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天地为盘,算尽天机
三招……在天主手上,撑了整整三招!
罗刹立于瘫倒的山峰上,浑身都是血污。渺小的身影,却犹如擎天立柱。
叶羽衣胸口高高的隆起,再缓缓的降下,口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这位先生……他撑了三招了。”羽衣抬起头看向昊天。
是啊,整整三招,就如羽衣说的。在出手之前,她就预测了这样的结果。
暮狼急忙飞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罗刹。
撑了天主的三招,哪怕是罗刹也不会好受。撑住了三招,却不代表他还有一战之力。
昊天看了看羽衣,又看看自己的手掌,凝重之中,长长一叹。
“原来如此,奇门八卦修炼至极,能洞察天机,未卜先知。姑娘你果然有洞察未来的本事。”
“是,我手无缚鸡之力,也唯有这微末的能力也许能用来阻止先生。”叶羽衣收敛起自己的含蓄,看向昊天的目光再没有躲闪。就好像是在那柔弱之中,下定了某个决心。
暮狼已经扶着罗刹飞了回来,来到叶羽衣的背后。
“喂,女人,这里轮不到你插手,给我滚开!”罗刹一把抓住叶羽衣的肩膀。
叶羽衣虽然吃痛,却根本不躲闪。反而面对着昊天上前一步。
谁也不理解,那么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一个只有天阶一层的女子,何德何能拥有阻止天主之力。
可是反观昊天,昊天如今的神态,比起面对罗刹更加认真。面对一个微弱的女子,偏偏如临大敌。
两人面对着面,沉默了两三息之久。
“姑娘你可知,有几位天主离开中域了?”昊天问。
“两位。”叶羽衣毫不犹豫的说,“先生你就是一位。不过我知道,你对我们并没有敌意。”
昊天眯起眼睛,伸手捏了捏胡须。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你可有将此事告诉旁人?”昊天又问。
“天道有定则,事世有定数,非我所能左右。”叶羽衣说。
昊天轻轻点头,淡笑两声。缓缓仰起头,目光似能洞穿那厚重的天空,看尽世间万态:“我自幼便想观天,十岁修道,百年有所感悟,千年方乃寻得其法,万载看尽世间红尘。十万年休得通天彻地之法。如今数十万年,才能看洞察这天机。我本以为大道已成之时,方才觉察此道孤矣。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世上无人能与我论道。但是如今看来,也未必如此。”
他手一挥,众人不知何时已经从空中降到了地面。
昊天抚须笑道:“姑娘既然也精通术道,今日我们便比试一场吧。我本人不喜战斗,也不愿见这生灵涂炭之景。我们便以这片天和这片地为盘,以这周围之人,以这草木山云为见证。若是你能算得赢我,那我昊天对天立誓,这场大战,我再不涉足。姑娘你看如何?”
此言一出,苍狼佣兵团也好,剩余的神族也好,无不惊诧。
昊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这场大战,虽然双方人马很关键,但人马再多,也不是决定大战胜负的条件。这场大战胜负的关键在于最顶尖的力量,换句话说就是天阶九层的胜负。
天阶九层的交锋,谁若胜利,
就意味着大战的胜负。
昊天是天主,若是他在此败给叶羽衣,那……神族就将有一天主退出。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这绝对是可能影响到一场大战走势的交锋,哪怕这场交锋不是真刀真枪的交战。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这样沉重的一件事,居然会让这么一个看起来淡薄的姑娘担负起来。
叶羽衣自无不允,轻轻的颔首。
“好极,好极。”昊天笑道。袖袍一拂,片片星光洒出。
星光彼此汇聚,化作奇门遁甲的图案。星辰与星辰相护点缀,相护照耀,竟化为一片片的明镜。
每一面明镜之中就是一副不同的场面,那些场面分明就是映照了如今苍灵大陆各处的场面。
“若是我没算错,姑娘可是姓叶?”昊天淡淡一笑问。
“我叫叶羽衣。”叶羽衣小声说。
“原来是羽衣姑娘,姑娘请。”昊天伸手一抬,说道。
恐怕谁也不会知道,在苍灵大陆的这样一个角落,一场事关重大的比拼就这么开始了。
而这场比拼,其程度,重要到能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势。
“此时此地,苍灵大陆恐有两处危机。”昊天闭目片刻,说道。
叶羽衣稍稍沉神,灵动的双目突然变得有些空洞。她的身上之前毫无气势,此刻身上慢慢溢散出一种亘古的感觉。她静静地站着,却让人有一种奇异的错觉。她的那种空洞双目,仿佛能够看穿时间之外。
她定了片刻,扭头看向一个方向:“永夜城,强敌来犯,这是危机之一。危机之二,北域有强敌现,此患足以灭世。”
昊天同样空洞的望着远处,稍作感应,微微点头:“北有荒夜,确实是灭世之患。”
两人身在这片弹丸之地,却能洞察世间百态。但凡这片天底下的东西,都好像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好像煞有其事。
他们说得认真,旁人却只是一头雾水。这种感觉,完全就是凡人在听着天人谈论前世今生,或者天外之事。哪怕听进耳中,也无法理解。
昊天面色变得凝重,习惯性的捏了捏胡须。伸手朝天上一指,两指摘下一粒星光,随手捏散:“魔君此次的目标,恐在北域。”
叶羽衣接着点头:“叶子现在身在北域,他的目标也的确在北域。而且他所缺少的最后的东西也会在此行中寻到。”
昊天面露不解,仔仔细细的打量叶羽衣。他之前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朝叶羽衣发起的挑战,但此刻他才深刻感觉到这个姑娘的不简单:“你早有感知?为何不提前告诉他?”
“一切事情早有定数,我改变不了结果。无论如何他总会遇到,和我告不告诉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听闻此话,昊天轻轻皱眉。闭目足足十几息:“魔君此行,困难重重,甚至会和强敌正面遭遇……”
“化解此劫,需要修罗之力。”叶羽衣说。
……
永夜城。
满城都已经乱成一团。
芊夕立在城头,此外鲜有人能在龙皇的威压下直起身来。
“魔族,人族。好得很。”幻天凌空在永夜城的城楼之外,狞笑
着俯视。
天阶九层之威笼罩全城,连芊夕都感觉自己从头冰冷到脚。
能听见自己心跳的鼓动声,背后冷汗根本止不住。
司徒鸿途瘫软在城墙边,牙齿一个劲儿的打颤。不管他再在叶凌宇面前保证过,在面对这样的大敌的时候,内心的恐惧也根本抑制不住。如果不是扶着墙边,他也许早已瘫倒在地。
龙皇缓缓抬起手,恢弘的力量在掌中凝聚。
叶凌宇灭杀两个主神,他就要叶凌宇付出该有的代价。
叶凌宇是魔族之主,今日幻天就要将他的宗门,他魔界的人马一举捣毁。如果不让魔界付出等同的代价,他如何能消了心头之恨。
天阶九层的气魄尽展无疑,在这里,他根本不用隐藏。
应天玉和苍都等人还被他蒙蔽,还以为在他中域。
他毁灭永夜城这样的城池不过举手抬足,就算他们在万里之外赶来,见到的也只会是一片废墟。
可想而知,到那个时候,魔君又或者是苍都,甚至是应天玉的脸上,会浮现出怎样悲痛的表情。光是想一想,都是那么痛快。像是迫不及待般的,一掌推下。
天空灰蒙蒙的薄雾凝聚成一个遮天蔽日的掌印,朝着永夜城笔直降下。
龙皇出手,那是极致的毁灭之力。
这一刻,所有身处永夜城的人,心底浮现的唯有无助和绝望。在那种压迫之下,甚至连反抗的心都提不起来。
“起阵!”芊夕仓促的大喊,同时取出一块腰牌,疯狂的将力量灌入。
其余的几个御兽门弟子在她的喊叫声中回过神,同时催动自己的腰牌。
永夜城的上方,一层光幕迅速出现,在掌印落下之前就笼罩了上空。
掌印撞在光幕之上,在一声巨响之中,能看见的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覆盖天际。
那是幻天力量的余威,全城动荡,随着一阵咔嚓嚓的脆响,光幕上浮现一道道的裂痕。有罡风从裂缝中灌进来,大地裂开一条条的沟壑。外城中,尖叫声交错,眼看着大片的房屋被狂风卷飞。
城楼上,那是首当其冲的地方。哪怕有阵法抵挡,也感觉有毁灭的气息擦身而过。
司徒鸿途像是肉球一样滚到了角落,抱着膀子,牙齿打颤。
城楼上,不断的有裂缝出现。
阵法上不断传来的那种轰响,让人害怕阵法会不会就此破裂。
永夜城的护城大阵,是最为坚固的九品阵法。这样的阵法为防护,哪怕是主神攻来也无须担心。
可是唯一的问题,能够挡住主神的阵法,却未必能挡住天主。两者根本是两种层次的存在。
咔嚓声回荡在芊夕的耳中。她是唯一能直立着身站在城楼上的。死亡气息擦肩,长发被疾风托起,她俏脸一片铁青。
直到许久之后,那种骇人的气息才逐渐远去。
大阵之上,随处可见的龟裂。九品阵法,也依旧是在幻天的一击之中出现了损伤。
而在大阵之外,幻天阴冷着脸,惊诧的同时,杀意更加的高涨。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永夜之灾
“九品阵法!”幻天垂着首,口中冷冷的吐息,身上的气息一涨一沉,像是狂龙在吐息着空气,带动着阵阵风声。
永夜城本来没有什么强大战力,在幻天眼中,这样的一座城池,无异于是一座“空城”。以他之力,区区一座城池,本来抬手可灭。
直到第一掌被防住,他才稍稍正视。
九品阵法,这种顶尖的阵法在历史长河中不是没有出现过,只是即便出现过,也是少之又少。
以前也许有过能布置这种阵法的人,但至少在当今五界,幻天还从来不知道有人能布置这样的阵法。
九品阵法,那非得九品阵法师才能布置不可。原来魔族手里,还拿捏着一个九品阵法师。
一个九品阵法师的价值之大,幻天心知肚明。魔界出了九品阵法师,这还真是让他不曾想到。
“九品阵法师……好一个九品阵法师。”幻天似笑非笑,沉重的声音宛如雷滚。
九品阵法师,数十万年都未必会出一个。若是能让魔界损失这样一个人才,那损失绝对不亚于损失一个魔主。
魔界有九品阵法师,好得很!他一身气息再次海啸般澎湃,威严厉色。心中的杀意越是高涨,双目越是赤红如血。
永夜城头,所有幸存的弟子都在瑟瑟发抖。此刻只是面对一个人,就如面对着一场灭世天灾。只是看着那空中长发飞扬的人,就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提不起来。
这就是绝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抵抗都是徒劳,所有生的希望都沉入谷底。被深渊下的暗流绞为粉末,那无以抵挡的,几乎要把灵魂都给吞没的,就是最深沉的绝望。
弟子们毫无反应,司徒鸿途缩在角落,双手抱怀,颤抖不已。双目无神,上下牙齿不断的撞击在一起。以前哪怕是叶凌宇覆灭星门的时候他都未曾如此过,如果说在叶凌宇面前,他还能靠着花言巧语搏得一线生机,那眼下,就是必死无疑的局面。
芊夕不比他们好多少,站在城头,脸上已经不见血色。能够不像其他人一样瘫软,完全归结于实力比旁人更高。
依靠实力,面对龙皇的威压也能抵挡一二。可是能抵挡威压,却不代表能抵挡龙皇本人。
看着护城大阵上的裂缝,芊夕的心也同样沉入了谷底。
仅仅只是承受了龙皇的一击,护城大阵就已经龟裂。那之后还能承受几掌?一掌?两掌?又或者更多……
护城大阵的效果芊夕知道,阵法不光能抵挡攻势,更是能把攻击的力量吸收之后再释放。
但是挡下龙皇一击的时候,护城大阵分明没有发挥出本来该有的功效。毫无疑问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龙皇的招式已经超出护城大阵承受的极限。哪怕是九品阵法,也无法将这股力量反弹而回。
如果不是九品阵法,换了别的阵法,也许已经连带着永夜城一起毁了。
撑不住……芊夕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来人!马上去通知中域!”芊夕扭头朝一个魔族大叫。
他们挡不住,能够挡下龙皇的,唯有同样是巅峰的那五人。
龙皇为何会来此芊夕不知道,她也不愿去多想,眼下根本没有来让她寻根究底的时间。
不幸中的万幸,是有护城大阵相护,如果没有这道防御,他们甚至连求援的时间都不会有。
有魔族冲天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传送大殿。
芊夕贝齿紧咬,大喊:“迎敌!”
和之前任何一次的敌人都不相同
,这是真正的大敌。
芊夕身化一道流光带头朝前飞驰,身后二三十个魔族跟随她之后。
能够抵御幻天的,唯有同样是天阶九层的强者。芊夕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有半分的胜算,可是哪怕没有胜算,也必须争取时间,争取到有人来驰援,唯有如此,才能为永夜城赢取到一线机会。
手中玉佩一挥,护城大阵上裂开一条口,芊夕带领一众魔族笔直扑向幻天。
跟随芊夕出战的二十来人,其中足足七位的魔尊,其余的全都是魔将层次的人物。
这些都是留守永夜城的精锐,本来足以应付主神层次的敌人,可此时此刻,所有出阵的人,都是一副毅然决然的表情。在龙皇面前,他们能拖延多久,又有多少人能活下来,谁也不知道。
幻天目光落下,不露喜悲的看着芊夕和她身后的魔族:“萤烛之火,也敢与日月争辉,不知死活。”
毫无花哨的一指点下,龙皇之力,撼天动地。
在护城大阵里尚且没有感觉,但身处阵外,直面龙皇的一击,才深切的感觉到那种透彻心脾的强大。
天上偌大的指印凌空而落,天空在沸腾,灰蒙蒙的雾气在高处翻搅。指印落下,带着火焰般的光晕,明亮,炽烈,那是最极致的毁灭之力。
空气都变为了泥泞,在那股骇人的威压之前,芊夕感觉自己好像被施了定身术。除了牙齿不断的碰撞,连手指都抬移动不了分毫。
指印落,周围环绕的罡风搅动血腥的风暴。
两位魔尊位于指印之前,躲无可躲,挡无可挡。在指印落下的同时,连反抗都没有,直接被撕成了碎片,接着尸身彻底泯灭在指印之下。
在幻天的冷哼之中,指印丝毫没有受到阻碍,不偏不倚的再次落向护城大阵。
宛如最锐利的矛撞上了最坚固的顿,护城大阵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咔嚓声不绝于耳,那每一声脆响,都阵痛人的耳膜。
轰!
泯灭之威炸裂,天地茫茫。芊夕在风暴中娇呼,身形被罡风吹出去不知道多远。她面对的不是幻天的正面攻击,仅仅是余威,然而光是余威,都让她难以忍受。皮肤表面是灼烧般的痛,体内气血涌动,连身形都控制不住。
可谓是天塌地陷的威力,一指过后,四面八方的空间支离破碎,漆黑的空间裂缝蟒蛇一样的纵横交错。
芊夕好不容易才在风暴中调整了平衡,慌张的望去。指印已经消失,而九品护城大阵,就像是即将被打碎的镜面,层层叠叠的裂缝在上面蔓延,那种摇摇欲坠的模样,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抵挡了龙皇的两招,哪怕是九品的阵法也已经到了极限。
芊夕已经能够想象,倘若龙皇再次正面朝护城大阵出手,永夜城的这唯一屏障就将彻底的粉碎,而那时,这满城的百姓,御兽门的弟子,魔族之众,又有谁能幸免?
“挡住他!”芊夕娇咤。
手指轻挑,一柄细剑出现在掌中。催动天阶七层之力,浩浩荡荡的天道之力凝聚,一剑朝着龙皇点出。
天阶七层虽然算得上是强大,但是这样的力量在天阶巅峰之人的面前,那无异于是蚍蜉撼树。
“蝼蚁。”幻天冷冷的扫视而来,伸手云淡风轻一捏,剑芒在他掌中粉碎,甚至连一点尘埃都没能掀动。那是人力妄图撼动苍天,渺小且无力。
幻天冷哼,接着反手一掌朝着芊夕按下……
……
永夜城的不远处。
丹域城。
足足数道八品的护城大阵已经接近破碎的边缘。
八品的阵法和九品的阵法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光是应付余威,都已经是在极限。
“所有人,快!”
丹域城的传送大殿里,罗依依挺着肚子,和另外的长老手忙脚乱的指挥弟子进入传送阵。
此处传送阵是通往永夜城的内城,也只有内城,才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
天阶九层出手,哪怕是暴露在余威之中,天阶以下的人都不可能有活路。他们如今逃无可逃,能活着,完全是因为外面八品阵法的缘故。
可想而知,若是没有外面的这几道阵法守护,但凡在此的人,根本没人能有活路。
眼下他们无处可去,留下来只是等死,唯一的选择只有逃往永夜城的内城。
永夜城外城的九品阵法,加上内城的阵法,两道阵法相护,加上魔族强者的抵御,兴许还有一丝活路。
灭顶之灾突然就这么降临,让人手无足措。
丹域数万弟子,此刻全部拥挤在传送大殿里。
本来不算宽敞的大殿,人头攒动,惊声四起。
传送阵无时无刻不在运转,弟子一批接一批的在传送阵中消失。
“罗依依!”鹤昆仑大喊,用更加高昂的声音压过周围的喧闹,“没时间了,给我进传送阵去!”
罗依依根本看都不看他一眼,冷面如霜的指挥弟子进入。
“罗依依,你到底听到没有!”鹤昆仑急得大喊。
旁人的死活他不管,唯有罗依依的生死他放在心上。
罗依依本来已经快要临盆,指挥有其他长老去,她挺着大肚子穿梭在人群里算怎么回事?
