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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两才气     却道寻常txt下载     却道寻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章 现在窗外面又开始下着雨

    小楼一夜听风雨。

    二人之间彼此对视一眼,然后一同走进了上人间当中。

    所有一切都已成身后之事。

    没有人能够做到事无巨细。

    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能够拥有一个大致的判断,这便已经是极为了不起的事情。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很老。

    但很有道理。

    往日并不知晓,但今日的上人间并不热闹,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街上来往许多顾客都是义愤填膺的站在远处看着被听雪楼和太子六率包围的木色青楼,敢怒不敢言。

    同时也有不少人暗暗腹诽,有些想不通堂堂的太子和世子殿下竟然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包一间青楼。

    这传出去还不被礼部的人参死?

    不过说起来如今的太子似乎还执掌着监国重任,自己批自己?

    怪不得行事如此猖狂。

    上人间很美,这一点在京都人尽皆知,那怕李休以前从未来过却也听过这里的名气。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其中,徐盈秀坐在一楼正中央的圆桌一侧,见到李休二人进来之后站起身子施了一礼然后重新坐了下去。

    大厅内除了她之外再无其他女子,便是这上人间的女主人都没有露面。

    这是很失礼的举动。

    堂堂太子与世子二人亲临,上人间的老板娘竟然避而不见。

    两个人站在门口,李休倒还没什么,倒是李弦一有些尴尬,他之前还在和李休说自己是这青楼的常客,现在进来却没有一人迎接,这脸上实在是有些挂不住。

    “算了。”

    见到李弦一的模样,李休笑着摆了摆手,然后瞥了一眼徐盈秀,知晓这一定是她干的。

    论起繁华程度小南桥自然不如长安。

    春来居也不如上人间。

    背靠着太白楼,上人间上下有八层之高,每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从不间断。

    这里每日的流水之多令人咂舌。

    走上最高楼,随意的推开一处房间,叫人搬过来两张竹椅,李休便自顾自的躺了上去。

    无论在哪里,最高楼的风景都是最好的,室内的装饰也是如此。

    一楼已然足够耀眼,却远不如这间内室极

    尽奢华。

    “不用这么看着我,早便与你说过我只是和太子一起听听曲子。”

    徐盈秀静静地站在身后,如影随形,李休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心下有些无言。

    李弦一虽然贵为太子,但是大唐以武立国,其本身更是三境修士,自然不会有什么矫情,当下也是直接躺在了竹椅之上,轻轻地摇晃着身体。

    门口站着一名听雪楼的人,还有一名太子六率的人。

    “事不宜迟,现在便提前准备。”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李弦一从怀中取出玉纸在上面写了几句话,然后盖上玉玺递给了守在门口的太子六率将领,小声的吩咐了两句之后重新回到了竹椅上躺了下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个人就这样安静躺着,直到彻底步入了黑夜。

    他侧脸看着闭目养神呼吸均匀的李休,声音打破了安静。

    “叫孤出来,你究竟打算说些什么?”

    这里很安静,徐盈秀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该说的话不是早都说完了吗?”

    李休没有动作,甚至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的确,要说的话在这一路上都已经说完了,自然没有什么好再说的。

    李弦一愣了一下,问道:“那现在做什么?”

    李休将眸子张开,目光凝视着太子的脸,很认真的说道:“这里是上人间,来这里不是为了**便是为了听曲儿,我想你应该不想**。”

    这话说得很粗俗,并且毫不避讳,李弦一脸色有些难看,身下的竹椅晃动幅度更大了一些。

    “孤来此当然不是为了做那龌龊之事。”

    李休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整理好了身体躺回了椅子上,淡淡道:“既如此,那便安心听曲儿。”

    李休换来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守在门外的听雪楼弟子立刻找到了被锁在二楼角落房间的老板娘,然后请来了两个上人间里音律最好的妙人。

    推门而入。

    这是两个很漂亮的女子,能够在上人间里出人头地单单依靠纯熟的技艺起来说并不足够,身上这副皮囊同样很重要。

    李弦一双手枕在脑后,双眼微微一亮。

    李休兀自

    闭目养神,一动不动,徐盈秀站在竹椅之后将双手放到他的额头轻轻揉着。

    两名女子对着二人款款行了一礼,心中略有波澜升起。

    即便是在上人间里见惯了达官显贵,但同时服侍太子与鼎鼎有名的陈留王世子,这样的事情却还是第一次做。

    “不知二位殿下喜欢听什么曲子?”

    定了定神,出声问道。

    声调显然在刻意拿捏,听起来如同空谷幽兰,沁人心脾。

    李弦一没有说话。

    李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可会弹花桥水?”

    二位女子闻言皆是一愣,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自然是会的。”

    花桥水是很简单的曲子,并不算难,她二人身为上人间的大家,自然知晓如何弹奏。

    只是有些奇怪世子殿下为何要听如此简单的曲子?

    “那便弹吧!”

    李休轻声说道。

    声音之中带着一抹柔和。

    素雅的花桥水淡淡响起,李休的嘴角渐渐向上扬起,李弦一也不介意,听惯了奢华味道,听一听淡雅小曲儿也是极好的。

    竹椅摆放在窗沿下方,伸手将木窗推开,李休歪了歪脑袋侧目看向天空。

    无尽的漆黑悬在天上。

    现在窗外面又开始下着雨。

    一条条的雨水就像是珠帘一般由上而下串联着大地。

    午夜的长安城谈不上安静,从高处看下去可见无数灯火闪烁。

    长安没有宵禁。

    这是一个不夜城。

    花桥水的琴声在不停响起,徐盈秀看着窗外有些出神,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顿。

    李休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李弦一双手枕在脑后,那双眸子透过木窗注视着落下万千雨水的天空。

    喧嚣总会被雨水淹没,但当天气放晴的时候所有平复下来的一切总会再次出现。

    从无例外。

    ......

    ......

    PS:这章的名字本来打算叫小楼一夜听风雨,后来想想还是现在窗外面又开始下着雨比较好一些

第七十一章 卷冰凉

    太子六率可以细分为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左右清道率,各领五府,每府一千人。

    总共三万人。

    此行跟随李弦一来到上人间只有三百人,虽然不算多,但都是六率之中当之无愧的精锐。

    类似于令行禁止这般的普通纪律是基础当中的基础。

    而原本与听雪楼之人一同守在门口的便是左卫率将军,也是草黄纸上排名第二十三的强者,应子安。

    此人与醉春风一般擅用长枪,自从破境游野之后一直都跟在太子的身侧贴身保护,可谓是心腹中的心腹,自然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李弦一才把那一张玉纸交给了他。

    接过了玉纸应子安便直接走了出去,自然是听不到片刻之后方才响起的淡淡花桥水之声。

    不过好在这时候天上已经开始下了雨,许是为了宣告秋天的来临,这一日的雨下的很勤。

    长安亲军着明黄甲,太子六率也是如此。

    应子安走在街巷之中,黑夜将那身金甲染成了漆黑之色,手上的玉纸如同萤火一般在夜色里微微闪烁着光亮,便是雨水冲刷也没有丝毫作用。

    迈步之间身上铠甲的摩擦声显得清脆悦耳。

    应子安抬起一只手放到了一侧的青砖之上,两根手指顺着深浅不一的墙壁向前缓慢的滑着,任由雨水落在脸上。

    泛起冰凉。

    这种感觉很惬意。

    也是这几年来难得的惬意。

    自从陛下闭关之后,监国的重任便落到了太子的身上,太子不愧是太子,治大国如烹小鲜,倘若没有皇后与太尉的针锋相对恐怕如今的唐国国力会愈发强盛。

    几月前的小南桥事变消息传入京都之时应子安当即便要率军前往支援,怎奈出兵之事被太尉死死的压了下来。

    从那时起他便发誓此生一定要为唐国清内患,尽诛宵小。

    玉纸泛着轻微的光亮,上面的文字清晰可见。

    李弦一并没有隐瞒应子安的意思,而且这件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自从李休破了小南桥死局之后应子安对于这个只在幕林园里见了一面的世子殿下有了极为复杂的好感。

    慕容英杰只是送了一张请柬,却带来了一场死

    局。

    其中的猫腻他自然看得出来。

    原本还担心皇后与太尉与那些贼人里应外合,如今有了太子殿下这一道旨意,内患安矣。

    国师想必还在东宫之内尚未离开,自从陛下宣布太子监国之后,国师大人在东宫的日子要比在国师府要长久的多。

    此诏发出之前,却还是要给国师看上一看。

    又想慢慢淋雨,又想快些交接旨意,就只能抄近路。

    这条路正是几人来时的路,脚下的小巷也是来时的小巷。

    此路走到尽头,然后拐弯再走一段便可进入宽街之内,所离东宫不远。

    小巷很长,应子安走的很慢,但路总会走完。

    他站在了巷口街边,却是没有继续往前,而是站在了那里,将微微泛起光亮的玉纸塞进了怀里,然后一杆长枪自纳戒之中出现,被他握在了手心当中。

    拐口之处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身着紫衣的女人。

    肩披罗裳,雨水淋湿了长发。

    在夜色当中那张脸看的并不真切。

    应子安面无表情,长枪平举遥遥指着那名女子。

    “让路。”

    军中之人最不喜欢说废话,也不喜欢说多余的话。

    你挡住我的路了,那么便让路。

    如此而已,最是简单直接。

    那女子并没有动作,黑夜中落下的雨幕像是水布一般遮挡在二人的中间。

    “子安,许久不见。”

    那女子开口说道,虽然是在秋雨阴凉夜,但那声音当中所透露出来的魅惑却是丝毫不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似乎像是琴弦一般撩满人心。

    两个人认识。

    这是熟人。

    “让路,或者死。”

    熟人见面自然要叙旧,然后回忆一下过往,畅谈着以后,这些都是多余且没用的废话。

    既然是废话那么便不用多说。

    让路,或者死。

    这很好选择。

    “庙堂与江湖这次铁了心要覆灭长林,不同以往,这是真正的死局。”

    那女子继续开口,声

    音中的魅惑少了许多,带上了认真与急迫。

    应子安并没有说话,眼中有的只是满满的坚毅。

    他提着枪向前走去,若是再不让开,这一枪便会杀人。

    看到他不为所动,紫衣女子发出一声冷笑,讥讽道:“一日是长林,终生是长林,不要以为太子现在如何器重你,一旦你的长林身份暴露,你认为大唐还会饶过你?”

    话音刚落,黑色枪影袭来,紫衣女子面色一变闪身退向一侧。

    应子安收回长枪,与其擦肩而过。

    夜雨自二人中间落下,打湿了肩膀与罗裳。

    应子安继续往前走,紫衣女子孤零零的站在深巷当中,面色几经变换,最终有些颓然的笑了笑。

    “子安,做长林不好吗?”

    她的声音很低,刚刚出口便被大雨淹没在响声当中。

    但应子安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他将长枪收回了纳戒当中,然后回头看着紫衣女子,冷峻的脸上略微发生了一丝变化。

    “我自小在长林长大,但我是唐人,这一点从未敢有忘却,生而为唐人,虽九死尤未悔。”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身后的这条小巷很窄,很长,眼前的长街很宽。

    他向前迈了一步。

    走出了黑暗,走进了光明,二人过往的一切似乎都随着这一步彻底分离不再。

    应子安走的不算快,但这条街不算长,顷刻间便消失在了雨幕眼前。

    紫衣女子定定的站在深巷风雨之中,有些呆呆的看着他那消失的身影,许久过后目光低垂落在了身前不远处的街道上。

    那只是一条很普通的街道,只是在此刻被二人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我从不恨你走向光明,我只恨你走向光明之时却忘记带上了我。”

    紫衣女子背靠在青砖之上,身体轻轻向下滑落,身上罗裳似乎失去了光彩。

    ......

