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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之剑全文阅读

作者:绯炎     琥珀之剑txt下载     琥珀之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幕 偷情真的没问题吗?

    “阿洛兹?”

    “你怎么在这里?”布兰多有点心虚地问道:“你不是回族里了么?”

    谢天谢地,名为阿洛兹的少女只是冷冰冰地哼了一声,没有一口火把这里烧为白地。她皱了皱眉头答道:“事情办完咯,真讨厌。听说你干了些了不得的事情,所以回来看看你,没想到正好看到某人变态的一幕。”

    “什么变态的一幕?”布兰多一愣。

    “咳咳。”幕僚小姐在后面猛烈地咳嗽起来,让人疑似她忽然得了什么重病,或者是哮喘之类的。

    小母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禁十分不满:“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我现在要对这家伙说话吗,我可不喜欢像是动物一样被人旁观呢,尤其是被人类旁观,那边那个布加人的巫师——你笑什么,莫非你不是人类?”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都给我出去!”

    她用这种口气说话时,明明是个萝莉的样子,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种傲慢的样子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丝毫不让人感到突兀,尤其是配上她那一对威风凛凛的金色眸子,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黄金的血统仿佛天生的王者,这样的骑士从她身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比世俗的国王更加天经地义。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了?”布兰多微微一怔,他记得在森林中的时候这头小母龙明明没这么多毛病来着。

    但他这句白痴般的问话只换来了恶狠狠地一瞪。

    “那么这里就交给您了。领主大人。”幕僚小姐有些同情地看了自己的领主大人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首先告退领着其他人离开了。之后是图拉曼,这位大学者明显是一副笑得很是古怪的样子,对小母龙的傲慢也不以为忤——大概是白银之民也不是第一次与黄金之民打交道了,也亏他受得了。

    最后是两位银精灵和梅蒂莎,她们都毕恭毕敬地向阿洛兹行了一礼。然后才退出房间。

    很快房间中就剩下布兰多与小母龙两个人了——当然,还有呼呼大睡的罗曼。小母龙用手指在商人小姐软软的脸蛋上戳了戳,试图将这家伙叫醒。但显然她很快就被打败了。

    “呜呜,布兰多把你的爪子拿开,让人家睡一会。”罗曼在梦里含糊其辞地嘟囔道。随便像是赶蚊子一样把阿洛兹的手赶开了。

    阿洛兹却好像是找到了玩具一样,在罗曼脸上戳来戳去,然后说道:“你这个未婚妻还真好玩,就让她在这里好了。”

    “不要擅自把别人当做玩具。”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虽然阿洛兹同为女性——哦不,母龙。但他也是会吃醋的,小罗曼的脸蛋只属于他一个人。

    “看不出你还挺护短的嘛,明明只是一个变态。”

    小母龙很干脆地放开罗曼,一屁股坐到布兰多身边。她轻描淡写地从一旁的水晶盘子上拿起一粒葡萄,细细地剥完。然后丢到布兰多嘴里:“好吃么?”

    “什么时候我多了这个头衔了?”布兰多咀嚼着怀疑地盯着这头小母龙,无事献殷勤,让他有十分不好的预感。虽然阿洛兹不太可能有事需要求他,但他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过这家伙了。

    他心中怀疑到。。

    “赤身**地暴露在异性面前,在你们人类看来怎么都算变态了对吧。”小母龙理所当然地答道。

    “我靠!”布兰多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

    他一下就想到了小母龙说的是什么。赶忙装备面板一看,只见元素手镯、火焰戒指、蛇形指环、焰之星、血肉胫甲以及除了巫妖之泪外的所有护身符全部后面的后缀上都多了一个:(彻底破坏,无法修复)的标签。

    而剩下的其他黄金以上等阶的装备也都是(破损,可修复)状态。所有物品之中只有破魔锥、大地之剑和次元洞安然无恙。

    那一刻布兰多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在泰坦的攻击之下他是撑住了,但可惜其他装备却纷纷飞灰湮灭。这损失惨重得简直无法直视,如果邪教徒那边没给他足够的补偿的话。这一次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一身极品装备尽毁。他这一身装备几乎是第一章能拿到的最好的装备了,其中还有几件基本上可以说是超版本的,背包里的一些材料和岩石兵团项链他还一次都没用过就化为了飞灰。布兰多欲哭无泪,还好五头蛇蜥的蛋和可以升级领地的秩序之石留在了瓦尔哈拉,不然真是要一头撞死了事了。

    不过连这些魔法装备都无法幸免,他也就不指望自己的衣物会在那样强度的闪电之下保存完好了。布兰多忍不住有些弱弱为问道:“第一个到我身边的是谁?”

    “当然是本小姐咯。”

    “你……没看到什么吧?”

    “没看到多少呢。”小母龙不怀好意地甜甜一笑:“除了某人全身上下被烤得焦黑,眉毛头发被全被烧光了,真是可笑。对了,还有某人那恶心的东西之外。”

    布兰多羞愧得几乎想找一条地缝钻下去。“你——”

    “你这家伙就不知道回避一下么,明明是个女孩子。”

    “回避一下现在某人就要到死者之国去报道了,明明弱得跟什么似的,还不知死活。”阿洛兹讥讽道:“还有,你看到褪了毛的猴子会回避么?”

    “那能比么,我是人类啊。”

    “在我看来没什么不一样的,”小母龙理所当然地答道。布兰多这才想起对方还是一头龙,忍不住有点受打击。说起来好像的确如此。黄金之民看黑铁之民,比人类看猴子可优越得多了。

    所以说阿洛兹这么说,反而是给他面子了。当然这种面子布兰多怎么也不想要。

    不过让他有点不安的是——小头小母龙说他头发眉毛全烧光了,他不会变成个光头吧。虽然不是很在意形象,但那也太离谱了一些。

    没想到小母龙却好像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呲之以鼻道:“放心好了,早给你弄回来了。我可不想要个变态当玩具。我又不是薇丝亚那家伙。”

    布兰多不知道薇丝亚是谁,不过想必是个重口味的家伙。听说没有变成光头党,布兰多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大概就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他叹了口气道:“谢谢你。阿洛兹,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没关系,你做牛做马来报答我就可以了。”

    “想都不要想。”布兰多心想。同时问道:“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救我的?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龙族好像没有治疗法术吧?”

    在他的印象中龙族精通古代弦魔法,以毁灭性的力量而著称,但从未听说过擅长苏生系的法术的。

    除非这家伙是个怪胎。

    “其实也没什么好困难的,”阿洛兹坐在床边,剥了第二粒葡萄丢到自己嘴里,笑眯眯地答道:“虽然打开别人的次元洞是有点繁琐就是了。”

    “次元洞?”

    “等等,你说什么!”

    布兰多马上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他马上打开次元洞一检查,果然发现那瓶剩下的1号圣水已经失去了踪影。

    “你……”布兰多顿时有点无语了。搞了半天这家伙还是借花献佛。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有1号圣水的。他忍不住狐疑地盯着阿洛兹。

    “不要那么小气啦,保住小命才更重要对吧,”小母龙大喇喇地安慰道:“再说你以为救你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这家伙不知道用什么鬼能力,身体机能已经一团乱了居然还能活蹦乱跳。不过要救起来可麻烦了。”

    “尤其是你的心脏功能完全衰竭了嘛。”阿洛兹得意地说道:“所以我给你换了一个。”

    “你给我换了一个什么?”布兰多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嘛。最好的选择当然是黄金之心拉。”

    不好的预感顿时化为一阵狂喜,布兰多大声问道:“等等,你是说传说中永远不受到任何伤害、无坚不摧的黄金之心。传说是真正的拥有永恒生命的黄金种族的心脏?”

    布兰多几乎语气都颤抖起来了,黄金心脏在游戏中其实也出现过。它的属性就是最大生命值翻倍,本身防御翻倍,生命恢复能力增加300%。同时心脏不再成为要害部位。

    其他三个属性还好,最后一个属性配合他的不屈天赋简直是太逆天拉。

    他那一瞬间简直想从床上蹦起来抱住这头小母龙狠狠地亲一口。

    “咦,你挺了解的嘛,我说的就是那个咯。”

    “你给我换了那个?”本来替换心脏这种事情布兰多还是有些别扭的,游戏中无所谓。但这里他是活生生的人啊,总觉得换了什么零件就变成怪物了。

    “当然不是,”阿洛兹摇摇头:“你不会指望本小姐手头有现成的东西吧,谁会知道你一天没事就把自己的心脏弄坏了啊,我只好将就把那泰坦的雷电核心给你塞进去咯。”

    “还好那东西是纯能量化的,不然你这小小的身体还真装不进去呢。”

    “我……”布兰多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我靠,不带你这么乱搞的,他心中一阵苦感,这怎么听都像是对方在拿自己做实验的样子。有人类用泰坦的闪电核心做心脏的么?哪岂不是要把血管中的血液换成电流?

    他一想就想象出自己今后被砍一剑,伤口中闪电乱喷的场景,顿时不由得毛骨悚然。

    “我说,你干嘛一副脸色灰败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一样。”阿洛兹立刻发现了布兰多的异常:“你怀疑本小姐的技术?”

    布兰多等着阿洛兹,眼神中的意思是:‘我很怀疑。’

    “可恶。你自己检查下不就好了。”

    布兰多微微一怔。本来阿洛兹是让他试试自己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这是进入了要素领域的强者人人都会的能力,但布兰多却立刻打开了自己的属性面板。

    他发现自己的属性竟然一切正常,健康状态十分良好,而且他的目光一扫倒法力值与法力回复那一栏,顿时目瞪口呆地发现竟然多了一倍有余。更关键的是,原本就高得逆天的意志属性这一刻又增长了一截。

    而且后面都多了一个:(能量强化)的标签。在显然是闪电核心的功劳。

    不过理论上来说,闪电核心应当属于装备一类的东西,布兰多有些疑惑的是之前他并没有在装备一栏发现这东西的存在。他下意识打开强化水晶的面板。顿时傻了眼。

    只见亡灵骑士水晶还静静地躺在手臂强化槽的位置上,而躯干强化槽处果然多了一个耀眼得像是太阳一样的东西。

    闪电核心:法力值,法力回复加倍。意志+20,风元素池扩容加倍。

    后面一个闪亮的金色标签。

    幻想阶的强化水晶核心。

    布兰多一时有点无语,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单纯从得失上来说,只这一个水晶就彻底值回他损失那些装备的票价了,但问题在于,他要风元素池扩容来干什么。

    他身上好像就一两张牌需要用到风元素。

    布兰多还在发呆,小母龙忽然凑了过来。他回过神来,就看到那双闪闪发亮的金色眼眸,仔细地贴着他的脸与他对视。

    阿洛兹这个动作吓了他一跳,“干什么?”

    “你这家伙身上秘密不少呢。我刚才看到元素的波动,你在检查自己的元素池吧?真奇怪,你还没开化要素,怎么做到的?”小母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还有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明明一下就应该挂掉的。”

    “古怪哦。”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解释什么?”布兰多心虚地问道。他怎么解释,血脉天赋,这东西npc根本就没有。还是说其实他是一个玩家?

    小母龙不一爪子拍死他才怪呢。

    更关键的是,这些都是他最大的秘密。布加的白银巫师最喜欢研究他这种怪胎了。

    他没回答,那边阿洛兹已经动了动鼻子尖,在他身上嗅了起来。她细了细鼻子。轻声说道:“果然——”

    “果然?”

    布兰多忽然感到有些异常起来。因为小母龙这个时候整个身子都快要爬到床上来了,她埋着一颗小小的脑袋沿着他的领口嗅下去,那头卷发在他脸上擦来擦去,令他感到心痒痒的。

    一股少女的幽香在他鼻端萦绕,那香味中好像带着一种魔力,令他感到血液开始发热起来。很快他就感到自己浑身燥热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快给我停下。”布兰多一个头两个大,他当然清楚这是什么缘故,他居然起反应了。

    明明对方看起来不过是个性质恶劣的萝莉模样,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不要说和学姐比就连半精灵公主殿下都还稍显不如;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他居然感到自己心跳和血液流动都开始加快了——有那么一会,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变态。

    布兰多心中暗叫要命,赶忙向一侧挪了挪,因为他身体某些部位显然并不受他的控制了,虽然盖着的被子,但也产生了明显的突起——他生怕对方发现这一点。

    没想到这个时候小母龙忽然回过头来,警惕地盯着他,呲牙问道:“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变态人类?”

    “没有。”布兰多直视前方,斩钉截铁地答道。开玩笑,他可不敢让这头恐怖的母龙发现事实真相,没准对方一口火喷过来商人小姐后半辈子就得守寡了。

    “真的没有么?”

    小母龙得意地哼哼一笑。她忽然一下翻过来坐在他身上,虽然没有骑在那个关键的位置,但也让布兰多为之色变。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她低下头,吐气如兰地咬着布兰多的鼻尖细细地说道:“布兰多,你是个变态人类。”

    布兰多冷不丁打了一个冷战。

    小母龙热热的气息环绕着他的嗅觉,带着一种令人想入非非的甜味——甚至连这个平胸萝莉说话时那一副自大的口气一时间都在他眼中变得可爱起来。

    这里面绝对有什么问题。

    布兰多隐约感到这是一个什么阴谋,但他的身体毕竟还是个正常的男人,很老实地起了反应。小母龙轻蔑地看着这家伙,忽然向后一抓按住某个关键的位置——布兰多顿时闷哼了一声。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不难发现他脑门上的青筋。

    “你……你这恶魔。”布兰多终于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来故意玩自己的。

    “哼,满脑子下流思想的人类。”小母龙小声说道:“还说没有,明明都已经发情了嘛。”

    “发情你个头!”布兰多满头大汗,“你身上那香味是什么东西!”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才问出这句话来,他已经发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最高级的迷幻药,龙族特产哟,如何?”

    “如何你个头,你最好不要玩火——呜!”布兰多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关键部位受到了重重一击,如果不是无法动弹的话,他几乎要像是虾子一样蜷曲起来了。

    可爱的小母龙在他眼中顿时变成了女魔头。

    “你想怎么怎么样呀,变态人类?”

    布兰多满头冷汗,他还真不能怎么样。小母龙别看是个萝莉的样子,她一只手按在她胸膛上,就让他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哼哼,当着未婚妻的面偷情,是不是很刺激呀?”

    布兰多欲哭无泪。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头小母龙坏笑着露出可爱的八重齿——做为龙类,她的犬牙就像是吸血鬼一样尖尖的,不过却很细小。

    但正是这个时候,两人都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细细的咳嗽声。

    如同一声晴天霹雳。

    布兰多满头大汗地把目光转过去,一眼看到青铁着脸站在门外的公主殿下。她身后还立着一位同样面色古怪的女官。

    “真讨厌啊,明明身为公主殿下还要偷窥人家交配。”阿洛兹大声抱怨道,然后轻轻哼了一声跳下床:“扫兴死了!”

    “交给你了,布兰多!”

    说完,这家伙一甩手,整个人就从房间中消失了。

    但这句话布兰多听到的却是另一个版本——“这是让你把我的金苹果擅自给别人的惩罚,下不为例。”

    还下不为例。布兰多觉得只一次就要夭寿十年。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这头小母龙第三次,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就找上了他的麻烦,这都是一只耳环引发的血案,布兰多欲哭无泪啊。

    然后他听到了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对不起,打搅你了,布兰多先生,下次记得把门关上。”

    公主殿下转身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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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埃鲁因的未来

    小母龙一走,布兰多终获自由。他赶忙制造了个水球丢自己脸上,冰冷的温度终于让加速流动的血液冷静了一些,这才披了一件外套冲出来。

    一出门,就看到庭院中的安蒂缇娜,安蒂缇娜正坐在石椅上阅读一本地理书,不过心思明显不在书上。

    “公主好像很生气。”幕僚小姐迎着走出来的布兰多,放下书卷,担忧地问了一句。“没什么,”布兰多叹了口气,“阿洛兹那家伙呢?”

    “领主大人是说那位龙族的大小姐?我并没有看见她,她离开了?”

    “没,算了。”布兰多转身就要追出去。“等等,”幕僚小姐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看到自己的领主大人一脸疑惑地回过头,她才细心地提醒道:“整理一下着装,领主大人。”

    以布兰多的习惯,可没有什么着装仪表的讲究,随便披了一条外套就跑出来了。安蒂缇娜看他衣衫不整的样子,脸一红,伸手给他整了整领花。

    布兰多在托尼格尔就没什么讲究,若不是他表现出的气度,实在叫人怀疑他的贵族身份。不过平民也不会有这么博学多才。事实上平日里都是由芙罗帮他打理日常——大大咧咧的商人小姐自己都是一头迷糊,更不要说进到领主未婚妻的责任——正因此野精灵两姐妹中的姐姐才会被佣兵戏称为‘领主大人的女仆长小姐’。

    不过倘若芙罗是女仆长,那么安蒂缇娜的角色更类似于管家。只见她帮布兰多理顺衣角。轻轻掸去黑色绒布上的尘埃,微恼道:“领主大人什么时候能注意到自己的威严就好了。”

    威严这种东西,布兰多从来不认为是与生俱来的,他也不在意。安蒂缇娜帮他整理着装也不是第一次了,说实在话,他自己看不出整理之后和之前有什么差别,只觉得纯粹是多此一举。不过他并没有拒绝。只是问道:

    “安蒂缇娜,我昏迷了多久?”

    “我们留在安培瑟尔已经有半个月了,领主大人。”幕僚小姐帮他扣好胸前的扣子。左右看了看,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久!”布兰多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自己只昏迷了两三天呢。“那天我昏迷之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西法赫大公和他的那些爪牙呢?”

    “大公已经死了。”

    “哈!?”这个消息完全是措不及防的,布兰多做梦都没想过这个埃鲁因历史上最最重要的人物之一竟然死了。

    他楞了一下,才问道:“安蒂缇娜,那天我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的战斗怎么样了,你给我详细说一说。”

    ……

    无穷无尽的恶魔仿佛是从黑暗之中汹涌而来。像是被卷入了一个没有边际、也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暴雨倾盆,闪电穿过雨线,在天地之间勾勒出一条条闪亮的银链。

    格里菲因公主脸色惨白——

    “史蒂芬先生……咳咳……公主殿下就交给你了。”

    “雷尔德先生,我答应你,以骑士的名义约定。”

    “不,雷尔德爵士!我命令你不能这么做。我要留在这里!”那个噩梦之中,她尖叫着。但严肃的老骑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丢了出去。她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越过恶魔的头顶,渐行渐远的最后视野定格在那头王国的雄狮在雨中昂然看向北方。

    那冰雪覆盖的高原苔地。才是白狮的荣誉所在啊。

    那是无数白狮为之长眠的战场,沉睡着几代人的英魂。或许每一位骑士最后都会魂归故里,但只有白狮会永远守护着这片土地。

    这是故老相传的传说,他们在剑下立誓,又循誓而行。

    王国的雄狮铠甲上布满伤痕,但雨水很快冲刷去上面的血污。格里菲因公主已是泪流满面。圣殿骑士史蒂芬抓住她的手,带她从恶魔大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那里,那里有我的子民!”她记得自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喊道。

    但史蒂芬回过头看来看着她。“我不是埃鲁因人,公主殿下。但如果所有人都长眠于这个战场上,那么你们的王国终有一天会重犯这样的过错。”

    “请珍惜自己的生命吧,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下去。”

    是啊。

    格里菲因公主快步走出圣殿,噔噔噔几步,步子又慢下来。忽然停下,伫立在如雪砌成的大理石阶梯上,幽幽地叹了口气。是啊,自己这是发什么脾气呢,连平日的冷静与涵养都丢掉了。

    “公主殿下,请注意脚下。”后面追上来的女官气吁吁地提醒着。“缇弥丝,我们在这里等伯爵出来吧。”格里菲因公主叹息了一声,回头答道。

    “怎么了?”