“鹤昆仑,你给我闭嘴!”罗依依冷冷的回过头,低吼一声。
鹤昆仑平日里便怕她,最怕的就是她凶起来的模样。但唯独这个时候,哪怕是捋虎须他也不在乎了。
“你什么都别给我说了,速速进传送阵,外面阵法快挺不住了!”鹤昆仑大吼。
他的尾声被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掩盖,天穹上不断有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星星点点的光幕的碎片像是雨点一样往下落。
刚刚那是交手的动静,护城大阵在狂暴的余威当中摇摇欲坠。众人抬头,见头顶上的光幕已经千疮百孔,岌岌可危。八品阵法能保护丹域城到现在,这已经是极限。
这种支撑绝对不是长久的,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一次冲击到来的时候,这层仅有的救命防护会不会就此崩溃。
鹤昆仑冲到传送殿的外面,凝聚目力朝远处张望。就在不远的永夜城外,一道道的身影在穿梭纷飞,每时每刻都有人陨落,从天上坠落。
鹤昆仑知道那是魔族在尝试拖延时间,尝试阻挡那个恐怖的存在。
可是这次的敌人太过于恐怖了,就算剩下的魔族倾巢而出,怕也难以抵挡。
“黄脸婆,你听没听见我的话!”鹤昆仑扭头怒吼。以前他很少在罗依依面前发火,或者说不敢,但此刻,心里的那股焦虑已经被推到了巅峰。
弟子们源源不断,几万弟子传送又谈何容易。要是等到这些弟子都传送完,他们怕早就来不及逃跑了。
罗依依冷冷的投来目光,不过只是在他身上沾之即离:“所有长老听令,务必保证弟子安全通过传送阵!核心弟子优先,其余长老随后,我留下来殿后。”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应天玉的驰援
鹤昆仑已经快要急死了。
外面轰隆隆的巨响,魔族强者正在竭尽全力阻挠龙皇,拖延的每一息,都是用命换来的。
这样的时间究竟能持续多久?半盏茶?还是一盏茶?
“罗依依,你个疯婆娘,你给我滚进传送阵里面去!”鹤昆仑声嘶力竭,差不多已经是在拼尽全力的喊叫了。
殿后?丹域长老众多,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殿后了?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殿后的人选有无数,怎么也轮不到她来。
“所有长老弟子听我号令,速速进阵,不得拖延!”罗依依穿梭在人群里,严厉的指挥,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过鹤昆仑一眼。
“罗长老!”曲白华焦急的飞过来,“此处由我指挥,你和鹤大师赶紧回永夜城里去!”
罗依依冷眼望去:“曲长老,你和宫长老现在就通过传送阵,现在就动身!你们两个是八品丹师,是我丹域的支柱,绝不能出事!”
“罗长老,你现在才是……”
“住嘴!”罗依依厉喝,“宗主不在,我说的话就是命令。你们胆敢抗令,定不轻饶。”
直接把曲白华往前一推,推向人群。
雷厉风行,言出令从。罗依依是丹域执法堂的长老,这种作风哪怕如今也没有改变。
“罗依依,你到底要做什么?”鹤昆仑疾飞过来,一把抓起罗依依的手腕。
“做什么?我是丹域长老,自然是做我该做的事,给我放手。”罗依依甩开他,“你也给我滚进传送阵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传送大殿的门外,见到后面的弟子还大排长龙,微微皱眉。
以前虽然也试想过神族袭来的情况,也为此做了准备。可是从来没想过时间会这么紧急,也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强敌袭来。
就他们眼下拥有的传送阵,虽然能让弟子离开,但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头顶的阵法传来一声声脆响,光幕也越来越破烂,也不知道还能撑多少时间。
说实话,面对这样的危机,罗依依心里也没底。眼下的唯一活路是逃到永夜城,可是永夜城能不能保住都还是问题。如果真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只能尝试把弟子都转移到魔界去。
“所有人,不想死的就给我加快速度!”罗依依大喊。
……
永夜城外。
和芊夕一同出战的魔族,如今仅剩寥寥几人。
魔尊、魔将,在魔界都是实力不俗的强者。可是在龙皇面前,他们连幸免的机会都没有。
拖住龙皇,这样的说法听起来有些痴心妄想,而结果,也确实是无能为力。
幻天一掌按下,三名魔将和一名魔尊在掌印下被碾碎,尸骨无存。血红染遍天空,丝丝血气汇聚,像是狰狞的图腾。
芊夕催动剑意,一剑斩出,同时紧接着打出一道掌印。
幻天戏谑的轻轻挥手,剑芒像是雪绒碰到了朝阳,还未等触及到幻天,就被碾碎。
紧随剑芒之后的流光不偏不倚的轰在幻天身上,这种程度的攻击对幻天来说本来不痛不痒,但芊夕是夜魔,夜魔的手段不在于力量,而是在于精神上的影响。
虽然没造成伤势,但幻天的眼睛却变得呆滞了一瞬。
和夜魔交战,只要不留神中了招式,往往被拖入梦境,实力不高的人很有可能就此永远的沉睡,再也无法苏醒。
以芊夕的力量,对付主神已经足够,可是在龙皇面前,区区的精神控制又岂能奏效。
幻天的失神只是短短的一
刹那,眼中再次恢复了厉色。
“区区魔族,休得猖狂!”伸手为爪,朝着芊夕当头抓去。
天地封锁,逃之无路。
幻天的力量化为巨大的囚笼,牢牢锁定了周围的空间。
如此力量面前,任何抵抗都是那么徒劳无功。
芊夕持剑左右飞窜,但不管逃往哪个方向,都会有一堵无形的墙壁阻挡她的去路。
能够抬手间就将空间都给封锁,这样的事也唯有最顶峰的强者才能做到。
芊夕逃不出幻天的手心,就如一只陷入牢笼的金丝雀,只能眼看着掌印临头而降。
恢弘之力笼罩她全身,她纤柔的身躯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血红,浑身的骨头咯吱作响。绝望在她眼中闪烁,举剑格挡,那掌印重重的落在她身上。
犹如亿万钧的山峰迎面撞来。
芊夕惨叫一声,手中的剑顷刻粉碎。口中喋出殷红的血,像是折翼的鸟一样落向下方。
龙皇之力,哪怕只是一击,也足以让她重创。
芊夕落到地面上,花容已经失色。发丝凌乱,脸色是失血后的惨白。半匍匐着身子,剧烈的咳嗽间,又呕出一口血。
天阶七层和天阶九层,之间的鸿沟太过巨大了,这根本不是寻常手段能够弥补的。
“死!”幻天阴冷的低吼,狰狞之色浮现,再是一掌推下。
哪怕不是魔主,天阶七层对魔界来说也是绝不容失的战力。能够将其斩杀,就等于是斩去魔族一翼。
这一掌落下,幻天毫不留情,杀机尽展。
芊夕艰难的支撑身体,深受重创,虽然还没失去意识,但身体的状况也已经是糟糕到极点。一身气息一落千丈,就连全盛时候的一半都已经不剩。她从最开始就知道和龙皇的差距,可没想到,才支撑了这么短短的时间,就落到这种地步。
急急忙忙的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咬紧贝齿,鼓动最后的力量朝前一跃。
轰鸣声大作。
掌印正正落在她刚刚跌落的地方。
凭借最后搏命般的躲闪,芊夕倒是躲过了这一击,但是余威化作涟漪轰来,她再无抵挡之力。
口中鲜血狂吐,身体像狂风中无力的柳絮,被劲气推动着,狠狠撞在护城大阵的光幕之上。
身体慢慢的滑落,在空中留下刺目的血痕。还未落地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芊夕大人!”仅剩的魔将和魔尊嘶吼。
然而这样的挣扎毫无疑问是徒劳的。
“聒噪!”幻天一指点出,劲气分化为几道,每一道都正中一个魔族。
魔将也好,魔尊也罢,根本无力躲闪,但凡被劲气轰中,顷刻便尸骨无存。在临死之前,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龙皇在一群魔尊魔将面前肆意杀戮,以他实力,又有谁能抗衡。
空中回荡着血腥,城外是还未落尽的浮尘,和遍地的狼藉。零零散散的残肢断臂,四处的血痕,场面之惨烈,就如一副地狱图绘
城楼上的人已经吓破了胆,死一般的沉寂。
城里的百姓抬头仰望,面庞上唯有绝望。
就在这万般沉寂下,永夜城内城的方向,传送大殿里,一道金色流光笔直冲向城外。
“幻天!你不得好死!”那流光包裹中,传来的是应天玉的娇喝。
手中紧捏着的令牌闪烁,护城大阵打开一道口,应天玉一头冲了出去。
幻天眉头微微一扬,倒也不是吃惊。
“应天玉,你总算来了!”他面对着此刻赶
来的人,投去戏谑的目光。
应天玉会来,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这边出手,若是能一举覆灭魔族大本营,这边的消息也许就不会传到应天玉的耳中。不过他唯一漏算的是,这座城池居然有九品阵法防护,还有一个天阶七层在坐镇。
靠着这两者,倒是把他拖延了一阵。虽然没多长时间,却足以让此处的消息传递出去了。应天玉听到消息,自然是第一个赶来的。
应天玉怒气冲冲的立在护城大阵外,余光打量四周,双手缓缓捏紧,一口银牙紧紧的咬合在一起,目若喷火。
稍微感应了一圈,感应到角落处芊夕还有气息在。
伸手一托,将昏迷不醒的芊夕托起来,送进传送阵内。
“幻天,你真的是好算计!”应天玉恶狠狠的扭头。
如果不是有人前去中域通知,她甚至不知道幻天已经离开中域。
原来如此,她心里逐渐明白。
之前就感觉到幻天的气息有些奇怪,那个时候她就心生疑惑,如今看来,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幻天果真已经离开中域。
如果不是护城大阵,如果不是芊夕的拼命牵制。那她此刻赶来又会看到什么样的场面。
如果真的让幻天杀进城里,会有怎样的后果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幻天,你好卑鄙!龙皇之称,你不配!”应天玉娇喝。
幻天好整以暇的背负着双手,细细感应,发现来人只会应天玉一个。这也难怪,释天等人还在中域,能过来驰援的人肯定不会多,应天玉一个人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成王败寇,卑不卑鄙,又岂是你能说得算的?”幻天说,“再说对于你们,我没有兴趣跟你们讲究道义。”
“你身为龙皇,对这无辜生灵出手,你就不知道羞愧!”
幻天不以为意:“普天之下,身处战场的人没有人是无辜的。今日此时,我所到之处,便是战场。”
应天玉眸子逐渐的冰冷,杀意盎然。
“应天玉,你身为神族,却助纣为虐。你既然是应龙之主,就不该袒护神族以外的种族。我龙族乃万灵之长,还没卑贱到需要与他人为伍。我今日不想杀你,给你一个机会,重新回归我神族。你重新回归神族,我倒是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呸,你杀我?”应天玉嗤之以鼻。
“早年我可以杀你一次,今日就能杀你第二次。龙珠孕育的双龙之中,你终究不如我。”
应天玉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展露任何的退让。
也许幻天说得对,龙珠孕育双龙,便是她和幻天。两人同是天地孕育的最古老生灵,本来应该是平起平坐,不分强弱。
但是应天玉曾经陨落过一次,灵魂被常年囚禁于秘境之中,如今的肉身也是后天靠着丹药重生的。相比于她,幻天得龙珠,得天道认可,在应天玉被囚的期间,他以龙珠之力修炼,实力日益精进。
平起平坐的两人,有了这些差别,就已经不再对等。
然而明知如此,应天玉也没有任何的动摇。眼中的凶狠变为深渊般的深邃,所有的起伏都沉入那片深渊下。
脚步前后迈开:“你身为龙皇,下方的万千生灵,在你眼中只是尘埃。万物有灵,你又能看到什么?这样的你,又有什么高高在上的资格?道不同不相为谋,幻天,来战吧!”
第一千零五十章 绝路上的两人
应天玉承认,也许自己真的不如幻天。
从她当年陨落的时候开始,她跟幻天之间就有了本质上的差距。
而就是这样的差距在,今日她孤身一人前来,未必是幻天的对手。
可是这又如何?
就因为高高在上就可以淡漠的俯视这下方的亿万生灵,就能够掌握生杀大权?
应天玉不解。从始至终就不能理解。
她脚步踏出,掌中力量汇聚,凝聚成金色的掌印朝前推出。
龙珠孕育双子,她和幻天同出一源。
如果说她对任何东西都抱有一丝慈悲,那幻天就恰恰与她相反。幻天是能够把世上一切都踏于脚下的霸道,在他的眼里,从未有过慈悲这样的字眼。生来的强者,也是生来的霸者。
龙族孕育两人,而同时也给了两人截然相反的东西。
金色的掌印朝前压去,搅动风云。
天阶九层,极致的力量,山河破碎,烈阳无光。
幻天同样朝前踏出一步,一掌按出,丝毫不亚于应天玉的力量澎湃而出。
两人都是龙族,力量同出一源。力量的本质几乎一模一样,两股恢弘的力量对撞,泯灭,混乱,甚至交织在一起。力量与力量相护抵消,相护交融。就像是回到了龙珠最初孕育生命时候的模样。
永夜城内城的一座后山之上,一个中年男人静静站着。他身为神族,本不该出现在此。只是自从十几年前被应天玉所救之后,他一直隐居于此。
目力洞穿空间,遥望远方。
在视线的尽头,两股力量彼此交错。
“幻天大人,大战本不该被点燃。就算为了神族荣耀,错了依旧是错了。天人交战,苦了这世间生灵。还望你收敛金戈,还这世间一个平静吧……”
……
丹域城。
狂风的浪潮从远处扑来,连接天与地的土墙推碾而至。
小小的丹域城,在那样的威压下,渺小得像是尘埃。
之前是幻天独自一人出手,而今是两位巅峰强者间的交锋。
气浪推动土墙碾压而过,八品阵法无声的破碎。
气浪重重的拍击在城墙上,城墙被连根拔起,在风中被碾碎。
一阵余波之后,整个丹域城化为一片废墟。
狂风还在肆虐,尖锐的声音先是用刀尖刮过铁皮。劲气不断地割来,在这片废墟的上空游荡。
也不知道沉寂了多久,一块瓦砾被翻开。
鹤昆仑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头发一团乱,身上也满是灰尘,衣服上破了几个洞。
“罗依依……”他喊,张目四望。
应该是刚刚经历了冲击,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目光有些迷离。
在瓦砾间踱出两步,脚下一歪,一头摔倒。不过很快又慌慌张张的爬起来,脚下一瘸一拐。
“罗依依……”他又叫。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罡风。
“罗依依……”他不知疲倦,声音嘶哑而无力,几乎都被风声吞没。
周围没有完整的建筑。
丹域城消失了,传送大殿消失了,传送阵也消失了……
“罗……罗……依依……”他声音从无力变得哽咽。
伸手揪着头
发,不断的打量周围,眼眶里混着沙和泪。
伸手掀开瓦砾,从下面翻出几具尸骸。
那是丹域的弟子,已经没有生机了。
他又走到一块瓦砾边,跪下去,十指插进土里,一下一下的挖着。
“罗……你回答我……你说句话……”他脸颊抽动,伸手一下下的擦着眼眶。也不知是要擦去眼里的灰尘还是别的。
在土下挖到一人,急急忙忙的挖出来。
稍一打量,那是丹域的女弟子,只是早已身死。一块掉落的瓦砾几乎砸碎了她的头颅,还有锋利的石头洞穿了她的心口。
鹤昆仑双手抓着头发,跪在地上,张大了嘴。那模样看起来像是在失声厉吼,但一点声音也没有。
以他为中心,尸骸随处可见。
残垣断瓦下……尘土掩盖下……那些早已死去的人的尸骸之下……尸骸数不胜数。
丹域之中,但凡没有进入传送阵的,几乎都在刚刚的冲击下死了。
那人数少说有数千人,尸骸遍野,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万军大战。
周围有泥土被翻动。
鹤昆仑猛地一惊,连滚带爬的冲过去,发了疯般的赶紧将泥土都刨开。
当看清楚下方埋的人,嘴角大大的咧起。明明是笑脸,却发出哭一样的声音。
罗依依在下面挣扎着爬出来,就如鹤昆仑刚刚出来的时候一样,一脸的呆滞,好半晌之后才回过神。
鹤昆仑扑上去,一把将她搂住。除了似哭似笑的发出呜咽声,再不愿松开她。
“你发什么神经!”罗依依强行推开他。
鹤昆仑还想再扑上来,但张开的双臂却在罗依依的严肃面孔前硬生生的停住。
两人无言的对视,片刻之后罗依依才噗嗤一声笑出来。
“傻样。”她说。
鹤昆仑脸颊稍稍抽动:“你说谁傻?黄脸婆,莫要胡乱诽谤。”
罗依依才懒得搭理他,看了看周围,眉头不由皱紧。
“你的肚子怎么样了?”鹤昆仑问。
罗依依双手始终是捂在肚子上的,低头看了看:“还算好,没事。”
只要她们没事,别的事鹤昆仑就再不在乎了。
就在这时,远处又是一道恢弘的余波推碾而来。
虽然不如刚刚那道强力,可也不容小觑。暴露在这股力量面前,怕是地阶以下的都难有生路。
“小心!”罗依依娇喝一声,伸手一托,掌中出现一个圆球。圆球散发光芒,一道阵法突然出现,覆盖在两人周围。
阵法不大,仅仅是覆盖了方圆两丈的距离。
余威从阵法上经过,本就已经变为废墟的城池,又一次被掀翻起来。
地面翻转,尸骸混着泥土和瓦砾被掀上高空,像雨点一样窸窸窣窣的落下来。
废墟中,也就唯有被阵法覆盖的鹤昆仑和罗依依两人还安然无恙。
在余威经过的途中,他们甚至还感觉到别的微弱的气息,可那些气息皆是在这道余波扫过的同时消失。
两人脸色都铁青,紧紧的挨在一起。
远处的高空,两道身影相护碰撞,每一次碰撞,都会有扩散的余波洗礼大地。
“那是……”鹤昆仑张口结舌。
“巅峰强者交手。”罗依依护着肚子,目光凝重的说。
鹤昆仑倒吸一口凉气。巅峰强者交战,光是溢散出来的气息,都能将丹域城彻底的摧毁。那样的力量,根本不是他们能窥探的。
罗依依目光复杂的看着周围:“没有生者了吗……”
传送阵没办法一次把人都传送完,丹域数万弟子,大部分已经通过传送阵传送过去了,但还是有一小半没能逃脱厄运。
“别再管他们了。”鹤昆仑严肃的说,“哪怕城毁的时候没死,如今也死完了。”
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远处不断的有风浪袭来。
那是天阶九层交手的余威,没有阵法相护,寻常人甚至都难有活路。也许就如鹤昆仑所说的,哪怕最初没死完,如今恐怕也没有他们之外的幸存者了。
“先别说别的,这是什么?”鹤昆仑看着罗依依手中的圆球问。
“阵珠。”罗依依道,“这是宗主炼制的,里面封存了三道八品的防护阵法,和阵牌是相同的效果。之前宗主担心我的安慰,亲自交给我的。”
如果不是诗蝶给了她这枚阵珠,她和鹤昆仑恐怕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平平静静的说话,说不定在刚刚就死了。
鹤昆仑凝重的看着阵珠,阵珠只有圈指大小,泛着一层土黄色的光。
“这里面,只有三道阵法?”鹤昆仑踌躇着问。
罗依依点头。
“那你身上,可还有别的阵法?”