    ......

    PS:三更再次失败,败不馁,明天接着尝试,顺便提一句这章写的比较满意,至于为什么不是很满意是因为我应该可以写的更好,但很困,难免仓促急迫一些,引为憾事

第七十二章 与人说

    走出了深巷长街,应子安迈步向着东宫走去,速度一如既往,没有加快,亦不曾减慢。

    他一只手按在胸口的那张玉纸之上,五根手指轻轻地颤抖着,但是那张脸上的神情却是愈发坚毅。

    死后之事管他作甚?

    此刻既活着,那便顾好眼前。

    长林的身份未曾暴露之前便好生辅佐太子,倘若有一天被别人捅了出去,虽死而已,何惧之有?

    “将军。”

    到了东宫门前,守卫在两侧的太子六率对着他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打开了一侧的小门。

    轻轻地点了点头,应子安随即迈步走了进去,只是一眼便看到了国师盘坐在小屋之内的身影。

    东宫作为太子脸面自然不会简陋,但国师却喜欢粗淡一些的环境,所以在东宫里便单独为他准备了一间屋子,装饰打扮与隐士相同。

    此刻国师坐在窗边,一手拎着水壶一手拎着花肥正在用心的养护着窗沿之上的盆花。

    “国师大人。”

    应子安在窗前停下,躬身行了一礼,道。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国师抬头笑呵呵的看着他,问道:“子安深夜归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这时还在下雨,但雨水却已经不能落在应子安的身上,自其头顶向着两侧滑落,显然这是国师的手段。

    “太子拟了一道旨意,子安特意拿来与国师过目。”

    说着他便将怀中的那枚玉纸取了出来递了出去。

    陛下曾言国师节制太子,固然不会真的节制,但也有警告的意思,让李弦一不要刚愎自用,凡事要多多听从国师大人的意见,所以几乎太子下发的每一道旨意都会先给国师看上一看。

    伸手接过上下打量了一番,国师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笑容,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太子此计一出,内患定矣。

    见到国师微笑,应子安有些不解的问道:“国师大人,太子这道旨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有大义在身,二皇子此行是一定要去的,但即便如此皇后与太尉大人最多也就是不管不顾,想要成为帮手依子安看还差上一些。”

    的确如此,有了李文宣作为掣肘,皇后一方的确不会轻易擅动,但想让他们全心全意的出力帮忙只怕也

    是不可能的。

    “当你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紧接着就会迈出第二步,无论你想或不想,第二步第三步都会迈出去。”

    应子安是个聪明人,自然也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该如何做?”

    他有些好奇问道。

    国师再次看了一眼掌中玉纸,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在上面轻轻地点了点,紧接着掌心向前轻轻一送,那张玉纸从窗户飞了出去,带着淡淡的荧光眨眼间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应子安见了忍不住有些心驰神往,这才是大境界方才拥有的能力,游野虽然已经足够傲立世间,但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他站在窗外,国师也在看着窗外,那双眼神和蔼且深邃,说不清是在看茫茫夜色还是在看他自己。

    “大道至深,永无止境,你也可以。”

    应子安愣了一下,有些惊愕的站在原地,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双拳微微紧握。

    他当然也可以。

    ......

    玉纸像是鸿雁在天空之中几次翻转随后便消失无踪。

    皇宫之中,一女子身着凤袍头戴凤冠坐于幕帘之后,身形端正只是坐在那里便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更是让人自愧不如。

    她便是当朝皇后,二皇子李文宣的亲生母亲。

    坐于幕后把玩整个大唐的女人。

    齐秦坐在一侧木椅之上,安静的靠在那里闭目养神。

    此时深夜,按理来说他本不应该进入皇宫更不应该进入后宫。

    但二皇子李文宣也在这里,并且陈留王妃齐柳也在此地。

    除此之外还有礼部尚书尚凌,户部尚书江满泉。

    自从杨妃死后,恶了李休的江满泉自然要重新寻找一个依靠,皇后这方便是最好的选择。

    六人深夜聚在此地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此次不同以往,这是死局。”尚凌开口说道:“李休震关山,辱姑苏,压阴曹,灭长林,更是在小南桥让雪原荒人吃了一个大亏,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这一次慕容英杰送来了一张请柬便是在请他去死。”

    这是死局。

    自然难破。

    “尚凌大人所言极是,李休此次前往姑

    苏城一路之上必然凶险重重,北地与南桥远在天边无法依仗,醉春风又去了莫回谷,书院一众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动,李休必死矣。”

    江满泉点了点头,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与尚凌不同,他乃是后加入道皇后阵营的,并且在先前还偶有冲突,现在自然要表现一下。

    “不知殿下怎么看?”

    他将视线投到了李文宣的身上,有意询问道。

    李文宣早年性子乖张,后来更是被书院逐了出去,但其心志颇高,所图甚大,如今的城府更深了一些。

    听到江满泉的问话他微微一笑,然后端起茶杯了一口。

    这自然不是要送客的意思。

    “自长安往姑苏必经二地,两开河与子午谷,杀招也在此地,我等只需要派人拦在子午谷之后,李休若出必然也是垂死挣扎,待宰羔羊,那时便可坐收渔利。”

    李文宣将茶杯放下,一根手指轻轻伸进杯中沾湿了指尖,然后在桌面上轻轻地画了一个圆圈,微笑道。

    “李休若不出,便已死,我等无须动手,目的已经达到。”

    “殿下好计策,只是这所遣派之人身份一定不能暴露,哪怕事发也与殿下无关。”

    江满泉提醒道。

    “这我自是省得。”

    李文宣点了点头,说道。

    尚凌的眼神略微有些变换,心下复杂,二皇子若是派人守在子午谷之后,李休则必死无疑。

    “尚凌大人在想什么?”

    珠帘之后,皇后的声音悄然响起,带着久居高位的漠然。

    尚凌起身行了一礼,如实答道:“李休毕竟是李来之的独子,若是如此死了,尚凌心中有愧。”

    皇后点了点头,那张脸似乎被一团云雾所包裹,看不清面容与表情。

    李文宣淡淡的瞄了一眼尚凌。

    齐柳自始至终不曾插话。

    倒是一直闭目养神的太尉齐秦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瘦弱的身体像是风烛残年一般。

    他睁开眼睛刚欲开口便见到一张玉纸破开窗户飞了进来,然后悬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玉纸展开,几句话凝成灵气显露在房间上空。

    众人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第七十三章 各听一夜风雨

    几行文字带着光亮悬在几人头顶之上。

    “还真是好手段。”

    皇后居于上位,冷声说道。

    天上的文字逐渐散去,齐秦收回了目光略微沉默了一瞬,叹道:“的确是好手段。”

    二人说的是同样的话,同时一语双关。

    太子能够想出如此策略将他们一行早就准备好的打算扼杀于萌芽当中,这当然是好手段。

    国师远在东宫,翻手之间便可送一张纸进入后宫皇后之所在,这是否代表了一种警告?

    彼之行踪尽在掌握。

    身居东宫却知晓他们几人今日相聚,这就是好手段。

    尚凌沉默着不说话,江满泉的脸色有些难看。

    太子身为监国,此刻一纸诏书前来,更兼有大义在身,便是想要违抗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只能接下来。

    “殿下如何打算?”

    齐秦看着面色有些阴沉的二皇子,开口询问。

    李文宣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思绪了片刻后,脸上的阴沉之色渐渐消失,转而露出了一抹笑容:“既然皇兄想玩,那我便陪他玩下去。”

    “以我为质子,让大人与母后束手束脚,无法竟全功,不得不说此乃一良计。”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浓郁,看起来似是有些赞叹。

    略作沉吟之后,尚凌说道:“太子颁下旨意,此举占了大义,不得不尊,殿下若是随行我等却是不好动手,子午谷之后的伏兵也是不好安排。”

    皇后坐在上方轻轻地点了点头,李文宣虽然也是上三关修士,但若论战力远不如李休,若是最后他们的伏兵出现,只怕李休会在临死之前斩了二皇子。

    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他们不敢赌,伏兵一事也只能取消。

    江满泉也是向前走了一步,恭敬道:“此行凶险,断不可让殿下一人前去,依我看来应该派人暗中保护,不需要去管李休之事,只需要保护殿下安全即可。”

    “除此之外还要挑选一人与殿下同行,以做照应。”

    能够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并且在杨妃死后尚且能够保全自身,江满泉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一番分析也是头头是道有根有据。

    李文宣举起茶杯对着他示意了一下,略作尊敬。

    挑选这人最好是身份颇高,并且实力不俗。

    “那依你看何人适合?”

    齐秦半眯着眼,闭目问道。

    这时候最好是毛遂自荐,但江满泉深喑此道,自然懂得操之过急的道理,何况自己乃是户部尚书,京城诸多运转都离不开他,哪里能够轻易离开?

    于是江满泉对着齐秦行了一礼然后看了一眼端坐在侧的礼部尚书尚凌。

    笑着道:“此任非尚凌大人莫属。”

    话音刚落,尚凌便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对着高位上的皇后行了一礼,道:“尚凌愿随殿下同去。”

    “如此最好不过。”

    淡淡的声音响起,皇后的声音透过那层淡淡的云雾穿了出来。

    齐秦并未多说其他,显然也是如此想的。

    “只是此次却是被太子压了一头。”

    李文宣叹了一口气,但观其脸上隐含笑意显然并没有因此感到愤怒或是其他。

    “殿下多虑了,此番杀局已定,李休断然不可能走过两开河与子午谷。”

    江满泉笑了笑,出声安慰道。

    那也玉纸从外面飞进撞破了窗户,齐秦坐在椅子上,宽大的衣袍遮盖着枯瘦的身体,他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向外面。

    大雨连着黑夜倾盆而落。

    又有谁说得准这雨何时会停呢?

    尚凌与江满泉已经退去。

    齐柳跟着离开,这位叶二夫人从头到尾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太尉大人以为如何?”

    屋内仅剩三人,皇后看着齐秦出口询问,脸上的云雾似乎散去了些许,但仍是看不清面容。

    “殿下此行什么都不要做,只管跟随便可。”

    齐秦收回了注视窗外的目光,然后落在了二皇子的身上。

    李文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大人且放心,文宣不是有鲁莽之人,况且我也早就想看看那李休究竟有何本事,这次行路刚好遂愿。”

    轻轻地点了点头,齐秦的目光重新放到窗外,喃喃道:“即便你活过了子午谷又能如何?殊不知其后还有更大的杀机在等着你,真是好大的局。”

    “就是不知这下棋之人到底是谁,是敌是友。”

    大雨滂沱而落,这深墙宫中没有

    半点声音,便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皇后已然离开了此处,齐秦却是安静坐着不发一言,却也不曾离去。

    李文宣捧着茶杯,侧耳倾听着窗外落雨,原本有些紧绷的心神渐渐放宽了下来。

    太子出奇谋,既如此那便走上一遭又有何妨?

    我李文宣何惧之有?

    ......