    公主没有答话。圣殿广场一片雪白反射着光,微微有点刺眼。她眯起好看的眼睛,眸子像是一条银线。女官很快发现,自己的公主殿下好像怔怔地出了神。

    对于这位公主来说,这是少有的事情。

    格里菲因的确是出了神。她的目光越过那远远的天际,仿佛在同样的青空之下,又回到了那一日的战场之上。刀与剑,铁与血在交织着一首沉重的长诗。

    或许在当时的战场上死去,反而是一种解脱。然而活下来的人,却要背负起更为沉重的负担,甚至要继承起来自于死者的悲痛。

    但生者没有权利选择。她抿着唇——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了。

    白狮军团的上一任军团长,王国的雄狮,高地人的利剑雷尔德死了。在一场因为内战而引发的战争之中。

    西法赫大公也死了,那个她曾经咬牙痛恨的人。他是第一台泰坦的操纵者。死在商人小姐手上,尸骨无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原本以为自己会高兴,但却连兴奋的感觉都已经失去了。

    巴尔塔侯爵、尤熙侯爵、维托金伯爵、安列克人的大剑豪德贾尔、王国的首席巫师利伍兹、不管他们生前属于什么势力,但死去的都是埃鲁因人。

    甚至还有许许多多王立骑士学院连名字都来不及留下的士官生们——没人知道战场上一具无名的尸体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没人知道那背后他的至亲好友如何悲恸。

    只有当她抱着贝丝的尸体痛哭失声的芙蕾雅时候,才感到那种冷冰冰的刺痛。

    已经够了。

    这场内战是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但北方的贵族仍旧蠢蠢欲动,失去了西法赫家族的安抚。甚至未来的局势变得更加纷乱动荡。安列克大公去向不明,但想必不会束手就擒。让德内尔伯爵态度暧昧,还有两位大公或许在等待动乱之后能够从现在的局势中分一杯羹。

    表面看起来大战之后的埃鲁因仿佛迎来新生。但事实上却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格里菲因公主忽然无奈地发现,或许之前的局面还更好一些。

    至少王国不会面临四分五裂的危险。

    她都不知道这半个月以来是怎么过来的,还有银精灵大军驻守在安培瑟尔。龙族的赫赫威名慑服所有势力都收束了手脚。不敢动弹。图拉曼的到来让安培瑟尔的局势进一步明了,但她明白,这一切看起来互不相干的名词联系在一起都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冠以‘奇迹’的头衔的人。

    她忽然发现,整个埃鲁因的命运竟然都握在了一个人手上。但这个人既不是她,也不是她的弟弟。

    ……

    “你是说,西法赫大公被罗曼一拳给打死了?哼,自业自得。”布兰多心中一阵痛快,未来埃鲁因的覆灭有一半的责任要算到这个家伙头上。若他是为了自己的权力,那还能理解。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是个邪教徒。

    布兰多一想到未来公主殿下与女武神悲惨命运的竟然只是因为一个邪教组织疯疯癫癫的计划,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他很快沉默下来。真正让他感到担忧的是安蒂缇娜的身体状况。之前的交谈中他仔细询问了关于幕僚小姐在战场上‘死而复生’的事情,但包括安蒂缇娜自己在内,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开始怀疑是那件战场上得来的恶魔物品的功劳,但安蒂缇娜将那东西拿出来之后很快就排除了这一可能。虽然一时还搞不清楚那东西是什么,但布兰多一眼就能看出那东西好像是被封印起来了。根本不可能产生任何作用。

    而安蒂缇娜自己也证明了自己没有自愈的能力,首先她的血液是正常人的红色,证明并没有黄金或是白银的血统。其次她的伤口愈合时间也正常人无异。

    但这样的情况却让布兰多感到不安起来。他倒是知道一些特殊的能力能产生死而复生的效果,但那些都不是什么令人安心的能力。有些甚至是以牺牲寿命为代价的。

    不过布兰多并没有将这一信息透露给自己的幕僚小姐。也算是善意的谎言吧,他下定决心自己去调查个清楚。

    “自业自得?”安蒂缇娜听到布兰多的说法,抬起头来。

    “就是自作自受的意思。”布兰多解释道。幕僚小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领主大人不要老是发明一些奇怪的词汇。会被人笑话的。明明懂得那么多,却总喜欢用一些俚语。”

    “只有平民才会那么说的。”

    “这可不是我发明的。”布兰多不禁苦笑。如同做梦一样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年多,但一些口头上的词汇很难改变过来。尤其是带有历史背景的成语,除了一小部分与九凤的设定重叠之外,大部分会当作乡巴佬的俚语吧。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短时间内人可以很快适应环境,但却无法改变根深蒂固的习惯。他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一年,在游戏中度过了十七个年头,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整整三十年。

    不过西法赫大公死了,一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家族就这么陷入分崩离析的境地。北方没有了这个强大势力的约束,贵族们都变得野心勃勃起来了吧。难怪公主殿下这么急匆匆地前来找他。

    他也没想到历史上如此著名的人物,竟然就这么死了。还有尤熙侯爵,维托金伯爵,甚至连巴尔塔侯爵与利伍兹大师都死了,利伍兹死在另一位恶魔之王的突袭之下,却拯救了皇家第一舰队旗舰胜利号一船人。

    埃鲁因三杰之一的恩洛克也死了,布兰多想起那个和卡格里斯一样笑嘻嘻的年轻人,心中一阵叹息。他本来下定决心要保护他们的,这个王国的未来。

    “贝格宁那家伙竟然把小王子送回来,”布兰多咬牙切齿地答道:“莫非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原谅了?”

    “不,事实上哈鲁泽王子并不是他送回来的。”安蒂缇娜帮他理好袖子上的扣子,最后退开一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好了,领主大人。”

    “谢谢,安蒂缇娜。”布兰多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说好像是一头美杜莎送回来的,具体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或许你可以问问公主殿下。”看到布兰多还想开口,幕僚小姐赶快打断他道:“好了,不要让公主殿下等太久,领主大人——您现在已经是王国的伯爵了。”

    “什么?伯爵?那我的封地在什么地方?”布兰多微微一怔,这完全是出乎他预料的事情。本来他对此毫不在意,骤然听到之下才脱口问道。

    “托尼格尔伯爵,领主大人。”

    “这不还是没什么变化吗。”布兰多一晒。

    然后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

    布兰多刚刚走出圣殿——安德浮勒大圣殿的重建工作其实才完成了一小半而已,他经过不少处回廊的时候都看到坍塌的墙与林立的脚手架,这些都是夏尔的杰作,当然布兰多是绝不会承认的——然后他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公主回过头来,看到他的装束满意地点点头。“伯爵大人的身体可好?”

    “还好……公主殿下……”布兰多话还没说完就被格里菲因公主打断:“布兰多先生,北方的贵族们打算拥立我弟弟登上王位。炎之圣殿也打算促成我们与北方和谈,你怎么看这件事?”

    布兰多一怔,这不是好事么。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有条件吧?”

    “不,他们没条件,只是希望我们许诺王国可以维持现状。”格里菲因公主静静地答道。布兰多沉默了下来,王国维持现状?哪个现状?这个不死不活的现状?

    这对他和公主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北方的贵族们仍旧是想要维持安因七世以来半独立的现状,布兰多只觉得这些家伙真是在做白日梦。

    他收起之前玩笑的心态,冷冷问道:“假如我们不同意呢?是不是他们就要起兵叛乱了?炎之圣殿会在背后给这些人撑腰么?”

    公主殿下摇摇头:“恐怕不会,但即使是那样,也是不可接受的。北方正面临战争的威胁……雷尔德……老军团长他将白狮军团交给你了。你应该知道吧?”

    “什么!”布兰多差点跳起来了:“他把白狮军团交给我了?其他人会同意吗?”

    他忽然住了嘴。巴尔塔侯爵死了,雷尔德也死在战场上,如果这真是那头雄狮的遗训,说不定白狮军团真的会落到他手上。

    这是个好消息。

    但却不完全是——

    ……

    (ps:呜呜呜,首先感谢亲王大人的推荐。但是……那个明天我正好有事要出门,呜呜呜,瑞祥御免,家宅平安。如果万一回不来的话,qaq……)(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书海阁()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幕 白狮的归属

    即使就今天的埃鲁因来说,白狮军团仍算得上是一支劲旅。在春晓之年巴尔塔侯爵用它将托奎宁的狮人杀得溃不成军就能证明这一点。但仅能满足贵族式的固步自封,他要的是一头爪新牙利、须发皆张的雄狮。

    他斟酌了一下,答道:“公主殿下,恐怕我现在并不适合担任这一职务。”

    公主惊讶地回过头看着他。布兰多紧锁的眉头慢慢施展开来,神色之间慢慢变成了坚定的决心。“为什么?”她疑惑地问道。

    “唔……公主殿下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布兰多抬起头,安培瑟尔远海的天际有一抹动人心魄的青色,那不过是下一轮风暴之前的征兆。空气中孕育着潮湿的海之气息,他和公主殿下一起走向圣白的广场,半精灵公主只比他肩膀高出一点儿,穿着一条银色的长裙,薄薄的绸缎紧贴着白瓷一样的肌肤,巨大的花瓣一样摺叠起来的裙摆将精灵的纤细完美地衬托了出来。

    “真话,布兰多先生。”公主的语气听起来并未感到不悦。

    “好吧,实话实说自从先君授剑予克伦特尔?梅尔贝伦以来,长达数个世纪,白狮军团一直是王国最锋利的剑刃。能从法理上获得这支军队的继承权,对我们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公主殿下也明白,内文德爵士,瓦伦?勒莱达与那位‘左手将军’未必会接受一个陌生人成为白狮军团的新任军团长,对吗?”布兰多说的是白狮军团剩下锐爪、狮鬃两位团长与白狮之刃骑士团团长。

    如今的白狮军团与埃克时代差别只是没有了禁卫军团的存在。它在上一纪光辉重返之年后就被新的禁卫军取代,后来成为今天黑刃军团的前身。而白狮军团还剩下锐爪、狮鬃与裘德三个近卫军团与一个白狮之刃骑士团,其中裘德近卫团由巴尔塔侯爵率领,巴尔塔侯爵死后,剩下三人其实都有资格继任军团长。

    公主不同意:“这是雷尔德老团长的遗训,尼古拉斯与炎之圣殿的史蒂芬骑士皆可以作证,由不得他们反对。”

    “可那就是公主殿下想要的白狮?一把只在表面上恭顺的利剑。与北方那些图谋不轨的家伙有何不同?无论谁向谁妥协都毫无意义,我们要的是一头真正忠诚于王国理想的白狮。”布兰多答道,公主殿下沉默下来。

    布兰多能读懂这位半精灵公主此刻心中的不安。争执不休的北方贵族随时可能打破平静。把北方的局势变成一锅粥——但关键是,在强敌环绕、战争的威胁之下埃鲁因究竟还有多少时间。而安培瑟尔战争严重的后果又无疑放大了这一担忧。

    如果还能争取两到三年平静的时间就好了,不。只要两年就够了。在布兰多记忆中,距离第二次黑玫瑰战争还有五年,距离长夜降临,狼奔行于大地之上的日子还有十七年,那之后的沃恩德永无宁日。

    但在那之前,北方还有一场战争在等待着埃鲁因。如果不能尽快安抚北方的贵族,究竟拿什么去应付托奎宁的金鬃狮人,布兰多也十分头痛。妥协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另一个世界中的历史还历历在目,他真想一剑一个把这些该死的家伙全杀了。他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么布兰多先生心中有更好的人选了么?”两人走到马车旁边,公主停下来,回头看着他问道。

    “有一个,大地骑士艾弗顿的女儿。”

    “芙蕾雅?”公主的声音听起来略微有些惊讶。

    “是的,芙蕾雅。公主殿下。她无论是出身还是背景都十分合适,而且也参与了这次战争,曾与巴尔塔侯爵并肩作战,并赢得了白狮军团许多人的好感。更重要的是,狮心剑认同了她,这看起来更显是先君埃克的属意。或许我们应当尊重狮心圣剑的选择。”布兰多缓缓说道,这里面其实还有一些是他从安蒂缇娜那里听来的消息。

    公主殿下默默地听着,最后才开口道:“布兰多先生,我不想隐瞒你。你的想法和一个我熟识的人不谋而合,她也曾向我推荐了芙蕾雅来接替巴尔塔侯爵的位置。”

    “哦?”

    布兰多心中有些好奇,其实让芙蕾雅带领白狮军团前进他心中早有腹案,因为还有谁能比这位历史上雷尔德的学生、后来白狮军团的军团长以及埃鲁因的女武神更适合这一位置呢?

    但这个理由显然并不能说服其他人。现在的芙蕾雅不过是一个来自布契乡下并不出名的乡下少女,或许她是大地骑士埃弗顿的女儿,但这一秘密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知,更何况要说天赋,她也不是这一期王立骑士学院中最出众的一个。

    那么推举这位未来的女武神的人,会是谁呢?

    “尼玫西丝,”公主告诉他,“你应该见过她,她是我最信得过的人,可以称得上是我的挚友。”

    是她。

    布兰多心中的好奇愈发地加深了,白狮军团的军团长一职从来不是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那么那个叫做尼玫西丝的女骑士是怎么会看中芙蕾雅的呢。

    毕竟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有一双可以看穿未来的眼睛。

    一时间,他不禁又想起在雨幕中与那位女骑士的交集来。那个他在历史上从未听说过名字的冷冰冰的女人,有着和学姐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表,但性格却又截然不同。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带着一丝怀疑,开口道:“我不知道尼玫西丝女士是怎么想的,不过确实找不出比芙蕾雅更适合这一位置的人来,公主殿下。问题的核心还是狮心剑。白狮军团也一心想要寻回这把圣剑,以重新实现白狮的价值。再加上雷尔德骑士遗训,他们的高层想必也不会有反对的意思。”

    “何况另一方面来说,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地骑士埃弗顿的女儿或许比起在下来也更不会让那三人感到威胁。无论如何,我也是公主殿下身边的骑士。”

    公主轻轻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建议,“然后呢?”她轻声问道。

    “我打算让芙蕾雅和卡洛带队。让王立骑士学院成为为白狮军团补给新血的基地。白狮军团也需要一批优秀的年轻人来撑起它的未来,这与王立骑士学院的理念不谋而合。何况对于那些年轻人来说,白狮军团比起警备队来。不是更好的归宿么?”布兰多继续答道。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他想要的是一个崭新的白狮军团,那么渗透和改造就是不可避免的。他手上没有人手。但王立骑士学院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半精灵公主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像是听出了布兰多的弦外之音。“但这样真的能行吗,会不会引起白狮军团的反弹?”她用好听的声音轻声问道。

    “当然会,”布兰多并不忌讳。不过至少温水煮青蛙就是有这样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一开始就激化矛盾。现下其实是一个双方的妥协,对方没有理由完全拒绝他们,但他和公主殿下也没办法一下子就彻底掌握住白狮军团。

    双方想必都不打算吧对方逼迫到绝路上,这时若让对方以为他和公主殿下力图掌握住未来,对方或许只会嘲笑他们的天真。

    但嘲笑就嘲笑好了。

    布兰多继续解释道:“但若我们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南方的统一,那时候白狮军团即使是再高傲。又能如何呢?”

    半精灵公主轻轻吸了一口气:“布兰多先生,你的说法和我听到的大相径庭。但不知为何,我更倾向于信任你的看法,只是我们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南方的统一吗?”

    布兰多从半精灵公主银色的眸子里看出了不解,不是针对他的。而是针对这个说法的。他如实答道:“如果北方的贵族们不给我们添乱的话,我们就有机会。”

    他并没有撒谎。高地骑士看起来因为他的身份的原因,对公主一方明显有着好感。而维埃罗公爵与戈兰—埃尔森公爵明显不热衷于争权夺利的斗争,属于可以争取势力。事实上他们在南方的敌人其实只剩下让德内尔伯爵与下落不明的安列克大公而已,更不用说这其中让德内尔伯爵本身还和维埃罗公爵有着深深的仇怨。

    只是如此一来,问题就回到了原点。“布兰多先生认为北方的贵族们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么?”公主殿下又问道。她并非不明白,只是这一切看起来像是个死结。

    北方的贵族们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听起来似乎理所当然,当然不会,那些图谋不轨的家伙巴不得把局势搞的一团乱。

    但布兰多沉吟了一下,却给出了一个完全相反的答案:“我想,会有一个机会的。”

    公主好奇地看着他。

    布兰多想到的是克鲁兹人与图拉曼之前和他说的那些话,或许伍德真会给他一个惊喜也不一定。无论如何,北方破局的关键还是炎之圣殿的态度。

    “炎之圣殿未必希望埃鲁因陷入混战之中,公主殿下,我们只要拭目以待就可以了,这一次克鲁兹人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可我不想向他们妥协,你明白这一点的,布兰多先生。”

    “我们不会向任何人妥协,公主殿下。”

    与格里菲因公主不同,布兰多心中其实并无多少紧张与不安。因为在他看来,最艰难与困难的时光仿佛就像是昨日,最黑暗的一段历史都已经度过,未来只会越来越好。

    而他只需要认定了那个目标,坚定地走下去就行了。

    公主微微一愣,但好像明白过来,她然目放异彩地看着布兰多。布兰多微微向她点了点头——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简单,只是人身陷其中自拔而已。即使在公主最为弱势的时刻,炎之圣殿也没从她身上占到丝毫便宜,难道克鲁兹人现在还妄想使他们低头么?

    形势其实已经逆转了。

    淡淡的笑意浮现在格里菲因公主脸上,她轻轻出了一口气。回过头,用精灵那种特有的跳跃的、清脆的嗓音邀请道:

    “今天天气不错,布兰多先生,愿意陪我一起走走么,我想看看重建的安培瑟尔港。”

    布兰多一怔。

    他感到那双漂亮的银色的眸子正看着自己,内里所包含的好感不言自明。但他却犯了难,一方面是公主殿下的邀请,一方面对他来说是同样重要的安排。

    在出来之前,布兰多检查过自己这一次战争收获的经验。收获可以说非常丰厚,尤其是在最后的战斗之中,罗曼干掉的那座泰坦几乎一般的经验都算在了他头上。但唯一的问题是,现在这些经验目前都变成了一种黯淡的灰色。

    这只代表着一个情况。

    那就是经验抵达了要素开化的上限。接下来是一个他异常熟悉的过程,开化要素任务。

    事实上时间上也正好,安培瑟尔战争对于布兰多来说就像是一个重要的节点。战争之后,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只要安抚好北方的局势,他就有时间去完成这一系列的开化要素任务了。

    但只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现在他一身装备都是破损状态,他总不能穿着一身白板去完成任务吧?然而修理装备——尤其是修理魔法装备在游戏中是一件耗时漫长的工作,他不得不尽早做准备。

    格里菲因公主好像看出了他的犹豫,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我是想先去一趟作坊区。”布兰多有些尴尬地答道。

    “原来如此,”公主好像明白过来,她想了一下:“布兰多先生知道安培瑟尔最著名的武器与防具店铺么?”

    露塞缇娅武器与防具店。

    布兰多心中立刻浮现出这个名字来。安培瑟尔最著名的武器与防具作坊,既不是最擅长锻造钢铁的矮人开设的,也不属于那些擅长魔法艺术的精灵。

    而是一只妖精开设的店铺。

    这个店铺在游戏中就非常有名,不过它并不专门面向玩家开放,而是向贵族经营。只有少数拥有显赫身份的玩家拥有足够声望可以进入其中,但整日与骨头架子打交道的布兰多显然不属于其中之一。

    他抬起头来,心想公主殿下不会是想和自己一起到那叮当作响、终日里烟雾缭绕的作坊区去吧?

    却听格里菲因公主用悦耳的声音答道:“请上车吧,布兰多先生。”

    “缇弥丝,让马车去‘露塞缇娅武器与防具店’。”

    还没等布兰多反应过来,就看到面前那女官亲自为他打开了马车车门。

    ……

第五幕 你好,我是你的债主

    在布兰多的记忆中,其实他来过安培瑟尔作坊区的次数并算不上多。他回忆起来最深刻的是位于灰风港栈桥边上那块覆满锈蚀在海风中微微摇晃的招牌,一片狼藉的屋内,好像许久未生火的炉子与那个酒气熏天的老矮人。

    倒不是说‘红鼻子’奥多克手艺有多么惊人,但只要一小桶烈酒,那个老矮人就会帮你打理装备——只要他没一醉不起的话。

    安培瑟尔则不同。

    马车经过一座要塞之后,路面变得狭窄不堪、房屋鳞次栉比,记忆中的海风腥咸层层褪去,换上一种烟火缭绕的重味。红澄澄的招牌是用黄铜打造,上面的文字张扬非凡,带着港口都市特有的文化气息。

    马车经过双手拄着锤子在门口抽烟叶的老矮人,胡子上串着明晃晃的铁环。或是穿着华丽长袍、来自鹿兹克或者是织雾森林更北边的森林中的风精灵,手上带着镂空覆盖整个第三指节的戒指,以证明附魔师的身份。

    这些人大多是来自各行各业的佼佼者,神色之中隐带倨傲,身价也是不菲。安培瑟尔的作坊区在大多数人心目中代表着昂贵、奢侈以与之相对应的服务品质。

    如同这座港口都市骨子里烙上的贵族气息。

    安培瑟尔的作坊区的历史比这座港口还要久远,它最早起源于埃鲁因人与南方山民的交易集市。后来在这座集市成为埃克的兵站,又发展为深水锚地,逐渐有今天的规模。时至今日,作坊区中道路两边还有些覆满青苔的石柱立于海风之中,述说着这段过往的历史。

    马车滑入幽巷,巷子背后陶器或者纺织工场中轱辘转动的声音也变得悠远起来。然后‘露塞塔尼娅’那块别致的黑木招牌便映入眼帘了,魔法黒木悬挂在一个镂花的镀金支架之间,并没有物理连接,而是用魔法悬浮起来,缓缓转动着。

    虽然说沃恩德世界的魔法常见。但能在招牌上使用恒定的法术,间接也说明了店铺的格调。这还不是一间与魔法用品相关的店铺,而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武器与防具店而已。

    马车在‘露塞塔尼娅’ 武器与防具店的正门缓缓停下,并没有人出来迎接,正常人也不会把店铺开在这种僻静的所在。不过据公主的解释,是因为店主喜静而已,妖精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的族群。

    布兰多和公主殿下进入店内,诺大的店铺之内装饰得十分典雅。黑沉沉散发着特殊香气的木料排列成许多柜台,每一张柜台上都陈列着一把闪亮的武器,上面盖上玻璃,绒垫上打上黄铜的铭牌上面写下这把武器的名字,从最常见的细剑到长矛铠甲一应俱全。

    让布兰多暗暗吃惊的是,店铺里陈列的几乎全是魔法装备。不是那种微光的炼金术士粗劣的作品,而是真正的魔法物品,甚至还有一些传古物品,布兰多认出来的就有那个羊角头的重斧——‘切割者凯萨鲁斯’。这把巨斧每攻击一次忽略百分之十的护甲,最多可以击穿一半的护甲。要素之下的神器,这倒是个好东西。本来布兰多还说帮赤铜龙佣兵团那个红胡子巴托姆买回去——这是他手下唯一一个用斧头的家伙,本身也是个粗犷的大汉。不过一看价格,布兰多顿时假装从来没动过这个念头。

    切割者凯萨鲁斯标价五十五万托尔。

    布兰多一下就觉得过去游戏中那些玩家奸商简直就像是商人的典范和良心,难怪这间店铺只面向贵族。这坑爹的价格除了那些拿钱不当钱的家伙之外还会有人光顾么。

    他移开目光,看到一旁的公主殿下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店铺里的陈设。不过她的目光大多停留在那些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长剑的展台上,布兰多顺着她的目光甚至看到了一把湛光之刺。

    “公主殿下以前没来过这里么?”他微微一怔,好奇地问道。

    只见格里菲因公主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唇边,小声答道:“没,布兰多先生。我也是第一次来。不过我认识这里的店主。塔尼娅阿姨在我很小的时候见过我一面。”

    “塔尼娅阿姨。”布兰多心想这大概就是那个店主的名字了,倒是有妖精起名的特点。沃恩德的妖精喜欢给自己取一个人类的名字,不过大多简单而又缺乏规律。

    他环视四周,发现诺大的店铺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存在,不——应该说有一个。三人经过大厅中央时发出的响动终于惊动了这个店铺里唯一一个雇员。确切的说布兰多看到那个从一大堆箱子里冒出的脑袋才发现这里原来是有人的。

    不过那是个小姑娘,褐色的短发,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这个问题问得饱含深意。因为一般来说小偷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光顾的,除非他迫切地想要到城防骑兵的大牢里去登记,另一方面来说。剩下的就只能是顾客或者是债主这两个选择之一了。

    小姑娘巧妙地没有暴露出自己和这个店铺的关系,这样即使对方表明身份是债主,她也可以托词是临时工或者别的什么的。布兰多乱七八糟地想着,但那个小姑娘已经瞪大了眼睛:

    “啊啊,是客人吗?”