罗依依这次摇了摇头。
他身上倒不是没有别的阵法,只是用于防护的阵法,除了阵珠里封存的三道,就再没有别的了。
鹤昆仑有些局促不安的抬头张望。
远处是轰隆隆的交手声响,阵法外风暴席卷,而这层看似脆弱的屏障,也在风暴中不住的摇晃,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恐怕撑不了多久。”罗依依说。
确实撑不了多久,八品阵法也许能抵挡一阵余波,但时间绝不会长。等到这三道阵法用尽,他们就得直面外面的波澜。
两人都沉默不语,脸色都不太好看。
现在周围仅有他们两个活人,距离永夜城还有一段距离。这种样子,可以说是已经被孤立于此。
“怎么办?”鹤昆仑问。
他现在的慌张,绝对还要盛于罗依依。对他而言,罗依依的安危比他自己的安危更重要,不光罗依依,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个生命。
罗依依锁着眉头,思索了半晌:“为今之计,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想办法远离这个地方,还有就是想办法回到永夜城去。”
不可能一直留在此处,就算这么等下去,可能在三道阵法都消耗完毕之前这一战也不会有结果。暴露在外面,他们两人谁都不会有活路。
“远离……”鹤昆仑凝神思索,微微摇头,“恐怕没这么简单。”
阵法无法移动,靠着三道阵法,他们又能逃到多远的地方去。
想要远离战场,但恐怕在远离之前就被卷进去了。
罗依依明白他的意思,举头看着不远处的永夜城,露出坚决:“我们回去。”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险境
既然逃不掉,与其继续在这里赌那微乎其微的侥幸可能,还不如冒险一试。
罗依依开口,鹤昆仑难得的没有反对。
鹤昆仑心里何尝不明白,想办法回到永夜城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虽然这种做等于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两位巅峰强者交战在永夜城的不远处,那两人的气息每一次碰撞,带来的都是最极致的毁灭之力。鹤昆仑他们现在要靠近永夜城,等于是要更加深入战场的中央。
在那种地方,稍有不慎,或者稍微发生丝毫的意外,就只会是粉身碎骨这一种结果。现在回永夜城,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都不为过。
“我们,真的要回去?”鹤昆仑问。
“还能有什么办法?”罗依依瞥了他一眼。
比起鹤昆仑的优柔寡断,罗依依的作风从来都是雷厉风行。
鹤昆仑低着脑袋沉默了一阵,微微点头。犹豫和迷惘一闪而逝,被一抹坚定取代。
决定了去留,两人连忙行动起来。
阵法无法移动,想要回到永夜城,除非能硬抗眼下的威压。鹤昆仑有地阶修为,罗依依有天阶修为。这种修为虽然都不俗,但是靠近永夜城那处的战场,哪怕有这样的修为,也会有性命之危。
两人搜罗自己的乾坤戒,把所有能用于防御的灵器通通取了出来。
直接硬抗会有危险,手中一些防御性的东西就是他们最后的依仗。
两人很快的打点一番,找出来四件软甲,还有两件用于防护的东西。软甲是七品,防御性还算不差,就算无法完全扛住那种威压,也能抵挡一二。除此以外的两件灵器,全都是六品层次。可能起不到多大的效果,但卿胜于无。
“穿上。”罗依依不容反对的把软甲通通扔给鹤昆仑。
“凭什么我穿?”鹤昆仑胡子一抖,反手扔回给她,“现在你比我更需要防护。”
在别的时候,鹤昆仑地阶肯定远远不及罗依依这个天阶。只是罗依依怀有身孕,要说谁更能抗,她现在还不如鹤昆仑。
罗依依斜着眼看了他几眼,索性给他留了两件,自己套上两件。
等到差不多都准备就绪,耳畔传来咔咔咔的脆响。
两人面色大变,抬头看去。阵法的光幕上,一道道醒目的裂痕呈蛛网之势蔓延。
那些细小密集的裂痕一点点的扩散,几乎覆盖了半面光幕。
“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罗依依低声呢喃。
哪怕是八品阵法也无法久持,以眼下的状况,恐怕最多一炷香就已经是极限。等到阵法消失的时候,就是他们面对狂风暴雨的时候。
两人沉默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严肃的等待间,两只手无声的拉在一起。
……
御兽门之中,诗蝶和安娜来来回回穿梭在密集的人群里。
“罗长老呢?罗长老在什么地方?”诗蝶焦虑不安的问周围的人。
所有被她拉住的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惊恐模样,皆都摇头不已。
眼下内城的传送殿旁,足足汇聚了上万人,这些都是丹域的弟子。
只是这些人来的时候全都是在混乱当中,哪怕诗蝶的命令都难以平复他们的骚乱。
人群乱哄哄的挤兑着,刚刚死里逃生,那种激动的情绪根本不是一时半会能平复的。
安娜在一旁帮衬,只是这么一路询问过去,没有一个能应答的。
诗蝶手中捏着一枚玉佩,不断的传音,可根本无人应答。
这枚玉佩本来可以联系上罗依依的,可是从应天玉和幻天交战开始,玉佩传来的联系就已经中断了。诗蝶不断的传音,但屡
试无果。
“诗蝶,你先别急。”安娜在她边上安慰道,“天主层次的人交手,外面天地法则都被扭曲了,玉佩无法传音应该应该是受到了干扰,我们再找找,也许他们早就过来了。”
安娜安慰归安慰,心里却一点没有她口头上说的那么乐观。
她们的神识一直在感应人群,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感应到罗依依的气息。现在还没有找到罗依依他们,谁又会完全不担心?外面战斗的余波有多大,她们心知肚明。在那种环境下,如果真有个什么万一,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说是安慰,但这种安慰显得那么的无力。
两人火急火燎的穿梭在人群里面,一点点的挤到了传送大殿里。
“曲长老!”诗蝶看见了一道身影,急急忙忙的跑过去。
曲白华发丝凌乱,站在传送阵旁严厉的指挥周围的弟子。见到诗蝶,欣喜若狂的冲上来。
上上下下把诗蝶打量了几遍,一只手按在高耸的胸脯上,如释重负:“宗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交手动静太可怕了,在永夜城里都算不得安全。见到诗蝶安然无恙,她就放心了。丹域别的人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无所谓,唯有诗蝶必须要平安,只有诗蝶在,丹域才算存在。
“曲长老,罗长老人呢?”诗蝶殚精竭虑的问道。
罗依依临盆,她比其他人更加脆弱,也更加不能出事。
曲白华张张口,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不知如何说出来。激动的神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阴云般的沉重:“罗长老还有鹤大师他们……还没过来。”说着,把目光投向传送阵。
传送阵上的光芒此刻已经消失,这表明传送阵根本就没在运作。宫长老此刻正挥汗如雨的一道道灵力打入传送阵中,可根本起不到任何的效果。
“宫长老,怎么了?”诗蝶大步走上去。
“宗主,这传送阵不对啊。”宫长老抹着头上的热汗,有些慌张,“从刚刚开始,这传送阵……这,怎么就没反应了?”
丹域弟子明明还没来完,罗依依和鹤昆仑也还在后面,怎么这传送阵就莫名其妙的关闭了?他已经反复尝试了半天,可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们都是丹师,对阵法可以说一窍不通,正在手足无措的时候。
诗蝶连忙蹲下身,一只手按在阵法上,细细感应起来。
“后面还有多少人?”安娜在一旁问。
“这……应该还有几千弟子,之前罗长老执意要殿后,也还没过来。”宫长老说。
几千人。安娜皱着眉梢。
几千人还没过来,传送阵就失效了。加上外面那惊天动地的动静,有些不安在她心里满满的酝酿。
其实在所有人心里,多少都有一个猜测。只是对于这种猜测,谁也不愿意去多想。
诗蝶感应了一阵,面容泛白:“传送阵和传送阵之间的联系……中断了……”
中断,什么情况能中断两个传送阵的联系。更多情况下,就是另外一个传送阵已经被毁,这是所有可能中最大的一种。
丹域城有护城大阵防护,而眼下对面的阵法被毁,那岂不就是说丹域城已经……
“难……难不成……”宫长老双手颤抖,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诗蝶你别多想,他们一定平安无事。肯定是外面的战斗阻碍了传送,他们现在一定还安然无恙。”安娜安慰道。
安然无恙吗?这种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可是安娜知道,丹域的人已经全乱了,诗蝶现在必须平复心情去管好丹域的弟子。哪怕是虚假的安慰,安娜也必须要
说。
诗蝶垂着首,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安娜的话听进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诗蝶你先管理丹域弟子,我记得外城还有一个传送阵,我去看看那个传送阵还有没有效。”安娜说。
“不可!”曲白华连忙上来,“现在去外城太危险了,安娜姑娘身份尊贵,由我去好了。”
安娜却摇摇头,推阻道:“你们协助诗蝶,用不着替我担心。”
说着,已经马不停蹄的朝外面奔去。
永夜城外,战况愈发的激烈。
幻天发动疯狂的攻势,招招都狠毒致命。
应天玉咬紧牙关,尽可能的去化解他的力量。
她一直在尝试把战场从永夜城旁移开,他们在此交手,势必会波及旁人。可是幻天好像知道她的心思,无论应天玉怎么逼迫,怎么引诱,幻天都一步不退。
在这里交手,幻天能够肆无忌惮,而应天玉则是因为永夜城在背后而束手束脚。
如果对等的条件下交手,应天玉还不至于这么狼狈,可是一边要顾及永夜城,一边要对抗幻天,分心乏力,被打得捉襟见肘。
本来就是搏命般的战斗,不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战上,她哪能招架。
一招处于劣势,一场战斗的平衡就为之倾倒。一时失利,招招都倍感吃力,而这种差距也越发的体现出来。
彼此的优劣越大,幻天的攻势就越猛,几乎是秉着以伤换伤的疯狂架势袭来。
应天玉咬着牙关,一掌轰出去。
幻天丝毫不顾,肩膀硬承一掌,肩头的骨骼发出几欲断裂的声响。他完全不顾及伤势,反手一掌按在应天玉的胸膛上。
狂暴的力量炸开,应天玉闷哼,口中喋出一口血,狼狈的后退。哪怕同等修为,迎面硬吃一招,那也难以承受。
龙皇到底是龙皇,哪怕在天阶九层中都是佼佼者。
应天玉以往和天主交战,都是和苍都等人彼此协助,如今孤身应战,显得狼狈不堪。
应天玉正面吃一掌,伤势肯定要比幻天大不少。一边迎击,一边想要拉开距离。可是幻天哪给她退后的机会,攻势比刚刚更加凶猛一分,凶狠的招式如雨点一样的落下去。
战斗如火如荼,两道身影在天空纷飞交错。天空黯淡无光,空间支离破碎,滚滚的风啸不断地推压过地面。
距离永夜城不算远的地方。
鹤昆仑和罗依依并肩而立,豆大的汗珠从他们额头滑落。
整个阵法都已经被裂缝覆盖,还帮他们抵挡着威压的光幕已经淡薄如水,明显已经到了极限。
到了这种地步,阵法什么时候会碎裂都不足为奇。
“差不多快了。”鹤昆仑在脸上抹了一把,抹去那些已经快要冰冷的汗珠。
阵法差不多到极限了,差不多再有一次强大些的冲击,这层阵法就彻底消失了。
在阵法消失的同时,就是他们用肉身承受的时候,而这个局面,已经近在眼前。
罗依依拉着他的手,闭嘴不语。这种时候她本该比鹤昆仑要平静,可不知为何脸上带着一股莫名的焦虑。
她时而凝神望向远处,时而伸手抚摸自己的肚子。嘴唇之下,贝齿紧咬,像是在忍耐什么。
“罗依依,准备好没有?”鹤昆仑望着远处问。
罗依依闭嘴不答。
鹤昆仑稍稍一顿:“来了!”
远处传来的交手动静有强有弱,而眼下一道席卷而来的接壤天际的巨浪,在他们面对过的所有冲击中,都算是极强的那种。
两人只觉得耳中嗡鸣,气浪狠狠的撞在阵法上。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最后一搏
罗依依仰倒在地上,怀里是皱巴巴的人。
“女孩,是女孩……”她眉头舒缓,笑纹从心底里泛起来。
明明还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么一个小生命的到来,完全冲淡了那种骇人的压迫。
“好啊,真好啊。”罗依依笑着说。
这种如释重负,哪怕下一刻让她去死,她恐怕也心甘情愿。两行泪痕顺着眼角滑落,那是欣喜。
“别说话了。”鹤昆仑把满是血水的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取出几个玉瓶,把里面的丹药全部喂给罗依依。
罗依依生下这孩子,就是在死神手里走了一圈,在生死边缘强行挺回来的,如今这模样,连行动的力气怕都没有了。
她这虚弱的样子哪还有天阶的风范,根本就跟一个刚刚生了孩子的平凡女人一样。
丹药下肚,罗依依的脸色逐渐好转起来。丹药品阶不低,强力的药效充斥四肢百骸,不断恢复她的精气。
鹤昆仑左右各看了看,先是笑了笑,然后又一阵苦恼。
一道坎算是过了,虽然心里因为喜悦而不再压抑,可不代表他们现在安全了。
多了一条性命,他们要回到永夜城的路却变得更加的险阻。
且不说这孩子脆弱,在那样的压迫里几乎没有活路。再者,罗依依根本没有体力了。她这个模样,已经是极致的虚弱,等一下动身的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发挥出一成的力量。
“是我连累你了。”罗依依大改以前的强硬态度,带着歉意说。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若早知你要这个时候生,我多学学接生的法子,也能动作利索点,让你少受点苦。”鹤昆仑自嘲般的笑笑。
他手上不着痕迹的捏紧阵珠。
因为孩子突然出世,第二道阵法也用了。
第一道和第二道阵法间,他们没能迈出一步,永夜城依旧像是在天边一样的遥远。
只剩最后一道阵法了,若是这道阵法消耗掉以前,他们逃不回永夜城,恐怕就万事休矣了。
鹤昆仑轻轻一咬舌尖,痛楚驱散了心头的迷惘。
逃不回去?自己在想什么?
这种时候想这些没出息的事,自己就真的这么没用?这种时候若是连他都丧失信心了,还有谁能指望?
恢复了一小阵,罗依依缓缓坐起来。
丹药的效果不俗,多少让她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又自顾自的取出几瓶丹药服下,把玉瓶随手扔开。
怀里抱着孩子,脸颊轻轻靠近孩子的脸庞,小心翼翼的蹭了一下。
“哼,老女人,你这样子哪还像是丹域的执法长老。”鹤昆仑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嘴欠一句。
罗依依狠狠的瞪他一眼:“我是丹域执法堂的长老,以前是,今后也是,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平日的相处里,两人像这样拌嘴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反正每次都是罗依依把鹤昆仑骂得狗血淋头。
鹤昆仑缩了缩脖子,不过很快又挺了挺胸膛,装出一副极为高大的样子。
“装腔作势。”罗依依一边挑逗孩子的小手,一边冷他一句。
“哼,山野村妇,嚣张跋涉,不可教化。”
罗依依脸皮抽抽,本还想骂
他两句。可那份厉色稍稍僵硬了一下,就慢慢舒缓了下来。柔和的目光投向怀里:“鹤昆仑,我问你,当年我把你扔到丹城十年,让你做了十年乞丐,你还恨不恨我?”