    花桥水在安静响着,李弦一躺在竹椅之上轻轻摇摆着身体,一只手放在身前随着节奏轻轻拍打。

    李休早已经睡着了,徐盈秀轻轻揉捏着他的肩膀与头上穴位,动作缓慢且轻柔。

    浣熊躺在李休的身上,肚皮朝天呼呼大睡,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李弦一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它,却也知晓这是五境的熊灵,不敢叫醒,只能咬牙忍着,听上一听这掺杂了轻微鼾声的琴曲。

    花桥水胜在平淡与婉转,弹奏之间就好像是天下万物都在眼前轻轻流转,一幕又一幕的场景凭空出现。

    便是听了一夜也是丝毫不腻。

    而且这两名上人间女子的技艺实在高绝,不愧为大家称号,并且也是修行中人,哪怕是弹奏了一夜曲子也不会感到疲累,并且举手投足之间技巧愈发娴熟。

    一夜的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雨已经停歇,冰凉的空气顺着窗户飘进了屋子。

    徐盈秀起身站到了一旁,李休睁开了眼睛,然后从竹椅之上坐了起来。

    花桥水的声音戛然而止。

    木门打开,应子安站在一侧,昨夜离开东宫之后他便直接回到了上人间,毕竟还肩负着保护太子的责任,不能懈怠。

    李弦一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轻轻地放到了桌面两侧,上面放着两碗清粥和一碟咸菜。

    李休坐在了对面喝了一口,没有味道。

    那便不错。

    二人在小楼之内听了一夜的曲子。

    这也不错。

    ......

    ......

    PS:诸君不妨猜猜李休要去关山寻何人相助?友情提示他要找之人在前文出现过(顺便一提,今天纵横好像推出了一个年度作品什么的,要不要给两票意思意思?嘿嘿)

    一会还有一章,你们先睡

第七十四章 百万两,买自己的命

    淡粥与咸菜,还有饿得慌。

    这本来就是一件很美的事情。

    “何时动身?”

    一碗粥喝了个干净,一侧小碟上的咸菜还剩一半。

    这里是八楼,当然很高,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桌面上,街道上有许多种的香气飘了进来。

    李弦一出声问道。

    接过徐盈秀递上来的毛巾,李休随意的擦了擦嘴然后看了一眼窗外,算了算时辰后说:“午时便走。”

    慕容英杰的请柬上言明十月二十二日请李休往姑苏城一叙。

    从长安道姑苏城若是骑马少说也要二十日。

    今天是九月二十九。

    时间并不充裕,甚至可以说有些紧张。

    尤其是李休还要去一趟关山,那便更紧张。

    李弦一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昨天一夜未睡,虽然没有困意但总归不太习惯。

    吃过饭后又泡了一杯茶,也没管太子,自饮自酌了两杯之后李休便起身从楼上跳了下去,几个停顿之后便落在了地面。

    徐盈秀自然跟在后面。

    门口站立的那名听雪楼弟子默默退去。

    李弦一走到了窗口站下,目视着长街之上李休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有些复杂。

    应子安推门而入走了进来,视线随之探了过去。

    “世子殿下此行凶险,要不要让右卫率随行保护?”

    李弦一摇了摇头,太子六率离不得京都。

    更何况凭借此行之凶险,即便是派军前去也只是送死罢了,没有半点用处。

    “他此去关山,能否事成还犹未可知啊!”

    他的声音有些唏嘘,应子安站在一侧皱了皱眉,有些不理解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看着李休越走越远,李弦一的脸色也是越来越沉重,这一趟关山之行成功与否关乎着李休的身家性命。

    绝对不容有失。

    ......

    关山,也叫廊城,自长安往北走两千余里便可以抵达。

    李休之前与醉春风一同去过一次,这一次却是同徐盈秀一起。

    两千余里的路程并不算远,一如之前自晌

    午出发,临近傍晚之时便已经赶到。

    远远看去古朴青色的城门大开,其上挂着廊城二字,笔走龙蛇,落落大方。

    应是新挂上去的牌匾,李休上次来时见到的并不是这一副。

    门口站着六名军士,身材挺拔鹰眸锐利,无一人敢在城门口闹事。

    自从上次驱虎吞狼成功之后,拜阴山封门落没。

    廊城之内的两大家族秦家与景家也是死伤无数,彻底没落了下去,如今的关山已经彻底被朝廷的人接手,从上而下用铁血手段进行治理。

    毕竟当初关山之人所行之事太过恶劣,可以说被无数唐人所不耻。

    走入了城中,李休并没有急着做什么,而是牵着马四处的闲逛,然后在倒悬天出现的地方停留了许久,地上的裂缝依旧存在着,如此天地之力出现容易想要重新恢复如常可是难以做到。

    许多人来来往往早已经习惯此番模样,见到李休两人驻足而立也不惊讶,自从倒悬天出现之后几乎每一日都有外地之人特意来此观看遗址,这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走吧!”

    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李休牵着马向着原路走去。

    廊城之内最好的客栈毫无疑问是关山客栈,来往的达官显贵九成九都会住在那里。

    李休却是没有,顺着街道缓慢前行,他的脚步最终停留在了尚儒客栈的门前。

    将大黑马拴在一侧,李休在门口沉默了片刻后迈步走了进去。

    昨夜下雨的不单单只有京都,廊城的大雨同样不小,路面积水颇深,再加上尚儒客栈所在位置算不上佳处,此时进去客栈之内竟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这位客官您请坐。”

    刚一进去,跑堂的立刻便迎了上来,满脸笑容的引着李休坐到了一处好位置,一脸讨好的站在一旁。

    “我当初留了两间上房,今日可还在?”

    李休开口问道,声音之中带着莫名的意味。

    跑堂的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原来是公子,留了留了,公子要的房间自然留着,自那日之后我就没让旁人进去住过。”

    “银子还剩多少?”

    当日李休留下了一千两,如今过去了

    半年多。

    跑堂的脸上笑容一僵,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下然后抬头冲着柜台喊了一声:“秀才,你快算算这位公子的银两还剩多少?”

    柜台后面,秀才噼里啪啦的扒拉着算盘,不一会儿抬头回答道:“还剩四百三十六两,去掉保管费,清洁费还有担保费,还剩三百九十七两。”

    三百九十七两?

    李休轻轻地笑了笑,对于还剩多少银子他自然是毫不在意。

    徐盈秀后退几步然后关上了店门。

    没有了阳光客栈之内陡然黯淡了下来。

    一个穿着围裙的女子从后院推开帘子走了进来,边走边喊:“怎么回事啊大白天的关店门?老白你就不怕掌柜的骂你?”

    这女子手里还提着一个扫把,双手看起来有些湿润,刚刚她正在后院洗衣服。

    跑堂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苦笑:“和我没关系啊!”

    “还说和你没关系?掌柜的,掌柜的,你出来给评评理,大白天的老白竟然把店门给关了。”

    这句话的声音很大,传出去很远。

    只听的二楼之上有屋门开启闭合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传出了哒哒哒下楼梯的声响。

    然后一个穿着红白素裙,手拿圆扇的女子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额滴神呀!”

    话音刚落这女子抬头看到了李休和徐盈秀,脸上顿时出现了笑容,急忙招呼道:“两位客官可是想吃点什么?”

    说罢也不等李休回话便朝着后院喊了两声:“大嘴,大嘴快出来,有贵客到。”

    这话一出,从后厨走出来了一个膀大腰圆的胖子,手里拿着一个锅铲。

    “啥事啊,我这正忙着呢!”

    女掌柜的,酸秀才,厨子,跑堂的,还有一个打杂的。

    五个人同时露面聚在了一起,彼此抱怨个不停。

    徐盈秀的瞳孔缩成一点,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

    李休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片刻后他从怀里取出了百万两银票放到了桌面上。

    “我出百万两,买自己的命。”

    吵闹声安静了下来,五人齐齐转身看向了李休。

    客栈为之一暗。

第七十五章 得加钱

    一百万两很多,足以维持整个廊城数月运转。

    这是很大的一笔数目,不容小觑。

    即便是这世界上最淡泊名利的人见到一百万两银票也会低下头看上一眼。

    巧得很,眼前这五个人都很爱钱。

    那五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了桌面上的那厚厚的一沓银票之上。

    目光很整齐,银票也很整齐。

    “公子这是何意?本店乃是客栈,只是供人过路吃饭而已,况且你的命就在你自己身上,何谈买字?”

    那着素裙的掌柜的笑盈盈的走到了李休面前坐下,话虽如此说,视线却是不曾从那银票身上移开。

    “此处并无外人,佟掌柜此话却是没意思了。”

    看着眼前人,李休开口淡淡道。

    于是店内沉默了下来。

    徐盈秀仍旧在门口安静站着,不发一言。

    佟掌柜将视线移开与其余几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笑道:“殿下身为大唐世子,又是书院下任首席,更兼听雪楼少楼主之位,地位崇高,天下人无不敬仰,怎会轻易言死?”

    话语轻柔,款款含笑。

    却是揭下了双方之间隔着的那一层面纱,彼此方才真正的对于人前。

    并没有犹豫,李休伸手从怀中取出了慕容英杰给他的那张请柬,轻轻地放到了桌面上。

    佟掌柜抬头回头看了一眼,秀才低头擦着柜台,一言不发。

    跑堂的走上前来拿起那张请柬打开看了一眼,然后递给了身后的几人。

    “几位怎么看?”

    李休端起身前茶杯抿了一口,然后问道。

    “这哪里是在请你一叙,明明是在请你去死嘛!”

    那带着围裙的女子看了看请柬嗤笑一声说道。

    “小郭!”

    佟掌柜皱着眉头喝了一声,那女子撇了撇嘴,却是没有在继续多说什么。

    “老白,你说呢?”

    她看着身旁的跑堂的,出声询问。

    “殿下的朋友虽然很多,但得罪的人同样不

    少,自长安往姑苏城一路要行近二十日,其中可作为之地很多,殿下此行之凶险依在下看,必死无疑。”

    他站在一侧凝视着李休,与之前的卑躬屈膝不同,此刻的他目光锋利,只是一言便直指问题关键,如此可怕的眼光不在李弦一之下。

    李休并没有否认,而是很干脆的点了点头,说道:“若非此行必死,我也不会来此请你们相助。”

    “这世上能够相助殿下的人很多,何必要来找我们?须知我等早已经避世不出,只想安心在这廊城之内做个小本生意。”

    这话并不错,李休的敌人很多,但朋友也很多,能够救他的人自然也不会少。

    他看着那名跑堂的,面容严肃,认真道:“能够在那些人之前率先赶到的,唯有白玉汤一人而已。”

    白玉汤,出生不详,出生地不详,十二年前突然出现在唐国,掀起三年风雨,有万里摘星之名,而后悄然无踪,世人遍寻却找不到半点踪迹。

    谁又能想到堂堂的万里摘星竟然会龟缩在一个小小关山之中甘做一个跑堂的?

    “做生意是为了赚钱,我想这一次的生意应该算不上亏。”

    李休注视着白玉汤,淡淡道。

    一百万两银子,这是很大的诱惑,尤其是五人最爱钱财,爱钱胜命。

    和佟掌柜对视一眼,白玉汤回头冲着秀才喊了一声:“如何?”