    布兰多看到她连忙丢下手中的活儿急冲冲地跑出来,他和公主殿下还没来得及叫出一声‘不要!’‘小心!’那小姑娘就‘啊’一声撞在打开的柜子的门上,然后弹飞了回去。

    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堆叠好的武器、铠甲和罐子什么的顿时散落了一地——

    布兰多心中当时就叫了一声我靠,心想这店铺好像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靠谱的样子。

    ……

    “对不起,让两位受惊了,这个小姑娘叫做卡萝。因为她父亲在我这里欠下一笔债务暂时又无力偿还,所以暂时在这里帮我的忙。”

    布兰多和格里菲因公主坐在椅子上,而那个穿着有点像是高利贷商人的灰紫色长袍的妖精小姐坐在柜台上面,带着一副银边眼镜,看起来又有点像是佩里那一带的珠宝商人。不过其自称是‘银十字商会’的经理与投资商人,这个武器与防具店不过是一个副业而已。

    银十字商会是一个来自奈奥斯—深水港地区的商会,据说背景是布加的工匠巫师名下的一个商业组织。因此布兰多对于她的这个自我介绍十分怀疑。

    好在白银的巫师对于大地之上的诸民缺乏实际意义上的影响力——自从他们奉行孤立主义以来,因此布兰多也懒得去过问。他看了一眼抱着红红的额头,眼中泪光涟涟的卡萝,心想这不是传说中的童工么?

    布兰多对此表示同情。

    “这孩子也太小了,塔尼娅阿姨你怎么忍心让她去做那些事情。”格里菲因公主也出言抱怨道,“她父亲欠您多少钱,塔尼娅阿姨,我代她偿还吧。”

    “呵呵。”妖精女士端起她那个袖珍得像是过家家的玩具一样的白瓷茶杯,抿了一口,“上次看到你你还是个小不点呢,格里菲因。不过她父亲欠我一共有两百万托尔,你确定要代她偿还吗?”

    “啊!”格里菲因吓了一跳:“怎么那么多!?”两百万托尔不要说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对于埃鲁因大部分贵族都是一笔不得了的数字。就算是王室与那些权势滔天的各方大公,这也不是一笔小钱了。

    布兰多不禁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姑娘,心想她父亲究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欠下这么多钱。

    没想到塔尼娅却答道:“她父亲过去和我一起冒险时是我的好友。我答应借钱给他开这间店铺。所以事实上来说,这间店铺未来的主人会是卡萝,这些事情是我交给她打理的。因为作为未来的主人她也应该学习这一切。”

    “当然,顺便是当卖身还账了。”

    “原来如此,那卡萝的父亲呢?”格里菲因不禁好奇地问道。

    “她父亲已经牺牲在这场战争中了。”

    “啊!”公主殿下这才反应过来。布兰多也是恍然,其实明明是负起赡养朋友的女儿的责任而已,不过却非要说成是借钱,这妖精女士的脾气还真是古怪得很。

    “你真了不起,塔尼娅阿姨。”公主殿下由衷地赞叹道,又有些黯然,“这一切都是因为科尔科瓦家族的后人没有能履行他们的职责。才让战火在王国蔓延。这次安培瑟尔的战争,有许多平民受到牵连。”

    “那不是你的错,格里菲因,”塔尼娅答道:“我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但转眼就已经成为一位称职的公主了。不过我听说你还没有中意的伴侣。那么你身边这位就是你看中的骑士么?”

    “不、不是。”公主脸一红,赶忙否认。不过又解释道:“虽然布兰多先生的确是……是我的骑士,但不像是塔尼娅阿姨你想的那样。”

    妖精女士笑而不语,布兰多很怀疑她是在故意调侃他们。妖精一贯喜欢恶作剧,在各式各样的传说故事中她们皆有一个喜欢愚弄蠢人的‘好名声’。而现在这位塔尼娅阿姨明显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不过她很快正经起来。

    “哦?”妖精女士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布兰多:“你就是布兰多?”

    布兰多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只见塔尼娅好奇地问道:“听说你拯救了安培瑟尔,是这座港口的英雄咯?”

    “那个……算不上吧。”

    “你祖父欠我一把圣剑的事情,想必你也不知道咯?”

    “是吗?”布兰多一愣:“什么!?”他大叫一声,心想怎么莫名其妙自己就多了一个债主出来了。看这个节奏,不会是传说中父债子还的剧本吧。

    “你不会不知道吧,大地剑圣的武器。”

    “我祖父的武器……”布兰多微微一怔,忽然记起来大地剑圣的佩剑——那是一把叫做‘陨星’的神话级武器。据说是传说中分开大地的利刃西里弗斯之牙的复制品。

    西里弗斯之牙是山民的英雄,库拉的佩剑。山民的神话游离于克鲁兹人的史诗之外,不过库拉的确在历史上曾经存在过,并且还和天青色的骑士有过一段冒险的经历。这段历史流传不广,但西里弗斯之牙却相当有名,因为传说阿尔喀什的群山就是这把剑一剑之下分开大地形成的裂口。

    西里弗斯之牙在山民的语言中本来是西里?安利达,以即分开大地的宝剑。这把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库拉本身还要出名。而大地剑圣达鲁斯当年之所以以此得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布兰多忍不住看着一旁的公主殿下。没想到格里菲因公主一脸尴尬地向他点了点头:“布兰多先生。对不起我差点忘了……你祖父的剑就是塔尼娅阿姨年轻时送给他的。”

    “那家伙还答应我将来用一把真正的圣剑换我的剑呢,说话不算话。”塔尼娅阿姨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抱怨道:“不过还好,他的孙子如今终于长大成人了——”

    我靠,还真是父债子偿的剧本!

    “等等,你想干什么!”布兰多大叫一声。他忽然觉得今天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就是到这里来,本来是想来修理装备,没想到遇上了一个债主,这剧本绝对有问题。

    “放心好了。我不会真让你去找一把圣剑,那是年轻时的愿望,但现在冒险的心思也已经淡了。”妖精女士大度地答道。

    “你要我去找也没有。”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他倒是有一把货真价实的大地之剑,也勉强算得上是圣剑之流,不过那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佩剑,要他拿去抵债简直是想也不要想。他心中不禁腹诽,别人认个强力的亲戚就是各种各样的好事,为什么轮到自己头上不是惹上仇家就是债主呢。剑圣达鲁斯生前究竟是干了些什么神憎鬼厌的事情啊。

    对于布兰多恶劣的态度,妖精女士不以为然。而是对一旁的卡萝说道:“卡萝,能去屋里帮我把那个箱子拿出来么?”

    “咦?”

    “就是锁上镶了一圈儿宝石那个。”

    “哦。”还眼泪汪汪的小姑娘哦了一声。乖乖地跑到后面去了。不过布兰多怎么看都像是这个奸商一样的妖精女士在想办法支开碍事的人,果然,只见她回过头说道:“格里菲因,布兰多先生,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可以么。”

    “塔尼娅阿姨有什么事么?”布兰多还没答话,一旁的格里菲因公主就已经开口了。

    “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一件东西。”

    “塔尼娅阿姨……那些传说中的圣剑在现下的时代早已销声匿迹了,这已经不是圣者之战的年代了。”格里因公主听她这么一说,不禁苦笑。显然对这位‘阿姨’的古怪脾气有所了解。

    “那可不一定,”妖精女士一脸不以为然。她放下茶杯:“真正辉煌的时代才正要开始呢,不过先不说这个,我也不是要你们去帮我找一把圣剑什么的。”

    “咦?”格里菲因公主微微一怔:“塔尼娅阿姨你要找什么?”

    “这其实也是我来安培瑟尔的原因,而且我也并不是一定要找到那东西,只要能让我看上一眼就好了。这可以说是我毕生的愿望了。”

    布兰多看到公主殿下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大龄妖精女士毕生的愿望一定不知道有多少个了。说不定当年她把剑给他祖父时,也是这么说的。

    “塔尼娅阿姨,所以说你究竟要找什么东西。”

    “天青之枪,我听说它就被藏在安培瑟尔附近某个地方。”

    “啊——”

    这不是比找圣剑还离谱吗?布兰多心中当时只有这一个想法……既然kuso了。那就随便推荐下露塞缇娅这个游戏吧。虽然只是个同人游戏,不过素质真的很高。好像是半年前玩过,之前突然记起了,恰好要写到一家神秘的魔法店铺的样子,于是就正好kuso一下)(未完待续)rq!~!

第六幕 石中之谜

    “天青之枪……塔妮娅阿姨,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布兰多看到格里菲因公主一下紧张起来,像是绷紧了弓弦一样绷紧了身子。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源自一个猜测,”塔妮娅推了推眼镜框,“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些东西,它们给了我灵感。”

    公主殿下松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妖精女士大为不满:“难道你不该问,是什么东西给我了灵感么?”

    “不……对不起,我太过惊讶了。”格里菲因公主哭笑不得地改口,她其实根本不在意。她只在意关于那天在安培瑟尔地下发生的一切是否走漏了消息而已,不过妖精的性子就是这么古怪,她很清楚自己要是不顺着对方的脾气说下去,今天恐怕就没完没了了。所以她只得假装很有兴趣地问道:“那么塔妮娅阿姨,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那些遗失在辉光尽失的年代之前的文献?”

    “当然不是,”塔妮娅倒吓了一跳,“通天之塔倒塌之前的文献早已远不可考。那是无数巫师为之毕生追寻的一切,我怎么可能找得到。”她将手指放到唇边,神色严肃地提醒道:“你们可千万别拿这件事开玩笑,你们见识过白银之民的怒火么?”

    “我明白,塔妮娅阿姨,所以说你究竟发现了什么?”格里菲因公主无奈地问道。

    “你们马上就明白了。”

    布兰多看到公主殿下与自己交换了一个让他稍等的眼色。他大概能理解公主殿下此刻的心情,不过与这位公主殿下所料相反其实他一点也不着急,相反,他也想知道为何这位妖精女士如此笃定。他隐隐感到这里或许就是原本游戏之中关于天青之枪的任务线。

    这个时候塔妮娅拍了拍手。那个小萝莉已经将那口箱子从大厅后面搬了出来——布兰多原本以为所谓的‘镶满宝石的箱子’有首饰盒大小,但随即发现自己想错了。那真是一口箱子,差不多有卡萝三分之二高,小萝莉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生生拽了出来,已经是累得小脸通红了。

    塔妮娅站起来——她站在展览台上其实也只及一旁布兰多肩膀高而已——然后张开薄如蝉翼的翅膀飞到箱子上。布兰多看到箱子上面镶嵌的水晶其实都是防御的咒文,妖精女士将手指放在那些水晶上,咒文一一变得明亮起来然后自我解除了。

    她这才飞起来拽着箱子上的铁环打开箱子。“这是什么?”箱子打开后。公主殿下的目光也不得不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了,那是一大两小三块黑沉沉的金属圆盘。

    但一旁布兰多的目光微微一凝。他几乎立刻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镇定下来,刺痛一下子让他清醒过来。

    这是大地石板。

    记载克鲁兹人的创世史诗,苍之诗之中的原文的圣物。传说上面记录有有解析凡世之间一切秘密的文字,在未来,因为它而引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巫师战争。这是世界纷争的根源,而今它竟又一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大地石板虽然被冠名为石板。但其实正是这种有着质地特殊的金属圆盘。其中最次级的是黑色如同黑铁,更高级的类似于黄金与白金。不过无论是那一种,箱子里装的全是大地石板无误。

    他忽然明白过来,难怪这只不知道多大年纪的妖精女士口口声声声称她发现了一些东西,可以侧面证明天青之枪的下落。传说中大地石板上记录有世间的一切秘密,而如果她所发现的正好是与天青之枪相关的一部分,那么得出这个结论似乎并不困难。

    “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塔妮娅视若珍宝地拍了拍箱子里的金属圆盘,同时抬起头来向格里菲因解释道:“是我和一行冒险者从金雀花高原北边的某处遗迹之中发掘出来的。我用其他的古董从他们收上换下这些东西。因为我觉得这些东西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公主殿下皱着眉头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这上面记载着一种文字,我查阅了文献资料之后。发现它们和某种克鲁兹人古代的文字十分类似。”妖精女士右手虚托,大厅中忽然升起一阵风来——世人皆认为妖精是天生的元素使,事实上她们也在此道上有着极为出色的天赋。就像是现在一样,平地起的风从不远处一张书桌上卷起几页纸张,打着旋儿将它们送到格里菲因公主面前,然后徐徐落在她手上。

    格里菲因公主低头去看,却发现那纸上皆是笔记。她虽然看不太明白,但也能看出里面的资料全是在对某种文字进行阐述与解读。

    她不禁抬起头来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布兰多。

    “这是迦龙基古语。”布兰多答道。

    “咦?”

    对面的塔妮娅一下抬起头来,像是打量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打量着布兰多。“达鲁斯是笨蛋。没想到他的后人却非同一般,你可比你的祖父聪明多了,小家伙。”

    “这不是聪明,只是学识而已,女士。”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

    “差不多。在我看来学识也是智慧的一部分。凡人为何大多浑浑噩噩,因为他们无法看穿自己的命运而已。只有掌握着真正的智慧的人,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你同意吗,小家伙?”塔妮娅昂起头来问道。她站在箱子上还不及布兰多的肩头高,但说这番话时却自有一番气势。

    这样的气势,凡人也只能在心高气傲的巫师们身上看到。巫师们虽然操纵着魔法的力量,但他们更多对于智慧的力量推崇备至。

    知识改变命运,这就是白银之塔上的铭言。

    布兰多或多或少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公主殿下还在一页页看着那些笔记。她并没有完全看懂,但并不妨碍她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去理解上面的意思,她问道:“这些文字是不是和天青之枪有什么关联,难道克鲁兹人的这一支部落曾经保管过天青之枪?”

    “不,”布兰多摇摇头:“迦龙基氏族与天青之枪毫无关系,但用类似的语言记录在这些石板上的文献却与天青之枪有关系。”

    “这些可不是石板。”妖精女士在一旁提醒道,她还用手在那些金属圆盘上弹了弹。铮铮作响。

    但布兰多不管她,自顾自说道:“这是记录克鲁兹人的上古史诗。苍之诗的语言。”

    ‘哗啦’一声,公主殿下手中的手稿全部滑落到了地上。

    塔妮娅的动作也僵在了那里。

    在沃恩德广袤的大地上,悠久的历史长河之中,关于关于克鲁兹人苍之史诗的传说不知从何时起就众口相传。甚至没人见过这部宏伟史诗的正文,传说最早它是记录在一块石碑之上,后来有散落于拖拉德、圣白草原以及霍曼各地,再后来就只剩下零星的历史。

    在黑暗的年代,先民将那些断断续续的历史整理起来。携带着它们穿过荒野。这就是文明的第一段历史,之后的那部史书被存放在炎之圣殿的藏书大厅之中,不过据说有三分之一流落到布加的白银巫师手中。

    但这些其实都是经过先贤译制的赝品而已。

    真正的苍之诗——既无开始亦无结束,它从宇宙开始时开始,从世界终结时结束。上面记录着凡人世界的一切秘密,黑铁、黄金与白银之民能从上面读懂的部分不及万一。

    “你说这是苍之诗的原文?”妖精女士像是被针刺了一样从箱子上蹦了起来。但马上又冷静下来,怀疑地看着布兰多:“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布兰多答道:“stamor osa——在最早的时代,符文之中自蕴含魔力。最早的文字皆是从中脱胎而来。至今女巫仍旧相信语言中魔力的存在,她们称之为言灵。”

    “迦龙基古语只是脱胎于原始文字中的一种而已,其实最早的文献对于此都有记录。”

    在凡世之间。能说出这番话的人数不出十个。尤其是开头那段符文字,是真正的原始符文,布兰多不是巫师念出来时没有魔力振动,但一旁的塔妮娅却听了个明白。

    她一下就再无怀疑。像是发现老鼠的猫一样眼睛亮了起来,一下飞过来抓住布兰多的领口,大声叫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从哪里的文献看来的?你你你是不是找到了辉光失尽的年代之前的历史记录?”

    布兰多差点没被她一下呛死。他赶忙一把把这位妖精小姐推开。其实他开口之前就知道可能会遇上这样的结果,别说是这位妖精小姐,就是图拉曼在此估计也会同样跳脚。

    当初他在布拉格斯不过是告诉了图拉曼一个原始符文。图拉曼就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己了,更何况现在是完整的一句。

    不过他这么做,也是自有打算。

    他整了整领口,先给了一旁的公主殿下一个安抚的眼色。公主殿下早就惊呆了,她虽然不明白巫师的世界。但也知道布兰多可能掌握着什么惊人的秘密。何况仅仅关于是苍之诗的部分,就已经惊世骇俗了。

    她看到布兰多向她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去捡起地上的手稿。

    布兰多则回过头:“塔妮娅阿姨,我当然没有找到辉光失尽的年代之前的历史记录,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关于原始符文。我正好有一些研究而已。”

    “有一些研究而已。”塔妮娅轻轻哼了一声:“整个银色联盟,有你这样资格说的人只怕也不会超过十个吧。你告诉我这么多,无非是想和我做一笔交易对吧。”

    这就是所谓巫师的精明。

    布兰多点了点头。“塔妮娅阿姨,我想请问一下,你发现这些石板,是不是在金雀花高原的胡斯遗迹之中?”

    “胡斯遗迹?不,那儿还没名字,不过我们从那里找出了一些关于圣者之战时代的古物。有一座巨大的宫殿。”

    果然是胡斯遗迹。

    布兰多心中了然,这么说来,塔妮娅手中这些石板,就是历史上第一批被发掘的大地石板了。不过怎么会比历史中记载的发掘时间早这么多,还是说它们被发掘之后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被人们发现出价值?

    布兰多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不过这并不重要。

    他考虑了一下,问道:“塔妮娅阿姨,你真想找到天青之枪?”

    “布兰多!”公主殿下一下站了起来。

    ……

    (ps:关系主线,写的时候考虑关系多花了一点时间,望见谅。)!~!

第八幕 交易(下)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妖精女士才刚刚开口,布兰多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因为至少到这里,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就已经完成了一半了。

    “首先需要一个足以让我们完成交易的环境。”

    布兰多答道。

    “嗯?那是什么?”塔妮娅警惕地问,她怀疑地瞪着布兰多:“卡迪洛索家的小家伙,你口中的新词是越来越多,不过总让我觉得你不怀好意。”

    不坏好意是自然的。不过布兰多怎么会说出来呢,他耸耸肩:“那倒不是,但塔妮娅阿姨你也明白,战争之后安培瑟尔鱼龙混杂,尤其是炎之圣殿和北方贵族的眼线都在城内密切地注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其中那些北方的贵族们,你知道他们背后是些什么势力——”

    妖精女士很快飞了起来,布兰多的话正好说中了一个她所担忧的地方。她有些烦躁地在天上转了一圈,喃喃道:“炎之圣殿和邪教徒,的确是个麻烦。尤其是炎之圣殿,虽然没什么力量,但却像是苍蝇一样嗡嗡叫人厌烦。”

    布兰多汗颜,在他想来大约也只有白银之民才敢说炎之圣殿像是苍蝇。不过在对于这个势力的讨厌之上,两人倒是如出一辙、达成了共识:“当然是把他们彻底清理出去,让他们没有理由在安培瑟尔立足——”

    布兰多话还没说完,就被塔妮娅打断了:“等等,你不会是想让我们帮你们重新夺回安培瑟尔的控制权吧?”