鹤昆仑没想到她会提起陈年旧事,脑袋往旁边一撇:“恨?我为什么不恨?那十年里,我每天都恨不得把你抽筋剥皮。区区丹域一个长老,却敢那般对我,我又岂会释怀。”
罗依依没说话,只是逗着怀里的人。
“不过……”鹤昆仑话风一转,撇了撇嘴,“反正在遇到你以前我也没后人,如今你也给我生了女人,我也恨不起来了。”
罗依依浅浅一笑,什么也没说。
有些事,对他们来说好像就在昨日。昨日一个样,今日又是一个样。
昨日他们争锋相对,今日却是连理。昨日平平淡淡,今日就已经置身死亡的危机下,生死同舟。昨日是两人,今日是三人。
想想十多年前跟今天,她心态早已改变。以前的她把一切都献给丹道,一心想着把丹域发扬光大。那个时候从不去正眼看任何男子,也打从心底里瞧不上任何男人。本以为会就那样孤老坐化,哪曾想如今也有能陪伴自己的人了。
这世间的命数,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让我抱一阵吧,你抓紧恢复。”鹤昆仑把孩子从罗依依的怀里抱过来,给她使了个眼色。
罗依依微微点头,盘膝炼化丹药的药力。
阵法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如今阵法上遍布裂痕,差不多是在崩碎的边缘。能争取一点时间算一点时间,剩下的短暂时间,已经没有能让他们挥霍浪费的了。
在罗依依炼化药力差不多半盏茶之后,远处又是一道巨大的浪潮袭来。
“来了!”鹤昆仑大喊。
罗依依眼疾手快,想到什么,把身上的一件软甲取下来,套在婴儿的周身,鹤昆仑也如法炮制。
罗依依抱紧孩子,鹤昆仑则是揽着她的肩膀。两人的灵力化为一个小小的禁制屏障将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给包裹。
轰鸣声起,阵法再一次的破碎。
在那余威之中,鹤昆仑和罗依依两道身影化作流光穿透那道波澜,以最快的速度直冲永夜城。
生死之间,此举就是最后的搏命之举。
本来他们距离永夜城的距离不算太远,以他们的速度,这样的距离不该耗费太多的时间。
可是偏偏在狂风之下,就连飞驰的姿势都快无法保持。迎着那风浪而飞,速度被压制到极致,像是有无形的大手把他们往后推。
“破!”鹤昆仑猛地推出一掌。可是这样的一掌几乎没能见效。
罗依依见状,同样一指点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阶层次的力量爆发,那根本不是鹤昆仑能比的。哪怕只会恢复了些许的力量,也要远远超过鹤昆仑。
周围的压迫减缓了那么些许,两人抓紧这刹那的时间猛冲而去,和永夜城之间的距离顿时被缩短。
刚刚的一下,应该是把她好不容易积蓄下来的力量给耗尽了,浑身瘫软无力,只能任由鹤昆仑拉着。
鹤昆仑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玩儿命般的狂飞。恐怕从出生到现在,他就没这么拼命过。
拼命不要紧,搭上他这条命也不
要紧。他在乎的都在自己怀里了,要是这一刻冲不出去,就只能命丧于此。
快了……就快了……永夜城已经不再遥远。
只要能逃进城里,他们就能得救。哪怕永夜城被攻破了,他们也能逃往魔界。只要能够进城,只要能够进去……
“来了!”鹤昆仑再次大喊,喊声被风暴吞没。
远处接连天地的高墙推碾而来。
地面被掀翻,天空被撕碎。从上到下,接连不见尽头。
在这种浩瀚恢弘的力量面前,鹤昆仑和罗依依渺小得就像是浮尘。
鹤昆仑额头冒着大汗,浑身的皮肉绷紧,骨头都快要压碎了。
他手中紧紧拽着阵珠,那是他们最后一道救命符。正在犹豫要不要催动。
“走!”罗依依这一刻反手抱紧他,迎着那道狂潮冲去。
掌中天道之力凝聚,哇的朝掌心吐出一口血。她身上的力量刚刚就应该已经干涸,可这一刻却如火焰一样的熊熊燃烧。
本身就如一柄削铁如泥,无往不破的利刃,狠狠的刺那迎面的高墙当中。
下一瞬,带着鹤昆仑和怀里的人,从土墙的另外一边一头穿出。
鹤昆仑傻眼的看着她:“你……燃烧修为?”
“闭上嘴,走!”罗依依根本不跟他废话,身形一晃已经冲到永夜城的不远处。
在这里,他们已经能够看到城头了,能够看到城头上站着的人,已经近在咫尺了……
罗依依飞驰的身形微微一滞,高涨的气息一落千丈,去势戛然而止。
燃烧修为固然能一时间强大,但是这是把自己一生的积累都给耗尽的方式。
她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哪怕是燃烧修为都无法久持,持续了那么一阵,就已经是极限。
不是把修为燃烧完了,而是连燃烧修为的体力都没了。最后她喷出的那口血,是她本身的精血,时至此刻,浑身再提不起半丝的气力,整个人软在鹤昆仑的怀里。
没了罗依依的支撑,压力一瞬间倍增,几乎把鹤昆仑压得后退。
和之前那里根本没得比。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更加接近于战场的中心,压力还要超过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
远处,幻天和应天玉两掌对撞,两股弥天之威迸发。
鹤昆仑看着那迎面而来的力量奔流,知道仅凭自己一人再不可能挡住。
这种局面下,他哪还敢犹豫,疾速落向地面,阵珠催动,第三道阵法出现,将三人牢牢的覆盖在其中。
不过这次和前两次都不相同。
前两次的阵法多少都支撑了一段时间才出现破碎的情况,可是最后一道阵法,仅仅被那余威扫过,上面就出现一道道裂缝。
不是阵法不如前两道,而是这里的压力远远超过刚刚他们所在的地方。
阵法帮他们护住了最后的安宁,也就意味着最后的防护已经施展,当这道阵法破碎的时候,要么进城,要么身死。
望着远处的城头,鹤昆仑鼓足全身的力量大吼:“来人!开阵!”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无心之举
狂风肆虐,鹤昆仑嘶哑的吼声穿透层层风墙。
永夜城就在眼前了,到了这个地方,那座高耸的庞然大物已经近在咫尺。
如果是在往常,这样的距离,不过是眨眼就能到达。
鹤昆仑声嘶力竭,怀中抱着两人。
“来人,开阵!”他再次放声大吼。
九品阵法的光幕就耸立在眼前,他们穿过这么多的危机回来,而眼前最大的阻碍,就唯有这样一堵壁垒。
他抱着罗依依的手很用力,能感觉到怀里的人的虚弱。罗依依燃烧修为之后,无力的身躯完全是靠着他的搂抱才能勉强站立。
“开阵!开阵!开阵!”他一声接一声的咆哮,把全身的力气都融入吼声之中,声音之中充斥着焦虑。
阵法上的裂痕还在蔓延,这座阵法无时无刻不在更加接近崩碎的边缘,每一次响起的碎裂声都是那么刺耳。
罗依依的气息越来越弱,鹤昆仑从心底里涌出害怕。那种恐惧刻骨铭心,好像会就此失去什么。
同一时间。
城楼上,有不少人都有所感应,为之扭头。
安娜也在那一刻微微一怔,有什么细微的东西挑动了她的心弦,隐隐听见了那个夹杂在风中的声音。
在以为丹域城再无活人的时候听见这个声音,让她心里狠狠的震了一下。
这个声音……她转过身,一步冲到城墙边。
张目眺望,视线穿透层层风暴,寻找着喊声传来的方向。当看见某个地方的时候,俏脸上浮现出惊容。
此刻的城外是万千气相交错,风沙肆虐中,入眼的一切都是混乱的。交错的色彩间,分不清天与地。可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一道阵法在风暴中若隐若现,偶尔露出一角,更多时候则是被隐没在天地一色中。
安娜的双眼时刻不离的盯着阵法的方向,在阵法当中,她看见的是鹤昆仑和罗依依两人的身影。
还活着……那两人居然还活着!
安娜眼睛瞪大,从心底里泛起激动。
“开阵!”安娜扭头大喊。取出玉佩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向内城诗蝶的所在。
当看见那道阵法的时候,她差不多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诗蝶给过罗依依阵珠的事她知道,他们两人能靠着阵法回到这里,这是安娜之前怎么也没想到的。根本无需言说,光是想一想都能猜到这其中的风险。但不管怎么说,那两人还活着,这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罗依依是八品阵法师,在这样的大战时期,一个八品阵法师的地位是无法被取代的。可以说一个八品阵法师的价值还要胜过那些至今不见踪影的数千弟子,而且罗依依的情况还要更加特殊,她背负的不是一条命,而是两条。
外面风声锐利得像是利刃切割着空气,狂风不断地撞击在护城大阵上,九品阵法在风暴中不断的晃动。
沉默了足足两息。
安娜有些不解的回过头。
在她第一次喊叫之后,阵法没有丝毫的改变。
拥有阵法掌控权的人在永夜城不过寥寥几人,只有这几人能掌控阵法开启和关闭。
安娜把目光投向司徒
鸿途的所在,见司徒鸿途浑身轻颤着,双手抱怀,双眼无神,身体紧紧缩成一团。
能够控制阵法的人,司徒鸿途就是其中之一。
“司徒鸿途,我让你开阵!”安娜大步踱过去,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在那种地方换做是谁都不可能久持,多耽误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此时不开阵,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然而司徒鸿途喉结轻轻抽动,惊魂不定的撇开头去。
永夜城外,风沙弥漫。
阵法之中,鹤昆仑焦急的等待。
他很清楚有人刚刚已经看见他了,在他喊叫的时候,城楼上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们的所在,甚至于安娜喊出“开阵”的时候他都听在耳里。
“快了……罗依依,给我撑住!”司徒鸿途两鬓冒汗。
明明自己的身体都止不住颤抖,可还是把所有的灵力用来护住怀里的两人。其实面对外面的威压,连罗依依的力量都难以抵挡,他不过地阶修为,在没有阵法可以依托的时候,能不能扛过去他自己都没多少信心。
看着怀里的人,他脸上的皮肤慢慢绷紧。
扛不过吗?扛不过也得扛。
他们已经在生死边缘走了这么多个来回了,就算有危机都已经习惯了。一路闯到这里,眼下只剩最后一步之遥。只要迈过最后一道坎就能看见生机,这种时候,岂能认命。
罗依依的气息在逐渐的虚弱,鹤昆仑咬着牙关,伸手拂去额头的冷汗。
头顶喀嚓声不断,裂缝之间,星星点点的光幕碎片落下来。裂痕已经差不多把阵法都给覆盖了,他们逃无可逃。
在他头顶上响起的每一声脆响,都无异于死神的通牒之音。
“开阵……快开阵……”他嘴唇哆嗦,嘴里默默的念叨。
城楼上,安娜气息逐渐冰冷。
“不能开……不不不……不能开阵……”司徒鸿途面色铁青,宛如失魂般的低语。
“司徒鸿途,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开阵!”安娜娇咤。
别的守城弟子权力最多只能够控制阵法的强弱,能够掌控阵法开闭的,不过几人而已。
叶凌宇眼下不在永夜城,芊夕作为暂时坐镇永夜城的人,虽然也有开启阵法的玉佩,但芊夕人已经被送回内城,应天玉在和龙皇交战,更不可能指望她分散注意。
“司徒鸿途!”安娜再一次怒吼。
下面情况如此危急,哪容得他们这边半点拖延。
然而司徒鸿途只是不住的摇头,他这种模样,说是失神,更像是癫狂。
“放人进来!”安娜气势咄咄逼人。
司徒鸿途牙齿打颤:“开不得……绝对开不得……阵法已经岌岌可危,你我都会没命,你我都会死。”
“没时间跟你胡搅蛮缠,我说,开阵!”安娜银牙咬紧。
司徒鸿途目光闪躲,避开安娜直视过来的怒火。
龙皇来袭的时候,他直面那股震慑灵魂的威严,心神剧颤,早就已经被吓破胆。现在他的状态,就是惊弓之鸟。也就唯有城外的这道阵法,还能维持着他些许的平静。安娜说要开启阵法,
他本能的就是抗拒。
“不能开……不能开……”
安娜急得跺脚,她从没想过,就连这个司徒鸿途都有被吓傻的一日。
就在她急不可耐的时候,远处一道倩影飞来,诗蝶急匆匆的落到城楼上。
之前接到了安娜的传音,她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安娜神色稍稍一缓,诗蝶作为布置阵法的人之一,身上必然有控制阵法的玉佩。
“诗蝶,开阵!”安娜急呼。
司徒鸿途那个样子根本指望不上,诗蝶能在这种时候赶来,简直太及时了。
“不能开……不能开……”司徒鸿途两个眼睛溜圆,背脊弓着,身体抖成筛糠。口中喃喃自语,牙齿不断的撞击。
安娜才懒得再搭理他,随手把他推出去。
诗蝶之前就已经在传音中听安娜说了情况,知道情况危急。
也顾不得多想,素手取出一个玉佩。
“不能开……不能开……”
诗蝶玉佩握于掌心,凝神催动灵力。在护城大阵的光幕上,徐徐裂开一道裂口。
裂口不大,也就能容纳两三人进出。
入口一打开,外面的威压铺天盖地般从裂缝席卷而来。
城楼上的众人被吹得东倒西歪,他们距离开口最近,也是最直面这等压力的。
安娜和诗蝶都忍不住脸色大变,齐齐倒退一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打开一道缺口的关系,护城大阵上,就在缺口的边缘,传来一声声清脆的崩裂声,眼看着一些细微的裂缝顺着裂口的边缘慢慢的延伸。
“没时间了!快!”安娜朝着鹤昆仑两人的方向娇呼。
阵法完整一体,能够勉强挡御,此刻打开一道出入口,这出入口就是阵法最薄弱的地方。
要是罗依依他们不能及时回来的话,整个阵法可能都会因此出现问题。
“不能开……不能开……”司徒鸿途眼睛溜圆,血丝遍布。牙齿间的碰撞,变为一种刺耳的摩擦。眼睛死死盯着那些不断蔓延的裂缝,透彻心神的恐惧潮水般从心底喷涌上来。
他突然动了,像是野兽一样的扑出去,身若离弦的箭,一把抓向诗蝶手中的玉佩。
谁也没能料到他此举,等到两女有所反应回头的时候,司徒鸿途已经一把抓住玉佩,天阶三层之力突然爆发,沉重的一掌落在诗蝶的肩头。
所有的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诗蝶没有半点防备。
带着杀意的凶狠掌力不偏不倚的印在诗蝶的肩头,眼看那无力的娇躯像是柳絮一样飘飞了出去。
“诗蝶!”安娜尖叫。
周围的弟子全部愣住了,连出手的司徒鸿途自己都愣住了。
等回过神来,他一只手还抓着抢来的玉佩,一只手还保持着出掌的姿势。
时至此刻,他双眼里才恢复了些许的清明。
颤颤巍巍的看着自己的手,踉踉跄跄的后退:“不……不不不,不是的……我,我……我不是有意的……这不是我……不是我的本意……我,我没想这样……”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鹤依
城楼上,气氛压抑而诡异。
诗蝶身中一掌,娇躯落到了几十丈外。
谁能想得到,在这样的时期,推出这一掌的人,会是同样身为御兽门的一员。
司徒鸿途自己也傻了,只是和之前那种被龙皇威压震慑后的失神不同。
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安娜花容失色,急忙朝着诗蝶扑去。
诗蝶是在她眼前中的这一掌,诗蝶天阶一层的修为,而这一记掌印,是天阶三层之威。
天阶三层出手,落在天阶一层身上,会是什么结果不用想也知道。
而同一时间,司徒鸿途也抬手将阵法重新关闭。
“诗蝶!”安娜一个箭步就来到诗蝶跟前,将诗蝶扶起来。
司徒鸿途修为比她高了两个层次,仅此一掌,已经能够致命。
诗蝶有些慌张,但本人好像没受什么伤。
“你怎么样?”安娜急促的问。
“我……我没事。”诗蝶从地上爬起来,轻轻捂着肩膀。
在破开的袖口下,是一层软甲泛着光辉。
安娜心神稍定,这才想起来诗蝶穿着九品的天灵甲,有这层软甲护身,寻常的攻击伤不了她分毫。
“司徒鸿途!”安娜怒火横生。
“不是……安娜大人,不是的……我……”
“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安娜震怒。
抢夺阵法的控制玉佩,出手袭击诗蝶,任何一样,都足够理由将他就地斩杀。
“不是的,大人你听我解释……我一时慌神,我昏了头脑……我……”
之前本来就心神动荡,受到幻天威压的影响,他神志本来就处于混乱之中。刚刚出手,完全是无心之过。
要是他还清醒,哪可能做下这等事。
对诗蝶出手,那他在叶凌宇面前岂有活路?
悔不当初,可悔之无用。
“司徒鸿途,把玉佩还回来!”安娜厉喝。
司徒鸿途手中颤抖,正有把玉佩递出去的心。
噌的一声铮鸣,安娜手中一把长剑出鞘,剑尖直指司徒鸿途的面庞。哪怕隔着不短的距离,剑意也迎面而来。
司徒鸿途刚刚还想要伸出去的手稍稍往回一收,一颗心沉入谷底。
他能感觉到安娜此刻的杀意,也知道万事休矣。
能够在御兽门博取叶凌宇信任,他靠的是装疯卖傻。平日装作笨拙,可不代表不知道安娜在时刻提防他。如今自己做下这等昏头之事,就再不可能挽回了。他对诗蝶出手这件事,就算安娜放过他,叶凌宇也不会饶了他。
“安娜大人……万万不可开阵,大阵岌岌可危,您难道要为了那两人,不顾满城人的生死?”
“司徒鸿途,休要再胡言乱语,玉佩给我!”
司徒鸿途满嘴苦涩胜过吃黄连,牙冠轻轻咬紧。
事已至此,辩解无用。带着苦笑徐徐走到城边。
“安娜大人,我真非有意……”
“你有意无意之后再论,玉佩给我!”
“安娜大人……”
“废话少说!”