    那秀才擦桌子的动作一顿,然后伸手拿起了不远处的算盘兀自扒拉着。

    片刻后,头也不抬的说道:“自长安往姑苏必经两开河与子午谷,此事殿下应该知晓,自从年前殿下入京以来,得罪过皇后,太尉,长林,阴曹,姑苏,雪原,塞北还有拜阴山等势力,这些人都要杀你,虽然目的相同但是作为却大不一样。”

    “两开河与子午谷都会有人等殿下,依在下看来两开河虽然难走,却拦不住您,危机应在子午谷与子午谷之后。”

    秀才口中说着,手上动作确实半点不停。

    “太子身为监国,此行又是大义,我想殿下应该有手段让皇后与太尉束手,因此这子午谷之后的险境便已经消

    失。”

    “我想殿下来此应该是让我等先去子午谷清了危机,消了险境,然子午谷若真的是那么好解的殿下也就不必来找我等了,所以这一百万两银票虽多,却还差上一些。”

    算盘噼里啪啦的响着,那秀才口中的话却是不停。

    继续道:“子午谷最少会有一位五境宗师在等着您,五境宗师的分量殿下应该知道,天下少有,自然要加钱,一百五十万两足以,五境之所以被称之为宗师便是因为其不可测,没人敢说能够自己能够稳赢,何况到底是何人在子午谷拦路尚未可知,若是阴曹之人那么危险程度当再次上升,也要加钱,一百八十万两。”

    “况且此次我等若是出山帮助殿下破敌,虽然在我看来陪殿下一起死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但即便侥幸赢了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再如此般清闲,红尘攘攘烦恼良多,我等一共五人,便加五十万两,二百三十万两即可。”

    “以身犯险,自此以后再无宁日,说不准还要面临那些人背后势力的追杀记恨,考虑到以后可能会一直处于逃亡或是在逃亡的路上,还是要加钱,不若凑个整,三百万两即可。”

    加钱,加钱,加钱。

    那秀才自顾自的说了许多,最终却还是避不开这两个字。

    李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三百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对他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如此说来诸位是打算出山助我了?”

    李休出声问道。

    既然加钱已经算好,那么自然就代表了赞同。

    佟掌柜没有说话,白玉汤也在安静看着,小郭和大嘴都站在一旁,显然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如何决定最终要看的还是这类似于智囊的酸腐秀才。

    谁知那秀才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将脸抬了起来,第一次目光正视着李休。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对视。

    “我还没算完,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考虑到这是我等出山的第一笔生意,按理应该给殿下一些优惠,如此便减去二十万两银子,二百八十万即可。”

第七十六章 减钱,减钱

    这是很良心也很公道的价格。

    太阳彻底落进了山中,透过窗纸照进屋子的阳光彻底消失。

    白玉汤走到门口在门内横上了一块长木,算是锁上了屋子。

    小郭拿出了几枚蜡烛分别摆放在桌面和柜台,不算耀眼的光亮微微闪烁,映照着半间屋子。

    客栈之内很安静,除了秀才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

    “二十一年前在下曾去过书院,有幸得院长指点,破了游野,此为恩情,当报,可减五十万两,还剩二百三十万两。”

    算珠上下滚动,悄然间消失了七十万两。

    “十二年前白玉汤自荒州来大唐,搅动风云杀人六百零二位,后败于剑仙萧泊如手下,得草圣过路,救了一命,减银六十二万,剩余一百六十八万。”

    话音落下,白玉汤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却是并未多说什么。

    输给萧泊如并不算丢人,放眼整个唐国,除了薛红衣与院长之外没人敢说自己能够稳胜萧泊如。

    所谓剑仙并不是浪得虚名。

    秀才却是并不在意白玉汤内心所想,那只手仍然在扒拉着算盘,自顾自道:“李大嘴本是官身,因脾性暴戾,治下不力,且盲目自大,使得岐山内乱反叛,本该以死谢罪,最后幸得殿下之父北地军帅李来之保下,事后远离庙堂来到此地,留得一命,故此减银五十万,剩一百一十八万两。”

    李大嘴面色一暗,嘴唇哆嗦着,便是那拿着锅铲的手掌都是浮上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液。

    当年外有雪原死战,内部岐山郡突然反叛更是将大唐直接置于水火之中,险些倾覆,如此罪责纵然是死一百次也不为过。

    但李来之却将他保了下来。

    这是大恩。

    李休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他既然来到了尚儒客栈寻到了五人,自然是早都知晓了五人的根底,否则也不会过来。

    “郭芙蓉出身京城郭家,六年前自家中跑出,无法无天,行尽恶事,四年前遇子非与其赌斗,大败,遂居关山不出,为报子非不杀之恩,减银一十八万两,剩一百万。”

    郭芙蓉砸了咂嘴,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她自小刁蛮无理,后来离开家中之后无人管束更

    是无法无天,杀人夺路之事没有少做,后来因为不服子非名声前去挑衅,大败,落得如今下场。

    “佟湘玉,出身江湖世家,乃是铁剑山庄庄主之女,后其父庄主身死,后母刘氏逼迫其嫁入衡山剑宗作为两大势力之间相连的绳索,其不从,被镇压衡山山下三十六年,后被周游天下的吴墨笔所救,欠下一天大人情,减银七十万,剩三十万两。”

    秀才的声音接着响起,场中五人的名字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从他口中出现。

    佟湘玉却像是没有听到这些,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手中那把圆扇左右划着细小的幅度。

    她看着李休,笑着道:“人生生而坎坷,即便是殿下出生在世人所谓终点,却也不是一帆风顺,身上的担子和常人比较起来不知道要重上多少。”

    说罢她抬头与白玉汤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带着莫名的味道。

    却听得那秀才声音不停,继续说道:“我等五人居于关山,这消息很隐蔽,却瞒不过殿下,自然也瞒不过朝廷,然如今已有许多年来却从无一人来寻麻烦,这便是情,事情就要还,减银三十万,分文不剩。”

    话音落下,他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那个算盘之上所有所有的珠子都已经恢复原貌,上下整齐不动分毫。

    这就是一文不欠的意思。

    一百万两银票被佟湘玉拿在手中推回到了李休的面前。

    “秀才算的自然是正确的,他说你一文钱不用出那就是一文钱不用出。”

    白玉汤面无表情。

    郭芙蓉面色有些颓然,显然是舍不得这些银票,但却不曾开口说话,这就说明她也认同秀才之前所说。

    李大嘴站在一旁神情暗淡,岐山哗变三十四万岐山军队自相残杀,此事永远都会印在他的心里无法忘怀。

    “生意就是生意,无论怎么做都不能亏本。”

    李休并没有将银票收回,而是出言说道。

    显然他认为这一百万两花的很值得,并不需要退还。

    秀才拿起算盘放到柜台一角,然后将面前毛巾整整齐齐的叠了起来,看着李休认真道:“用人情来换钱,吃亏的是你,却不曾是我们。”

    人情总是无法用金钱来

    衡量,因为无论给多给少双方心里都会有所芥蒂。

    所以人情只能还人情,钱只能还钱。

    李休沉默了一会儿,那双眸子跟着耷拉了下来。

    夜晚的关山很安静,廊城是一座山城,今夜不曾下雨。

    月朗星稀,透过薄薄的雪白窗纸向外看去一片皎洁明亮,街上偶尔会过路几个行人,也有人会在客栈门前驻足而立,见到大门紧闭,灯火暗淡便知晓已经打烊,于是摇摇头向着城中心走去。

    徐盈秀在门口安静站着,紧绷了一日的心神在这一刻方才稍稍放下了些许。

    既然这五人已经答应了帮忙,子午谷当无忧矣。

    良久,客栈内没有半点声音,蜡烛上的火苗笔直燃烧,并不曾左右摇曳,屋内没有半点冷风吹进。

    李休想了很久,道:“这一事应该是你们做过最亏本的生意。”

    他们是在用人情来还钱,但除了李大嘴之外其余四人的人情与李休并没有直接关系,又怎能算到他的头上呢?

    况且他们五人抛却平稳铤而走险,如此便是最大的人情。

    “子午谷最少会有一位五境宗师,但如果插手其中的是长林和阴曹,应会有两位。”

    两位五境,其下还会跟着数位游野。

    只凭白玉汤一位五境宗师并不稳妥,如何能胜?

    慨然赴死?

    李休便是这个意思。

    佟湘玉笑了笑,郭芙蓉和李大嘴各自往后退了一步,白玉汤双手环抱回头看着秀才。

    于是李休也看了过去。

    酸秀才抬头与他对视,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取出木簪将头发卷起插了一个君子发。

    他向着李休行了一记书生礼,而后直起身子。

    关山之上风云色变,朗夜之中炸开一道惊雷。

    屋内的烛火晃了晃。

    这一夜,关中书生吕轻侯破游野入五境,成就宗师。

    ......

    ......

    ps:这两章写的很好,加钱,减钱,写尽了我心中所想,当浮一白(这几天评论太少了,激情都没得了,你们骂我啊,骂我啊,哈哈哈)

第七十七章 且饮酒

    关山多风雨。

    以前如此,今日如此。

    自从昨夜廊城上空轰然炸开一道惊雷之后,今天天色刚刚放亮,乌云便遮蔽了天空,挡下了阳光,连绵阴雨落了下来。

    虽说和刚刚入秋有些关系,但这雨未免下的太勤了一些。

    入秋只有三日,下了两场雨,只是中间隔了一天。

    李休却早已经离开了关山,时间很紧,耽误不得,自然是连夜而走。

    “细雨连绵,如此光景最适合坐于家中小酌一杯,你我二人却要赶路,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美意?”

    从关山向着姑苏城绕路而走,吕轻侯支着一把纸伞悬在头顶挡着风雨,一边行走一边摇头晃脑的发出感慨。

    “走便走了,哪那么多废话?”

    白玉汤横了他一眼,也不见打伞遮挡,雨水自他头顶向着两侧滑落,没有一滴落在身上。

    “老白,你这话就不对了,子曾经曰过,行乐乐坐乐乐,且行且乐,赶路本就枯燥,送死就更加枯燥,若是不在途中寻得一二乐趣,岂不是白来一趟?”

    秀才晃了晃脑袋,头上纶巾随身而动,虽是在言死事,那张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惧色。

    就如同喝水吃饭一般随心所欲,肆意而为。

    “行乐乐坐乐乐?”

    白玉汤念叨了一遍而后略带讥讽的问道:“哪个子说的,我怎么不曾听过?”

    想他白玉汤也是出身名门,饱学之士,虽远不如李休那般通读天下,却是颇精书文。

    吕轻侯闻得此言不由得为之一窒,讪讪一笑:“吕子说的。”

    “驴子也懂人言?”

    白玉汤又是讥讽一声,而后哈哈一笑化作一道青烟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秀才脸色青白一片,手持纸伞悄然间消失在了山间之中。

    大雨绵绵洒落,路上却是不见两人。

    ......