    众所周知。安培瑟尔是被埃鲁因王室许诺给圣殿的自治港口。在教权日益上升的今天,圣殿在他治下的各个王国都或多或少占有这样的土地,而事实上埃鲁因的贵族对于安培瑟尔这块肥肉觊觎已久,只是没人像是布兰多胆子这么大而已。

    布兰多回过头看了一下格里菲因公主,只见公主微微张开小口,惊讶得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看着他。但这算什么,布兰多心想。这才是开始而已。

    他要的是一个全新的埃鲁因,不受任何人摆布,可以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的埃鲁因。

    他心中已有成算。口气变得自信起来:“否非如此,您认为天青之枪能轻易离开埃鲁因境内么?炎之圣殿虽然不敢从布加人手上抢东西,但一口咬定天青之枪是从埃鲁因发掘的却是可以做到的。你知道,埃鲁因也是克鲁兹人的传统势力范围的。”

    他并没撒谎,因为埃鲁因人也是炎之王的后人,埃鲁因和炎之圣殿的关系这世人皆知。不要说世人,就连埃鲁因人自己也认为自己应当属于炎之圣殿的管辖之下。

    当然,除了布兰多之外。

    妖精女士皱起眉头:“卡迪洛索的小家伙,你这么想未免太天真了吧?你难道认为银色联盟单方面对炎之圣殿施压,就能让那些贪婪的狂信徒让出这座港口?”

    布兰多有些激动起来,这是他早就想过的事情,因此应对的方法也早就有了。

    他从未有一刻感到机会离埃鲁因如此近过。

    “如果是往日。自然不可以。但眼下炎之圣殿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们将恶魔引至这个世界上来,您忘了神圣的盟约么?眼下银精灵和布加的巫师们皆尽在此,如果你们一起根据神圣盟约上的条文要求他们放弃这座港口的管辖权呢?”

    “你们有这个资格的,对吧?”布兰多问道。笑得像是头狐狸。

    背后传来公主殿下轻轻吸气的声音。

    塔妮娅也在吸气,“你早有预谋了对不对?”妖精女士忽然发现事情可能真如布兰多所料,如果这样的话,炎之圣殿很有可能真的不得不放弃安培瑟尔。

    尤其是在大地之上圣战在即的情况之下。

    这小家伙在改变历史——

    她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布兰多一眼。但布兰多却不以为然,答道:“这只是为了保证完成交易而已。如果布加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办得更好一些呢?”

    “即使是塔妮娅阿姨也应该承认,为了保证交易的安全,我们必须整理出一个安静的环境对吧?再说了,无论如何白银的巫师们都能得到天青之枪,这笔交易怎么说都是你们赚的。”

    “是的,小狐狸。”妖精女士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不过她倒不在意埃鲁因能否拿回安培瑟尔,只是觉得麻烦而已。其实她很清楚,为了天青之枪,神圣图书馆那些卷宗学者只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要说帮埃鲁因拿回一座港口,就算是加入到凡人的圣战中那又如何?

    白银之民漫长的生命早已塑造出了他们傲慢而又漠视一切的性格。

    “好,”布兰多满意地点了点头,把炎之圣殿和北方贵族的势力从安培瑟尔清扫出去,从而使埃鲁因重新夺回这座港口其实只是这个交易其中一部分内容。关键是,这样一来圣殿和北方贵族的触手就很难越过这座中枢渗透向南方,公主殿下完成南境的统一就容易得多了。

    当然,这些隐藏的部分他是不会说出来白白占用交易的份额的。他继续说道:“那么接下来是我个人需要的补偿。”

    “你又需要什么?”塔妮娅没好气地问道。

    “我要的很简单,我想从您这里学习关于古代文字的解读方法,并在你留在港口的日子里,和你一起研究这三片石板。”布兰多答道。

    其实对于他来说这才是交易的重心。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些大地石板日后将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原因就在于石板上的知识太过珍贵。它不仅仅记录着上古的历史,还有来自于辉煌尽失的年代之前的秘法和知识。

    关于过往的历史,还有那些已经消失的神之民的一切——

    但解读石板是一门专门的技能,连布加的巫师都所知甚少,眼下正是一个入门的机会。布兰多怎么会放过?埃鲁因错过了第一次圣者之战,因此没能成为沃恩德世界上最强大的几个帝国之一。

    但眼下,有他在的埃鲁因又怎么能错过另一次机会?

    不过这个交易在塔妮娅听来却有些微不足道,她愣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布兰多的要求如此简单。妖精女士脸上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一些,她仔细看了布兰多一眼:“原来你这个人倒不是真的贪心,真是难为你了。”

    她飞到格里菲因身边,叹道:“你有一个了不起的骑士啊,格里菲因。”

    “嗯。”半精灵公主认真地点了点头。

    布兰多汗颜,显然这两位女士都认为他是在为了王国的未来才不得不狮子大开口。但是事实上这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

    “好了,我会满足你的要求的。对于知识的探求是一件高尚的事情,这不算是交易的内容。你还想要什么,说吧,小家伙?”塔妮娅忽然开口道。

    “唔,帮我修一下装备如何?”说起来,其实这才是他今天来这里最初的目的。不过他想了一下,又加了一条:“顺便能不能帮我找一些魔法装备,这对布加的巫师来说应该不难吧?”

    “这可不好说,次一点的魔法装备都被那些老家伙拆得差不多了,再好一点的我也给你找不来,”塔妮娅随口答道:“先看看你要修理的装备吧,说起来,这才是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吧。”

    布兰多点了点头,这才一一将次元洞里的装备拿了出来。妖精女士一看,顿时惊叫起来:

    “流萤?怎么破成这个样子了?”

    “等等,这不是赤红的祝福吗?难道你把它丢到魔法熔炉里去重铸了?玛莎在上,龙神一定会诅咒你的……”

    布兰多每拿出一件幻想阶的魔法装备,塔妮娅的眼睛就瞪大了一分,最后她不得不扶住自己的眼镜片,有些目瞪口呆地瞪着布兰多:“你打劫了某头龙的宝库吗?怎么会有这么多幻想之物,还有,难道你要帮我找的装备都是这样的?”

    “难道你以为我看起来像是一头大肥羊吗?”她忍不住尖叫道。

    “不不,你搞错了,”布兰多满头大汗,在大魔潮之前的这个年代,他的黄金阶装备是多了一点。不过那些都是经过生死一线的冒险得来的,可不是打劫了某头龙的宝库,要说他身边到底确实有一头龙,不过他可没那个胆子:“我只是想要一些护符,不管什么等阶的都可以。”

    “护符?”塔妮娅微微一怔:“你要哪东西来干什么?”

    “不仅仅是护符,”布兰多答道:“塔妮娅阿姨,我需要的是一些能够增加人的体能与精神力的护符。”

    “啊,”妖精女士一下反应了过来:“这种护符不是魔法学徒用来练习法术的时候需要的么?卡迪洛索家的小家伙,你不是剑圣的儿子么?”

    “那是我的祖父。”布兰多不厌其烦地解释道:“而且我也有元素使的身份,不过这并不是用来练习魔法。我暂时也没成为巫师的兴趣,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塔妮娅阿姨。”

    妖精女士挑了挑眉毛:“我明白了,现在就要么?”

    “不着急,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吧。”

    布兰多心想是时候去给炎之圣殿找点麻烦了……昨天晚上更新的时候网络出了点问题,今天一起发了。两更。另外本月的爆发从明天开始,这一次爆发可能会一直持续到月底吧,求各位准备票票。)(未完待续)rq!~!

第九幕 黑暗之流

    窗外垂下翠绿如梦的藤萝,阳光漫过窗台,屋内静悄悄一片

    女骑士尼娅坐在床边,将桔子一个个剥开放到床头上的水晶盘子里然后仔细看着床上那张精致的睡颜,在她心中,小姐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儿,高贵和善良这两个词似乎专为她而设

    外面很少有人知道燕堡内部正发生的事情,自从剑座碎裂之后,家族内的争权夺利一刻也未有停止过旁支皆以为时下的家主,现任燕堡伯爵应该为此负责,但路人皆知那只是一个借口斗争的根源源自于伯爵的弟弟,外界称之为‘亲爱的达勒男爵’,但这绝非洋溢赞美之词,尤其是燕堡一带领民提起时,无不咬牙切齿

    一月左右,伯爵大人的小儿子在苏生祭典上被人下毒毒死,事后证明不过是替人抵了一命那馋嘴的小家伙溜进厨房,尸体被发现时和一个小小的侍女在一起有些事情尼娅不敢告诉迪尔菲瑞,不过她觉得冰雪聪明的小姐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些什么,要不是眼睁睁看着老主人心力交瘁一日比一日憔悴下去,小姐也不会贸然前往南方

    她怔怔地看着那张苍白的脸蛋——浓密的睫毛毛轻轻地垂着,嘴唇红润得像是樱桃,点缀在白雪一样的肌肤上几天以来,迪尔菲瑞小姐醒来的时间有限,不过每一次都问起家族里有没消息女骑士看她虚弱的样子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掉下眼泪来

    小姐已经站不起来了,这辈子都失去了使用魔法的能力,她小时候可是燕堡公认的天才啊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得她可以从容地接受这件事呢?女骑士看了看自己的剑,她之所以称为骑士是因为祖辈皆蒙受燕堡伯爵的恩惠,但小姐或许有自己的选择

    这时候门上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尼娅小姐”

    是侍女的声音女骑士好像这才惊觉,有些羞愧地答道:“请小声一些,进来,小姐她还在休息”

    门被推开了,侍女的表情有些难看但她还是先躬身问候:“尼娅小姐,外面有人求见是……”

    尼娅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小姐身上她头也不回地问道:“是公主殿下还是安蒂缇娜小姐?”

    “不是,尼娅大人……”侍女还没说完,一个声音就无礼地打断了她的话那声音混杂着兴奋与骄傲的情绪,高亢得像是公鸭子一样呱呱叫着:“哈哈安培瑟尔还真不小,不知道王都又如何?怎么拉,小尼娅,出去几天连我也认不得了?”

    “阿克耳……”女骑士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好像是从地狱中找出这个名字来她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一下站了起来,手也下意识地去抓自己的佩剑不过她才刚刚‘咣当’一声抓住剑柄和护手,外面出声的男人已经推开们走了进来

    确切的说只是一个少年,一头深棕近黑的卷发十分漂亮,不过映衬着下面惨白的皮肤嘴唇薄得近乎不近人情他有一对闪闪发光如同黑色玻璃一样质地的眼睛,周围带着深深的眼袋和皱纹,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样子

    少年带着一抹神秘的微笑,站在门边,穿着一件紫色的呢绒大衣,镶着银丝边,两只手揣在荷包里,臂弯里还挂着一支手杖——杖头上镶嵌着一枚狮眼石

    无论从那一方面看,这个少年都当得上俊美这两个字,只是脚步有些轻浮不过女骑士看到他却好像看到恶魔——甚至就算是真正与恶魔厮杀时她也从未露出过如此恐惧混杂着厌恶的神色

    少年看到女骑士,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笑道:“尼娅小姐,考虑好来当我的骑士了吗?我会送你整个北地最好的战马,不过你也正是我最中意的那一匹”

    “做梦”女骑士气得浑身发抖,“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呵呵那么紧张干什么?”少年一把扯住侍女的头发,在那个小姑娘的尖叫声中将她扯过去在她脸蛋上嗅了嗅他回过头笑道:“尼娅小姐,我来看我亲爱的妹妹,你好像还没资格叫我滚出去?”

    “这是迪尔菲瑞小姐私人的房间……你疯了放开她,那是公主殿下的侍女”女骑士抓着剑柄的手都微微发白,但却怎么也不敢把剑拔出来

    上一代的燕堡伯爵有四个儿子,其中第三子夭折,小儿子成为一位巫师的学徒至今音讯全无长子即是今天的燕堡伯爵,迪尔菲瑞的父亲——迪尔菲瑞此次前往安培瑟尔不过是挂着伯爵的头衔,但还并未真正继承领地——而次子,就是人尽皆知的‘亲爱的达勒’,也是面前这个少年的父亲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女,正直的燕堡伯爵有迪尔菲瑞小姐这样的女儿在尼娅看来,达勒男爵生出阿克耳这样的儿子来也是理所当然这一父一子都是人渣中的人渣

    少年这才把侍女放开,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发出一声害怕的惊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阿克耳却呵呵笑起来,发出一连串意义难明的笑声:“尼娅小姐,你不要以为攀上了公主殿下这个靠山,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你是我的女人,一辈子都逃离不了这个身份”

    “禽兽”女骑士咬牙切齿地骂道她才成为骑士的时候懵懵懂懂,竟相信了此人的花言巧语,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那个恶魔般的少年下药强行占有了她的身体,那时他才十四岁,而她也不过才刚刚十八岁而已

    一想到过往的一切她就气得浑身颤抖“阿克耳,我数到三,你还不从我眼前消失别怪我不客气”她哗一声拔出了长剑

    “得了,别来这一套,尼娅小姐,你要杀我早杀了”阿克耳笑眯眯地说道:“何况今天我也不是来和你们叙旧的,我那亲爱的妹妹干了什么事你们自己明白,我今天是来阻止你们继续令家族蒙羞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阿克耳,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尼娅皱了皱眉头用剑指着这恶魔的咽喉她总觉得阿克耳不怀好意——虽然说对方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好意是个什么东西

    “你可真会装呀,尼娅小姐我亲爱的妹妹被人指认修习恶魔的法术,圣殿已经正式开始调查此事了,连伯爵大人都一清二楚作为她的贴身骑士,你不会不知情?”

    “这怎么可能……”猛然听到这个消息,尼娅脑子里一片空白,虽然早知道迪尔菲瑞在战场上短暂控制恶魔之王的事情不可能隐瞒得住,但她至少还是心存侥幸那是为了战争的胜利不是吗?公主殿下,还有那位伯爵大人都可以作证

    女骑士使劲摇摇头,好像这样才能使自己平静下来:“就是圣殿自己引来了恶魔,他们怎么能如此小姐是为了对抗恶魔才牺牲自己,公主殿下不会置之不理的”

    “呵呵,公主殿下自身都难保了那有时间管你们的死活”少年冷笑,他向前一步,让女骑士冷冰冰的剑刃抵着自己的咽喉,面不改色地答道:“尼娅,我对你是真心的相信我,只有我才能保护你和你的大小姐,不要再对抗我了”

    女骑士脸色都变了:“你……你竟然打迪尔菲瑞小姐的主意?她是你妹妹”

    “是表妹”少年纠正道,同时冷冰冰地答道:“尼娅小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不要再向前了,恶魔”女骑士全身都哆嗦了起来

    少年却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时门再一次被打开了进来的是个全身笼罩在灰色斗篷之下的高大男人那男人带着兜帽,那兜帽下阴影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好像一片漆黑的虚空,他说话时嗡嗡的声音就从虚空中传来:

    “料理那骑士花了点时间”

    “毕竟是黄金阶的高手,小心我亲爱的妹妹这次带来了领地里最厉害的三个骑士你先把那个女人解决了,注意不要伤到她”少年微微过侧头吩咐道声音冷冰冰地不带一丝感情

    “明白,”那人嗡嗡地答道,他回过头面向女骑士尼娅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看到那兜帽下根本不是什么阴影,而是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

    “你们把罗宁怎么了”

    她怒吼一声,一剑向那神秘的怪人劈去在她印象中,燕堡除了她、罗宁还有伊耶芙特三人之外,再无跨入黄金领域的高手,但眼前这个人去给她一种冰冷的恐惧的气息,那倒不像是要素的力量,反而像是冷冰冰的死亡气息

    或者说应该是——毫无生命感,就像是一片空虚

    她一剑还未劈下,忽然之间她感到一股可怕的震荡在她的精神世界中炸开那种可怕的力量尼娅这辈子也没体验过,就好像是一把尖锥直接钉入她的脑子里,让她尖叫一声抱着头跪倒在地上

    女骑士凄厉的惨叫声让少年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看到尼娅那张姣好的面容整个儿都扭曲了起来,鲜血从她的鼻孔、眼睛里渗出来,看起来极为恐怖

    然后高大的男人这才走过去,一掌打在她的后颈处,让女骑士歪下头晕了过去

    “你就不懂得怜香惜玉么?”少年没好气地问道

    “这屋子里没有第三个黄金领域的人类了,我出手也勿须顾忌”男人嗡嗡地答道

    “好了,”少年不耐烦地摆摆手,“你把她拖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和我亲爱的妹妹谈一谈”

    高大的男人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才提着昏过去的女骑士从屋子里走了出去阿克耳回头看了一眼,冷冷地笑了一下,关上门,来到迪尔菲瑞床边

    ……未完待续)

第十幕 恶魔

    “亲爱的妹妹,你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少年歪着头站在自己表妹的床边,端详了好一会,才微笑着答道。他的语调轻柔甜蜜得好像能流出蜜来,但语气中讽刺的意味却令人不寒而栗。

    迪尔菲瑞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一片病态的红晕飞上她洁白的脸颊,她刷子一样浓密的睫毛缓缓张开,露出下面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兄长。眸子深处难掩虚弱,但却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你想要干什么,阿克耳。”

    “我之前说的你都听到了吧,难道你还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少年俯下身,注视着自己妹妹的眼睛,“把燕堡的折剑之戒交出来,我今天就放过你一马。”

    “如果我说不呢?”迪尔菲瑞有些害怕地移开眼神。

    少年冷笑,一把抓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回来。他有些贪婪地看着这张脸蛋,这张属于自己妹妹的脸:“你以为我不敢碰你吗,亲爱的妹妹?”

    “你疯了!”迪尔菲瑞从自己的兄长眼中读懂那种狂热的占有欲,她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得颤抖起来。少女脸色本就苍白,此刻更是褪去了血色变得近乎透明,像是玉一样晶莹。

    “真是完美的杰作,我那个老眼昏花的叔叔竟然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

    少年狞笑道,一只手下移按在她胸口。“我数到三,告诉我燕堡的折剑之戒在什么地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一。”

    “二。”

    伯爵小姐微微战栗着,但她倔强地闭上眼睛。她很清楚自己的兄长大人绝非是那种言出必诺的君子,如果她在这里开口,那么等待她的一定是凄惨的下场。

    “你敢碰我一下,阿克耳,你这辈子都休想拿到那枚戒指。”迪尔菲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冰冰地答道。燕堡的折剑之戒是从西法赫王朝时期就一代代传下来属于燕堡伯爵的信物。这枚戒指之于燕堡家族就仿佛狮心圣剑之于埃鲁因,炎之刃奥德菲斯之于克鲁兹帝国,没有这枚戒指。燕堡伯爵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

    “回答错误,三。”少年冷笑一声:“我亲爱的妹妹,你弄错了一件事。你以为这枚戒指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么。燕堡伯爵的位置迟早是属于我的,有没有那些外物对我来说毫不重要,相比起来,我对你更有兴趣。”

    说着,他一下扯开了迪尔菲瑞胸前的第一粒铜纽扣。

    “啊——!”迪尔菲瑞感到自己胸前一凉,一片如雪般的肌肤已经暴露了出来,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阿克耳,你真的疯了!”

    伯爵小姐终于感到恐惧起来,她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换来的是少年有些狂躁地回答:“是的,我疯了。亲爱的妹妹,但这是你自找的!”

    说着,他将软弱无力地迪尔菲瑞按回了床上。“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迪尔菲瑞,燕堡家族的戒指。”阿克耳怒吼道。

    “我死也不会给你。阿克耳。”伯爵小姐无力地流下泪来。

    “那你就去死好了。”

    但少年话音刚落,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就如此回答道:“是的,我也认为某些禽兽应该去死好了。”

    “谁!”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阿克耳惊栗地回过头,但他只看到身后的门好像纸片一样四散开来,一把黑色的长剑从中刺出,下一刻就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不。”英俊的少年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该死的阿努雷克,你人呢!”

    ……

    尼娅只经过短暂的失去意识期就恢复了过来,她好像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缓慢地回过神来一样。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那噩梦中有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恶魔。

    一段对话逐渐从这个睡梦中变得清晰起来:

    “布兰多,安培瑟尔事了之后,我要和你一起去一趟托尼格尔。”

    “公主殿下……”

    “怎么了,不欢迎我?”

    “不,我只是觉得有些疑惑。公主殿下怎么会突然想去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说实在话,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一直留在安培瑟尔。”

    “因为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被某位领主大人偷偷拐回领地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又是因为我才受伤,我必须去看看她。”

    男人的声音顿时尴尬地咳嗽起来。

    两个声音由远及近,女骑士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公主殿下和伯爵大人。原来伯爵大人已经醒了?她想到,然后下意识地起身想要出门去迎接——她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忽然睡着了。

    但她微微一动,就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了起来。事实上她整个人都被反绑在一根柱子上。尼娅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之前发生的一切好像立刻回到了她的记忆中。

    “迪尔菲瑞小姐!”女骑士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她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前面大厅的门已经被布兰多和公主殿下吱呀一声推开来。

    她立刻看到了他们身边的那个侍女。

    而布兰多则一眼就看到了被反绑在柱子的女骑士,他当然还记得这奶牛女骑士。当初他第一次遇见迪尔菲瑞的时候,还和她交过一次手。他记得对方应当是叫尼娅,是迪尔菲瑞的贴身骑士。

    “不过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立刻变了脸色。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公主殿下也回头质问那侍女道。

    他们还没进入外面的庭院时,就看到这个侍女脸色苍白地站在外面,但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他和格里菲因公主意识到不对才急匆匆赶过来,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打开门。没想到一开门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布兰多一步冲到尼娅身边,帮女骑士解开身上的绳子,然后取下塞住她嘴的布团。尼娅感到嘴巴里的异物一空,还来不及喘口气立刻对布兰多喊道:“布兰多先生,快去救救迪尔菲瑞小姐!”