浅浅的嗤笑从司
徒鸿途的嘴里吐出来,祈求的声音逐渐冷硬:“如此说来,我说得再多也无用了?恐怕在门主归来之后,也不会再留我这条命了吧。”
他有些苦涩的冷笑,一只手探出城墙以外,“砰”的一声,掌中玉佩化为碎片,一点点的落入下方。
从诗蝶手上抢来的玉佩,就这么被他捏得粉碎。冷风拂过,刮过他那张逐渐阴森的脸。
“司徒鸿途!”震天的怒吼是从城外响起的。
城上发生的一切都被鹤昆仑看在眼里,怒吼充斥着绝望。他双手抓着头发,无声的咆哮,在即将破碎的八品阵法中一点点的跪倒。面庞仰天,两行浊泪从眼角淌下。
只是那样的嘶喊,是那么无力。
司徒鸿途看了安娜一眼,突然扭头朝着城内冲去。
“拦住他!”安娜大喊。
周围弟子纷纷抽出武器上前,可是这些弟子谁又能挡住司徒鸿途天阶三层之力。
司徒鸿途面露狰狞,一掌朝前轰出,掌力落下,五六名弟子身躯被劲气压碎。
已经手染鲜血,司徒鸿途面目更加疯狂。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从他对诗蝶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可笑他在御兽门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却有朝一日被逼到这样的地步。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所有的努力顷刻都化为泡影。
要说后悔,他心里哪能不后悔。可是留下只能被杀,就唯有一条路走到黑了。
安娜的剑锋已经追到他身后,司徒鸿途反手一掌轰来。安娜剑势一收,挑出一朵剑花化为防御,被那道劲气给震得连连后退。
她的武器也是诗蝶炼制的,能够一定程度抹平她和司徒鸿途修为上的差距。但就算如此也不代表她能轻易的斩杀司徒鸿途。
司徒鸿途趁这个机会拉开了距离,远远的把安娜甩在身后,一头冲向城里,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凌乱的建筑和人群里。
安娜提剑四顾,心头茫然。司徒鸿途突然反戈,这种紧要时刻,内忧外患同时爆发,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城头上,诗蝶遥望下方,目色空洞。城外的那处传送阵上,已经被大大小小的裂缝覆盖。每一次风暴吹过,阵法的光幕就变得更加破败。
“诗蝶!”安娜重新返回。已经追不上司徒鸿途了,眼下也没有余力再去管他。
诗蝶什么也没说,原地盘膝坐下。
转手取出一块玉佩,匆忙地开始炼制。
控制阵法的玉佩她还可以炼制,只是肯定要花上一点时间。这些时间,也不知道阵法能不能撑得住。
炼制刚刚开始没几息,她手中突然传出一声响动,玉佩整个碎成两半。
炼制失败。
炼制这样的令牌,不是什么难事,一般炼制这样一块令牌,也就片刻就能完成,甚至比返回内城一趟还要迅速。放在平时炼制,哪怕炼制百块千块也未必会出现失误。
诗蝶不做停息的取出第二块,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相处这么久,安娜知道诗蝶的定力,这种定力本该在任何时候都能安之若素。她现在这样紧张的模样,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城外。
阵法之中。
鹤昆仑轻轻蹲下身,把罗依依平放在地,把怀里的孩子放进罗依依的怀里,自己也徐徐坐下。
“乖女儿……”罗依依将襁褓中的孩子抱在怀里,嘴里轻轻哼着歌谣。
外面毁天灭地的响声,阵法之中,却洋溢着三人的温馨。
不管外面天翻地覆,至少此刻,他们能够平静的簇拥在一起。
鹤昆仑脸颊抽动,消散了愁容,然后淡淡的笑了,伸手揽着罗依依的肩膀,也轻轻哼了起来。
阵法破裂,他也不再去管了,所有的一切,全都视而不见。
“难听。”罗依依说。
“我本就不善哼歌,用不着你来教训我。”鹤昆仑没好气的说。说完又接着哼,哼着哼着开始哽咽,声音也变得颤抖嘶哑。
“不管去哪儿,我们都能在一起,我觉得挺好。”罗依依说。
她以前是那么严厉,对任何人,甚至对待自己都严厉。但现在,声音却放得很柔,很缓。
阵法逐渐的崩溃,上面的光芒已经快要散尽,就像水波一样的清澈。
隆隆声响掩盖了阵法里的歌声,大地在摇晃,有一股庞大的力量由远及近。
鹤昆仑抬手一挥,一个金灿灿的透明大钟出现在手中,随手一抛,大钟迎风而长,厚重敦实。他再一挥手,一个淡红色的锥形之物被抛了出去。
两样东西就是两件六品的防御灵器,大钟化为一片金芒覆盖在阵法外,而锥形之物也化为一个三面之锥覆盖在最外围。
两件六品灵器,加上即将破碎的八品阵法,就算如此,怕也挡不住下一次余波了吧。
鹤昆仑和罗依依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把自己身上还剩的一件七品软甲脱下来,通通套在怀里女婴的身上。
整整四件七品软甲,将女婴包裹得严严实实。
“你说……我们叫她什么名字?”鹤昆仑问。
罗依依莞尔一笑:“鹤依,我的乖女儿……就叫鹤依。”
伸手轻轻一托,一粒散发着阵阵药香的丹药出现在手中。
这是曾经诗蝶亲手炼制的……传言甚至拥有起死回生效果的九品丹药——回天丹。
罗依依将丹药轻轻放入鹤依的口中,然后将她牢牢的抱进怀里。
“好,就叫鹤依。”鹤昆仑张开双臂,将她们两人同时抱住。
鹤昆仑的鹤,罗依依的依,两个名字各取一字,就像是两条生命的延续。
两具身体将那渺小的身体包裹在中央,像是陷入一场永恒。
城楼上,诗蝶额头冷汗不断。
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
那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近,越来越让她不安。
哪怕她炼制这块令牌的速度已经比平时还要更快,她依旧觉得这样的时间漫长无比。
某一刻,她双眼突然张开,手中令牌炼制就绪。没有任何的等待,第一时间扑倒城墙边。
手中玉佩上还泛着一层光辉,可是在她眼前。巨大的浪潮从远处推碾而过,远处的阵法所在,就如汪洋中的小舟,转眼被接天的狂潮给吞没。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恶战
肆掠的风沙充斥满视野,诗蝶持着刚刚炼制的玉佩,无声立在城墙边。
滚滚风沙把一切都给吞没,连带着那两人的气息。
那就像是一只无情大手,随手抹过,便把这世间的一些痕迹给通通抹去。
一切,都在那股弥天之威下彻底消失。
“罗长老……”诗蝶拿着玉佩的手无力垂落,眼角淌下泪痕,轻轻呼唤那个名字。
没有人回答,回应她的只有风声。
安娜就站在她的旁边,握剑的手指节苍白。
晚了一步……终究还是没有赶上。
哪怕心里还抱有那么一丝侥幸的心理,可当那两股气息消失的时候,有些结果就已经能够预料。
诗蝶只是静静的站着,无声而泣。虽然毫无声响,可旁人能感觉到她身上潮涌般的悲伤。在那娇柔的身体里,那种无力的伤感那么沉重,沉重得犹如千万均的山峰压在心坎上。
诗蝶素来淳朴,曾经的她也许不知恨为何物,但今日,却第一次体会到那样的感受。
安娜能从她神色中看出这一点,轻轻咬牙,伸手将玉佩一把抓过来。
“把你身上所有防御性的阵法都给我。”安娜说。
诗蝶还不解其意,安娜已经不由分说把她手上戒指褪了下来。
“安娜你……”
“你哪儿都别去,在这里等我回来!”安娜把诗蝶戒指里所有能用的阵牌都找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找到几枚阵珠。
戒指重新还给诗蝶之后,一头扎向阵法边缘。
诗蝶想要喊住她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安娜打开阵法之后冲进了那片混乱之中。
离开护城大阵的保护范围,那种惊人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朝着安娜压迫而来。没有亲身经历这种环境,绝对无法感受这种感觉。仿佛是深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不光是身躯,连灵魂都动荡不已。
难怪司徒鸿途会失了理智,若是直面那种威压,安娜觉得自己怕都难以承受。
什么也不多想,抬手祭出一道阵法,一头钻了进去。有了阵法的阻隔,身上一轻。不做停息,窜出阵法,再往前冲出一小截路,感觉快要到承受极限的时候,又是一道阵法放出来。
在这种威压下,安娜没有信心能承受多久,她唯一的仰仗也只有这些阵法和一些防御性的东西。
一道道阵法毫不吝惜的放出去,她快速地在阵法与阵法间穿梭。
亲眼目睹那样的场面,她也同样痛心。
哪怕是还有那么微乎其微的可能,也想要去一探。
靠着阵法穿梭,仅仅一阵就来到之前那两人所在。
然而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副狼藉的场面。
有灵器的碎片散落一地,还有早已破碎的阵法的痕迹。
跟随着阵法同样消失的,还有鹤昆仑和罗依依两人。
安娜伸手在原地放出一道阵法,隔绝了周围的压力。
眸子黯淡无光,一只手轻轻捏着另外一只手的手臂,微微垂首。
到最后也没能救到他们……
安娜不是丹域的人,跟他们也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情谊。可心头依旧感觉好像裂开了一道口子,有酸楚的感觉从
里面流出来。
手掌轻轻抬起,掩住红唇,稍微花了一些时间稳定情绪。
神识扫出去探查,感觉不到他们残留的气息。不过当感应到某处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出现在神识之中,她微微愣了一下。
城头上,诗蝶焦急的观望,没消多久就见到安娜去而复返。
安娜回来的时候孤身一人,诗蝶不由一阵颓丧。
哪怕早有意料,连最后的侥幸都被断绝的时候,紧绷的精神就像是断了的琴弦。
“诗蝶!快过来!”安娜叫道。
诗蝶问声望过去,这才注意到安娜这次回来,手中还抱着什么。
凑近一看,安娜怀中,几件软甲裹成一团,轻轻拉开软甲的一个角,下面露出一张稚嫩的脸来。
“这是?”诗蝶轻掩红唇,娇呼一声。
这张脸,明明才出生不久。此刻被软甲包裹,像是在沉睡。
“我在外面找到她的,是个女孩。没想到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
对于安娜的质疑,诗蝶同样不解。轻轻掀开软甲,一股丹香扑面而来。
明明是才刚刚出生的女婴,身上却散发着浓郁的丹香。
“这是……回天丹的丹香!”诗蝶说。
无论是她还是安娜,基本都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
四件防护软甲,加上一颗九品回天丹,便是她度过这场危机的关键。至于她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
诗蝶轻轻抱着她,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在灾难下诞生,在回天丹的效果下保住一命。她的存在,就是这场灭顶之灾下发生的小小奇迹。
“是他们的孩子。”安娜说。
诗蝶轻轻点头。
也只有这个小生命在眼前,才能驱散心头的悲痛和对灾难的畏惧。
“给她取什么名字?”安娜轻轻捏了捏女婴的脸蛋。这么问,也当做是一种安慰,“靠着一粒丹药活下来的,叫她鹤丹怎么样?”
女婴翻了个身,突然哇哇哇的大哭起来。
安娜眉头一皱,有些讪讪:“不喜欢么?居然嫌弃我取的。”
诗蝶轻轻言道:“是鹤大师和罗长老的女儿,我想就在他们名字中各取一字,就叫……鹤依……”
女婴哭声渐小,像是平稳地睡着了。
两女对视一眼,莞尔一笑。
诗蝶忽然想到了什么,在戒指里感知一阵,抬手轻轻一拖,一尊赤红的药鼎出现在掌中。
这尊药鼎和蕴灵鼎乍看之下一模一样,就连其中散发的气息都完全相同。
“鹤大师和罗长老都是丹师,鹤依是他们二人子嗣。而且生来便服用九品丹药,也算是与丹药结缘。我会的,今后都想全部传授给她,这尊小蕴灵鼎,就伴随她长大吧。”
当初欧治子曾用神石打造神器蕴灵鼎,而后又用余料打造九品小蕴灵鼎。
而在打造了这两物之后,依旧有余料剩下。
焚无尽曾在丹域时候展露过一块蕴灵石,而这块蕴灵石在焚无尽陨落之后也归于他们。
诗蝶以自己的手法炼制出这尊炉鼎,其中便是融入了这块蕴灵石,并同样以小蕴灵鼎为名,与叶凌宇身上的
小蕴灵鼎同名。
哪怕只是七品,却也是稀世珍宝。
诗蝶取出戒指将小蕴灵鼎装好,再以一条绳索系住,挂于鹤依脖间。
看着她这幅痴迷的样子,安娜浅浅一笑。
“诗蝶你带着鹤依先回内城,在大战结束以前绝对不要出来。”
诗蝶又带着悲意看了一眼城外的方向,那份迟疑被一抹坚定取代。抱着鹤依的手稍稍紧了紧,点了一下头,当即离去。
等到诗蝶离开,安娜才重新取出配剑。
之前那种和煦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逐渐爬上之前一直在压制的怒火。
取出传音玉佩:“所有人,在永夜城内寻找司徒鸿途的踪迹。此人以下犯上,残害同门,已经叛逃。无论谁遇上,第一时间通知我,如有条件将他击杀,杀无赦!”
永夜城外,应天玉苦苦应战。
“刚刚那些人,真值得你为他们分散心神?应天玉,你终究赢不了我。”
幻天攻势中涌溢出戾气,一道道掌印落下。
应天玉在空中左右纷飞,只是一味的躲闪。
她身上衣衫已经被血水打湿,随处可见的伤痕,最严重的一道是腹部的一道贯通的伤痕,鲜血汩汩流淌出来。
而反观幻天,就算有伤,也远远没有应天玉严重。
天阶九层交锋,在差距不是太大的情况下,往往难以分出胜负。两人交战才没多少时间,本不该有这么大的差距。
也许就如幻天所说,会导致如今这样一边倒的局面,完全是应天玉自己导致。
从丹域城消失开始她就有所感应,一直分神关注下方的人,才会一次次被幻天找到破绽。
在感应到有两道气息一路逃往永夜城的时候,她更是好几次有心相助。可是几次下来,非凡没能抽手相助,反而让幻天次次抓住机会,予以重创。
直到现在,应天玉的气息早已不复最初。
“多说无益,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反正今日和幻天已经开战,结果只可能是以一方不能再战为结局,甚至有可能,这场战斗会以一方陨落为结束。
幻天掌印接连轰下,应天玉虽然不断飞驰闪躲,可根本不可能完全躲过。
躲闪之时,总有掌印会躲无可躲,有些能硬接下来,偶尔还是会有一些会落到身上。
强者交战,一方一旦处于劣势,想要再翻盘可能性微乎其微。
之前彼此的差距就因为应天玉的分心而拉大,眼下彼此的差距,更是大到几乎不可能挽回的地步。
这种劣势就如同山倒,眼看着越拉越大。
也许就如幻天所说,应天玉的败,就是败在了她自己的犹豫之上。
临战者,当割舍掉多余的感情。
一通交手,幻天抓住应天玉的一个漏洞,一掌轰出。应天玉冲忙接招,两掌相撞,应天玉的架势顿时被打乱。
幻天身上金色的光华大放。
体内九龙齐出——九龙魂!
这是来自灵魂上的攻击。九龙出,伴随着阵阵龙吟。
应天玉躲无可躲,眼看着九条龙透体而过。
她惨痛的闷哼一声,一口殷红的血溅洒长空。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佛前蛇影
灵魂上的痛楚更胜过**的痛楚。
九龙魂是幻天的杀手锏之一,九条金龙便是幻天龙魂分化而成。灵魂上的招式,根本不是寻常的手段能够防得住的。
逃无可逃,任何的抵挡都是徒劳。龙威浩荡,九头金色巨龙逐一穿透应天玉的身躯。
应天玉双目有那么一瞬的失神,高昂的气势好像被戳得千疮百孔,和幻天分庭抗礼的气势,在这一刻突然倾塌。
幻天的威压将应天玉包裹,而应天玉的身躯无力的朝下落去。
九龙魂透体而过,哪怕是遮日境的灵魂都不可能承受。
“应天玉,你我斗了这么多年,你也恨了我这么多年。就算重获肉身又如何,到头来你还是有朝一日要死在我的手上。”幻天从高处俯视着她坠落,就像看着折翼后将死的鸟从云端坠落深涧。
“该结束了。”他毫无波澜的说。
一切都已经快到尾声,应天玉自己把自己逼到了这样的绝路上,也是她自己的大意,演变成如今这个场面。
如果她没有分心关心别的地方,如果她没有需要顾虑的东西,这场胜负谁胜谁负都还难以意料。不过现在……大局已定。
身中如此沉重的一击,不管应天玉再强大,也没有余力再挽回劣势。
“可惜了,你本和我同出一源。”幻天说。并不是怜悯,只是一种缅怀。一只手轻轻的抬起手,天道之力和杀机没有丝毫的滞待。
“待你死之后,我不会再留下你的灵魂。魔族也好,盗取龙珠之辈也罢,我都会亲手葬送他们。”幻天说。
抬至高处的手朝下推下,灰蒙蒙的掌印从天而坠。
天地动荡,河川逆流,山峦塌陷,那是最极致的毁灭之威。
掌风中伴随的是沉雄的龙吟,永夜城的护城大阵在风暴里狂颤,近乎于碎裂的边缘。
永夜城头,安娜也好,留守的众多弟子也罢,只是愣愣的看着那掌印从天而坠。
在这股力量面前,他们连半点反抗的念头都提不起来。
“幻天!”应天玉放声嘶吼。
嘴角还挂着血痕,无力的身躯重新绷紧,由下至上,疯狂的一掌推出。
掌印迎着幻天的掌印而去。
两人的状态相比,应天玉的状态已经远远不及幻天,哪怕是迎击的一掌,其中蕴含的威力也远不及幻天的力量。
“垂死挣扎。”幻天说。
应天玉的掌印被轰碎,没能抵消的余威重重的落在她身上。
掌印推着应天玉坠落,印在大地上,深陷的掌痕几乎把地面翻转。
高下已判,只要是见到这一幕的人都知道胜负已定。也许龙皇和应天玉曾经是对等的龙族之主,可是沧海桑田,岁月荏苒至今日,有些东西已经不复从前,有些平衡和早已不再。
“去中域!求援!”安娜传音玉佩在手,焦急的传音,同时一道道的命令传递下去。
天阶九层,这是万不容失的阵容。应天玉的存在关乎到大战的走势,无论如何也必须保住。
他们可以损失别的人,但应天玉绝对不能在此出事。
只是……在龙皇,龙族至尊的面前,这样的灭顶之灾真的能够避免过去吗?