    长安城今天一如既往地繁华热闹,这里是大唐的国都,天下间纵使有再多的纷争此处也是最安全的那个地方。

    城门口的人来来往往从来不会断绝。

    出出进进着一位又一位的来客。

    距离书海结束不过二三日,荒州与妖族的人自然是不曾离去,大部分都还留在书院当中,往来庄是个好地方,值得让人流连忘返。

    李休骑着马走进了城门

    ,徐盈秀坐在马背上为他撑着白伞。

    没有任何打算逗留的意思,也没有去东宫或是陈留王府。

    非要紧事不得骑马,李休之前进城都是下马步行,但今日却是坐在马背上不曾下去,过往巡城的军士见状也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装作看不到。

    马儿在太白楼之前停下,李休走进去扛了两大坛红烧刀出来,然后骑在马背上重新走出了城门口向着城外走去。

    这两坛酒很重,加在一起约么有七八十斤,足够一个普通人喝上数月有余。

    虽然对他和大黑马来说这点重量算不得什么,但拿在手里终归不太好看,莫不如放进纳戒之中。

    只是李休却不曾那么做,自顾自的用双手托着,面无表情。

    出得城门只十余步,李休便勒马停下,低头看着身前不远处的一个人。

    那人着官袍,站在大雨之中,不曾避雨,浑身已然湿透,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进城与出城并不在一个城门。

    那人衣衫虽湿,面容却是毫无波澜,国字脸上充满了刚毅之色,一双虎目即便是在大雨之中亦是囧囧有神。

    “范将军。”

    李休看着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此人正是当初死战徐州不退一步的范无垢之弟,范无咎。

    当初在幕林园李休欲要杀杨妃之时范无咎便是义无反顾的站在了他的背后,这是大义之人。

    也是可以值得信赖的人,所以李休才停下了黑马,落下了眸子。

    范无咎看着李休,虎目之中带着些许柔和,他乃是军伍中人,毫不夸张的说,唐国七成军人都是出自李来之麾下,两成无不敬仰李帅。

    唯有一成不尊李来之。

    “徐州范无咎,见过世子殿下。”

    他对着李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不曾有半点逾越也不曾有半点不敬。

    李休看着他,问道:“范大人冒雨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范无咎闻言直起了身子目光直视着李休的双眼,朗声道:“我等无能,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是前来送殿下一程还是可以做到的。”

    你等?

    李休轻轻地皱了皱眉,然后便看到自两侧树木之后接连走出了七十余人整整齐齐的站在了范无咎身后排列,身着官袍俱是朝中大臣。

    七十余人站在雨中朝着李休齐齐的行了一礼,当

    直起身子之后浑身已经被雨水所淋,上下湿了个透彻。

    徐盈秀下了黑马,两坛酒从手中消失,李休跟着下了黑马。

    七十余人的目光都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曾移开丝毫与片刻。

    李休沉默了下来,绵绵细雨落在头顶,不曾遮拦。

    片刻后,他弯腰一鞠而下,对着迎面七十余位官员行了一个大礼,许久方才直起身子。

    许多官员的呼吸有些急促,不少人的眼眶开始红了起来。

    “我等恭送世子殿下。”

    整齐的喊声震动着天上落雨,城门口的六名军士远远地跪在身后,来往百姓驻足而立,翘首观望。

    看着眼前数十人,李休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此去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又不是送死,弄这么大场面做什么?”

    他牵着马往前走,欲要在谈笑间略过此事。

    范无咎却没有动,那七十余位朝廷命官也没有动。

    身后跪着的守城军士也没有动。

    于是李休停下了脚步,再次沉默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雨渐渐变得更大了些。

    “我不会死,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如此。”

    李休的视线在这些人的脸上环视一圈,认真道。

    人群安静了下来,范无咎从纳戒之中拿出了一个碗递给了身后一人,然后取出一坛酒倒进了碗中,然后又拿出了一个碗走向了第二个人。

    直到场中七十余人每人手里都端着一碗酒。

    他转过身子凝视着李休,高举手中大碗,雨水倾盆而落,碗里已经不知道是雨水还是酒水。

    “殿下,且饮酒。”

    他弯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仰头喝光了碗中雨水,随即狠狠地摔在地上,

    只听啪的一声轻响。

    而后七十余人再次对着李休行了一个大礼。

    “殿下,且满饮此酒。”

    杯碗碎裂之声不绝于耳,李休也是取出了一碗酒高高举在身前,然后扬起头颅一饮而尽。

    有风乍起,卷动千层雨。

    “我等恭送殿下。”

    七十余人第三次行此大礼,这一次却无人抬头。

    哽咽之声隐隐传出。

    范无咎的双眼通红。

第七十八章 这世上骄傲的人很多

    “回吧!”

    李休很尊敬大唐,也很重视大唐,为了这个国家他可以鞠躬尽瘁,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

    牵着黑马从几十名官员之间穿行而过,李休的脸上毫无波动,平静的让人感到可怕。

    马蹄声渐行渐远,数十名官员直起身子遥遥望着李休远去的背影。

    大声喝道:“殿下一路走好。”

    声音之大震动云霄,大雨不敢落。

    这些人站在雨中久久不肯散去,滑落在脸上的已经说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

    守城军士仍然跪在地面,长枪笔直伫立,朝着李休远去方向用力叩首。

    李安之站在城墙之上,如同那日一般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剑柄,目光冰寒让人看不清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少爷在想什么?”

    李休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波动,但是徐盈秀又怎会不知他的心里已经开始紊乱?

    “格局太小。”

    李休牵马走在前头,闻言答道。

    格局太小,这话他从前便说过,现在是第二次提到。

    徐盈秀有些不解。

    此处是荒郊野外,二人自然不是往姑苏城而去,而是在朝书院行走,无论会不会死,临行之前总要与朋友道别。

    这一次也的确应该道别。

    “这天下要杀我的人很多,哪会这么凑巧全部聚在了一起?而慕容英杰又刚好送来了一张请柬?”

    李休的目光直视前方,脚下的泥泞脏乱了鞋子与马蹄。

    他继续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切的乱局背后都会有一只手在推波助澜,杀我而后再乱天下,谋四方之地欲要鲸吞天地,当真是好手段。”

    李休嘴角微微上扬,挂着淡不可见的弧度,有些不屑。

    徐盈秀沉默了起来,她生平最是厌恶这些阴谋诡计,但此事与李休有关,纵使厌恶也是一定要插手的。

    “欲谋整个天下,如此也算是格局小吗?”

    徐盈秀有些不解,身上的青色道袍晃了晃,她的衣服并不曾淋湿,那把纸伞一直被她撑在头顶。

    整个天下的格局

    ,这自然不小。

    甚至可以说很大。

    李休却是露出一个笑容,行走之间目光透过雨水落在了天空之上,有风吹过,他指上的那朵小花动了动。

    “格局终究太小。”

    长安离书院只有十里之遥,入了梅岭之后大黑马便自行离去,一头扎进了梅岭深处不知去向。

    淡淡的灵气透体而出,浑身上下石头的衣衫瞬间恢复干净,李休走到了书院门口敲响了大门。

    “当当当!”

    三声巨响回荡在整个书院之内,回荡在整座梅岭上空。

    这些日子来往书院的人很多,众人早已经见怪不怪,甚至就连回眸看上一眼的**都不曾有。

    大门打开,钟良有些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

    然后抬眼看到了李休,打到一半的哈欠猛地憋了回去,那张脸涨的通红。

    心中慌乱极了,觉得自己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你果然就是个看门的。”

    李休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往书院里走去。

    钟良嘴角扯了扯随即将大门关上,有心想要解释却又不能离开门口,只能叹一口气,苦笑一声。

    今日本来不是他看门,但原本那人正巧欲要破境,钟良与其关系不错便来此替了一天,谁能想到这位世子殿下偏偏今日回来。

    苦笑过后,钟良的脸色随即沉重下来,目光轻微闪烁。

    慕容英杰送来请柬之事这短短两日已经传遍了长安四周,书院弟子的眼光何其之高?

    再加上江湖也隐隐有所传闻,李休此行之危怕是不亚于小南桥一行。

    “真是好笑,我大唐的世子不曾死在外人手里,倒是要死在内斗当中。”

    冷哼一声,钟良背靠大门,面容铁青。

    若是此刻的大唐拧成一股绳,没有了皇后和太尉的牵制,国师与太子全力出手帮助李休,区区姑苏城又有何惧?

    然此刻虽说带上了李文宣从而使得皇后与齐秦无法暗中下手,但是在京都对太子和国师的牵制却是半点不少,反而更盛许多。

    安静的走在书院之内,两侧的

    梅花香气即便是秋雨亦是不能掩盖。

    一路上见到的书院弟子很多,皆是面色复杂的对着李休行了一礼旋即站在一侧目送着世子殿下远去。

    来往的荒州与妖族之人也是如此,窃喜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惋惜者亦有之。

    “此行可有把握?”

    前方不远处走出了一个人,见到李休先是一愣,然后出声问了一句。

    李休看了他一眼,脚步停都没有停。

    罗浮渊也不在意,只是淡淡道:“你可别赢了我,却死在了他人手里。”

    李休的脚步一顿,平静道:“这世上没人杀的了我。”

    话音落下他便继续向前走去。

    “圣宗不会插手,我保证。”

    罗浮渊又道。

    李休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不曾回头。

    “保证?你能如何保证?”

    淡淡的嘲讽自身后而来,罗浮渊回头看了一眼,知晓这是三圣斋草圣的二弟子楚恒,冷冷道:“身为唐人却只能看着世子送死,我若是你早已羞愧不发一言,拂袖而去了。”

    这话是在诛心,没有几人能够受得了。

    楚恒的性子冲动,自然也受不了。

    尤其是罗浮渊说的很有道理,身为唐人却只能看着世子独自一人闯这条生死路。

    何其羞愧?

    “圣宗近年来风头无量,直追荒州五大势力,李休此次断了那周元一臂,毁了安荆城又在书院门前折了圣宗的颜面,如此仇怨我可不信你等不会落井下石。”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而又有些讥笑道:“即便是你不曾如此想,难保你身后之人不会如此想。”

    罗浮渊的眉头皱了皱,似是有些不耐:“我罗浮渊行事光明磊落,我欲胜过李休自当是堂堂正正,若是此行有圣宗之人插手,我便自废修为,禁于梅岭。”

    话音落下,罗浮渊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此处,他乃是圣宗掌教亲传,下一任的内定圣子,自有其傲骨。

    目视着他的背影,楚恒脸上的讥讽消失不见,目光似是有些复杂。

    “倒是一个骄傲的人。”

第七十九章 铁马将军哽咽若孩提

    书院很大,自往来庄里出出进进着数千人。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显然这次的往来庄之行收获颇丰,毕竟以书院多年的积累和在唐国的地位,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再简单不过。

    李休自人群中穿行而过,面无表情,对两侧的行礼之声置若罔闻。

    徐盈秀安静的跟在身后,默不作声。

    两侧来往着许多人,许多眼熟的人。

    书院弟子们自然不必多提,周元与芮姑娘站在人群之后,眼神瞥着李休的背影,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那应该叫做幸灾乐祸。

    “之前未曾了解,想不到这李休竟然得罪了这么多的势力,而且还在书海内斩了阴曹下圣子,这份仇怨不可谓不深,此去姑苏城十余万里,很远,也很难走,我却不信他还能活着回来。”

    周元笑着说道,声音不算大,却也不曾掩饰,周遭许多书院弟子对其怒目而视,要不是时刻牢记着以礼待人这一信条的话恐怕早就上去辩一辩理,谈一谈是非了。

    “李休此人不可小觑,任何小看他的人都会付出代价,这一点你心里应该清楚。”

    听到周元的话,芮姑娘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周元的面色一沉,旋即又露出了一抹微笑:“管他以前如何,我却是不信这一次他会活着回来,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即便是圣宗圣子前来,也是走不过这一路死关的。”

    芮姑娘没有说话,迈步欲走,却听得从一侧传出了一个声音。

    语气高高在上,带着漠然。

    “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不能宣之于口,这便是你永远不如罗浮渊的地方。”

    周元的眉头一皱,眼中浮现一抹凶狠之色,然后侧目望去只见花雨瑶负手而立站在那里,眼红的狠辣略微收敛了一些,不过口中还是讥讽道:“怎么?堂堂上清宫圣女,怕了?”