    “她在什么地方?出了什么事?”布兰多脸色一变。

    他和公主离开‘露塞缇娅’武器与防具店之后,也是临时起意前来探望这位伯爵小姐。因为公主殿下提到迪尔菲瑞的状况并不是太好,强行使用恶魔臂环让她极大地透支了生命。虽然最终是保住了一条命,但后半生很可能必须在轮椅上度过了。

    布兰多本来是想来安慰一下这位伯爵小姐,其实他早料到这个结果。恶魔之王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控制的。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才贸然让迪尔菲瑞使用这个办法,可没想到一战之后留下最大创伤的还是这位来自燕堡的少女。

    不过在布兰多看来这不是无法弥补。至少黑森林传说中的生命之泉就能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当然生命之泉对于一般人来说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但对他来说却并不一定,布兰多觉得只要稍微再等一些时日,进入黑森林寻找生命之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在那之前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先让迪尔菲瑞安下心来。

    可没想到一来就遇到了这档子事情。

    其实尼娅还没开口,布兰多或多或少就猜到了敌人是谁。现在能来找这位伯爵小姐麻烦的,无非是三方势力,一是恶魔,不过恶魔的报复不会来得那么快,再说混乱之王就算要报复也会首先找他而不是找这位伯爵小姐。

    剩下是炎之圣殿。但使用恶魔法术这事儿可大可小,炎之圣殿显然不会再这个关头自扇耳光。何况他们也不会用这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绑架贵族?说出去炎之圣殿以后就可以关门大吉了。

    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来自燕堡家族内部的争权夺利了。其实早在潜入庄园第一次遇到迪尔菲瑞时,布兰多就意识到燕堡可能出了问题,否则也不会让迪尔菲瑞一个女孩子前来这种地方代表燕堡伯爵。并且还带上了燕堡内部近乎最强的战力。

    但他没料到的是,这安培瑟尔战争才刚刚结束,那些不知死活的贵族就来给他找麻烦了。而且还是直接对迪尔菲瑞出手。

    布兰多心中的怒火一下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小姐在二楼她的房间中,有人要对她不利——!”

    “她的房间是那一间?”女骑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布兰多打断问道。年轻的领主冰冷的口气让尼娅微微一怔,大约是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愤怒。

    在她看来,布兰多是害得迪尔菲瑞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之一。她本来对于布兰多是没什么好感的。但这会儿也不得不软弱地答道:“在上楼左数第三间房间,伯爵大人,请快一点帮帮小姐……”

    女骑士软弱的话语还没说完,布兰多大地之剑已铮然出鞘,黑沉沉的剑锋映得她心中微微一寒。她完全感受到了年轻的领主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杀意,而下一刻,布兰多就消失在了她面前。

    克鲁兹人的闪剑。

    布兰多所用的正是闪剑。他反手一剑挥向二楼悬空的回廊上的一根柱子,连人带剑一剑将其斩断然后穿过它稳稳地落在回廊上。

    迪尔菲瑞房间的门就已经在他面前了。

    但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敏锐的听觉让他恰好听完了阿克耳与迪尔菲瑞之间最后的对话。这不听还好,一听之下差点没把布兰多气疯了。

    这还算是人?

    他虽然早知道埃鲁因一些贵族之间不堪的传闻,但身为兄长竟然能对自己的妹妹下此毒手。布兰多身体中无论是身为现代人的一半灵魂还是那个来自布契淳朴的少年的心灵都绝对不能接受。

    他心中一片冰冷,大约只有在冷杉堡亲眼所见格鲁丁所做的一切时才有过如此的愤怒。空间的要素随着它的主人的怒火而凝固起来,布兰多还未出剑,一片白霜便以他为中心‘哗啦’一声向四面八方绽放开来。

    布兰多向前一剑。

    房门顿时四分五裂,然后他看到了那张惊愕莫名的脸。虽然英俊非凡,但却丑恶得像是恶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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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幕 晶化病

    布兰多一剑破门,坚实的橡木门只化作木屑形同漫天蝴蝶纷纷飞扬。他黑色的伯爵大衣如同炸裂的木板之中绽开的一朵玫瑰,花瓣向前舒展,从中心刺出一柄寒气森然的剑刃,直指向床上一只手压住伯爵小姐脖子的贵族少年。

    阿克耳大概做梦都没想到有人会突然破门而入,他满脸惊愕,急怒之下惊吼道:“该死的阿努雷克,你人呢!”

    下一刻,视界之中一道黑影直刺而来,但布兰多早在听到那少年的怒吼时就猜到屋内可能还有其他人,手中的剑下意识地向后一收。‘叮’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响,布兰多感到大地之剑架住了什么东西,他微微眯起眼睛,才看到那是一柄透明的、像是冰晶一样闪烁着寒光的长剑。

    “给我滚!”

    一声怒吼,那水晶利剑正贴着大地之剑的剑刃‘吱吱’向前一压,是要削向布兰多的手腕。但大地之剑向前一开,磅礴的力量如同山崩海啸一般施展开来,顿时将那薄如寒冰的水晶利刃弹飞了出去。

    布兰多感到灰影一退,然后才看清那之后持剑人身披的灰色斗篷一直垂到地板上,兜帽之下仿佛一个梦魇,黑烟氤氲根本看不清面容。

    那鬼影嘶吼着,瓮声瓮气的声音中既惊又怒。大约是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人类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他是不知道,布兰多因为装备了幽灵骑士水晶的缘故。力量天生就比同样境界之下高出一个层次,何况二十岁的黄金巅峰,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而布兰多就是这个奇迹的塑造者。他根本不打算给对方任何机会。长长的黑色大衣在纷纷扬扬落下的碎木片中一收,又是一道黑光向那怪人劈去。

    “闪……剑!”

    那鬼影嘶声怪叫,像是认得布兰多的剑术。它之前早已被布兰多一剑扫得退向床头方向。此刻不得不举起水晶长剑招架,但两剑相交只听一声令人心悸的破碎声,无数纹理瞬间从水晶之上弥漫开来。

    布兰多一语不发,手持大地之剑继续向前,下一刻灰袍怪人手中明晃晃的剑刃顿时化为无数碎片、纷纷炸裂开来。

    那怪物惨叫一声,大约意识到了自己与这个年轻人之间无法逾越的察觉。在剑刃即身的最后一刻,它抬起头来,发出一记几乎肉眼可以察觉的精神波纹直刺向布兰多的大脑。

    精神冲击。

    精神波的速度极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极近,根本没有留给布兰多任何闪避的时间和空间。这一记精神冲击在布兰多刚刚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已经直刺入他的思维世界。

    可惜这一次这鬼影明显找错了对象。

    布兰多的意志属性在经过神之血强化之后就已经达到一个令人发指的数字,植入闪电核心之后更是逆天,因此而产生的意志屏障连大部分法术都可以免疫,更不要说什么精神冲击。

    那鬼影一记精神冲击撞在布兰多的意志屏障上,恰好似一头撞上了块1000mm厚的钢板。布兰多感到有人在意志领域窥探自己。心中也是不禁冷笑,他冷冷看着这记精神波纹好像撞上一道无形的墙变得四分五裂,然后产生的反噬以十倍的速度扫了回去。

    布兰多冷冰冰地瞪了对方一眼。

    那鬼影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它一下抱住头,疯狂地摇晃起来。但无济于事。在场所有人都听到‘咔嚓’一声脆响,接着那怪物的脑袋都像是一个玻璃球一样砰然炸裂。

    布兰多暗叫了一声不好,他以为会看到传说中脑浆崩裂、血花四溅炸得一屋子都是的场景。当然他自己到无所谓,但别忘了这里还有几位女士,说不好那天他爆头狂魔的名字就传得整个安培瑟尔都是了。

    但没想到,下一刻他就看到那怪物的脑袋真像是个水晶球一样,炸开的都是片片水晶,像是刀锋一样四散飞舞,一下插得整个屋子都是。

    布兰多赶忙开启了冲突光环,水晶碎片叮叮当当撞着魔力护盾四散飞舞,最终才没有落个被炸成马蜂窝的下场。

    而另一边那个叫做阿克耳的贵族年轻人就没那么走运了,他本来正满脸惊愕地看着屋子里的打斗,谁想到自己的手下一个照面就变成了自杀式袭击,无数水晶碎片炸开时,他几乎是完全挡在迪尔菲瑞身前。

    于是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就在水晶碎片炸裂的一瞬间,数百枚钢针一样尖利的碎片刹那之间就刺进他整个半身,将那张俊美的脸蛋割得千疮百孔,有一枚甚至刺爆了他的眼珠子,使他的右眼像是一坨烂肉一样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血人似的阿克耳仿佛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马上捧着脸在床上惨嚎起来,那凄厉的叫声简直像是送进屠宰场的动物一样,叫人不寒而栗。

    被他按在床上的迪尔菲瑞也不知是从那里生出一股力气,乘机一把推开这家伙,挣扎着跳下床去。但她却忘了自己根本没办法走路,竟一下掉下床沿,结结实实地撞在地板上。砰一声闷响,伯爵小姐痛得眼泪直流。

    布兰多看得一阵心痛,赶忙走过去一把拉起迪尔菲瑞,将她拉到自己的背后。伯爵小姐脸无血色,瑟瑟发抖,连胸前衣衫扣子全部都打开了,一片春光外泄也浑然不觉,她甚至没有力气紧抓着布兰多的袖子,若不是布兰多扶着她,少女随时会瘫软在地板上。

    “没事吧?”

    “布兰多先生……我……”迪尔菲瑞好像经历了一场噩梦,脸颊泪痕还没干,但却一个字也多说不出来。

    “不用怕。有我在。”布兰多安慰道。

    他看着在床上哀嚎的那个血人——事实上阿克耳已经把床单完全染红了,有些布条沾在他的伤口上,又扯开新的伤口。使更多的鲜血从伤口泊泊流出。很快这家伙就失去了力气惨叫,他在床上哆嗦着,好像生怕牵扯到任何一条细小的伤口。

    哀嚎也逐渐变成痛苦的呜咽了。

    显而易见的。这家伙是活不成了。不过布兰多心中没有丝毫同情,尤其是看到迪尔菲瑞现在这个样子,他就气得不打一处来,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再上去多丢给那家伙两个治疗法术,好让他可以在临死之前多享受一下痛苦的‘味道’。

    这时格里菲因公主才噔噔噔赶上二楼来,她看到房间内的场景面色一变,再一看迪尔菲瑞的样子。哪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禽兽。”公主殿下冷冷地吐出这个词来。

    “他是谁?”布兰多这才问道。

    “我不想说这家伙的名字,真是禽兽不如的家伙。他是达勒男爵唯一的继承人,不是迪尔菲瑞的亲兄长,你应该知道这家伙是谁了吧。”

    格里菲因公主冷冷地看着床上呜咽的血人,然后回过头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迪尔菲瑞,安慰道:“迪尔菲瑞,你没事吧?”

    伯爵小姐在布兰多面前还表现得算是坚强。但看到自己自小的玩伴,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公主殿下赶忙扶住她,温言宽慰,顺便丢给布兰多一个眼色:

    “你打算抱她到什么时候?”

    那个眼神的意思是。

    布兰多微微一怔。

    “快让我带她去换衣服,你在这里搞出这么大动静。港卫队马上就到,你想让迪尔菲瑞这个样子被外人看到吗?”公主殿下小声说道。

    布兰多这才恍然,赶忙将哭得一塌糊涂的伯爵小姐扶到公主怀中。然后他才看了一眼床上几乎已经干嚎到没有力气的贵族少年,之前他是出于愤怒之下出手,没有考虑那么多,但现在看来才发现这个场面有些难以收拾。不过也是这家伙自作自受,不然他怎么也会给对方留口气先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

    现在好了,莫名其妙杀了个贵族,连对方是来干嘛的都不知道。

    不过真正让布兰多心中感到疑惑的是另一件事,他忍不住多看了屋内一眼。“你看在看什么?”注意到他的目光,公主殿下敏锐地问道。

    但布兰多摇了摇头,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还不敢确定。他指了指床上那血人问道:“没什么,这家伙怎么办?”

    “请交给我吧,伯爵大人,公主殿下。”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插了进来。布兰多和公主殿下一怔回过头,才发现尼娅已经走了上来,女骑士用请求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人。布兰多看到那双满是仇恨和怒火的眼睛,不禁微微一怔,他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大约五分钟,迪尔菲瑞的房间中传来一声最后的哀嚎,然后声音嘎然而止。

    港卫队的动作显然比公主殿下预期的要慢得多,至少在他们出现之前,伯爵小姐终于换好了衣服。布兰多看到迪尔菲瑞坐在轮椅上和格里菲因公主一起出现,伯爵小姐显然还没从之前的梦魇中解脱出来,两只手交错着紧紧抓着披肩,好像可以从上面得到些许安慰的样子。

    不过至少能正常说话了,脸色苍白的伯爵小姐抬头看到布兰多,满是感激地轻声答道:“布兰多先生,谢谢你。”

    “没什么,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布兰多问道,他才不信那混蛋从燕堡赶来只是为了强暴自己的妹妹。何况最后他也听到阿克耳问迪尔菲瑞要什么东西,他隐隐有些猜测,不过还不敢确认罢了。

    “您也听到了,”伯爵小姐有些脸红,她做梦都没想到竟让布兰多看到这么羞耻的一幕,简直是令家族蒙羞:“我兄长……他是来找我要护剑者之戒的。”

    “那不是你兄长,只是一头禽兽而已。”格里菲因公主余怒未消:“护剑者之戒是王室赠予护剑者家族的荣誉,那家伙竟然想依靠这样无耻的手段获得。简直是令人发指。”

    布兰多点点头,他毫不惊讶,埃鲁因的贵族之间也就只剩下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只不过迪尔菲瑞的兄长的手段未免太令人不齿。对一个女人,尤其还是自己的妹妹使出这样的手段,这种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是浪费粮食而已。

    “燕堡怎么会乱成这样?”他问道。

    这一次却是格里菲因公主代为回答:“这很正常。剑座碎裂,一些平日里隐藏起来的妖魔鬼怪肯定会乘机跳出来兴风作浪。如果他们不这么做,反倒令人生疑。”

    半精灵少女冷冷地答道,好像见惯这样的事情一样。她也确实司空见惯,非但如此,还亲身经历过一次。在至高的权力面前,亲情只是一层一撕就破的面纱而已。

    “不,”布兰多却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难道燕堡伯爵——迪尔菲瑞小姐的父亲连掌控局势的能力都失去了?我没记错的话,迪尔菲瑞你带走了燕堡最强的三位剑客,但你的父亲手上应该还有一支私军吧?”

    “如果燕堡伯爵对自己的领地和属下还有一丁点的控制力,那家伙也不至于嚣张成这样吧。”布兰多有些话并未说完,他的潜台词公主殿下与迪尔菲瑞都听明白了。如果燕堡伯爵还有权势,阿克耳说什么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跑到安培瑟尔来对迪尔菲瑞出手的。

    迪尔菲瑞与格里菲因公主虽然都只是女孩子,但两人都是出生在贵族家庭。深诸贵族的斗争规则。她们立刻反应过来,但伯爵小姐最先反应过来,她脸色一变急切地问道:“布兰多先生,你是说我父亲可能出事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迪尔菲瑞。那些家伙也可能是狐假虎威之辈。”公主殿下却摇摇头安慰道:“圣殿在拿你会恶魔法术的事情作文章,这件事其实我也知道。我本来以为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没想到一时疏忽……”

    “圣殿准备追求迪尔菲瑞会恶魔法术的责任?”布兰多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他好悬没气个半死。恶魔是圣殿自己召来的,恶魔臂环是自己给迪尔菲瑞的,迪尔菲瑞堂堂一位伯爵千金变成现在这个连路都不能自己走的样子就是因为她会恶魔法术,牺牲了自己才拯救了整座港口。

    现在圣殿那帮秃驴居然还要找她的麻烦?

    布兰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皱眉头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立刻转身去找圣殿的麻烦。他相信格里菲因公主不是那种为了顾全大局就牺牲他人的那种人。

    他看着公主殿下。

    半精灵公主叹了口气:“这件事不是伍德主祭的意思,不过是下面那些和北方贵族勾结的跳梁小丑罢了。何况事情的起因也是因为克鲁兹人自己的过错,我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他们弄出来恶心我们的小把戏而已,没想到却被某些人误读了。”

    这个某些人,显然说的就是阿克耳和达勒男爵。但布兰多却皱起了眉头。

    是这样么?

    “迪尔菲瑞,”他忽然问道:“你熟悉你那个叔叔吗?”

    “嗯,还算熟悉吧。他……在外面风评不是很好,不过据说却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他一直和我父亲不和,不过按照燕堡的家训,除了伯爵本人之外,下面的旁支是不允许拥有私军的,因此他和我父亲的矛盾也只是停留在互不想见的程度而已。”迪尔菲瑞皱着眉头答道。她显然也在思考某些事情。

    “那你知道他之前有些什么样的家臣么?”

    布兰多问道。

    “我不知道,”迪尔菲瑞摇摇头:“我也没见过阿克耳带来的那个人。尼娅或许知道什么,她对领地里的人员流动比我更清楚。”

    “我问过她了。”

    布兰多答道。但这一次他换上了严肃的神色:“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迪尔菲瑞。”

    “什么?”

    “燕堡地区最近一段时间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么,或者是出现过类似于水晶森林这样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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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幕 兄妹 I

    “这就是晶簇?”

    格里菲因公主看到布兰多将那灰袍人的尸体翻过来,被割开的袍子下面露出一片紫晶色的肌肤,她默默地往上看去,只见尸体脖子处的断口像是断裂的玻璃一样,整体结晶化没有一丝血渗出。

    “这就是晶簇,”布兰多在尸体边呆了一会,才答道:“某些魔法水晶中的活物受魔力之月的影响,扭曲形成的一种魔物。这种魔物并不常见,偶尔会在魔法水晶矿脉、水晶森林中发现。”

    “可它看起来像是类人生物,”格里菲因公主静静地看着那具尸体,“还有,这究竟有什么关系?布兰多先生,你是不是知道燕堡发生了什么?”她站在门外,并不想沾上屋子里到处都是的血迹——虽然那禽兽的尸体早已被拖出去处理了,伯爵小姐对港卫队的士兵宣称是一头安培瑟尔战争之中逃窜的恶魔袭击了自己的兄长,并让士兵们看了这具灰袍人的尸体,在场的人看到阿克耳那惨象时都不禁心有戚戚,由于这类案件近期在安培瑟尔港口内时有发生,因此一时倒也没有人怀疑什么。

    “他生前就是人类。”布兰多头也不回地答道,他捡起一片水晶碎片,“不过是晶化病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晶化病?”格里菲因公主微微头昂起一些,用漂亮的银色眸子看着他。

    “我在学习卷轴上的知识时,看到过这么一个案例。一些生活在水晶矿脉中的生物,逐渐发了疯,身上生长出水晶,变得疯狂开始袭击人类。”布兰多盯着那水晶片,流转的光芒在他脸上落下一道狭长的光斑:“这就是晶化病最早的案例,它发生在四境之野。”

    “这听起来像是魔物化。”公主殿下皱着眉头答道。

    “这就是魔物化,”布兰多点了点头,但又叹了口气:“因为水晶矿脉中魔力富集,更容易引起魔力侵蚀的发生。但晶化十分特殊。没人清楚为什么会有晶簇这种生物存在,理论上来说,沃恩德任何一个物种存在都是有其延续性的,只有晶簇的历史一片空白。针对它们也有一些研究,但至今我们仍不清楚这里面究竟有什么背景存在。”

    公主殿下理所当然地因为‘我们’说的是黑塔巫师,但事实上布兰多下意识地用了玩家的代称而已。在琥珀之剑中,剧情党理所当然地对晶簇深入调查过,但就像布兰多所说。一切的调查都延续到光辉尽失的年代的之前,然后就嘎然而止

    有人认为晶簇身上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但更加资深的玩家如此断言——在官方进一步开放光辉尽失的年代之前的历史之前,晶簇的来历只可能是一个谜题。但要想追寻光辉尽失的年代之前的历史谈何容易,玩家的一大资料来源其实是布加的图书馆,可关于光辉尽失的年代之前的历史对于布加的巫师们来说亦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知识。

    晶簇究竟从何而来?

