没落的国家在火中复兴,我们的主人公又如何借助重生的机遇
琥珀之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琥珀之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琥珀之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