    他的语调微微上扬,这话听起来很刺耳。

    此刻距离书海结束只有三日,花雨瑶的伤很重,如今恢复不到二三。

    花雨瑶却是没有生气,只是道:“脱去了身上的那副明黄铠,你还剩什么?”

    “不敢行事人前,只能在背后算计,受挫一次便心生恐惧,这便是你永远都比不上罗浮渊的地方。”

    花雨瑶转身向着书院之外走去,目光却是在周元的身上停了一瞬。

    “你还差的远呢!”

    双拳紧握,周元的面容阴沉,死死的盯着花雨瑶远去的背影,片刻后方才冷哼一声:“无论什么方法,只要能杀人便是好方法。”

    想当初周元从荒州跨越无尽绿海驾天马而来,坐金色车架,手持双戟,一身明黄金铠熠熠生辉宛若天神降临。

    何其风光?

    放眼天下可有一人敢与其对视。

    傲立于安荆城中,视朝廷命官于无物。

    然后被李休一拳轰碎,当着四长老的面前硬生生的扯下了他一条手臂。

    从那以后一直到京都他便一直被李休死死压着一头,最关键的是自始至终李休甚至连正眼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如今既然有机会灭杀李休,当是不容错过。

    周元的目光闪烁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事你不要插手。”

    芮姑娘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叮嘱道。

    她很了解周元,知道他心中必然不甘,定会有所算计。

    “还轮不到你来管我。”

    冷哼一声,周元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牵一发而动全身,李休若死,北地必然会拼尽一切为其复仇,日后的报复又有几个势力担的下?”

    芮姑娘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

    有勇无谋,若不是有他哥哥在圣宗庇佑,只怕这周元早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小武王?

    呵呵!

    ......

    自书院之间穿行而过,李休笔直的走进了后山竹林当中。

    竹林前有一木屋,陈知墨与梁小刀便在此处。

    洛以翁前日便走了,不知去向,他与圣宗有世仇,实力未曾强大之前自然不会留在这里,书院又不是他的书院,并不能庇佑他永久。

    踹门而入,李休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两人的身侧,然后从纳戒当中取出了一盘又一盘的吃食,接着又拿出了两大坛红烧刀。

    “想不到你远走关山还不忘给我们两个带一些吃食,不错。”

    梁小刀拍了拍手,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然后长出

    一口气,觉得舒服极了。

    这才是好酒的味道。

    “岂止是不错,应是很不错。”

    陈知墨不急不慢的端起了酒坛为三人斟满酒。

    面上带着笑容。

    “听闻荒州典狱司在行刑之前都会给犯人吃上一顿饱食,做一个饱死鬼,现在看来这当是一件美事。”

    李休看了他一眼,道:“你认为我会死?”

    陈知墨指了指身后的棋盘,上面遍布黑白子。

    “黑子是我?”

    李休抬眼瞧了瞧,问道。

    “非也非也!”

    陈知墨摇了摇头。

    “白子是我?”

    李休又问道。

    这一次陈知墨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笑了笑。

    天机不可泄露,说出来便不灵了。

    “那我应该不会死。”

    李休认真道。

    “生死大事谁又说得准呢?”

    陈知墨晃了晃手中酒杯,酒水在杯壁内侧摇晃。

    他的目光看着李休,认真道:“若是非要死,那么我一定在前头。”

    梁小刀自顾自的吃着饭,只是夹菜的速度越来越快。

    李休沉默了会儿,然后道:“那可未必,我一向不落人后。”

    “且饮此杯!”

    陈知墨举起了手中酒杯,然后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李休亦是如此。

    梁小刀仍然在夹着菜,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碗里的饭越来越少,他拿筷子的手有些颤抖,那双眸子却是通红无比,泪水滚滚而下落进了碗里。

    他没有喝酒,跪坐在地弯着身子将头埋在了饭碗当中,肩膀轻轻抽搐着。

    哽咽哭声越来越大,渐渐嚎啕。

    稀稀拉拉的小雨在外面落下,屋内几人不发一言。

    他出自北地,刀斧加身不皱半下眉头。

    便是万丈深渊也是视若无物,北地边军从不怕死。

    但怕人死。

    ......

    ......

    ps: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我第二次用这个标题,很好,很不错

第八十章 便从今日而走

    两大坛的红烧刀只喝了一杯李休便从木屋之内走了出去。

    梁小刀已经昏了过去,陈知墨在屋外用棋子布下了阵法,屋内留了许多吃食,足够吃上月余,这阵法也只能持续一月。

    此行凶险无比,九死一生,梁小刀是一定要跟着去的,但他的修为只是承意二境,去了也只是送死罢了,因此陈知墨便弄晕了他。

    “你说这一次会有几人随我等一同前去?”

    陈知墨靠在门口长木之上,手里拎着一个小茶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徐盈秀坐在身后,并没有说话。

    此行生死唯有五境宗师可解。

    但无论是京都还是书院现在都没有多余的五境强者可供使用,是以此行生死难料,九死一生。

    得不到答案,陈知墨也不在意,他只是想随便说说话罢了,无论身后的人是谁,亦或是身后有没有人。

    走出了木屋,李休顺着小路走进了山内,拐了几个弯然后在一方池塘面前停了下来。

    水面很平静,稀稀拉拉的雨点滴落在湖水之上泛起了万千细小涟漪。

    那条长了爪子的小白蛇仍旧安静的趴在绿叶之上,身体起伏着,呼吸很是均匀。

    “我要走了。”

    在雨中站了很久,李休率先开口说了一句。

    此处空无一人,自然不会再有其他声音响起。

    “这一路很远,也很难走,但我应该不会死,毕竟我命还很大。”

    李休静静站着,就只是自顾自的嘟囔着,并不在意其他。

    “我不怕死,但还不想死,两年后我还要去荒州一次,看一看那万香城的试剑是何般模样?”

    “还有小小,我答应过试剑之后要去娶她,光明正大的娶她,我还没成过亲,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不过想来应该不错。”

    “成亲之后应该要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可以,最好是男孩,不是偏见,我只是认为男孩子扛起天下的责任要更多一些,而且若是女孩以后说不准被哪个混球给端走。”

    说到这里李休咧嘴笑了笑,眼中带着憧憬。

    “不过现在说这些好像太早了,毕竟我才二十,暂时也没有生子的打算,毕竟这天还很高,我还打算上去一趟。”

    李休抬头看了看天,他在想这些雨是从哪里落下来的。

    是云吗

    雨是雨,云是云。

    但他口中的雨却不是雨,云自然也不是云。

    后山很大,并且被书院列为禁地,所以并没有人前来。

    一个人对着塘水与树木喃喃,这感觉还算不错。

    小白蛇抬起一只爪子挠了挠头,然后翻身肚皮朝天安静躺着,看样子睡得很熟,四只小爪子放在肚皮上面,看起来可爱极了。

    李休突然笑了笑,然后对着湖中招了招手,绿叶从湖面上飘到了近前。

    他伸手放到了小白蛇肚皮上轻轻地挠了挠,然后转身离开了后山。

    浣熊一直挂在他的腰上,见此一幕两只小眼睛瞪得溜圆。

    心想你不要命了别拉上我好不好,龙肚皮是随便摸的吗?

    李休向着山下走去,身影渐行渐远。

    那条小白蛇的双眼随即睁开,然后朝着他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

    一日的时光并不算漫长,即便你什么都不做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地下小草,时间也会流逝。

    悠久漫长的时间长河从来不会为某个人而停止流淌。

    天色刚刚亮起,火红色的太阳升在天边。

    “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

    陈知墨整理了一下衣服,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和扑面而来的山风。

    不冷不热。

    刚刚好。

    这样的天气自然称得上不错。

    今天也很热闹,书院门前聚集了很多人。

    数百名书院弟子站在门口,目光复杂的看着李休。

    梅岭小路上站着三个人。

    两个中年男子,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殿下!”

    那两名中年男子走上前来对着李休行了一礼,恭敬道。

    其中一人正是书海结束那日等在书录院当中礼部尚书,尚凌。

    既然他在此,那么那个年轻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二皇子李文宣,当今皇后的亲身儿子。

    李休视线望了过去,李文宣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态度友好,并不高傲。

    回了一礼,然后李休将目光放到了另一名中年男子的身上。

    “下官乃是国师府祭酒

    ,江永年,奉太子令随殿下共赴姑苏城。”

    李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江永年的身材并不算魁梧,面容看上去反而有些枯瘦,眼窝四周有些漆黑,看起来就像是许久不曾好好休息过一般。

    国师府的人,又是李弦一派过来的,应是无忧。

    于是李休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便迈步朝梅岭之外走去。

    “此行文宣也是陪休弟而来,一路之上诸多事宜你且主张便可,我只消看着便好。”

    二人并肩之时,李文宣开口笑着说道。

    “如此,便谢过二殿下了。”

    李休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淡淡道。

    “客气了。”

    李文宣的双眼微微一眯,不动声色道。

    “吾等恭送世子殿下。”

    背后传来了一阵声音,不用回头便知道是那些书院弟子口中传出。

    钟良站在最前方,游伊人与他并肩而立,面色复杂,其眼眸深处隐隐可见一抹暗淡。

    她的心乱了。

    望着李休越来越远的背影,钟良再次开口大喝一声:“请殿下慢走。”

    数百名书院弟子再次齐声大喝:“吾等恭送世子殿下。”

    太阳越升越高,日头已经悬在天上最高处,如今已是晌午。

    书院弟子兀自站在阳光下头,不曾移动半步。

    数百白衣面容铁青,满怀愧疚。

    吾等,无能!

    ......

    书院之中,梁秋与胡须教习一同站在陈先生的院子中,梁秋倒还好些,胡须教习却是怒目而视,一张脸憋得通红。

    陈先生坐在水池旁边,宽大的衣袍盖着身上。

    “我知你等怪罪我不肯出手,亦不肯帮忙,但我不能离开书院,其余五境教习也有要事要做。”

    胡须教习却是听也不听,愤怒道:“要事?我倒要听听是何等要事竟然比世子的命还要重要?”

    陈惊龙沉默了会儿,然后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磨难必不可少,生死之间有大彻大悟,我们应该相信他才是。”

    胡须教习没有说话,梁秋亦是抬起了头。

    他们只想知道究竟是何事要比李休的命还重要?

    陈惊龙叹了口气,目光望着遥远天外。

    并不说话。

第八十一章 平淡且无事的一个日夜

    走出了梅岭,身后的所有情绪都随之隐没。

    李休的神色平淡,就仿佛这一趟路只是寻常出游一般。

    “休弟,此去姑苏城路途遥远,若是一路骑马身子许会受不了,因此为兄准备了几辆马车,都是工部上好的手艺,行驶起来不仅平稳而且速度比起骑马亦是不遑多让。”

    李文宣在道路一侧停下,然后指了指官道之上的三辆马车,轻笑道。

    然后等李休走到他的身旁之时二皇子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而且做工精良,最适合提防暗箭伤人。”

    “如此,那就是谢过殿下了。”

    李休的脚步微微一顿,淡淡应了一句,然后径自上了马车。

    态度很冷,并不会掩饰,也没有做表面功夫。

    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此行我摆明了就是要用你李文宣的命来护我的命,让皇后一派势力投鼠忌器不敢动手,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日后又注定会成为敌人,那么又何必在此时假意敷衍呢?