    布兰多对此其实并不关心,他只关心它们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埃鲁因。历史上根本没有相关的记录,北方的历史似乎正在发生一些改变,隐隐中似乎已经开始脱离他认知的轨迹了。

    听完布兰多的回答。格里菲因公主也沉默了一会。但过了一会,她又问道:“但迪尔菲瑞她也说了,燕堡附近并没有水晶森林存在。”

    “所以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布兰多答道。

    格里菲因公主不安地皱起眉头。她看着布兰多:“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在阿克耳的尸体上发现了类似的痕迹,一些水晶生长在他的后脖子上,只是在血污之下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而已。”布兰多回过头来,与之对视。他十分肯定地答道:“这也能解释这家伙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丧心病狂,黑暗魔力会放大人心中的邪恶。这不是个例,燕堡附近肯定有晶化病蔓延,达勒男爵说不定也已经腐化了。”

    公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怎么会这样,你认为燕堡会发生什么,我们应该怎么办?”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先对迪尔菲瑞小姐保密吧,至少在我们解决完北方的乱子之前。公主殿下你也明白燕堡到安培瑟尔的距离,我们不可能也没能力插手燕堡的一切,”布兰多没有选择把心中的不安全部吐露出来。因为有些东西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一个猜测,何况他也没办法解释自己对于未来的预见。

    他停了一下,只是提醒道:“再说,公主殿下也不希望迪尔菲瑞发生什么意外吧。”

    格里菲因公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小时候,迪尔菲瑞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待我没有其他人的机心,我一直当她如同自己的妹妹。可事到临头我竟一点也帮不到她什么,如果伯爵大人遭遇不测,她一定会伤心欲绝的。小时候我见过燕堡伯爵一面,他是一位称职的父亲,迪尔菲瑞一定很爱他。”

    半精灵少女的语气有些软弱,布兰多知道那是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历史上的奥伯古七世对自己的女儿极为宠爱,可以说格里菲因公主曾经有一个算是幸福的家庭。但他还没想到什么词去劝慰这位公主殿下,后者就已经坚定起来,格里菲因公主吸了一口气答道:

    “我们得赶快解决北方的乱局,布兰多先生。”

    布兰多微微怔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公主恢复得如此之快;事实上他对于政治算不上擅长,但好在这是一个‘历史问题’,他想了一下才道:“公主殿下,解决北方的乱局的关键不在于我们,而在于炎之圣殿。炎之圣殿是希望通过北方的贵族向我们施压,但想必克鲁兹人时下显然并不乐意见到一次战争,这只是双方之间的又一次博弈而已。”

    格里菲因公主微微眯起眼睛,她这个样子显得格外迷人,不过眯起的眼中一缕冷光芒展示出这位公主心中的某种了然。她当然明白这一点,但让她恼怒的是,炎之圣殿显然是在玩火,北方的贵族并不是克鲁兹人养的一条狗,相反。他们是一群狼。这些目光短浅的野兽随时可能为了一丁点利益而破坏均势,克鲁兹人傲慢地认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但事实上他们谁也控制不了。

    可她不得不顾忌这一点。

    无休止的妥协是不可能的,布兰多向她保证这一次绝不会再向北方贵族作出任何让步,这其实也是公主殿下自己的想法。先整合南方亲近科尔科瓦王室的势力,然后再挟雷霆之势让整个北方低头。

    可要开出什么样的代价让圣殿支持她呢,那些可恶的克鲁兹人,明明埃鲁因的稳定才是他们需要的。但他们依旧想要获得更大的好处。

    自从安培瑟尔战争之后,她就在想办法限制圣殿在埃鲁因的影响力,这其实也是布兰多的一个构想,但炎之圣殿显然也察觉了这一点。

    她不希望在这上面作出让步。

    但格里菲因公主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她抬起头对布兰多说道:“布兰多先生,你能在这里稍等我一下吗?”

    “怎么了?”布兰多楞道。

    “你帮我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公主殿下答道:“我想让雅尼拉苏伯爵调查一下这件事,燕堡就在他领地边上,他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布兰多总觉得公主殿下隐瞒了什么。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这位公主殿下便已经走下了楼。布兰多看了看自己脚边的尸体,无奈之下只有检查了一下灰袍人的遗物。包括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但没有从中发现可以证明对方身份的物件。

    他直起身来,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应当是迪尔菲瑞轮椅的声音。他回过头,果然看到侍女推着伯爵小姐出现在门口。

    “把那些人打发了?”布兰多放下手中零零碎碎的东西,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他无法想象经历这种事情对这位伯爵小姐打击有多大,但想必日后都会留下阴影。

    迪尔菲瑞点了点头,港卫队的人还算好打发,毕竟在场的都是贵族。而且还有一位王国的公主殿下。她的说法言之凿凿,证据俱在,加上恶魔最近一段时间在安培瑟尔港口内活跃,也没有任何人提出疑问。

    毕竟谁也说不好恶魔中是不是有类似于水晶人一样的存在,反正那肯定不会是人类就是了。

    “我早知道阿克耳他恶名在外。但没想到他竟如此疯狂,尼娅刚刚和我说了一些事情,都怪我没保护好她。”迪尔菲瑞有些愧疚地叹道。

    布兰多或多或少猜到些什么,那位女骑士之前提出那个要求时他事实上就猜到这里面可能存在的过节。

    不过这毕竟是他人的家务事,他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

    “但布兰多先生。我很清楚阿克耳和达勒男爵的为人,我很担心父亲大人,虽然公主殿下那么说……”迪尔菲瑞又有些忧虑地问道。显然,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格里菲因公主虽然曾用关于圣殿的态度来安慰她,但伯爵小姐不是笨蛋,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布兰多的猜测更加接近可能性。否则她兄长是不会出现在安培瑟尔的,毕竟燕堡距离这座港口还是有一定路程的,从她兄长出发的时间上算,那时候安培瑟尔的战争应当还没有发生,更别提眼下这些传闻了。

    布兰多看着她,叹了口气:“迪尔菲——”

    “你又要骗我了,对吗?”迪尔菲瑞盯着布兰多,小声问道:“布兰多先生。”

    “我……”布兰多一阵尴尬,心想什么叫我又要骗你了。不过他想了想还真不好确定自己之前有没有说过谎,毕竟关于他自己的身世来历就是一个弥天大谎,何况此前在入侵这位大小姐的庄园时他似乎也不大可能说真话。

    他想了想,答道:“迪尔菲瑞,我可以这么叫你么?关于你父亲的境况,其实我有些分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当然可以,”伯爵小姐柔顺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回答的哪个问题:“你但说无妨,布兰多先生。”

    “你父亲很有可能已经出事了。”布兰多答道。

    迪尔菲瑞轻轻啊了一声,布兰多看到她一下抓紧了轮椅的扶手,手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起来。

    “你想立刻回领地?”布兰多问道。

    “当然,”迪尔菲瑞轻轻喘了一口气,答道:“布兰多先生,试问你的家人,你的父亲正身陷于危险之中,你会不为所动么?”

    布兰多摇了摇头:“我当然不会,但我不建议你回去。”

    “为什么?”

    “很简单,你父亲现在可能的境遇一是被囚禁起来,一是已经遇害了。”布兰多看到迪尔菲瑞的面色越来越差,忙继续说道:“第一个情况下,你一旦回到领地,你父亲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而第二个情况下,你认为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回到领地,可以为你的父亲报仇么?无非是给你的叔叔增加一个战利品罢了。”

    布兰多说完,紧盯着这位伯爵小姐,生怕对方接受不了忽然晕过去。不过迪尔菲瑞却表现出了异乎常人的坚强,过了好一会,她才答道:“如果我死了,布兰多先生能为我报仇吗?”

    “当然会,”但布兰多又摇了摇头:“可这又能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你觉得报仇可以解决问题的话,为何不自己亲自报仇?”

    “亲自报仇?”迪尔菲瑞微微一怔,随即激动起来:“我可以么?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可以亲手报仇么?布兰多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布兰多点了点头:“迪尔菲瑞,你只是生命透支而已,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没办法挽回。何况伯爵大人也不是一定遇害了,但只要你活着一天,他就有获救的机会。”

    伯爵小姐沉默下来。

    布兰多看到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能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么,布兰多先生?”

    “随时都可以,”布兰多答道:“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伯爵小姐,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回燕堡的。请相信我,我这是为安培瑟尔这座港口的英雄负责。”

    “布兰多先生,你……”迪尔菲瑞忍不住哭笑不得:“谢谢你,布兰多先生,你真过分。”

    “我一直很过分。”布兰多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

    而正是这个时候,他看到格里菲因公主又从外面走了回来。公主似乎已经传完讯,她看了两人一眼,虽然已经听到了之前两人的对话,但并未发表什么意见,而是只对布兰多说道:

    “布兰多先生,能陪我去见一个人么?”

    “见一个人,现在?”

    公主殿下点点头。

    布兰多一愣,他隐约猜出来公主殿下要他见的人可能和北方的破局有关。眼下也只有这件事才能调动公主殿下的心思,只有解决了北方的乱子,无论是燕堡还是这个王国的未来,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谁?”他问道。

    “伍德主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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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幕 兄妹 II

    侍女艾德莎有些担忧地向露台外看去,碧空如洗,只是轻纱一般的云层下这座令人感到日益沉重起来的港口中似乎隐藏着某种不安的阴霾。在她的目光中,一片瓦红色的屋顶向着远方绵延,壮美的建筑群描绘出帕莎路区某种特有的景观。

    那就是贵族的浮华,精致,处处透着令人舒适的味道。但暴雨留下的痕迹仍在,庭院中折断了尚未被打扫的树枝似乎代表着某种坏兆头。

    “我让人去把它们打扫一下,下面的人也太不像话了。”艾德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但与其说是自言自语,不如说是轻声询问着。

    她盯着露台上那个男人的背影,一头深棕近黑色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流淌在红色的披风上,披风边缘镶着雪白的裘皮,一直垂到地上。

    “艾德莎,不用了。反正我又注意不到,你是知道的,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男人开口道,声音温和得如同流水潺潺。他抬起头来,仿佛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你感到了吗?这是风暴过后的味道,只有这会儿空气最干净,仿佛世界焕然一新。”

    “但其实这个时节外面是很脏乱的,被风吹折的树枝,从屋顶上刮下来的瓦片,”艾德莎答道:“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时候上街的话,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嗳,艾德莎啊,你如果不说出来。我不就不知道了?你总是这样,这个世界在你眼中难道就这么一无是处么。”男人忍不住苦笑起来。艾德莎看到他叹气,有些不安,但仍答道:“我的任务是告诉我所看到的东西,殿下。”

    男人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她忽然看到了一群白鸽从某个方向飞去,那应该是纽索克大街的广场。侍女怔怔地看着那些鸟儿展翅高飞。但倒不是忽然心向起自由来;她回过头,看着自己的主人,有些担忧地问道:“殿下。已经好多天了。”

    “不用担心。”男人答道。艾德莎听出他的口气也不是那么确定,但她很清楚自己这位主人的脾气,于是也不再开口。而是将心中的不安很好地埋藏起来。

    这对她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屋内一时间沉默下去,艾德莎静静地看着那群鸽子飞远。她忽然记起小时候听过老人们讲的故事,传闻北方的鸟群往南迁徙时会穿过暴风雨,在天上降下的暴雨与闪电之中与它们日复一日的宿命作抗争,但真的可以么?她不禁看向那个背影。

    ……

    马车外,熙熙攘攘的店铺构成了港都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虽然战争的气息仿佛才刚刚变淡了一丁点儿,但商人们就重新让安培瑟尔充满了繁华的活力。

    布兰多打开马车车门,然后小心地将安蒂缇娜从马车上扶下去。这叫幕僚小姐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作为从者,这应该是她的工作。

    而不是让领主大人反过来。

    接下来是商人小姐。罗曼一下就从马车上扑到布兰多怀里。然后这位商人大小姐咯咯地笑出声来,惹得布兰多没好气地扯了一下她水嫩的脸蛋。

    “啊!”罗曼的小眉毛立刻竖了起来。

    布兰多抬起头,看着广场另一边的马车。那辆马车的帘子被微微掀开,半精灵少女在后面注视着他们,然后微微向他点了点头。

    虽然公主殿下急于寻求尽快平息北方乱局的办法。但面见伍德主祭的时间,最终还是拖到了第二天——

    目前的安培瑟尔,充斥着各方的势力。但归根结底,还是公主一方的力量占据上风,其次是圣殿与北方的贵族,本来圣殿理所当然的强势在这次世人皆知的失误之后。也不得不暂时隐藏到台面之下。

    而作为这次事件的最终负责任,伍德目前其实已算不上是炎之圣殿在安培瑟尔港的第一号人物——他离开大主祭的位置之后,圣殿已经确定了新的人选,新任大主祭格拉迪斯在圣殿内名声不显,不过布兰多却很熟悉这个一贯的中立派;这是个老好人,日后此人在安妥布若公国担任过主祭,他一直号召圣殿维持公正、中立的态度,圣殿派遣此人前往安培瑟尔也能看出克鲁兹人在对待南北势力上态度的改观——新任大主祭起码要到年中才能抵达这座港口,因此伍德目前仍兼顾大主祭的一些日常事务。

    昨天公主带着他前往去会见伍德这位代理大主祭时,没想到后者恰好应约出城去安抚教区的民众。直到第二天一早,主祭大人的请柬才被下人送到两人手上。

    这一次布兰多带上了安蒂缇娜,不过商人大小姐吵吵嚷嚷也要跟去,因为某些缘故——主要是最后一战中这位大小姐令所有人侧目的表现,加上泰坦的残骸的归属问题的一系列讨论之中,罗曼大人作为实际操纵者的关键性身份——目前这位大小姐的大名倒是早已为这座港口所熟知,因此布兰多带上她一同前往倒不算是十分惊世骇俗的事情。当然最关键是,布兰多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绝对不可能战胜耍赖皮的商人大小姐的。

    而格里菲因公主则带上了自己的弟弟。四人的马车很快在中央广场碰面,在公主殿下的邀请之下,布兰多与幕僚小姐换乘了马车,三人挤上公主殿下那辆绘满了百合花与新月徽记车厢中,布兰多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公主身边的那位哈鲁泽小王子。

    历史上的哈鲁泽王子安静地坐在他姐姐身边,就和布兰多几年之后的印象一样,这仍是一位文静柔弱的少年,或者不如说还是个孩子。他两只手都有些局促地放在膝盖上,垂着头。额前柔软的发丝几乎都要垂到胸口的领花之上,若不是穿着有王室纹章的白衬衫佩着狮纹佩剑,你实在很难第一眼相信这会是埃鲁因未来的国王。

    看到自己弟弟这个样子,格里菲因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在她看来,布兰多未来必定在这个王国占据重要的位置,她本来是想让自己的弟弟先与这位王国的‘重臣’打好关系;事实上她甚至希望布兰多能成为哈鲁泽的老师——这并非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情,布兰多如今的实力完全由资格担当这一职位。如果他还有必要谦虚,那么全埃鲁因除了图拉曼这样来自于中兴时代的老怪物之外,恐怕也没人能坦言自己有资格教授这位王子殿下。

    但公主殿下也清楚以自己弟弟的表现。恐怕难以入自己这位‘骑士’的法眼,毕竟老师与学生的地位是相辅相成的。在她看来布兰多不需要一位王室的学生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却不见得乐意教授一个不成器的弟子来给自己脸上抹黑。

    当然有些人可能会因为想要向王室示好而垂涎这个位置。格里菲因见惯了这样的事例。当年欧弗韦尔愿意传授她剑术也是有这样一部分原因,世人皆知奥伯古七世对自己女儿的宠爱。

    但可惜不是人人都是狼爵士,也不是人人都是布兰多,格里菲因公主想及此,也只有幽幽地叹了口气。

    但她没想到的是,当她感到事情有些无望的时候,一旁安静地坐着的布兰多却对小王子有很大的兴趣。他坐在幕僚小姐身边,公主殿下一时没开口,商人大小姐正好奇地打开车厢一边的抽屉从里面找小点心——她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乘格里菲因公主的马车了,总而言之。车厢内一时也没人发起话题,借着内这段短暂的沉默,布兰多仔细地打量一下对面这位埃鲁因未来的国王陛下。

    说实在话。

    这是这一世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小王子,而就算是加上上一世,他和这位王子殿下也不过只有寥寥数面之缘而已。虽然那个时代他在埃鲁因中兴的最后一段时期也曾接触过这个王国的上层圈子。但和这位王子殿下也始终说不上熟识。

    当然。

    名义上来说,那时候哈鲁泽应当算是埃鲁因的国王。

    只不过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比方说安列克大公的阻挠,这位未来的国王陛下恐怕没有一天独立自主的日子。而且事实上他自己也缺乏这个能力,布兰多记忆中的哈鲁泽王子就和眼下一样,内向。怯懦,这几乎是作为王族——甚至是作为贵族最致命的缺点。

    克鲁兹著名的低地之民的领主,霍德兰在游戏中有一句著名的台词:“贵族可以恶毒,阴险,贪婪,甚至碌碌无为,但绝不能缺乏担当!”

    而哈鲁泽王子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这样的性子据说与奥伯古七世的新王后有密切的联系,这只是一个传闻,但宫廷斗争或多或少养成这位王子殿下胆小怕事的性子;格里菲因公主虽然深得老国王宠爱,但布兰多知道王室内其实一直是西法赫——既王后一方的势力占上风的。

    历史上的哈鲁泽王子,一直到他姐姐也就是格里菲因公主为人所谋害后,才终于醒悟过来。不过为时已晚,后来玛达拉第三次入侵埃鲁因,埃鲁因灭亡。

    在那之后布兰多就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后来有传闻说艾柯与尤拉的女儿艾拉拉重新组建起了埃鲁因的反抗组织,有人说哈鲁泽王子在王都城破之时并没有死在火中,而是被是十字手布加救了出去,后来与艾拉拉成婚。

    不过这些都是传闻,也没人亲眼见过。更不用说那时已远在圣奥索尔的布兰多。

    但历史并没让布兰多对这位王子殿下产生轻视,相反,恰恰加深了他的好奇。他在网上看过一篇文章是某个埃鲁因网友介绍这位王子殿下的,据说哈鲁泽王子虽然腼腆内向,但其实在许多方面都非常杰出,尤其是在学习魔法和剑术上的天赋极为出众。

    那篇文章甚至隐隐提示这位王子殿下可能是一位天选者。

    当然,这对布兰多来说不过是片面之言。但并不妨碍他去探寻真相,据他所知,哈鲁泽王子从小就在格里菲因公主的教导下学习剑术,据说一直没什么收效,这也让长公主殿下十分绝望,那么那篇文章的论据究竟从何而来呢?

    还是仅仅是吸引人眼球而已?

    布兰多看了看哈鲁泽小王子的手,雪白纤细得像是女人一样。他不禁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一双常年用剑的手,更不会是一个剑术天赋出众的人的手。

    众所周知,任何天赋都是来源于刻苦的训练。哪怕是布加这样的剑术天才,也是通过无数时间的训练结出的果实,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当然,布兰多知道自己的情况是个例外,但他不认为哈鲁泽王子和自己一样是个穿越党。

    不过历史上这位小王子究竟是厌恶剑术,还是本身就不擅长剑术呢?究竟哪一方的说法才是对的,布兰多坐在车厢中,但哈鲁泽好像发现了他的目光,吓得把手缩了缩。

    “怎么了?”公主殿下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弟弟的异常,她有些不悦地问道。王室的教育要求他们的后裔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起码的仪表,而今天哈鲁泽的表现明显有些过分了。

    她知道自己弟弟一贯内向怕生,但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也太过分了。尤其是她不希望哈鲁泽在布兰多面前留下一个人尽可欺的印象。

    看到自己的姐姐严肃起来,哈鲁泽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答道:“没……没什么,姐姐。”

    “公主殿下,小王子殿下今年才十岁对吧,这个年纪,修习魔法似乎太早了一些。”布兰多忽然眯起眼睛,开口道。

    贵族们常常让自己的子弟追随一些著名的宫廷巫师学习魔法与知识,譬如死在安培瑟尔之战中的首席宫廷巫师利伍兹之于格里菲因公主,以及趋奇者加尔洛克之于王长子极其他的妹妹。

    但事实上,凡是沃恩德的魔法,最终还是会涉及到抽取魔力之海中的力量。虽然旨在编织法则,但黑暗魔力或多或少会对施法者产生影响,因此巫师大多体质相较赢弱。

    因为同样的原因,一般来说巫师的学徒虽然大多四五岁就开始学习相关的知识,但真正开始学习魔法却是一般要在成年之后。或者至少要到十三岁之后。

    但布兰多却在哈鲁泽身上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他几乎可以认定,这位小王子殿下修习过黑魔法。

    ……

    (ps:默默卡文之中写出了一章,稍微好些了,呜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书海阁()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十四幕 兄妹 III

    马车的车轮碾过石板与石板连接之间的缝隙时,微微震动发出不间断的辙辙声,车厢内微微摇晃着,但却一时安静下来。

    格里菲因公主好像听明白了布兰多的问题,她银灰色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疑惑,“魔法?布兰多先生,哈鲁泽他还尚未开始修习魔法,我打算令他成熟一些再作考虑,何况哈鲁泽作为王室的成员……其实我并不打算让他与巫师们走得太近。”

    这是沃恩德世界的一个传统。贵族们常常令自己的子弟修习魔法,但王室中却少有类似的情形,魔法关系着神秘与未知的力量,而作为王位的继承人要尽可能远离不可预测的危险。甚至在那些大贵族家庭中,长子也少有巫师出身的,就算是格里菲因公主她本人,利伍兹也不过只是她的神秘学与巫师礼节、历史的老师而已。

    “是这样吗……”布兰多盯着哈鲁泽拇指与食指之间,魔力三角区两侧光洁得近乎透明,这是至少有过一次魔力激发反应的表现;但却没有像他第一次带上风后指环那样形成稳固的法则,在布兰多的记忆中只有一种法术会造成这样的改变,那就是黑魔法。

    “有什么问题吗,布兰多先生?”格里菲因公主皱起眉头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哈鲁泽害怕得低下头去,将双手放到膝盖之间。

    但布兰多却有些平淡地开口道:“没,只是觉得殿下的手更像是巫师,而不是剑士。一般的贵族子弟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修习剑术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到哈鲁泽殿下惊讶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布兰多看格里菲因公主不注意,对这位小王子眨了眨眼睛——吓得前者赶快低下头去,好像生怕被他姐姐注意到了似的。

    公主却并未注意这边,她感到有点脸红。哈鲁泽的确很早就开始修习剑术了,问题是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的弟弟就是个不成器的家伙,不要说修习剑术。就连握剑的勇气也欠缺。

    “哈鲁泽他……因为离开王都以后,我一直抽不出太多时间来关照他……”最后她叹了口气,还是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姐姐……”哈鲁泽弱弱地说道。

    “你闭嘴,”格里菲因公主忽然严厉地说道:“这里面也有你自己的原因,你应当好好去检讨一下。”布兰多看着这对姐弟不禁有些好笑,他想或许小王子懦弱的一面也有这位长公主的原因,因为比起一般的姐姐来,格里菲因公主实在是太过强势了一些。

    哈鲁泽被他姐姐一训斥。果然又乖乖地埋下头去不说话了,像是只瑟瑟发抖蜷缩起来的小动物一样。

    但布兰多又明知故问:“还有欧弗韦尔爵士和马卡罗大人不是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位大人都是王国出名的剑手。”

    他忽然注意到一旁的罗曼正在用一块饼干喂一只白猫,那只白猫蹲坐在她膝盖上,他甚至没注意到这小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看到她昂着头,眯起金色的眼睛打量着他。一旁的安蒂缇娜注意到自己领主大人的目光,她回过头,好奇地伸手去抚摸了一下那猫咪的脑袋。

    布兰多看到那喵星人舒服地眯起眼睛。才回过头。公主殿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不过她并未察觉到布兰多这么问的目的性,而是答道:“他们都教过哈鲁泽。可是哈鲁泽在剑术上的天赋……”半精灵少女露出失望的神色,又有些无可奈何。

    从更久远的年代开始,贵族要带领自己的子民上阵厮杀,抵御魔物的入侵,贵族本身的实力意味着他有没有能力保护那些依附于他们。虽然随着文明的疆界进一步扩张之后,和平的时代开始延长,而今贵族的剑术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其实际意义,但作为王位的继承人来说本身是一个废物的话,或多或少会影响他在臣子眼中的威严。

    “剑术天赋只是一方面的问题。正常人从十二岁开始进入学习的黄金时期,现在下断言未必过早。不过对于一个合格的剑手来说,首先要具备的是战胜自己的勇气。”布兰多看着哈鲁泽,缓缓说道。他不知道这位王子殿下究竟是否具备天资卓绝的天赋,但他明白对于这位王子殿下来说。问题的结症恐怕根本不在天赋上。

    而在胆量上。

    格里菲因公主惊讶地看着他。公主殿下当然听出布兰多的弦外之音,“布兰多先生,你的意思是?”