如果救援不急,应天玉也好,永夜城也好,又或者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安娜捏着玉佩的手轻轻颤抖,口中轻声祈祷,祈祷应天玉能支撑到增援到来之时。
永夜城全城都在轰鸣震动,几乎全城的人都关注着外面的战况。而在内城的一处角落,某间几乎都快被人遗忘的殿堂深处,供桌之上,燃尽的香灰折断后落在桌面,香炉里的烟雾曲曲折折的腾起。
供桌的后方,摆放着一尊三丈高的金色古佛。佛像宝相庄严,慈眼视众生。在一阵剧烈的摇晃过后,佛手之中,有晶莹剔透的东西落下,随着叮铃的声响,两粒黑色的东西落在了桌面上。两粒黑色的东西细小纤薄,像是某种鳞片。长明灯的灯影闪烁晃动,一条细长的尾巴在光影中徐徐摆过……
永夜城外,应天玉支撑着残破的身躯颤颤巍巍的起身。
“幻天!”她背脊逐渐挺直,血色的衣裙随风摆动。
狂风大作,好像化为她的脊梁支撑着她。
今日一战,不光是关乎永夜城的存亡之争,更是两位龙祖搏命之战。
应天玉手掌前托,黑瀑的长发飞扬,周围千亿浮沉定格。
她脚下轻旋,血色衣袂随身而动。风雨骤停,流云俱静,仿佛连时间都为之静止。她身姿轻舞,曼妙如画,手掌朝前推出。风声再起,万物卷舒,尘埃化为巨大的龙卷如龙出升天,扑向幻天。
幻天从高处俯视,淡漠,冷毅。那是如帝王俯视群臣般的悲悯目光。
一掌按下,天地化为一色,铅灰色的世界充斥无上的龙威,炽烈的火焰掌印是这片世界中唯一的色彩。浓烈的火光是最为霸道的龙焰,带着灭世之威降落凡尘。
两股宏伟之力碰撞,巨大的力量余波做浪潮般扩散。仅仅僵持了片刻,火焰的掌印碾碎了应天玉的掌力。
应天玉眉头一紧,抽身而退,在她原本所站的地方,浪涛拂过,地面整个下沉。巨大的掌印陷入地面,地面消失,留下深不见底的漆黑。
战斗至此,应天玉无论再做什么都难以改变战局。
幻天从高处俯冲而下,一道道劲气朝她轰去。
应天玉狼狈的接招,不过越是招架,越是难支。不经意被幻天抓住一个漏洞,一掌落在应天玉的肩头。应天玉肩膀下传来骨头碎裂的声响,口中喷吐出一片血红。
待定下身形之后,鼓足全力反扑一掌。
幻天对她推出的掌印视而不见,胸膛正面承受了一击。身形稍稍后退,然后再次踏上前来。
应天玉剩下的力量虽然不弱,但那是对天阶九层以下的人而言的。在幻天面前,这种余留的力量已经很难给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对应天玉的攻击,他完全选择不闪不避。
幻天再是一掌落在应天玉的身上,而应天玉同样一掌轰在幻天身上。
以伤换伤,幻天对这样的方式已经毫不在意。
应天玉喋血不已,娇躯倒飞而出,无力的像是被风吹下的枯叶。
正面交锋,她已经不可能再有更多的力量抵抗幻天。
幻天往前踏出一步,已经追到应天玉面前,再是一掌落下。
应天玉双目朦胧,在剧烈的震荡中,视线都已经朦胧,只能紧咬着牙关,凭借感觉一掌迎击。
已经失去力道的掌力落在幻天的身上,而同一时间,幻天饱含杀意的一掌也同样落在了应天玉的身上。应天玉被狂暴的掌力重重的轰向地面,飞溅的血色狰狞刺目。
永夜城头,所有看着这一幕的人都浑身冰冷。
败了……毫无疑问,这一战,是应天玉败了。
远处的空中,幻天竭尽疯狂的一掌掌落下,下方偶尔还有掌力飞向高空还击,可是渐渐的,下方还击的力量越来越小。而幻天一掌强过一掌,每一掌都龙威弥漫。
安娜在城头双手握紧,轻轻撇过头,不忍再看。
应天玉为何会这么快落败,她多少猜到一些。只是……那种层次的战斗,其结果,根本不是她能左右的。哪怕再不甘心,也无计可施。
有弟子急急忙忙的飞来:“安娜
大人!”
“援军呢?”安娜急忙扭头。
那弟子微微低头,额角有冷汗淌下:“中域之中,自从应天玉大人离开之后,天主就率大军出动。如今正在交战中,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驰援。”
安娜黛眉微微皱起,如果无人驰援,那永夜城又岂能抵挡?
一时半会儿?应天玉如今这样,哪可能支撑一时半会儿。
“驰援还要多久?”安娜厉声问。
“这……”弟子低着头,冷汗涔涔,根本答不上来。
安娜微微合目,面露挣扎。
天主挑这种时候出动,牵制中域那边的顶尖战力,毫无疑问是早有谋划。
哪怕能意识到这点,此刻也已经无计可施。
安娜闭目两息之久,银牙紧咬。
“大人?”弟子出声。
“告诉所有人,打开魔界之门,全员退往魔界。”安娜下令。
应天玉若是战败,除了逃往魔界,已经再无生路。极近崩碎的九品阵法也不可能挡得住幻天,无人能抵挡,永夜必失。
可是逃往魔界又岂是口头上说得这么容易。永夜城中,除了御兽门的弟子和魔族,还有不知多少的平民百姓。这些人又要怎么办?这些人的数量恐怕不少于百万,想要把他们全部带走,显然是不可能的。
哪怕能带走一部分,可到了魔界,这些从没有修炼过的人,如何抵挡魔气的侵蚀?
那弟子面露挣扎,不过还是马上领命。
安娜看着外面昏天黑地的战场,咬牙下令:“所有弟子,撤回内城!”
这样的战场上,他们什么也做不到,眼下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的保留可用战力,哪怕要为此舍弃永夜城。
安娜带着众人一路疾飞,最快速度返回内城。
此刻内城是最后的避风港,永夜城的人都在往内城围聚过来。越是靠近内城,能见到前来避难的人就越多。
内城的大门敞开,车马行人排着入内,哪怕是来者不拒,周围依旧被堵得死死的。人头攒动,根本数不胜数。
“安娜大人!”有弟子迎上来。
安娜扭头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大人……这些人?”
“让他们都进去吧。”安娜说。如果永夜城破,就算进了内城,又能活下来多少?
等到城破的时候,可能整个永夜城都会消失,身在内城还是外城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看着这些争相恐后往内城挤的行人,安娜又不忍心说出来。
也许对他们而言,内城就是唯一的避风港,也是唯一生的信念。有谁又愿意连这种信念都将之剥夺,安娜没这样的权力,旁人也没这样的权力。
“喂,快看。”突然有人叫道,“那是御兽门的大人!”
有人指着安娜的方向,其他人纷纷看来。
“是御兽门的大人!”
周围响起一片喧哗声。
安娜衣着和寻常弟子不同,在他们眼中,如安娜这样的人,至少是长老一类的人物。
安娜没打算理他们,正打算回内城。“噗通”,旁边传来一个轻微的响声。安娜脚步一顿,扭头望去。
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老者不知何故,竟朝着她这般恭敬的跪了下来。
“大人啊,救救我们吧!”那老者声色俱悲,两只手在身前合抱,一下下的弓腰。
安娜心头微微触动,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一眼扫过去,密集的人群中,不少人都接二连三的跪下。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一百零八翼羽蛇神
安娜心头有些惊慌,第一次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大人,大人啊,求你救救我们吧!”有人叩首道。
“是啊,大人,求你救救我们啊。”
安娜眉梢稍稍往下低垂:“为什么要我救你们?能不能救得了你们,与我有没有什么关系。”
看着跪倒的人越来越多,她也有些慌了。
“大人,其实我们都知道,永夜城的支柱是御兽门和魔族。能救我们的,唯有你们而已。”
“女菩萨啊,救救这满城的人吧。倘若你们都救不了我们,那我们哪还有活路啊。”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人喊道。
女菩萨?也不知道他脑袋里怎么想出这样的称呼的。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安娜妖女突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跪她,求她,这算是怎么回事?妖女依旧还是以前那个妖女,其实安娜从来没有什么肩扛大任的觉悟。她哪怕临时发号施令,也只是形势所逼。
刷刷刷的一阵响动,那种大灾之前求生的情绪好像能够一传十,十传百,眼看着人群成片成片的跪倒。
安娜一根隐藏的心弦好像被挑动了,一些想法疾速的穿梭在心田里。
她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弄错了一件事,他们确实都渴望着活。但支撑着他们这个念头的不是内城这样一个被阵法覆盖的地方,支撑他们活下去的**的,是因为御兽门和魔族。
因为有御兽门在,有魔族在,有这样的支撑,才给了他们求活的信念。而绝不是那样一个阵法覆盖的建筑。
“安娜大人。”旁边有弟子轻轻喊道,“没时间了,还请安娜大人快些去魔界避难。”
安娜的目光一直游走在那些跪俯祈求的人群中,双眼带着一丝迷离。
“你们说,若没了他们,御兽门还是御兽门吗?”安娜突然自言自语般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在那弟子茫然不解的同时,她又低声说,“把宗门里所有的传送阵都取出来,连通附近的城池。把他们全都送去别的城池避难,务必保证他们全都安然无恙……”
永夜城外。
交战的声音已经停止。
幻天衣衫有些破烂,气息也有些紊乱。他受了不少伤,不过这些伤都不算太严重,最多调养一阵子就能康复。
周围地面已经不是最初的模样,大战一场,地形都完全改变了。每一寸的土地都像是被人翻起来过,远处原本有不少山林峰峦,如今全都是一片平地。方圆千里之内,除了永夜城,别的地方早已面目全非。
罡风还在呼啸,强者出手带来的天道之力的乱流还没平息。巅峰之人交手,空中自然是留下捉摸不透的武道意境。想来今次过后,以后若是有人来这片战场遗迹上参悟,兴许能从这些游离的意境中参悟出些什么。
在幻天跟前,应天玉躺倒在地。全身的衣物都已经被鲜血浸湿,发梢已经凌乱,双目紧闭,面庞如雪般煞白,呼吸断断续续,已经气若游丝。
在她身上,伤痕的数量数不胜数。大大小小的伤势,其中光是致命的伤势都不知道有多少处。
幻天俯视着她,淡淡的笑了:“应天玉,你终究还是败在我的手上了。我说过,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他说得不急不缓,也毫无提防之意。
应天玉没有回答,胸口轻轻起伏,呼吸已经快要微不可察,沉重如铅的眼帘徐徐拉开一条缝。
不是不回答,而是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按她这身伤势,换了平常人,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强大的龙身还帮她维持住了最后的生机,否则现在她大概早已身死。
“你我都是创世之时诞生于世的存在,当年你我共同寻找踏入道境之法,而今,你就快魂飞魄散了。”幻天低头看着她2说,战斗的时候他果断无情,而如今,声音中却带着些许的伤感。
曾经在五界生灵都还稀少的时候,他们二人便是这芸芸众生之长。自从他们从龙珠中被孕育而出,便是她们二人相护依存,一直相伴而活。那样的时光,是数十亿年,如今想想,多少让人唏嘘。
“你可知道,当年你陨落之时,为何我要留下你的魂魄?”幻天抬起头,望向铁灰色的天空。但是他并没有打算等应天玉回答,而是自言自语道,“那是因为我舍不得杀你,舍不得让你就此消失。”
应天玉躺在地面,带血的脸颊轻轻抽动,嘴角稍稍翘起。不是赞同,更像是嘲讽,无声且冰冷。
“可是……到头来你还是自甘堕落。”幻天接着说,声音悠长而缓慢,好像要跨越那数十亿年的光阴,回到最初之时,“你伤重之际,如果执意要逃,我又岂能拦你?为了一座城,你宁愿与我死战。你的落败,是因为你心甘情愿把自己作为那些卑贱凡尘的挡箭牌。可笑啊,我堂堂龙族,你本该是和我平起平坐的人,却甘愿为这低贱蝼蚁去死。你不该落入这俗世之中,也不该沾染这俗世的瘴烟。”
应天玉眸子缓缓闭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什么话都不愿再听了,成王败寇就是这么回事。她既已战败,也不求苟活了。
当年她陨落之际,幻天尚且留下她的魂魄,而今,幻天大概不会再这么做了。也就是说,等待她的,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的结果。
幻天缓缓摇头,淡去了心头上的那丝犹豫,手掌轻轻举起……
“结束了。”他说。
而就在他手掌停驻在半空中的时候,视线中,有一道细小的黑色东西在眼前晃动。
幻天掌中正凝聚力量,微微一顿。
定睛望去,眼前一条巴掌长的小黑蛇悬停于空。
小黑蛇浑身覆盖光亮的鳞片,蛇脑袋上两个小龙角,似蛇非蛇,似龙非龙。嘴里还嘶嘶的吐着蛇信。
幻天疑惑了一下。
刚刚大战,除了永夜城之中,别的地方应该生灵不存,至少在附近不该有活着的生灵。
一条小蛇?从哪儿冒出来的?
说也奇怪,幻天刚刚根本没感觉到别的生机,这小黑蛇就是这么凭空冒出来的,连他都没能察觉这小蛇从哪儿来的。
小黑在空中轻轻扭动身体,蛇脑袋微微低下,朝着应天玉吐了吐蛇信。
下一刻,应天玉的身下,莫名的出现一道黑色裂缝。
空间裂缝!
幻天大惊,他根本就没感觉到有谁出手,怎么会突然出现空间裂缝。
下意识的就伸手虚握。
龙皇之力,抬手间封印空间绰绰有余。
他哪能看不出来,应天玉这是要跑。
好不容易把她逼迫到这种不能行动的地步,哪可能容她逃掉。此刻不死,应天玉必然能慢慢修养过来,早晚有一日会恢复巅峰。
今日幻天能把应天玉逼到绝路,完全是因为有永夜城在的缘故。若让应天玉恢复过来,下一次能不
能做到,他自己都不敢保证。
不过更让他惊诧的还在后面,他一手虚握,打算封锁虚空,可蓦然间发现,自己的力量居然无法将那空间裂缝封闭。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应天玉落入虚空裂缝之中。
落入的同时,应天玉一双眸子死死瞪着空中的小黑蛇。落入虚空,虚空裂缝随之关拢。
永夜城内城的入口处,同一时间,一道空间裂缝出现。应天玉从里面落出来,恰巧是在安娜的头顶上方。
“应天玉前辈!”安娜反应不慢,慌忙将她接住。
见到浑身是伤的应天玉,安娜一头雾水,慌慌张张取出疗伤丹药喂应天玉服下。
城外的开阔之地上,幻天脸色黑如锅底。
“是你!”他独目瞪着小黑。
刚刚的空间波动,分明是从这条小蛇身上传来的。
小黑摆着尾巴,嘴里蛇信不住的吐着,对他那种叫嚣全然不上心。
幻天怒火焚身,浓烈的威压席卷开来。
在他活过的这漫长的时间里,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何时有这般暴怒过了。哪怕是当年魔头大乱天界抢亲的时候他都未曾如此愤怒。
一手朝着小黑抓去。蝼蚁……这区区蝼蚁,安敢坏他好事!
然而那一掌却抓了个空。
小黑此刻是在他的十几丈之外,细长的尾巴不住的摆动着,从容不惊。
幻天傻眼了,看看小黑,又看看自己的手掌,一脸的费解。
这蛇……居然躲过了?
小黑又把蛇信吐了吐,小小的蛇脑袋往上一仰,突然朝着高处疾飞。
“休走!”幻天也察觉出情况有些不对,知道这奇怪的黑蛇不是寻常的东西,有心要追。
可还不等他动身,只见朝着高处疾飞的小黑,迎风就长。只有手掌长的身体转眼就膨胀了一圈,那小巧的身躯不断的飞高,也不断的膨胀。
一丈……十丈……百丈……两百丈……
幻天傻眼了。
五百丈……一千丈……两千丈……
庞大的身躯遮云蔽日。
五千丈……七千丈……九千丈……万丈……
万丈巨蛇游弋在高空,庞大的蛇身覆盖苍穹,背后一百零八片羽翼拨弄着云层。
幻天仰望,永夜城中的所有人都在仰望。
那翅膀每一次扇动,都带起一片风啸。巨大的身躯穿梭云海,雷霆在鳞片间嘶吼。
身躯每一次摆动,就带起一片奇异的气相。
浅灰色的云层化为如烈焰的赤红,那种红晕,比霞光还要刺眼。只见那一段一段的蛇身火红的云霞中时隐时现,仿佛蛇游火海。天上威力不俗的雷电不断的降下,那像是某种天劫,不过这些天劫雷霆打在蛇身上,却通通被厚实的鳞片给挡住。
幻天张口结舌。
这种东西,本不该出现才对。这种东西仅仅只是一种传说。
他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虽有耳闻,却从未亲眼见过。关于眼前这种东西的事,从来都只出现在市井间的戏言中。
这种东西的存在,让幻天如坠梦幻。
他缓缓张口,声音嘶哑:“一百零八翼……羽蛇神……”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天龙斗地蟒
世间奇物怪事无数,这其中,羽蛇就算得上一种奇兽。
羽蛇不光是一种精通空间之力的灵兽,这种存在更是拥有极其可怖的血脉。在进化上,可以说独树一帜。
世上传言,羽蛇从成年羽蛇,到三十六翼羽蛇王,到七十二翼羽蛇皇,再到一百零八翼羽蛇神。当它进化到极致,将成为九品之上的灵兽。
一百零八翼羽蛇神,传言中是足以和龙皇比肩的存在。
幻天仰望天上盘曲游动的巨蛇,打从心底里惊骇。
羽蛇他见过,甚至三十六翼的羽蛇和七十二翼的羽蛇,在他经历过的漫长岁月里都见过。可唯有一百零八翼,在他的记忆里,那仅仅只是个传说。
是以见到小黑化为万丈巨蛇,背生一百零八翼的时候,幻天都为之深深震撼。
“永夜城,竟还藏着这种东西。”幻天自言自语,牙关紧咬。
他确实太小看永夜城了,原来这里还潜伏着这么一条不得了的灵兽。
一百零八翼羽蛇神现世,今日可以说是大开眼界了。
感慨之余,他双拳也缓缓拽紧。
从小黑救走应天玉的举动就能看得出来,这东西根本就是受到魔族指使的。一条九品之上的灵兽,还是站在对立一面,那无疑是多出一个强敌。
堪比天阶九层的敌人,如今又多了一个。若不杀它,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患。
幻天想着,杀意澎湃。
天上巨蛇在云间翻腾,幻天脚下一跺地面,身化一道流光直扑而去。
传言羽蛇神能堪比龙皇,幻天自然是不信的。
他看尽时间长河,在五界历史中,羽蛇神只是传说,从未真的出现过。对于那样的胡言,他自然不会相信。
龙蛇虽然同源,但龙是万灵之长,蛇不过凡尘一卑贱之物,又岂可相提并论。至少在幻天看来,哪怕是羽蛇神,也不过是凡物。
羽蛇不过是懂得空间之力,也许要杀它不易,但绝不代表羽蛇神能和他龙皇一较长短。
幻天冲到云层前,全身力气鼓动。
云层间,巨大的头颅伸了出来。小黑头顶生有两角,长相介于龙与蛇之间。背后的翅膀挤动,一百零八片羽翼慢慢凑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一百零八片小翅膀组成的两片大翅膀。
此刻小黑身上透出的那种威严,可以说一点不输给龙皇,而且加上万丈之躯,比起龙皇更具威慑。
两只眼睛,犹如两轮烈阳,由上至下俯视幻天。
“臣服于我,或者死!”幻天厉喝,那声音犹如龙吟般响亮。
其实幻天也不是非杀它不可。
一百零八翼羽蛇神,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这样一头灵兽,若是能为己所用,连他都心动不已。
天界有控兽之法,连九品灵兽都能操控。倘若能驯服这头羽蛇神,那天阶等于是加了一大战力。
小黑鼻孔里传出沉重的呼吸声,光是呼吸,都像是一场飓风。
比起大小,龙皇在它跟前,渺小到不可察觉。
小黑的脑袋缓缓往后退,慢慢的退回云层里。
“臣服,或者死。”幻天再次吼道,“天地有灵,你既然能成长到一百零八翼,就该开启了神智,你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云层在翻涌,小黑的身躯完全隐没在那云层里。
幻天只当它没决断,稍微给它一点时间。一百零八翼又如何,倘若这头羽蛇冥顽不灵,他倒不介意强行将其降服。
这样一头羽蛇,有资格当做他的坐骑。待得将其收服,便供自己驱策。能以这样一头羽蛇为坐骑,倒也风光。只盼它别冥顽不灵,让自己起了杀心。
幻天盯着云层,然而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背后的空间悄悄裂开一条空间裂缝。半人高的蛇头不做声响的从里面探出来,张口一口龙息吐到幻天后脑勺上。
幻天脑袋一懵,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喉咙里“咕”的滚出一个奇怪的音节。
他失神了半息的时间,在半息里,小黑接连三口龙息吐在他脸上。吐完也不做停留,掉头就跑。
幻天脸上一片漆黑,不是气的,是被烧的。连头发都一片片的卷了起来。
“我要你死!”