    李文宣的眼中寒光一闪即逝,脸上挂着的笑容却是丝毫没有减少。

    徐盈秀也上了车。

    陈知墨耷拉着肩膀满脸无精打采的样子,慢条条的也爬了上去。

    眼下一共三辆车,六个人,自然是要两人一辆的。

    徐盈秀自然要和李休坐在一起,陈知墨身为书院首席地位崇高,哪里会去在意李文宣?

    因此也同李休上了一辆车。

    “二殿下请。”

    尚凌快步走上前来,然后伸出一只手引着前方轻声道。

    李文宣点了点头,然后再度看了一眼李休三人所乘坐的马车,然后转身上到了第三辆马车之上。

    一前一后,如今只剩下了中间的一辆。

    二皇子心高气傲,眼下这般情况当时要独自一人乘坐一辆。

    摇了摇头。

    “江大人请。”

    江永年微微拱手,枯瘦的面庞上扯出了一抹笑容。

    “尚凌大人客气了,你我且同坐。”

    二人彼此客气了一句,然后前后坐上了第二辆车。

    两个人同朝为官几十年,对于彼此都在

    了解不过,而且因为阵营对立坐在车里也没什么好说的,彼此静坐无言,闭目养神。

    从长安向姑苏城出发共有十余万里,一路上会经过二十几座城池,途中有许多地方可供休息。

    日出而行,日落而息。

    这马车的速度的确很快,而且也足够平稳,距离慕容英杰邀请的时间还有一段时候,谈不上紧张。

    时间不紧张,人总会紧张。

    马车之内,陈知墨的双腿不停抖着,双手放在腿上十根手指不停地拍打着。

    发出一点点若有若无的声音,比不过车轮滚动,但同样很吵。

    李休的眉头轻轻皱起,说道:“我知晓你的音律还算不错,但这么拍打大腿的确不算好听,如果你实在怕死或是紧张不如去车顶坐一会儿,吹一吹夜风,看一看头顶,应该会比现在舒服一些。”

    车厢两侧各自开着一个小口子,徐盈秀推开窗帘看着外面,夜晚两侧的树木飞一般的向后倒退。

    她望的有些出神。

    陈知墨却是瞪了李休一眼,大叫道:“怕?我会怕?你也不问问当初是谁刚破游野便冒着生死斩了草黄纸上排名第十的百里奇,我堂堂书院首席会害怕?”

    高声喝骂了两句,陈知墨一甩袖子从马车门口走了出来然后翻身上了车顶。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三辆马车齐齐停了下来,前方便是一座小城,算不上出名,但因为距离毗邻京都,所以倒也算得上繁荣。

    “殿下,可要进城歇息一夜?”

    赶车的马夫在外面喊了一声。

    “不必了。”

    李休拉开车帘也跃上了车顶,与陈知墨并肩而坐,淡淡道。

    “是!”

    应了一声之后,马夫将马车栓到了一侧树上,然后找了一个开阔且舒服的地方坐了下去。

    野外露宿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尤其是对于出身于唐军当中的他们来说就更是如此。

    三位车夫围坐在一起,中间生着一团篝火,没有闲聊,也没有四处张望。

    三人的脸色都有些沉重,自顾自的想着各自的心事。

    世子殿下如今的处境几乎人尽皆知

    ,他们自然也是知晓的,此刻面色难看担忧的并不是自己的小命,而是殿下的命。

    这里的风景绝对谈不上好,夜色平淡,四周的树木也只是最普通的杨树,不过庆幸的是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十分晴朗。

    天空上的星辰遍布,宛若一条璀璨的星辰长河,抬头望去群星闪烁,那月亮很圆,而且很大,仿佛离地面很近一般。

    地下平常,地上却是美不胜收。

    李文宣没有出来,尚凌与江永年坐在车厢之内闭目养神。

    “今晚月色真好。”

    陈知墨的手里提着一个酒袋,有些感慨。

    “月色的确很美,不过还有一点美中不足。”

    李休道。

    “美中不足?”

    陈知墨挑了挑眉毛,然后调侃道:“可是少了佳人在侧?”

    李休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如果真的有佳人在侧,那想来一定是一件还不错的事情。”

    秋夜的风不会太暖,迎面而来带着冰凉。

    “距离两开河还有多久?”

    沉默了片刻,李休身子向后一仰躺在了车厢之上,双手枕在脑后,眸子静静地看着天上星河。

    陈知墨也躺了下来。

    这种感觉很惬意,要比在雪原看扶桑花的感觉还要好上很多。

    “你才走了一日。”

    陈知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杨树叶子从空中飘落,左右摇曳着缓慢洒向地面和车顶。

    既然才走了一日,自然还有很远。

    “那还有七八天的路程。”

    李休说道。

    一日光景已经过去,七八天还会远吗?

    这一夜就这般过去,像是寻常百姓早晨打开大门,像是店小二清晨打了第一盆水。

    再平常不过,没有任何其他事情发生。

    滚动的车轮碾动着地面的泥沙,五日时光转瞬即逝。

    ......

    ......

    ps:这章比较平淡,但一定要写,对了说件事,今天周日,容我偷个懒,少更一章,休息休息

第八十二章 这就是道理

    工部身为大唐六部之一,不得不说的确有其独到之处,就比如现在乘坐的这辆马车,车厢宽敞,内饰简素,可坐亦可卧,两侧有车窗打开,赶路时秋风顺着窗口进,然后顺着窗口出。

    空气永远都是流畅且美好。

    距离两开河还有三日的路程,李休仍然是见城不入径自走过,那张脸上并没有恐惧,也没有沉重。

    他死过几次,如果严谨来说便是在地府冥桥上走过几次,那感觉有些难受,但并不难接受。

    淡漠的脸上带着平静的目光,这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安静的让人感到心悸。

    这样的场面很熟悉,所谓暴风雨前的宁静便是如此,每个人都在旁观,这件事很大,大到了让江湖势力望而却步。

    想帮忙帮不上忙,敢帮忙的远在万里之外帮不上忙。

    这一夜下了一场小雨,持续时间并不算久,仿佛就只是为了压下随着车轮滚动而起的烟尘。

    一路上李文宣什么都没有做,就连车厢都很少离开。

    尚凌偶尔过来一次。

    江永年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找李休聊一聊,他是国师府的祭酒,手握大权,此次随行而出据说是他主动向太子提出来的,然后李弦一才会让他跟过来。

    马车仍然在赶路,小雨早已经停了下来。

    此处距离两开河还有两日时间,这一次李休出奇的让马车开进了城,然后随意找了一家客栈吃上了一顿饱食,接着打了两坛好酒而后重新坐上马车自城中穿行而过。

    一路上没有惊动任何人,无论是朝廷或者江湖都是如此。

    就仿佛只是三两普通的马车过路一般。

    秋日里的太阳并不炽热,几人都是修士,而且境界不低,这几日的赶路固然仓促但却不算累,只能说有些无聊。

    很无聊。

    “这里距离武当山很远,但离驿站很近,如果你想留一封遗书,那么今夜便是最好的选择。”

    许是一路走来太过无趣,陈知墨伸手指了指道路一侧的朝廷驿站,然后对着徐盈秀笑着说道。

    很多人不怕死,但很多人都害怕留下遗憾,如果能够在临死之前再见王知唯一面,那一定是称得上死而无憾的事情。

    徐盈秀皱了皱眉头

    ,陈知墨这话当然是在调侃,但她却是真的在考虑。

    既然见不到面,那么留下一封书信也是好的。

    李休却是望着窗外,并没有理会他们两个的意思。

    因为醉春风的关系,他对于王知唯并没有好感,甚至还有些厌恶,但同样因为徐盈秀的关系,他对这件事也就只能选择旁观,何况即便插手其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算了,就算我留下一封也没有用,他是不会看的。”

    脸色略微黯淡了一些,徐盈秀望着窗外的日落,幽幽说道。

    她很少会露出这样的小女儿姿态,李休皱了皱眉旋即舒展开来。

    陈知墨笑了笑觉得有些无趣,男女之间的情爱最没用处,他烦的很,也厌的很。

    太阳落进山中,黑夜开始降临,三辆马车在河边停了下来。

    这当然不是两开河,只是很普通的小河,蜿蜒曲折,并不算宽,大概只有数丈左右的距离。

    河面上架着一座木桥,看起来有些破旧,就像是年久失修。

    徐盈秀倚在车厢上想着心事,陈知墨捧着酒坛坐在河边,脱下靴子将双脚放到了河水之内,河水很清澈,就连河底的碎石和偶尔成群的小鱼都能够清晰见到。

    李休站在桥上,一只手负在身后,远远地看着天边。

    轻轻地脚步声响起,踩在桥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头,尚凌走了上来。

    “大难临头世子殿下还有心情欣赏美景,单单这份心态便让下官敬佩。”

    捏了捏下巴,尚凌在他的身侧站下了身子,轻声道。

    “既然人早晚都会死,那么你此刻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李休没有回头,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口中淡淡道。

    尚凌闻言笑了笑,并没有生气,脸上也没有什么愤怒的表情,只是顺着李休的视线向着天边看去。

    然后问道:“今天是个好天气,朗日晴空,但夜晚的云却很厚,除了露出些许轮廓的月亮之外就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如此的景色绝对称不上美,既然如此那殿下是在看什么呢?”

    “天空的美丽从来不在于星辰,夜色同样很美。”

    李休说道。

    “群星隐没,黑云盖顶,下官眼中所见皆是黑暗,何来美景?”

    尚凌摇了摇头,如是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每个人站在各自的立场所做出来的决定也不相同,你眼中无此事,所见便都是黑暗,我眼中有此事,所见却是美景。”

    尚凌不置可否,再问道:“此事是何事?”

    “你要做的事和我要做的事。”

    于是尚凌沉默了下来,这话很难懂,但他听得懂,这里的事所指的并不是事。

    而是势。

    所谓泛指,便是如此。

    “殿下认为此行活下来的概率如何?”

    这话问的很直接,没有半点的拐弯抹角。

    “我不会死。”

    李休道。

    “殿下何以如此肯定?”

    尚凌有些惊讶的看着李休的脸,似乎想不通死到临头他的底气为何还是这么足,那张脸上的表情为何还是那样的不屑一顾。

    “从前没有人能杀我,以后自然也不会有,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这应该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意思。

    “这是道理?”

    尚凌的声音略微拔高了一些。

    “这算是哪门子道理?”

    他惊愕的问道。

    所谓道理自然要有理可寻,有迹可循,有道可依。

    如此才是道理。

    你说你不能死,你便真的不能死?

    这算是什么道理?

    “我是唐国世子,李来之的儿子,即便是死也是死在边疆之上,两开河可是唐国边境?”

    李休挑眉问道。

    “自然不是。”

    尚凌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子午谷可是唐国边境?”

    “当然不是。”

    尚凌拱了拱手,回答道。

    “那姑苏城可是唐国边境?”

    李休声音愈发凛冽。

    “断然不是。”

    尚凌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拜服道。

    李休一只手负在腰后,面容淡漠。

    “既如此,我凭什么死?”