    她本来都有些绝望了。欧弗韦尔曾经教导过一段时间哈鲁泽的剑术,那位狼爵士虽然有耐心,但也无法让哈鲁泽有面对自己的剑的勇气。

    布兰多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本来的想法。在他的设想中,埃鲁因这样的王国最终会走向类似克鲁兹人在第二纪前后那种贵族议会的政体,看起来公主殿下目前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在那之前,埃鲁因最终过度完成这一变革的君王,他至少不希望看到的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懦弱之辈。

    何况如果论坛上那些玩家没看错的话,哈鲁泽里应当成为一位杰出的君王才是。

    “公主殿下你也希望我成为哈鲁泽王子的老师么?”他想了一下,问道:“不过在下也没什么经验,不能保证一定能教会王子殿下什么东西。”

    布兰多并未谦虚,只是打个预防针。在他之前欧弗韦尔、利伍兹都曾担任过这位小王子殿下的老师,而他自认为自己除了在对于未来和一内幕的预见性上也并不见得比这个时代这些佼佼者优秀多少,甚至还远远不如。

    另一方面,他也确实没什么经验。不过他更倾向于拿这位小王子作个实验,最差的结果也不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但如果一旦成功,那收获就太大了。

    何况和未来的国王陛下打好关系,无论是在哈鲁泽还是公主殿下那边都可以得到较高的声望,布兰多很清楚这位公主殿下有多关心自己的弟弟。

    格里菲因公主的想法却和布兰多完全不一样,剑圣达鲁斯的传承,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布兰多成为王子殿下的老师了。她清楚那背后是巨大的人脉关系,何况布兰多本人也是剑术出众、知识渊博。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果然对布兰多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好不容易收敛起心中的惊喜之情,马上对身边的弟弟说道:“哈鲁泽,快叫老师。”

    但哈鲁泽抬起头,有些怕生地看了布兰多一眼,回过头嗫嚅道:“姐姐……”他显然还在担心之前布兰多拆穿他秘密的事情。

    格里菲因公主完全没预料到自己弟弟的内心世界,她就像是一位严厉的母亲一样皱起眉头,不容否决地说道:“哈鲁泽。布兰多先生是剑圣达鲁斯的后裔,他的剑术造诣即使是布加先生也有所不及,何况布兰多先生知识渊博,连利伍兹老师与加尔洛克大人也交口称赞过,他作为你的老师,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她的口气愈加严厉,把哈鲁泽吓了一跳。小王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向布兰多低下头,低声叫道:“老师。”声音微弱柔软得就像是羊羔一样,叫布兰多哭笑不得。他明显可以看出虽然这位王子殿下态度毕恭毕敬。只是这会儿不要说是自己,就算是一头猪在公主殿下的逼迫下哈鲁泽也能乖乖叫它一声老师。

    好在他并不着急,哈鲁泽再怎么说不过是个性子软弱的孩子而已。若他两世为人连个孩子都应付不了,那乘早还是回家种红薯算了

    何况这位王子殿下还有把柄在他手中。

    想及此布兰多就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而接下来两人又按照沃恩德世界的礼仪交换了佩剑,当然这不过是个仪式,过程是哈鲁泽先将自己的佩剑解下交给布兰多。然后布兰多将剑掉头之后,赠予这位王子殿下,在古典的时代,这一过程象征着老师赠予学生知识与利剑,不过时下这一仪式已经变成了一个礼仪性的形式。

    而完成了这个形式上的礼节之后,布兰多对于哈鲁泽王子而言就有了师生之实。其实布兰多作为玩家倒是听说过这个礼节的存在。但他却并不清楚这里面的细节,一般来说,老师教授学生都有一定的观察期,在认为满意之后才会正式举行这一仪式,因此他当然不知道公主殿下这么急匆匆让哈鲁泽进行这个仪式其实是小小地算计了他一把。

    在沃恩德。师生之名一旦确立,要想解除却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好在布兰多事实上也不在意这一点。倒是格里菲因公主若是知道自己面前这位她的骑士先生一心只是想拿自己的弟弟做个实验的话,恐怕会愤而一剑将他刺死在这车厢内。

    可惜两人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一时都没察觉到对方的‘阴谋’所在。

    马车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一座位于帕莎路区的庄园庭院门口。因为安德浮勒大圣殿的重建工作还远远没有完成,因此伍德主祭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暂住于此。格里菲因公主和布兰多都听说此地之前应当是属于西法赫家族在安培瑟尔的一处地产,不过两人皆不是小肚鸡肠之辈,对此也没什么格外的介意。

    马车停在庭院门口,显然伍德早就准备了迎接公主殿下的光临,很快就有仆人为他们开路,引所有人进入庭院之内。一下车,安蒂缇娜就赶紧拉着罗曼走在最前面,公主殿下也领先一步,只留下布兰多和哈鲁泽王子两个人走在最后面。

    这其实是一个传统,公主殿下明白作为老师布兰多肯定有话要对自己的新学生说。不过她有些欣赏的是,布兰多手下那位幕僚小姐也如此的精明能干,竟然比她还先一步反应过来。

    这些上层贵族的礼仪,要知道一般人是没有多少了解的,即使是在一半的贵族家庭,也甚少有人注意。

    想及此,她不禁多看了安蒂缇娜两眼。

    而另一边,布兰多倒的确是有话要对哈鲁泽说。不过他一下车,就看到哈鲁泽王子一个人在离他起码有两三米远的地方走着,好像他是洪水猛兽一样。不过小王子殿下还算懂得基本的礼仪,不敢逾越,与他并排而行。

    布兰多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位低着头走路的王子殿下,他当然知道对方在害怕什么:“哈鲁泽殿下。”

    哈鲁泽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着他。“怎、怎么……老师……”

    “公主殿下她还不知情?”布兰多问道。

    哈鲁泽脸一下白了:“老、老师……我……”

    “是谁教你的?”布兰多问道,他说的当然是这位小王子殿下修习黑魔法的事情。他当时没在公主殿下面前提出来,一是想留下个把柄,二是不希望事情闹大。

    一国的储君修习黑魔法,这在玛达拉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在埃鲁因,在这个炎之圣殿统治之下的王国,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布兰多首先想到的就是阴谋,不过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

    首先,他需要在哈鲁泽这里得到答案。

    但哈鲁泽使劲摇了摇头:“没、没人教我……”

    这听起来当然不像是真话。不过布兰多却疑惑地看到小王子脸都憋红了,怎么看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他微微一怔,心想莫非真是自己预料那样?

    他好奇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哈鲁泽,现在我是你的老师,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承诺不告诉你姐姐。”

    这句话显然对哈鲁泽起了神效。少年抬起头弱弱地看了布兰多一眼,好像有些怀疑,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真的吗?”

    “我言出必诺,连公主殿下都相信我,你相信我么?”布兰多有些厚颜无耻地答道。他忍不住想挠挠脸,觉得这话说得自己都有点脸红,不过反正是哄小孩子而已,他只当是没听到好了。

    哈鲁泽考虑了一下,很老实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师。”

    “哈?”布兰多一愣,这个问题简直和没回答差不多。但他却听出端倪,忙问道:“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魔法……”

    “你是不是偷偷去过王室的藏书库?”布兰多立刻追问道。

    哈鲁泽微微一怔,有些害怕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果然,布兰多心中一阵了然,又问:“你看了里面的书?”

    再点头。

    “你模仿了里面的东西?”

    “嗯……”细细地回答。

    “几次?”

    “只有一次……你可千万别告诉姐姐,伯爵大人。”哈鲁泽连忙小声地哀求道。在他看来,布兰多已经近似于妖怪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伯爵大人是怎么猜出这一切的。

    他不过是在离开王都之前有一次不慎进入了那些禁地,也只有那么一次而已。而且他以为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点。

    他不禁有些恐惧地看着布兰多。

    布兰多也看着自己这位新收的学生,他已经可以确信,论坛上的某些东西可能说的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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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幕 兄妹 IV

    “主祭大人。”

    艾德莎穿过一条回廊,一眼看到那位曾经的安培瑟尔大主祭正手持剪子在庭院之中修剪花枝。老人身穿长袍,背对着她,弯着腰将头贴近翠绿的枝叶,看起来全神贯注。

    直到她出声为止,伍德微微一怔,才过头来。他微微一笑:“艾德莎,你来了。”

    “是的,主祭大人,请问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艾德莎躬身行了一礼,问道。

    伍德收起剪子,转过身来,随手将一枝剪下来的花枝放到庭院中的石桌上。艾德莎看到他银灰色的眉毛舒展开来,对她说道:“去把你主人叫来吧,告诉他想见那人的话,就是今天了。”

    侍女呆呆地站在那里,好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过了一会,眼中露出一丝惊喜的光芒来:“主祭大人——”

    “不必代你的主人谢我,艾德莎,”伍德却摆摆手,“我并未答应你们什么,这个机会是他自己争取来的,但能不能说服公主殿下和那个人,恐怕最终还是要靠你们自己的努力。”

    “只有您会给我们一个机会,主祭大人。”

    “那就赶快去准备吧。”伍德答道。

    艾德莎赶忙点点头,她真心实意地向这位安培瑟尔的前大主祭鞠了一躬,然后退了下去。伍德看着她离开庭院,身影消失在回廊的另一头,老人叹了口气。重新拿起剪子。但正是这个时候,沙沙的脚步声从回廊另一边传来。

    他微微一怔,又重新停下了下手里的动作。

    ……

    侍从带着布兰多、公主一行穿过回廊,阳光从外面修剪得很整齐的花木墙之间渗透进来,在回廊的地板上留下一条条斑马线般的光纹。

    “布兰多先生,哈鲁泽他就拜托你了。”公主殿下看布兰多与自己的弟弟从后面走回来了,她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哈鲁泽,然后轻声说道。

    布兰多也看了小王子一眼。

    事实上哈鲁泽正在偷偷看他的眼色,那双和他姐姐不太一样有些偏深灰色的眼睛里满是焦急,又有些哀求的意味。布兰多不禁有些好笑。其实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答应要为这位小王子殿下保密而已。

    他当然会保密,但不是这个。他知道真正的秘密是这位埃鲁因的小王子身上可能具备某种异乎常人的天赋,就像上一世论坛上那篇文章中描述的一样;只看一眼那些晦涩难懂的黑魔法书就能掌握上面的法术。这样的天赋连白银之民的布加巫师也只能自愧弗如。

    但目前还不是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的时机,一方面他不希望哈鲁泽因此而产生骄傲的心理,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这位埃鲁因小小的王储殿下。

    对于公主的问题,他轻轻点了点头。

    眼前微微一亮,冬青树围成的篱笆已经到了尽头。侍从带着他们绕过回廊的转角,然后布兰多就看到了那位安培瑟尔的前任大主祭。

    在他眼中,伍德中看起来比半月前清瘦了不少,但也从容了许多,老人像是等待他们多时了,看他们出现立刻微微一笑道:“格里菲因公主。布兰多先生,两位到了。”

    然后他的目光又向后看去:“安蒂缇娜小姐,罗曼小姐,小王子殿下,各位安好。”安蒂缇娜礼貌地点了点头,在她一侧小罗曼则使劲冲这位主祭大人招手,只有哈鲁泽王子有些怯怯地站在所有人后面。

    格里菲因公主看着自己的弟弟叹了口气,她对伍德微微鞠了一躬。“主祭大人,”公主殿下抬起头,开门见山道:“我们是为北方的时局而来的。”

    伍德愣住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位埃鲁因的公主殿下如此开门见山,表现出不计一切代价的姿态,显然是想要告诉他,在这个问题上她并不打算妥协。

    格里菲因公主的态度倒并未出乎他的预料,但正是这样他才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一开始就明白这位公主殿下的强硬。但炎之圣殿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最终惹下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虽然圣殿在埃鲁因的问题上已经多次让步。但今天,显然才是最终的重头戏。如果这位公主殿下能一举解决北方的问题,那么埃鲁因的统一甚至是复兴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克鲁兹人并不乐意见到一个复兴的埃鲁因,但两者之间毕竟还没有核心的冲突。和雄鹰的帝国比起来,埃鲁因不过是偏安一隅的小王国而已。对于伍德来说亦是如此,比起克鲁兹人而言他首先是一个忠实于金炎之道的信徒,因此他一度主张圣殿的中立态度。

    虽然直到这种态度无法维持的时候,他亦会支持炎之圣殿的一切举措。事实证明那些采取的措施都是错误的。但这位安培瑟尔的前任大主祭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修补这些错误造成的损失,而不是去质疑圣殿的行动方针。

    他思考了一下,还没开口。而一旁的布兰多就答道:“主祭大人,埃鲁因毕竟是信奉炎之教义的埃鲁因。圣战在即,想必圣殿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盟友陷入内乱之中,如果有埃鲁因,那么蠢蠢欲动的大地圣殿与玛达拉对于克鲁兹人来说都将不是一个问题。”

    伍德一凛。

    他的目光随即投向布兰多身上,这是他第四次见到这个年轻人,也正是这个年轻人,给炎之圣殿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不过伍德对布兰多并无什么仇视的心理,反而有些欣赏。

    “你说大地圣殿与玛达拉?”他眉毛一扬,问道:“布兰多先生,听说你是从布契逃出的第一批人。经历过那场战争。你说出这番话来。不觉得是因为对于布拉曼陀的黑玫瑰的成见么?”

    布兰多心中一笑,玛达拉的变革,不可能瞒过所有人。尤其是圣奥索尔、克鲁兹这两个与其接壤帝国,炎之圣殿肯定早就掌握着玛达拉蠢蠢欲动的情报,否则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为何会反应得如此之快,立刻勒令其退兵。

    不过可恶的是,克鲁兹人显然是有意放纵那帮骨头架子,埃鲁因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但也不是不能放弃。他根据另一段历史中发生的一切来判断,克鲁兹人的底线应当是埃鲁因至少应该保留安培瑟尔以北的部分。因此玛达拉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才会进展那么顺利。

    克鲁兹人打着利用玛达拉去牵制圣奥索尔的注意力的如意算盘,等到第三次黑玫瑰战争之后玛达拉彻底坐大才回过神来。但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所以才有后来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布兰多一时不由得回忆起了阿尔喀什山区发生的战争,他摇了摇头。却也看穿来伍德的伪装。他答道:“如果只是成见,我也不会提起布拉曼陀的黑玫瑰,难道埃鲁因人的敌人还少了么?”

    他停了一下,露骨地说道:“如果埃鲁因堵住玛达拉北上西进的道路,那帮骨头架子就只有向东寻找出口了。”

    伍德立刻闭上了口。

    老人显然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包括玛达拉的打算,克鲁兹人的打算。他深深地看了布兰多一眼,“玛达拉找回了水银杖,崛起已经无法避免。据我所知,它们的皇帝陛下已经在这一次战争中获得了巨大的威望。整合这个古老的国度的时间恐怕迫在眉睫了,最多几年,亡灵北上西进的时机就会成熟。”

    “而这个时间,埃鲁因能完成统一并拥有抵抗玛达拉入侵的能力么?”他看了一眼布兰多,如此答道。伍德这一次并未再作虚言,因为他知道在布兰多面前那不过是浪费两人的时间而已。

    不过在布兰多开口之前,他又提醒道:“别忘了,在北边埃鲁因还有另外一场战争。大地圣殿因为布兰多先生你手上那把剑的缘故,已经提前开始了圣剑。”

    格里菲因公主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安蒂缇娜也皱起了眉头。她们其实都听布兰多说过关于玛达拉的威胁性,公主殿下自己也认识到这一点。但她们没想到时间会如此紧迫。

    尤其是半精灵公主听到关于水银杖的传闻时,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问道:“水银杖?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真是洛基的水银杖?”

    “正是。”伍德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这些事情为什么炎之圣殿事先一点也没告诉我们?”格里菲因公主忍不住有些愤怒。她质问道:“埃鲁因难道不也是炎之圣殿治下的国家,科尔科瓦王室也好。西法赫王室也好,世世代代都忠诚地信奉炎之教义,因为我们相信炎之王能秉持公正与正直,但伍德主祭,你们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因为克鲁兹人从不相信埃鲁因能抵挡住玛达拉的入侵,而他们又无力同时与大地圣殿、圣奥索尔以及玛达拉斡旋,因此恐怕不得不放弃在埃鲁因的一部分利益,好让祸水东引让玛达拉的亡灵去找风精灵的麻烦,公主殿下。”布兰多答道。

    格里菲因公主愤怒地盯着伍德主祭,伍德主祭也有些尴尬,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好像总是能一眼看穿他们的打算。他咳嗽了一声,答道:“其实也不完全是那样,但布兰多先生说得不无道理,圣殿也不是无所不能,克鲁兹帝国一样有许多敌人,说到底,埃鲁因人还是必须自己拯救自己,如果埃鲁因能够抵挡玛达拉入侵,我们也未必会放弃在这里的利益,想必你也能明白这一点。”

    公主殿下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点了点头。“我明白,但现在伍德主祭你也看到了。埃鲁因人有这样的意愿,难道连这一点炎之圣殿也不支持么?”

    “不,”伍德摇了摇头:“公主殿下,想必你也明白。圣殿内也分为许多派别,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支持你们,能否取得另一些人的支持,其实取决于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埃鲁因北方有许多根深蒂固的贵族势力,你总不能期望他们坐以待毙。”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我期望他们坐以待毙,而是他们想让我坐以待毙。”公主殿下抿紧了唇,冷冷地答道:“北方的贵族蠢蠢欲动,各自想要独立。在这个问题上,我绝不会向他们妥协,如果他们想要战争,我也只能给他们战争,但我想知道,圣殿会站在那一边?”

    她抬起头看着伍德,其实她心中清楚,如果圣殿不站在北边,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北方的贵族可能会选择向她妥协。

    但伍德摇了摇头:“公主殿下,我可以站在你一边。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你应该很明白,何况现在我算不上是安培瑟尔的大主祭了。圣殿不可能放弃它在北方的影响力的。”

    这就像是个死结。但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布兰多看着伍德,忽然开口道:“所以说,你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对么,伍德主祭?为什么不说来听听呢?”

    伍德微微一怔,他看向布兰多。布兰多却继续说道:“我记得你告诉过安蒂缇娜,也就是我的幕僚小姐,你说过你或许可以解决北方的乱局。”

    “不。”伍德摇了摇头:“布兰多先生,并不是我,而是有一个人能做到。”

    “有一个人?”

    布兰多和格里菲因公主都是一愣,忍不住停下来互相看了看。

    “谁?”公主殿下问道。她实在想不出谁能解决北方的乱局,是炎之圣殿的大神官?还是克鲁兹帝国的皇帝陛下?或者是布加人?银精灵?

    她甚至一时间想到了龙族。

    但伍德主祭却说道:“那个人也正想见你们一面,不过那之前还需要征得你们的同意。因为某些原因,你们可能并不愿意见到他。尤其是你,格里菲因公主。”

    “我?”格里菲因公主疑惑地指了一下自己:“为什么?那究竟是谁,伍德主祭?”

    “格里菲因公主,”伍德主祭却问道:“你和你的兄长熟识么?”