他转身就竭尽全力的一掌轰出去。
虚空破碎,小黑从里面飞窜出来。不知道何时已经缩小了身体,也就十来丈长,逃得那叫一个快。
幻天眼睛瞪得溜圆,额头青筋直冒。
什么鬼?偷袭?
堂堂一百零八翼羽蛇神,堂堂超越九品层次的传说中的灵兽……出口就是偷袭?
简直厚颜无耻!幻天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蛇!
羽蛇族的脸,全天下灵兽的脸,五界之中,妖兽、魔兽、灵兽的脸,都被它给丢完了!
小黑跑得比兔子还欢,空间之力施展,那速度,幻天是拍马不及。
龙皇是强,但跟懂得空间之力的羽蛇比速度,那模样看起来比羽蛇还丢脸。
幻天是施展出凭生最快速度,几近疯狂的猛追,却发现根本撵不上那飞逃的羽蛇神。
进化到极限的小黑,空间之力已经登峰造极,速度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小黑一边逃,还时不时回头一颗颗火球吐过来。
那火球威力不小,但对幻天影响不大。伤不了幻天人,但伤的是幻天的心。如果把幻天的怒火当做火山,那他的怒火,就是千万座火山同时爆发,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一边躲闪火球,一路猛追,却连小黑的尾巴都碰不到。
永夜城里的人全都傻眼了。特别是安娜等人。
“那是……小黑!”诗蝶兴奋的望着天空。
接到通知以后她就和安娜汇合了,此刻正在喂应天玉服用疗伤丹药。
安娜苦笑不已:“那傻蛇看样子是进化成功了,只是……还是那么贱。”
以他们的目力,能够看到远处天边那一逃一追两道影子,反正光猜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当年它吞了半朵圣花,沉睡了百余年,终于是进化成功了。
此刻应天玉不能战了,而小黑恰逢其时的醒来,简直是雪中送炭。不过……安娜不确定的它能拖住龙皇
多久。反正指望这条傻蛇把龙皇干掉肯定不可能,看它那逃的样子就不对它抱希望,只盼它能够撑到中域那边来人为止。
安娜遥望远处,突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无声的笑笑,心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都一百零八翼了,可还是一点没变。
小黑逃得不亦乐乎,龙皇在后面追得魔发狂舞。
小黑逃了一阵,突然止住,扭回头,口中响起一声类似龙啸般的叫声。身体再一次膨胀,从十几丈又变成万丈。
羽蛇神的威严宛如神祇,张开巨口,一片龙息吐出来。
火红的烈焰远比之前强横,身体膨胀,连带着火焰的威力也翻天覆地的暴涨。
滚滚龙息下,幻天不得不止住脚步,面对如此威力的吐息,连他也不敢大意。
小黑居高临下俯视渺小的他,就像在观察着某种虫蚁。
幻天好不容易避开龙息,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怒吼一声,身躯突然膨胀,转眼化为一头万丈金龙。
这是龙皇的龙身,除非遇到危机时刻,否则他很少露出龙身。
此刻他不是在小黑身上感受到了威胁,他只是厌恶小黑那种居高临下的模样。
万丈金龙和万丈的羽蛇神,两个庞然大物面对着面,横跨天空。
金龙背脊上的毛发通通竖起来了,鳞片上金光流动,口中是饱含愤怒的阵阵龙吟。
小黑开始气势还很高涨,在幻天化龙之后,翅膀有点搭耸,脖子往后缩,连蛇信也不吐了。
金龙张口,一口朝着小黑脖子上咬来。看那架势,分明是抱着搏杀的念头来的。
小黑哪肯跟他正面相抗,反正以小黑历来的作风,是不是强敌都不正面交锋,一头就钻进虚空里。
金龙张口咬了个空。背后虚空裂开,小黑一口咬在他龙尾上,撕咬两下,再连带一口滚烫的龙息,吐完掉头就跑。
金灿灿的龙尾上被咬出几个牙印,金色的鳞片也被轰掉了几片。
金龙震怒,那种怒火,是汪洋之水也浇灭不了的。
巨龙扑出去,追着小黑发动疯狂的攻势。
小黑也不跟他正面打,反正就是兜着圈子跑,时不时还他一口龙息。
金龙龙身往旁边一晃,从斜刺杀来,一口咬到小黑的尾巴上。
小黑一阵阵嘶吼,不过那不是要反击,那叫声中带着一丝凄惨,逃得更快了。逃了没两下,一头钻进虚空。
幻天何止是怒,那种屈辱,是他一生没有体会过的。
羽蛇神,世上居然还有这般不知廉耻的羽蛇神。身为一族巅峰,行为可称“无耻”二字。
什么坐骑,什么降服。幻天早就没这些打算了,今日若不杀它,枉为一世龙皇。
巨龙在天空盘绕着身子,龙威浩荡。
其实想要抓到小黑,幻天也觉得棘手无比。它不光无耻,关键还精通空间之力,这种麻烦的能力,是最难对付的。
在金龙的后方,一条空间裂缝无声无息的打开。
小黑从里面探出头,一口火球吐到幻天的龙首上,炸飞几片坚固的鳞片。
第一千零六十章 龙蛇斗
幻天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身为龙皇,化龙之后更是将本身的力量提升到了更高的程度。
龙身远比寻常人身更加强韧,不光是龙皇,历代的龙族都有这个特征。
人身在于灵活,而龙身则在于肉身。化龙之后,龙鳞就是最坚固的防御,每一片龙鳞,都堪比上品的防御灵器。在五界之中,世世代代的铸器大师,若是能用龙鳞打造一件防御灵器,那都是毕生骄傲。
而龙族,拥有这层防御,龙身可以说是几乎是不可能被伤害到的。
寻常龙族都是如此,龙皇作为龙族至尊,那更是不用说。而就是这样的强劲龙躯,却在小黑的龙息的下炸裂出一个缺口。
耀眼的火光中,龙首和身躯的连接之处的龙鳞被炸飞,露出下面的血肉。
金龙一声带着痛苦的龙吟,头颅整个往下方沉去,庞大的身躯差点在空中稳持不住。
龙身上,脖颈处的鳞片本就比别的地方要来得坚固。小黑一口火焰就能将这里的龙鳞炸开,其威力可想而知。
一百零八翼羽蛇神,在众多的传说中,能够堪比龙皇,仅看它喷吐的烈焰,就可见一斑。
金色巨龙在空中挣扎了好几下,稳住身体。身躯波浪般的摆动,重新朝着高处游弋。
幻天的确小看小黑了,进化到顶峰的羽蛇,绝对不是寻常的灵兽能相比的。
其实幻天还有一事不解,小黑既然身为羽蛇,为何头顶生角。而且更关键是,它口吐的火焰中,为何会弥漫龙威?
羽蛇虽然和龙同源,但不该和龙如此相似才对。小黑这种模样,与其说是纯粹的羽蛇,不如说是羽蛇和龙的混合体。
幻天自然是不可能知道,那高贵的一百零八翼羽蛇神的体内,住着的是一颗怎样喜欢动小心思的魔龙的灵魂。
小黑一招得逞,背后的翅膀煽动,刮起飓风,庞大的身躯已经开始远遁。
幻天是打从心底里有一种无力感,一身力气无处使,再有力的拳头也是砸在棉花上。
小黑不断和他周旋,以小黑的自知之明,当然是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伟大的魔龙虽然很伟大,在魔龙的认知中,天老大,主上老二,它便是老三。但伟大归伟大,龙皇也不是好惹的。反正正面交锋多半打不过,小黑才不会正面跟他交手。
靠着空间之力,左右躲闪。身躯虽然庞大,但行动速度一点不迟缓。一次空间穿梭就能穿梭出百里千里,任凭金龙如何追逐,偏偏难以碰到它一下。
小黑仰仗空间之力,不断徘徊在龙皇的四周,只要有机会,就一口龙息吐出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最刁钻的角度,往往让人防不胜防。
小黑又一次出现在龙皇的上方,张开口。不过这次出现在它嘴里的不是火焰,在它嘴前,一团漆黑的能量凝聚。
能量凝聚为一个球体,漆黑的球体周围,空间的景色都是扭曲的,而黑球本身,就宛如一个黑洞,一股庞大的吸力从黑球之中传来。
在那球体之中,能看见一些扭曲的光斑,那模样,跟虚空一般无二。黑球本身,就宛如把一片虚空压缩之后模样。
小黑张口一吐,黑球狠狠的轰在幻天背上。
黑球的力量并非爆发式的,触碰到幻天的龙躯之后,接触到的地方眼看着便扭曲起来。龙鳞与黑球接触,纷纷在一股奇异的扭曲力量前被撕碎。
幻天惨痛的怒吼,龙啸滚滚,却改变不了大片龙鳞被撕碎的现状。
黑球并不爆发,只是黏着在龙身上,任凭幻天如何扭动身躯也甩不掉。
鳞片之后是血肉,没
有龙鳞保护的地方眼看着被撕碎,大片的龙肉和龙血通通被黑球吸了进去。而黑球就像是个无底洞,仿佛无物不吞。
城中的人全都木楞的望着高处。
根本不需要武者那种犀利的目光,就是从来没有修炼过的人也能靠着肉眼看见高处的场景。
两个庞然大物遮天蔽日,那种庞大身躯,哪怕在遥远的高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金色的巨龙,背生双翼的羽蛇。对于寿命不到百年的凡人而言,那种存在太过遥远。
在寻常人的认知中,龙不过是一种只在传说中的东西,在此之前,又有几人有眼福见到真龙。而眼下两头庞然大物的角逐,但凡看见的人,就再移不开双眼。
“那是……空间之力?”安娜喃喃自语。
小黑施展出来的招式,分明就是空间之力的一种运用。
高空上,小黑嘴里又是几颗黑球吐出去,每一颗黑球都给幻天造成不轻的伤害。幻天根本摆脱不了黑球,只能等黑球的力量散尽。每一颗黑球落到龙身上,就意味着一片血肉被黑球的那种诡异力量碾碎。
空间之力,若是运用得当,并非是只能用来逃窜和赶路,就算是在战斗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以前小黑实力不够,可能施展不出太多的关于空间之力的招式,当然,它懒得用应该也是原因之一。但现在,羽蛇进化到极限的姿态,本身就意味着对空间之力的一种极致掌握。
羽蛇本就是生活在虚空中的东西,可以说天生就是依赖虚空而活。如果只是论对空间之力的掌握,也许连大妖王中的朱儿,在空间之力的掌控上都要弱于小黑。
诗蝶美眸不住的动荡,同样举头出神的遥望。曾几何时,在叶凌宇微末之际,小黑往往对敌的时候都还要靠着叶凌宇相助。谁曾想,有朝一日,那样一条弱小的羽蛇能成为和龙皇一较长短的存在……虽然招式有点偷奸耍滑的嫌疑。
“那条傻蛇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就算正面交锋它也不输给龙皇多少吧。”安娜皱着黛眉说。
天上,小黑被幻天一阵猛追。浑身是血的金龙发了疯似的狂吼,小黑空间之力施展,一瞬便是千里,任凭金龙速度再快 也追不上它。
安娜看着天上的战斗,有一种想要捂脸的冲动。也不知道如果叶凌宇看见这一幕,心里会怎么想。
幻天跟应天玉一战,虽然赢了应天玉,但本身也受了些伤势。这种伤势就算不致命,也不算轻。击败应天玉,他同样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至于再跟小黑一战,小黑是招式怎么阴险怎么来,幻天如今是伤上加伤。龙身强劲,可是负担同样不小,其实小黑如果正面相抗,未必不能抗衡这种状态下的龙皇。
龙皇强大归强大,但要打败一个天阶九层的同时,还要再打败一个堪比天阶九层的灵兽,哪怕是龙皇,要做到这种事也不容易。
小黑把幻天远远甩在后面,突然杀个回马枪,两口龙焰吐向幻天。
幻天有心想躲,却突然感觉好像置身在一片泥泞之中,连移动身体都变得极为困难。
小黑精通空间之力,封锁空间这种事完全就是信手拈来。
两团龙焰轰在龙头之上,金龙的龙首上被留下一片片烧焦的痕迹,很多细小的龙鳞被炸飞,看上去血迹斑斑。
“无耻之尤,我要你死!”金龙张口,四周空间俱碎,区区空间封锁又岂能困住震怒的龙皇。
幻天一口火焰吐出去,笔直轰向小黑所在。
小黑抽身就往虚空里面躲,但那炽烈的龙焰直接轰进了虚空里。小黑从几十里外的一处空间裂
缝冲出来,而身后的裂缝里跟着大片的火焰。浓烈的火光狠狠轰在小黑的尾巴上,将它尾巴上的诸多蛇鳞通通给炸飞,蛇血喷洒。
小黑发出一声声长啸,夹着尾巴亡命般的逃。
幻天是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能成为一百零八翼羽蛇神的,是这样一个胆小怕死,卑鄙无耻之辈,这种存在也能进化到极限?什么时候羽蛇的进化这么容易了?幻天总觉得现实有点幻灭。
小黑逃着逃着,不知怎么突然一头从幻天背后冲出来,又是一口咬在幻天的尾巴上。
反正小黑招式无非就那几个,要么对着脑袋狂轰乱炸,要么咬尾巴,怎么阴险它就怎么做。
小黑体型和龙皇相差无几,撕咬的力量同样庞大无比,一口下去,龙皇的尾鳍都被咬下一块。
巨龙猛地扭头,反身一口咬在小黑的脖子上。
小黑来不及躲闪,被一口咬个正着。
战斗以来,幻天很少能伤及到它,这是第一次不遗余力的咬在它身上。
吼!
小黑狂吟,一连几颗黑球伴随龙息吐到幻天的背上。
幻天则是死死的缠住小黑的身体,口中死咬着不放。
好不容易才抓住这条羽蛇,他岂会再让它跑了。
空间之力用于逃跑之上,这世上怕是没人能追到它,这是等了好久才抓到的机会。
咬碎了小黑脖子上的一片龙鳞,同时撕下一大片蛇肉,滚烫的蛇血伴随着破碎的鳞片落下。两具交缠在一起的庞大身躯从天空直坠而下。
小黑想跑,但被幻天拼命缠住,根本挣脱不开,只能一道道的火焰吐出去,轰在幻天身上的同时,同样一口咬在幻天的身上。
幻天尖锐的龙爪在小黑身上抓挠,每一次抓过,就抓掉一层蛇鳞,留下深深的血痕。
小黑恐怕是痛急了,撕咬的更加凶狠,身上的那些剧痛同样也激起了它的凶性。
永夜城的人抬头仰望,开始幻天和小黑还缠斗在极高的高空,如今已经快落到永夜城头了。
就在永夜城的上方,两头庞然大物在空中翻腾滚动,每一次撕咬都凶狠无比。两兽搏杀,那是真正以命相搏。龙蛇翻腾,都好像要置对方于死地。
别说那些普通人了,连安娜等人都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搏杀。
山林中,也许雄狮相斗足够凶狠,但眼下的龙蛇之争,比雄狮相搏,不知道凶狠了多少。
大片大片的龙鳞和蛇鳞落到护城大阵上,被阻隔在外。滚烫的鲜血从天上落下,像是天上的水库打开了闸门,透明的护城大阵上,被鲜血完全染成了血红。从大阵里看出去,好似连天空都变为了血色。
小黑身上伤痕累累,幻天同样也不好过。
他开始看不起小黑,但是真正交锋的时候才发现小黑并没与他想象中那么孱弱。
至少在现在他伤到小黑的时候,小黑的反击同样让他不好过。
说羽蛇神拥有媲美龙皇的力量,这句话并非是虚言。就算稍有不如,差距也不是太过巨大。
如果是全盛状态,幻天完全能够把小黑咬杀于此。不过和应天玉一战的时候他受的伤就不轻,再和小黑这么一斗,那伤势更加严重。
小黑不顾一切的反扑,幻天身上近半的龙鳞都已经脱落。庞大的身体遍布着龙血,这种伤不可谓不重。
幻天狠狠一撕,不知道撕掉了小黑多少片翅膀,小黑也狂暴的咬在幻天脖子上。接连几口都咬在同一个地方,留下的伤口深可见骨。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增援
“安娜大人,我们还要不要撤走?”有弟子在安娜身边问,一边问着,还一边不住的瞟向天上。
龙蛇大战,其威浩浩荡荡。虽然是两头凶兽在撕咬相斗,但那威力堪比天阶九层交手了。
护城大阵还在守护者永夜城里的一片安宁,不过这种安宁会持续到什么时候谁也不敢保证。
安娜神色凝重,有些踌躇。
“先将人疏散,按照之前我说的去做。”安娜下令,“如果永夜城不出事还好,大不了到时候把人接回来,如果出事了,再想跑就来不及了。吩咐下去,留下一部分弟子先协助人群的转移,其余弟子和长老现在立马就撤离。”
不是不相信小黑,只是对手是龙皇,以这样的强者为对手,结果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天上的交战愈演愈烈。
小黑被幻天死死缠住,逃不掉,只能拼了命的反击。像这种近身不要命的搏杀,小黑以前很少经历。
幻天是一副要把小黑生吞了的模样,而小黑则是照着幻天背上的一处伤口一味的撕咬,有一种要从这个缺口把幻天撕成两半的气势。
龙血和蛇血不知道泼洒了多少,永夜城的周围地面已经被染成了血色。空气中充斥着那种刺鼻的血腥味,就好像身处在一片血腥的屠宰场里。
撕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两头庞然大物从高处撕咬到下方,再从下方撕咬到高处。来来去去,翻腾滚动。这种交战一直持续,打得天昏地暗,从拼命的厮杀,一直到精疲力尽。
从两者撕咬开始,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两道巨大的身躯从天上直坠而下,落在永夜城的护城大阵上,然后再滚落到地上。
永夜城在颤抖,在永夜城中等待结果的人全都提心吊胆的看着某一处。
幻天身上龙鳞已经所剩无几了,虽然还强行仰着头,可已经不复最初的那种尊贵和威风。现在的金色巨龙,遍体鳞伤,恐怕龙血都已经快要流干了。
他四肢着地,鼻孔里喷吐出血红色的蒸汽。
小黑蜷缩在地上,背上还剩窸窸窣窣的几片翅膀,一身鳞片也差不多掉光了,姿态看起来比幻天还凄惨几分。
小黑身体往后缩,不过这种样子,想要再钻进虚空都是难事。
“如你这般卑贱……”巨龙张口,滚滚音啸,“你安敢与我相争!”