    “我的兄长?”

    公主殿下忽然轻叫了一声。

    (ps:今天的奉上……最近有点卡文,状态也不太好,就先不求票票了。等把上月缺的爆发补上了再求吧,摸摸各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书海阁()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十六幕 兄妹 V

    列文?奥内森?西法赫,历史上那位格里菲因公主名义上的兄长。

    与在埃鲁因内战之前的赫赫名声相比,在战争之后,这位王长子之名可谓是销声匿迹。有人说他死于乱军之中,也有人说他是西法赫大公与王后的傀儡,还有人说公主曾饶他一命,放他归隐山林,但正如一切淹没于这些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民间传说背后的历史真相一样,真实的故事往往让人感到理所当然而又出人意外。

    在伍德的介绍之后,布兰多与公主殿下在前庭等了大约一刻钟,期间没有人开口,只剩下主祭大人卡擦卡擦修剪枝叶的声音。因为无人能够揣摩这位安培瑟尔大主祭的意思,让一位身份敏感如王长子这样的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似乎怎么都不算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公主殿下未必想见到她的这位兄长,而后者作为不久之前他们的敌人,真的愿意帮助他们么?虽然有可能,但一定会带着某种条件。

    布兰多不能保证公主殿下愿意与自己的仇人妥协。但过了一会,他听到一阵轻细的脚步声从冬青树墙后传来,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看到一位侍女引着一位贵族青年绕过那道灌木修饰的树叶之墙后,出现在他和公主殿下面前。

    虽然之前从未见过,但第一时间布兰多就反应过来,那或许正是历史上那位王子殿下。说对方穿着可以说并不华丽:一件朴质的军服,淡紫色。长长的披风一直垂到绿茵茵的草甸上,融入午后的阳光之中,看起来就像是布拉格斯、马姬坦或者是库尔克堡这些地方有一定资产的骑士,而不是一位不可一世的王储。

    青年腰间悬挂着佩剑,但并不是那些精致的花架子,那是一柄实实在在的骑兵剑,剑柄上的皮革磨损得简直令人感到不像是王家的用品。但以此并不能简单地判断剑的主人是一位剑术高手。因为那张从容镇定的面容上有一双紧闭着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柔顺地垂着,似乎睡着一样——或者说失明。

    王子殿下非常英俊。甚至可以说器宇轩昂,但却是一位盲人。一位盲人显然无法练习剑术,也很难想象参与到一系列复杂的阴谋之中去。更遑论成为埃鲁因的国王。

    布兰多不禁向身旁的公主殿下投去一瞥,公主脸上的神色也十分惊讶。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开口问道:“……列文哥哥,你的眼睛?”

    语气有些迟疑与讶异。

    “发生了一些小事,不必介意,格里菲因,”王子列文却显得不以为意,脸上淡然一笑:“但反而是失去了眼睛之后,我能够看得更加宽广,世人也常常为自己看到的一切所蒙骗。”

    他又说道:“格里菲因。冬堡一别之后,我们有近十年未见了。算算时间,今年你应该是十七岁,一定比那时长高了不少,也应该更加美丽了。最近以来我常常听人说起你的事情。”

    他的口气十分随意,好像真是在和自己的妹妹——而非敌人交谈一样。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今天尴尬的身份正是由这位妹妹一手造成的。

    格里菲因公主沉默了一小会,开口道:“那都过去了,哥哥,这一次你做错了很多事情。王国。父王,人民,所有人都不会宽恕你,而一切的一切,也终将走上正轨。”

    “我不会推卸责任,但身为人子的立场让我必须支持母后。即使如今她也失败了,西法赫大公,兵败身亡,我也成为了阶下之囚。格里菲因,你一定以为我心怀怨恨,但其实不然,今天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取得宽恕,希望你明白这一点。无论时局如何改变,我终究是埃鲁因的王室成员。”列文垂着眼睑笑道。

    “那你的意思是……”格里菲因公主微微一怔,她稍微疑惑地看了一旁的布兰多一眼。

    布兰多也皱着眉头,也在猜测这位王子殿下的来意。他思考着历史上的列文?奥内森?西法赫是一个怎样的人,关于他的传闻林林种种,但真正正面描述这位王子殿下的却少之又少。至少在这之前,他从不知道这位王子殿下竟是一位盲人,而且看来不是新近失明。

    而这样一位王子,又有着怎样的性格?是刚愎自用,还是雄才大略,历史上的一切传说都做不得数,至少从对方目前的表现来看,这位王子殿下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家伙。而且对方究竟有没有参与到西法赫大公与王后的那场阴谋之中,也实在还不好说。

    不过无论如何,对方的身份在现下这个时候是非常敏感的。王后与奥伯古七世唯一的子嗣,西法赫家族唯一有资格的顺位继承人,想必对方也应该明白这一点。

    对方的目的,除了交易,还会有什么呢?但关键是交易的内容,这位王长子殿下究竟想要什么?

    如果想要重新继承西法赫家族,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一些。不过既然王长子说了不是奢望得到宽恕,那么想必不会提出这个幼稚的要求来。

    布兰多抬起头。这个时候列文身边的侍女与这位王子附耳说了些什么,他看到王长子回过头来,面向他一笑:“这位就是布兰多先生?我听人说起过你的事迹,你在安培瑟尔一战之中的表现已经当得上英雄的作为,即使是先君埃克,也不过如此。”

    布兰多看了格里菲因公主一眼,只见半精灵少女脸上并未有丝毫不快,反而有认同的神色。他回过头,从容地答道:“王子殿下谬赞了,安培瑟尔的英雄不是一个人,何况没有那么夸张。人人都只是出于自救而已。”

    “深感认同,正是因为懂得自救、挣扎,所以文明才延续至今。人类与其他智慧种族的历史,本身就是一本沉重的史诗,千千万万英雄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一种需要。”列文笑着点点头。让布兰多无意间注意到这位王子殿下拥有一头闪闪发光的深黑色长发,长发如同瀑布一样披散在肩头上。这样的发色在埃鲁因间十分罕见,发丝之间流淌着一抹深紫色。

    “哥哥。”格里菲因公主打断这段互相吹捧。这不是她想要听的东西:“伍德主祭说你有办法解决北方的乱局,你是要用这个来和我作交易么?”

    王长子停了下来,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正是。”

    “你应当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格里菲因公主皱起眉头,但她的话立刻被打断了。列文王子微微一笑道:“我明白,格里菲因,但你猜错了。我不是想用这作为条件来换取什么东西,我想两位能认真听一下在下的想法,如何?”

    “哥哥,你的想法?”公主殿下微微一怔。

    列文点点头,却又对一旁的伍德说道:“主祭大人,能让我与公主、布兰多先生单独相处一会么?”

    伍德一手持剪子,停下手来。他看了王长子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随手将剪子一放,对格里菲因与布兰多说道:“公主殿下,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你兄长的想法。虽然有些偏激,但不失为一个办法,至少在现下这个关头,你或许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这位安培瑟尔的前任主祭轻轻整理了一下长袍,向庭院外走去。

    公主听得微微皱眉。她目送伍德离开,又回过头来。

    “所以说,哥哥,你究竟有什么想法?”她问道。

    “格里菲因,作为不久之前的敌人,你一定很怀疑我的企图对么?”列文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如此问道。他的口气听起来很随意,就好像与朋友之间在开玩笑一样。

    但这个问题听起来有些蠢,怀疑是自然的,不要说是敌人,即使是陌生人之间也是如此。布兰多知道这位王子殿下可能并不是一个笨蛋,他这么说显然有他的意图,因此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下面的回答。

    公主殿下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但她仍旧点了点头:“从私人来说,我知道你的为人,我愿意相信你,列文哥哥。但出于我们之间的立场,你也应当明白,政治是容不得私人感情与软弱的。”

    “是的,但事实上你或许弄错了一些事情。我们之间并无利益冲突,甚至从某种立场上来说,我们是应当站在一起的——格里菲因,以及布兰多先生。”王长子忽然如此说道。

    庭院静了下来。

    公主沉默了,她深深地蹙着眉头,看着这个名义上应当是自己兄长的人:“列文哥哥,你认为这么说就能取得我们的信任了么?”

    这句话事实上也是布兰多的想法,不过格里菲因公主用‘我们’而不是‘我’让他微微感到有些意外。

    “不,这并非谎言。”王长子微微一笑:“格里菲因,你想要解决北方的乱局,无非是想要结束这个王国的内乱,使国家最终走向统一。”

    “王国分裂的局面,不正是你们一手造成的么?”格里菲因冷冷地答道。

    “是么?”列文反问道,“难道在西法赫家族发难之前,埃鲁因就是一个统一稳定的王国么?”

    王长子忽然抬起头来,虽然目不能视,但却也给人一种被注视的错觉。那种目光仿佛有形,他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格里菲因,你心中很清楚这一点。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那番话么?”

    公主殿下一下抿住了嘴唇。

    布兰多看到她纤细的眉头几乎都扭在一起,他知道格里菲因与这位她名义上的兄长在幼年时代曾有一面之缘,在占星家之年安列克大公逼迫奥伯古六世更改关于换防法令的时候。那时公主殿下随她的父亲一起去冬堡暂住,在那里结识了她的这位哥哥。

    不过历史上关于这段经历的记载不过是匆匆数言,也显然不可能记载两个孩子的对话。不过布兰多很清楚,这位王长子殿下现下所说的话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

    埃鲁因曾经统一过么?

    或许有。

    自从埃克整合了整个南境之后,埃鲁因从此成为一个统一的王国。但自从先君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西法赫王朝结束以来,狮心剑遗失,王室的威严一日不如一日,即使是在剑圣达鲁斯、图拉曼存在的复兴时代,中央对于地方的统治一样十分微薄。

    而倒安列克大公逼迫奥伯古六世更改换防法令之后,王国的统一更是名存实亡。

    埃鲁因何曾统一过?

    当这个王国逐渐走向崩溃,中央王权的威严事实上已经无法约束它分崩离析的地方了。而这正是公主殿下想要改变的一切。

    “格里菲因,布兰多先生,难道你们仅仅想要将王国变回父王还在世之前的样子么?”王长子顺着说下去:“如果是那样,西法赫,科尔科瓦,换个名字,又有什么意义?这不是你们的想法,对吧?”

    布兰多和公主殿下同时静了下来,因为这正是他们的目标。

    “北方贵族与你们不合的根源,甚至安列克大公背叛你的根源,格里菲因,是源自于明白你们真正的野心。你们想要进行如同克鲁兹、圣奥索尔一般的改革,试图将埃鲁因变成一个真正中央集权的王国——如果有朝一日你们成功,对于今天那些权倾一方的的大人物来说无疑是一个噩梦。”

    列文答道:“没有人会拱手让出利益,所以,他们不可能支持你的。”

    “不……总会有一些人支持我的,譬如高地骑士,还有那些还信奉先君理想的人。”格里菲因公主答道。

    “然后呢?或许还能算上那些破产的骑士和无家可归的人,或许你能成功,格里菲因。但不要忘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王长子冷静地分析道:“埃鲁因的敌人不仅仅来自内部。”

    这句话如同尖刺一样刺入了布兰多的心中,他忍不住一下眯起了眼睛。是的,对于埃鲁因来说或许改革不可避免,可同样的,埃鲁因的敌人并不只有那些不堪一击的贵族们。

    争分夺秒,也是一直以来他在作着的事情。

    公主殿下抬起头来:“那你,又有什么办法,哥哥?”

    王长子沉默下来。

    过了小片刻。

    他才轻声答道:“很简单,让我成为埃鲁因的国王,格里菲因。”

    ……

    (ps:经过漫长的卡文之后,顺带跑出去玩了几天,又再一次找到了灵感了。哎,真是难啊。另外,喵娘,这一次在下可不是和你开玩笑哟,你就等着吧,哼哼。)(.com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十七幕 兄妹 VI

    庭院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除了轻轻发出‘啊’的短促音节的幕僚小姐与东张西望的商人大小姐之外。

    格里菲因公主像是盯着一件器物一样盯着自己的兄长,脸上的神色冰冷得叫人不敢轻易开口。布兰多一只手甚至悄悄已经握紧了大衣下的剑柄,紧盯着这两兄妹的一举一动,他有点怀疑这位王长子殿下是因为受打击过大而神经错乱了,但无论哪一种情况他敢保证只要对方敢稍有不轨之意,他就敢在那之前将大地之剑黑色的刃锋送入对方的心脏。

    至于王长子的身份,这种东西在布兰多眼中有存在的意义?

    但王长子并没有任何举动,他从容不迫地站在所有人视线的交集的重心,长发自然地垂下,闭着眼睛,神色之间找不到一丝紧张——就好像他之前是打了一个平常得不能再普通的招呼‘下午好’,而不是说‘请把王位让给我’。

    “给我一个理由,哥哥。”最后,就像是水滴落入井底的空灵声音一样,公主用这样打破死一般的寂静的嗓音说道。

    然而她脸上仿佛封了一层冰。

    “理由很简单,格里菲因,”王长子心平气和,“因为你需要时间去统一南境,在安培瑟尔以南,你能找到许多支持者,布兰多先生——即托尼格尔的伯爵大人,说不定很快就能取代让德内尔伯爵的位置。还有权欲心没那么强烈的兰托尼兰大公与维埃罗大公,高地骑士因为布兰多先生的缘故也会站在你一边,拥有了统一的南境,那时候,北方就不再是你的阻力了。”

    “那么你呢,”格里菲因公主问道:“成为北方之王么?”

    “你需要一个人来帮你出尔反尔,但又不伤及王室的威严。不仅仅如此,比起你来,北方的贵族们更容易接受我,因为西法赫家族对他们拥有天然的领导权。除此之外。格里菲因,北方还有一场战争正等待着我们,而我,可以作为你们的天然屏障。一个统一的南方与一个经历战火的北方,孰胜孰负,对你来说已经一目了然了吧。”

    布兰多心中微微一动。

    他不禁抬起头来,似乎是想要重新打量这位埃鲁因的王长子。公主殿下正在与她做相同的动作,她抬起头来。认真地问道:“如果这是一个谎言……未免太拙劣了一些,哥哥。”

    “南北终有一战,但取决于是发生在什么时间。你我都很清楚,格里菲因,即使是现在的北方坐拥一个残缺不全的黑刃军团,以及并不那么听话的白狮军团,想要战胜南方,其实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列文平静地答道,然后他侧耳倾听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伍德主祭已经走远。“炎之圣殿会允许埃鲁因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内战么?”

    “不会。”

    “他们希望你能与北方作出这样的妥协,最好是埃鲁因能维持现状,就像是占星家之年那之后发生的一切一样。”

    “但是——”

    “如果你们有绝对的实力席卷北方呢?在他们来得及提出抗议之前——”

    死寂就像是庭院中沉淀的尘埃。让一切除此之外的声音伏在地面一动不动。

    “恕我直言,”布兰多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像是深思熟虑了许久一样问道:“王子殿下,虽然王后与西法赫大公将你当做傀儡,但据我所知其实你有在背后参与这场‘游戏’?”

    列文豁然回过头,面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他如同长剑一样的眉毛一下收敛了起来,整个人好像变得豁然高大起来:“你比我想象之中还要优秀一些,布兰多先生,很庆幸不用作你的敌人。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出这一结论的。是猜测,还是直觉?”

    都不是。只不过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而已。前世的历史关于这位王子殿下的记载不过只字片语,甚至连他的下落都没有人说得清楚。但天生好奇的玩家十分擅长于捕风捉影,关于分析列文?奥内森?西法赫性格与人生经历的文章却并不在少数。

    有一些是凭空社稷。有一些是猜测,有一些是传言,但只要把这些信息和面前这位真实存在的王长子殿下本人联系起来,得出结论就十分简单了。

    “因为野心,一个有野心的人是不会甘愿仅仅是成为棋子的。”布兰多觉得自己从未有一刻这么理智过,仿佛福至心灵一般,过去所看到的关于这位王长子殿下的一切推测都成为此刻他此刻发言的基础。

    他就好像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抬起头冷静地开口道:“你既然能在这样的绝境之中找到伍德主祭挣扎出一线生机,当初又怎么会真的任人摆布?”

    “很精彩,但的确如此。”王长子叹了口气:“我阻止过一些事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母后的行动有一些我乐见其成,但方法我并不见得认同。”

    “何况任何人心中皆有私利,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罪恶。”他答道。

    公主殿下想要开口,但她忽然止住了。她看了布兰多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对于这样的信任,布兰多心领神会,他开口问道:“那么你的私利究竟是什么,你究竟站在那一边?”

    “我说过,我们是站在一起的。我,要成为北方之王,而你们,需要我成为你们在北方的屏障。”王长子神色之间一片平静。

    但布兰多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他有一种直觉,感到这位王子殿下并未全部吐露真情。他下意识地向一旁看去,正好看到列文?奥内森身边的侍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王长子伸手止住了他。

    “这一切不过是泡影,你很清楚你的结局,仅仅是想要当一年半载的北方之王,值得付出自己的性命么?”

    “哥哥。”格里菲因公主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王长子呵一笑,答道:“格里菲因,你试过自己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滋味么?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道路,哪怕之有一分钟、一秒钟——记得我在冬猎时告诉你的那番话么?”

    “……埃鲁因就是一片黑森林,你说你若是那头狼。你的选择也会和它一样……”格里菲因公主一时间想起了那个陷入雪地中的夹子,以及染红了视野的血迹。

    占星家之年,凛冽的寒风刮过高原时的景色至今还让人感到身上有一丝寒意。

    “即使是咬断自己的腿,也要自由,因为荒野才是我的归宿,”列文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答道:“何况,我也不一定一定会失败。北方虽然困难重重,但总还有一线生机。在绝境之中寻求生存的机会。正是我最擅长的本事。”

    “格里菲因,如果你无法击败我,我会毫不留情地打败你。我和你一样,绝不允许安培瑟尔长久地分裂下去,一天也不行。”冷冷的声音回荡在前庭中。

    甚至商人小姐都被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疯子。

    王长子的确像是疯了,但至少是个优雅的疯子。他向自己的妹妹行了一礼,叫人挑不出丝毫错处来。

    公主殿下神色冷然地想了好一会。才叫住他:“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是。”

    “……但我不会同意你的要求。”

    “然后呢?”王长子并不意外,笑着问道。

    公主殿下静静地看着他。

    ……

    两辆马车从庄园中鱼贯而出,许多人在庭院中等待登上马车。

    “他没有说真话。”安蒂缇娜上车时。小声地提醒了自己的领主大人一句:“至少没有完全说真话。”

    “我知道,你是说那一段?”布兰多一如既往地将自己的幕僚小姐扶上马车,这样的举动使他看起来异于常人。不过布兰多对于那些下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视而不见,而是抬头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他有所隐瞒,直觉。”

    “直觉?”

    “直觉也是一种经验,领主大人。”安蒂缇娜认真地答道。

    布兰多想了想,觉得有一定的道理。他回过头,看着另一辆马车。马车上的徽记黑沉沉近乎看不出颜色。他心中亦有同样的疑惑,王长子殿下绝对是他穿越以来见过最沉稳的人,这样的人,不大可能完全说真话。

    但关键在于,他隐瞒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再回过头。捏了一下探出头来的罗曼的鼻尖,让后者‘唉哟’一声跌了回去。然后他登上马车,向小王子与冷着脸的公主殿下问了声好,才在罗曼身边坐下。

    格里菲因公主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在座大约只有布兰多才明白她心中的想法。但他并未多言。只是掀起帘子,看向窗外。窗外安培瑟尔的景色正在逐渐陷入暮色之中。

    从今天开始,列文?奥内森?西法赫,既她的那位兄长,就不再是科尔科瓦家族的王储,在公主与圣殿的共同任命之下——他将有一个合法的、崭新的头衔,西法赫家族的新任家族。

    这位新任的大公将得到任命整备北方,以应对与狮鬃人的战争,但事实上就是许诺他成为北方之王,所有人都会心知肚明。

    虽然这一切还未最终敲定,但布兰多已经可以猜到公主殿下的答复是什么。

    这看起来像是王党的妥协。

    但只有寥寥数人明白其中的真相。

    或许会有人认为公主殿下应当更强硬一些,但或许也有人认为这才是更加成熟的政治手段。但真正让格里菲因感到疑惑的是,自己的兄长看起来信心十足。

    没人知道这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但在布兰多看来,结果其实还算不错。埃鲁因需要的不是大义的名分,而恰好正是时间,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有能力挽救这个王国。

    而如今王长子给他们的,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只要北方的贵族不再蠢蠢欲动。公主就能腾出手来收拾南方的乱局了。

    更重要的是,三年的和平,三年之后,埃鲁因可以面对的敌人将不再局限眼下这些土鸡瓦狗。

    王长子有他的打算,布兰多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瓦尔哈拉就是这一切的基石,他心中无比确信这一点。

    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日暮金色,在那个方向上是一线闪光的海滨,仿佛可以透过金色的云层看到信风之环壮观的风景。然后他放下垂帘,不再去思考这些事情。

    至于王长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这样的历史,就交给未来去判断好了。

    至少对于布兰多来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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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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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之剑介绍:
一次游戏中的死亡,一次偶然的复活,苏菲发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
带着一百三十级资深战士的重生记忆,他是否能在这个自己过去曾经奋斗过的世界中扭转历史的脉络、叱咤风云?
过去游戏中的一切,又将如何影响一个庞大异世界的运转——
即将走向没落的国家在火中复兴,我们的主人公又如何借助重生的机遇
琥珀之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琥珀之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琥珀之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