跟应天玉交战他都未曾如此,偏偏被一条羽蛇给逼到这种地步。
他的状态已经很糟糕,被应天玉所伤,被小黑所伤。如果现在来一个天阶八层,也许他都已经无力再抗衡。
这种伤势,哪怕是以龙的恢复力,都不是短时间能恢复的。大战还在继续,可他偏偏因为一条卑贱的羽蛇落魄至此。
龙首微微低垂,口中落出一片粘稠的血。龙血滴落在地上,血色蒸汽袅袅升起。
小黑在地面慢慢的蠕动,羽蛇神的那种庄严姿态早已荡然无存。真要比较起来,它到底还是不如幻天。
幻天站在这样的高度数十亿年,而它不过才刚刚进化成功。哪怕幻天有伤,它也不可能是对手。
龙皇到底是龙皇,接连交战两个堪比天阶九层的对手,也依旧占据着上风。
小黑在地面蠕动了一阵,身体缓缓缩小,重新变为巴掌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直到这一刻,胜负就已经见了分晓。
“你该死!”幻天一字一顿,龙威虽然远远不如最初,可还
是渗人心魄。
巨龙昂着头,朝前踏步。每一步踏出去都感觉十分艰辛,一路留下血迹。
龙爪在地面留下深深的抓痕,踏出没几步,身躯微微一晃,突然朝侧面摔倒。
粗重的呼吸声时断时续,金色龙身眼看着慢慢的缩小,逐渐缩小到一人大小,化为一个正常的人。
幻天从血泊里爬起来,半边身体都被染红。
头发凌乱,身上也千疮百孔,口中粗气连喘,独目恶毒的看着小黑的方向。
“你该死……”他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吼声。
不过倒没有立马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急促的喘息。
伤势太重了,和应天玉交战的伤,和小黑交战的伤,两者叠加在一起,已经让他有些难以支撑了。
被血凝成一团的长发贴在他惨白的脸上,血滴滴答滴答的从上面滴落。
他咽了一口唾沫,徐徐站直身体,头颅微微朝上仰,对着天空呼出一口气。
“卑贱的东西……”他说,语气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就算垂死挣扎,到最后赢得还是我。区区蛇类,安能胜龙,蚍蜉撼树尔。”
他轻轻笑出了声,笑由心生。
胜了,到最后还是他胜了。应天玉又如何,羽蛇神又如何,谁能挡他?
应天玉挡他,那应天玉就该死,羽蛇神挡他,他也照杀不误。他是龙皇,是这天地间的至尊,苍生万物都该臣服在他脚下,这些不识时务的人还敢妄图挡他,着实该死……
他又笑了两声。
被小黑偷袭的时候他确实生气,可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应天玉也好,羽蛇神也好,最终会死在他手上。
他在血泊里缓缓迈步,地上的龙血积蓄了不少,汇聚成浅浅的一滩,差不多能没过半个脚面。
他一步下去,就荡起一圈涟漪,响起踩踏积水的声音。
一步接一步,身体有些摇晃。原来自己化为人身的时候,也有这种重量。他第一次感觉到,走路的时候,自己的脚步居然这么重。
他一步步缓缓走上前,一把精美的匕首握在手里。
“幻天,收手吧。”一个平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血泊里的血水轻轻荡开,幻天脚步踩在血水里,缓缓扭过头。
苍都浑身裹着黑袍,立在一旁。手持骸骨权杖,眼眶下的紫火平静。
“苍!都!”幻天厉色,额头青筋暴起。
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居然连苍都都来了。
“幻天,收手吧。”苍都还是那句话。
之前他接到了消息,便赶来驰援了。他本以为情况还会更恶劣一点,却不想看见堂堂龙皇,居然被逼迫到了这种地步。
他目光投向一边,轻轻招手,小黑轻飘飘的飞到他手中。
骨手轻轻托着小黑,骸骨权杖轻轻一点,小黑身上的伤势眼看着就恢复了一些。
“天道魔君当年收服的魔龙,今日却成为一百零八翼羽蛇神,果然天道无常。”
“苍都!”幻天怒吼,发泄着心头的怨念。
苍都轻轻抬头:“世间生灵有贫富之别,却无贵贱之分,你身为龙皇,为何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苍都!世间当以我为尊,不该有人忤逆我!”幻天眼角锋利如刀,歇斯底里,“一想是这个,一想是那个,你们每个人都要来阻止我!该死的,你们通通都该死!”
苍都看着他,平静到不生丝毫波澜。
取出一个容器,把小黑装进去。缓缓问道:“看看你眼前的这座城,你看到的是什么?”
幻天怒视着他:“一群卑贱的蝼蚁!”
苍都又指了指他脚下血泊中的倒映:“你又看到了什么?”
幻天低下头,凝视着那倒映足足三息之久:“我是踏着这苍生的尊王!”
苍都眼眶里的紫火轻轻晃动,迈开脚步,朝着幻天走去:“为王者,立于高台,那是因为他站得高,而非他高人一等。苍天往下,众生平等。我本想放你一马,但也许,这世上没了龙皇,会更好。”
“你想杀我?”幻天狞笑。
下一刻苍都就消失在他眼中,有什么被撕破的声音。他胸口的衣袍隆起,一只血淋淋的骨手洞穿了他的胸膛。
那一刻,好像一切都变得平静了。
两息后,幻天噗嗤的吐出一片殷红。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被刺穿的胸膛。
“你已经无力,又想怎么反抗?”苍都冷漠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接连交战,幻天已经力竭。
他是龙皇没错,哪怕在天阶九层中,他的实力都是能排进前三的存在。可是在强大的人,也有力竭的时候。
身负重伤,力量所剩无几,其实不说苍都,哪怕一个实力一些的魔主也许都将现在的他击败。
“幻天,五界是一个平衡,五界的主宰也是一个平衡,我本不想打破这个平衡。”苍都说。
幻天气息持续低落,如今的他,已经没本事再和苍都一较长短了。胸膛被洞穿,但还没有马上毙命。龙族生命力本就强大,哪怕是这样的致命伤,也还没能杀了他。
“平衡?你当你是谁?维持这世间平衡的人吗?”幻天笑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闻。”苍都问,“天机老人是创世之人,而生灵刚刚出现之时,他曾留下一截指骨,将其点化,也化为这世间的生灵之一……”
幻天微微一愣。
苍都将骨手从他胸膛里抽出来,而幻天急忙用手捂住胸口。
那是碗口大一个伤,已经所剩无几的龙血从伤口里涌出来。
幻天跌跌撞撞的后退,转过身,看着苍都的眼神有些诧异,又有些惊恐。
“你……你是……”
苍都没有理会他:“差不多了,你也差不多该上路了。你虽然是龙皇,但你妄想奴役这苍生,这便是你的罪。万年轮回经历过这么多次,每每爆发大战。可为何五界从未被任何人支配过,这个道理,到你死后再去想吧。”
说着,一掌轰出去,狂暴的力量直袭幻天的面庞。
幻天大惊失色,连忙抽身而退。
可是不管幻天怎么退,苍都的力量紧追着他不放。
幻天再不等待,抽身朝着远处飞掠。
他知道今天不可能杀得了应天玉和小黑了,从苍都到来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得手。
逃窜之时,苍都的掌印重重落在他的背脊上。
幻天口中喷出一蓬血,本来就已经低糜的气息再次下降。
不够哪怕是如此,也依然没能要了他的命。
他借助掌力的推力,身化一道流光,几乎是把最后的体力都给全部用上,疾速的掠向远处,一眨眼就消失在天边。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追踪
苍都看着幻天离去的方向,直到那到身影远去,他也没有追击,只是一声悠长的叹息融化在风里。
“看样子龙皇还是不该绝于我手啊,这也是……命数吧。”
似感慨,也似无奈。
一直萦绕在永夜城四周的威压渐渐淡去,所有的一切都重回平静。
从幻天逃走的时候开始,这场大战就等于是结束了。
幻天气势汹汹而来,而幻天本身就等同于是一场浩劫。而如今,这场风波也在幻天败北逃走的同时宣告结束。
“苍都前辈!”护城大阵打开一道口,安娜和诗蝶联袂而出。
苍都回过身:“安娜大人,诗蝶大人。”
诗蝶含蓄的低着头,安娜略带笑意:“苍都前辈喊我们‘大人’,是不是喊得太生分了?”
“这……两位与主上有连理情谊,这称呼自然是不能乱了。”苍都稍稍低头。
安娜也不纠结这些:“幻天跑掉了?”
苍都来的时候她便知道了,可以说危急关头苍都能做为援兵而来,来得太及时了,简直神兵天降。如果苍都晚到一阵,说不定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幻天跑掉了,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和惋惜。苍都在最后明明都重创了幻天,却没选择追击。幻天那种样子,明明有机会可以将他斩杀的,只差那么一点。
苍都将一个碗形容器取出来,交到诗蝶手中。容器看起来品阶不低,小黑被放在里面。
小黑如今也是偏体鳞伤,容器好似有温养的效果。小黑在里面,有一股勃勃生机在不断修补它的伤。
“不是不追,只是我无能为力。”苍都缓缓地道。
说完,手缓缓托举,一个印记在掌中浮现。之前还平稳的气息,突然极快的衰弱下去。眼中那两团旺盛的紫火,分明暗淡了几分。
“苍都前辈你这是……”安娜脸色稍微一变。
苍都此刻的异样,分明就是一种受伤的表现。
“难不成是刚刚你和龙皇交锋那一下?”
“龙皇并非寻常人,虽然已经油尽灯枯,也不是那么容易斩杀的。况且我也无力去追他了。”苍都收起骸骨权杖,长长一叹道,“两位可能不知中域的现状,瑶裳身中太古噬心虫,我之前为将其封印,动用一些秘法,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过来。此刻我本该闭关恢复,不过接到白凤等人通知,就急忙赶过来了。我在幻天面前不过做做样子,他若一心要逃,我也杀不了他。”
安娜和诗蝶对视一眼,她们之前根本不知道苍都是这种状态。恐怕是白凤等人和天主交战抽不出手,又担心这边安危,只能让苍都前来援助。
“不过两位可以放心,幻天虽然逃了,但以他的伤势,想要痊愈不可能是短时间的事。他伤势严重,已影响根基,哪怕有疗伤药辅助,没有一年半载的修养,休想痊愈。”
一年半载,按眼下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在大战结束以前他都难以回归战场。
经此一战,等于说是剪除了神族最大的威胁。
安娜望向远处,早已感觉不到幻天的气息。
到底是龙皇,先是击败应天玉,再是
击败小黑,然后又在苍都手中逃脱。换了别的天主,恐怕没人能做到这种事。
这场大战的战场,除了永夜城还安然无恙,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了,只留下千疮百孔的大地,还有空气中残留着的大战的气息。
这一战,虽然击退了幻天,可他们这边损失也让人承受不起。
丹域城消失,数千丹域弟子身死。罗依依、鹤昆仑的陨落,应天玉重伤难愈,小黑同样身负重伤。
只是对付一个幻天,这样的代价未免太过沉重了。
“让我看看应天玉。”苍都嘶哑的道。
在安娜和诗蝶的指引下,苍都回到城里。
永夜城经此大战,人心惶惶难安。
之前在安娜的安排下,大部分人都已经转移走了,只剩下小部分人。
在内城里,苍都见到了昏迷不醒的应天玉。在刚来永夜城的时候,他就感知到了应天玉的情况,那时他就已经知道应天玉的情况跟不妙。
待到亲眼看到应天玉的之后,只是不住的摇头。
手中指诀不断变化,一道道灵力打入应天玉的体内。
没消一阵,一个仿佛鲜血绘制的阵法出现在应天玉身下。上面奇妙的纹路蛇一般的开始扭动,然后全部爬上了应天玉的身体。
“此法可以暂时封存她的生机,至少能暂时帮助她恢复。”苍都说,“可惜了,没想到连她都变成这样了,恐怕以后的大战,她都已经无力参与。”
论伤势,应天玉这身伤,比幻天的更加严重,想要回复如初,只可能花费大量的时间慢慢调养。
至少眼前的五族大战,她已经不可能再参与。
“将她留在御兽门好生照顾吧。”苍都说。
安娜着人送应天玉回后山:“苍都前辈之后打算怎么做?”
苍都眼中火焰晃动:“因为这次强行出关,恢复的时间有所延长。我需要修养一阵,暂且就留在永夜城吧。”
安娜点点头。苍都在此,等于是一道屏障。永夜城刚刚经历大难,也需要一个坐镇的人。
然后又带苍都看了芊夕,芊夕相对于应天玉来说好一些,可也算不上乐观。苍都手中凝聚一枚黑球点进芊夕额头,芊夕的气色也随之有了好转。
安娜让人安排苍都的闭关之处,再让人前去修复阵法。
等到把命令都下达完了,便让诗蝶回自己的房间去。
“安娜大人……”有弟子疾步走上来,看起来神态有些焦虑,轻声对安娜说了两句。
安娜听后,逐渐肃穆。
“带路。”她说。
跟着那弟子来到某一处,只见一处传送阵旁,躺着两具已经断气的尸骸。
看衣着,两人都是御兽门的弟子。身上伤势都是一击毙命,出手之人狠辣歹毒。
“什么时候的事?”安娜问。
“就是刚刚,因为大战刚刚结束,都有些松懈,所以……”那弟子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安娜。
“确定是他?”安娜问。
“是,确定无疑,是司徒鸿途干的。”
安娜早就知道司徒鸿途会想尽
办法干出这种事,而事实果然如此。
司徒鸿途之前大战的时候混在人群里面,因为外面战斗不止,他根本不可能离开永夜城。之前为了疏散人群,用传送阵将人群转移,布置的大量传送阵,果然被司徒鸿途盯上了。
只要逃进这些传送阵,他就能逃出永夜城。
“这处传送阵通哪儿?”安娜问。
“回大人的话,这处传送阵是通的云药城。”
云药城安娜知道一些。
云药城是一座小城,听闻也是这十多年间才建立的。
云药城建城是选在一处药谷附近,因为周围盛产各种药材故而得名。
云药城距离永夜城不算太远,是最靠近永夜城的几座城之一。
“我去追人,去把御兽门实力强大的弟子都召集回来,我会在沿途留下记号,让人来驰援。”安娜说,不等那弟子多说,已经一头钻进了传送阵。
其他人都可以放过,唯有司徒鸿途,安娜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
从很早以前安娜就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而结果果然不出她意料,当初对叶凌宇的警告竟然一语成谶。
不管司徒鸿途出于什么理由,从他动手那一刻,有些事就已经不可能改变。
对于这种人,安娜绝不会说留他一命。他既然已经露出獠牙,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今日若不杀他,将来肯定还会出现因他而死的无辜人。
传送阵经过传送,安娜眼前景色随之改变。
一改御兽门的那种宏大场面,云药城实在太小。一眼就能看到底,低矮的城墙,熙熙攘攘的人群。
安娜出了传送阵,第一时间把神识放出去,但是感应之后毫无所获。以她的神识之力,完全能够覆盖云药城这样的小城,既然感应不到,表明司徒鸿途很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见到远处有几个负责看守阵法的武者,安娜一步跃上去。
“喂,你。”安娜指着那人。
那武者扭过头,眼睛顿时放光,目光忍不住在安娜身上流连片刻。
“你见过这个人没有?”安娜伸手一拖,一团灵力在掌心凝聚,而在灵力团中,清晰地映出司徒鸿途的模样。
那人轻轻嗤鼻:“姑娘,你这也是问话的语气?一介女子,语气倒是蛮横,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说话?”
云药城的传送大阵,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那守阵弟子一时间也没能认出安娜的身份。
安娜浅浅一笑,天阶两层的威压立马释放出来。
那人先是诧异,然后一惊:“天……天天天天阶……”
他张口结舌,连声音都吞吐了。
天阶两层,这样的人在人族中算得上佼佼者。
他怎么可能想到,这突然出来的姑娘是这种存在,若是早知道,他哪敢招惹。云药城全城最高修为也不过是地阶五层。
“怎么,你说话怎么结巴了?难不成是舌头坏了?要不要我帮你修修。”安娜冷笑着问。
那人捂着嘴巴连连摇头。
“大……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刚刚大人要找的人,往出城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