第八十三章 论鲫鱼与胖头鱼的胜负关系

    冰冷的语气说出了极为自信的话,又或者说这是很自负的话。

    尚凌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休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放在木桥扶手之上,远望着天空,问道:“那么现在你觉得,这夜色如何?”

    尚凌默然不语,片刻后缓缓退去,走下了木桥重新回到了车厢之内。

    就像是说好了一般,事事分先后,尚凌回去不过片刻江永年便走了过来。

    同样是站在了李休的身侧,脚下的木桥同样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此次殿下虽说请了李文宣一同前往姑苏城,抑制住了皇后和太尉一派可能会发生的行动,但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江永年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李文宣和尚凌二人的马车,然后对着李休叮嘱道。

    “江大人不用担心,只要李文宣在这里,他们就不会有别的心思。”

    李休看着河面,夜空中露出半截的月亮在水中倒映在水面上,他看的有些出神。

    李文宣是二皇子,但这一路上却是质子,如果皇后的人真的敢插手这件事,李休要杀他如同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就快要到两开河了,殿下心中可有打算?”

    江永年的脸伤带着担忧,这是第一道关,也是最难过的一关。

    李休没有说话,水中的鱼儿成片的堆积在了一起,在这满是凉意的夜晚当中沉睡了起来。

    似乎是犹豫了一瞬,江大人又道:“要不然就别去姑苏城了,殿下天资绝世,若是潜心修行日后成就定然不可限量,即便是那慕容英杰在江湖中为擎天一柱,又何须在意?”

    他是在劝诫,李休的地位很特殊,因为李来之的地位很特殊。

    再加上他承了书院,于小南桥力挽狂澜,在大唐的威望甚高,若是平白无故死在此地岂不是冤枉得很,也没用的很?

    李休移过目光在他的脸上深深的看了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这次的姑苏城是一定要去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除了是因为慕容英杰亲自邀请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姑苏

    城在江湖上的地位太高。

    一旦慕容天成与慕容英杰反目彻底撕破脸之后,整座江湖或许都可能会因此乱起来。

    而如今正是彻底根除长林的最后机会,倘若江湖纷乱动荡,朝廷难免会受到牵连,如果长林借机生事,浑水摸鱼,那样一来整个唐国都会变得乌烟瘴气甚至渐生内乱。

    南雪原受到重创,首重养精蓄锐恢复元气,未来十年之内断然不会轻易再起兵戈。

    最重要的是北雪原,一旦唐国内乱,北地便会受到影响。

    这样的代价没人承受得起。

    李休也承受不起,所以他一定会去姑苏城,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里平息纷乱。

    而慕容英杰也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或者说那藏在背后暗中操控着这一切的那只大手看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做。

    “这鱼不错。”

    江永年向前一步低头朝水中看去,然后伸手指了指缩在角落里的那一堆鱼,出声夸赞道。

    “江大人此言我却是不敢苟同,鲫鱼虽然常见,肉质也算不错,但吃起来却是不如胖头鱼。”

    李休伸手指了指河水另一侧,在那里有几条半臂大小的黑鱼在轻轻地摆动着尾巴。

    胖头鱼?

    江永年微微一愣,然后放眼看去发现那几条鱼的脑袋的确是要比身子大上好几圈,的确不负胖头鱼之名。

    “殿下有所不知,这鲫鱼的味道虽然略有陈腥,但若是做法得到那也不失为是一道美味,下官在国师府之时时常为国师大人烹饪佳肴,这红烧鲫鱼也是小有心得。”

    “先准备好一条鲫鱼,不需要太大,一斤足以,然后备好调料,再将鲫鱼放进锅里煎至两面金黄,这时候火一定要小,不能太大否则鱼不仅煎不好,还会有糊味。”

    “煎好之后再将调料放入锅中炸一下,上色去腥,再煮上一刻钟,最后大火收汁,再撒上精心准备好的调料,盛出放入盘中,那滋味。”

    说到此处江永年闭上眼睛轻轻抽动着鼻子,满脸的陶醉之色。

    想到情深处甚至还轻轻摇晃着脑袋,李休看的分明在他那嘴角之上似乎还流下了一滴晶莹而又璀璨的.

    ..口水。

    摇了摇头,从木桥之上走下然后与陈知墨坐在了一起,一同将脚放入了河水当中。

    河水冰凉刺激着脚掌,让李休的精神为之一振。

    “怎么,有兴趣烤鱼吗?”

    陈知墨双手撑在身后,两只脚在河水里胡乱的划动着,惊走了那一群睡着的鲫鱼。

    江永年站在桥上惊呼一声,捶胸顿足的模样看起来很是可怜。

    “你听见了?”

    李休问道。

    “我又不聋。”

    陈知墨撇了撇嘴,目光在河水下面不停地打量着。

    “那你如何认为?”

    “如果是烤鱼自然要吃鲫鱼。”

    “胖头鱼不行?”

    “不行。”

    “那我不吃了。”

    “爱吃不吃,谁管你?”

    “......”

    ......

    这顿饭吃的还不错,不得不说鲫鱼的味道确实还可以,脚下的鱼骨头堆成了一个小堆儿,李休躺在河边草地上打了一个饱嗝。

    “怎么样,我就说如果是烤的话鲫鱼一定胜过胖头鱼。”

    陈知墨用手肘撞了撞李休的胳膊,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哼。”

    揉着肚皮哼哼了两声,李休闭上了眼睛没有在说话,那双上好绝佳价值连城的踏湖靴就这么随意的扔在了草地上,压弯了小片的青草,他忽然很想睡一觉。

    很想好好的睡一觉。

    徐盈秀离开车窗走了过来在李休的身旁坐下,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那双眸子就这么安静看着,一眨不眨。

    如此一夜过去。

    她的嘴角渐渐扬起一抹弧度,如此这般才是最美的事情。

    ......

    天色亮起,第一缕阳光照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此刻距离两开河还有一日。

    ......

    ......

    ps:上一章写的还不错,我凭什么死?李休问的很好,他凭什么死?哈哈哈哈

第八十四章 江永年的两件事

    昨夜的烤鱼味道很好,陈知墨的手艺也还不错。

    从此处到两开河中间已经没有了城池可入,一路往前皆是茫茫树海官道,沙石飞起四落。

    三人坐在车厢之内,彼此没有说话,气氛很是安静。

    这当然不是死亡前才会拥有的沉重,李休只是懒得开口。

    陈知墨有些无聊的打着哈欠,徐盈秀这一次没有看向窗外,而是坐在车内闭目养神,身上的道袍边角轻轻耷拉着,手中拂尘随着窗缝轻轻摆动。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无论是杀人还是死亡。

    这一日同样很平静,除了江永年在中途停下上了一次厕所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车轮滚动的声音消失,马车在一处山谷内停了下来。

    太阳半落在山林之后。

    “不走了?”

    陈知墨挑了挑眉,诧异问道。

    这一天里他都在调节自己的气息,此刻一身精气神都已经临近巅峰,状态出奇的好。

    如果没算错的话,从此处到两开河只有半日的路程,也就是说今晚完全没有歇息的必要,莫不如早些前去,早些解决。

    又或者早死早超生。

    “现在是晚上。”

    李休看着他,然后很认真地解释了一句:“既然是晚上那自然应该休息,明天的事明天再做也不迟。”

    陈知墨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片刻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话说得还有些道理。

    “而且还有件事要解决。”

    李休掀开车帘看着渐渐落下的残余红阳,默默说道。

    陈知墨眨了眨眼,然后欣然地点了点头:“既然以后的事还说不准,那么先解决当然要比后解决要好一些。”

    他的声音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要好很多。”

    三人在车厢里安静坐着,目视着最后一丝阳光在眼前流逝,黑夜逐渐笼罩大地。

    第二辆马车之内,尚凌与江永年两个人相对而坐。

    虽然同朝为官,但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多,尚凌身为礼部尚书主要负责外交和整个大唐上下的所有礼节运转和教导,说他是六部当中最忙的人也不为过。

    见面的次数少自然也就没有太多的话要说,尤其是两个人现在所处的阵营并不同。

    江永年是国师府祭酒,身居要职,在太子一方有着颇为重要的地位。

    尚凌更不用多说,一部尚书,居高位,如果是江永年只是颇为重要的话,那么尚凌便是中流砥柱。

    “明日晌午应该就可以抵达两开河了,尚凌大人此刻面不改色,视生死与无物,实在是让下官敬佩不已。”

    也许是清楚明日之行太过凶险,也许是因为其他,江永年率先开口说道。

    他还在笑。

    “江大人的胆色也让本官心生佩服。”

    尚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能够在屠刀悬颈的前一刻还能笑出来,不得不说这样的心性很不错。

    “世子殿下曾经说过,无论你害怕与否,明天依然会如时抵达,该来的仍旧会来,既然如此怕与不怕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永年笑着道。

    “不愧是世子殿下。”

    尚凌眼中闪过一抹讶色,但转念一想此话出自李休之口,那么也就不难理解了。

    “下官有两件事要问,不知大人愿不愿意听?”

    江永年轻轻地拱了拱手,问道。

    “说。”

    尚凌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冰冷。

    如今双方泾渭分明,那些许的客套自然没必要装在脸上,他和李文宣来此除了是杜绝皇后等人暗中下手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想亲眼看着李休死。

    只有亲眼看到那一幕,才会彻底放下心来。

    “正如下官之前所说,今夜在此歇息,明日晌午时分便可以赶到两开河,大人如何打算?”

    江永年直视着尚凌的双眼,问道。

    这话是在试探?

    尚凌皱了皱眉,他问这话难道是出自李休的授意?

    “殿下乃是唐国世子,我等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面临生死自当是竭尽全力保殿下安危,如此才是为臣之道。”

    他回答道。

    这话很官方。

    江永年忍不住低下头嗤笑一声,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张脸上的表情却是已经发生了变化,就连语气都是有

    些阴冷起来。

    “大人说这话自己相信吗?”

    “此言何意?”

    尚凌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似乎有些不解。

    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江永年脸上的笑容消失,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

    淡淡道:“天下人都知道朝廷如今的苟且,你我更是心知肚明,李休是李来之的儿子,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必然会接替梁文成为北地的统帅,到那时凭借他和太子的关系,你认为那李文宣能够成功夺嫡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即便他是皇后的亲儿子又能如何?或者说即便是皇后又能如何?”

    三辆车的车夫早已经走到了远处歇息,李休等人与李文宣都是各自坐在车内不曾出来。

    这话说的他口,入得一耳。

    再无他人可听。

    尚凌的双眼微微眯起,他凝视着江永年,寒声道:“江大人可知晓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话是死罪,几乎踩到了禁区。

    谁知江永年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半点都没有感到恐惧。

    “这就是下官要说的第二件事了。”

    他顿了顿,然后继续道:“李休如果死在这条路上,那么收益最大的便是你等,没有了李休,北地的态度就会变得暧昧起来,没有了北地插手,李文宣作为当今皇后的亲子,更有太尉支持,这未来的皇位落入谁手可就尤为可知了。”

    两根手指轻轻地敲打着座椅,江永年的话在车厢里回响。

    尚凌看着他。

    死一般的安静生出。

    “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永年摇了摇头,道:“下官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之间目标一致,李休天纵奇才,更是有五境的熊灵贴身保护,两开河虽然难走却是拦不住他,皇后想让他死,我也想让他死,这便够了。”

    “大人只需要答应与我联手,李休若是过不去子午谷一切休提,且当做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即便他过了子午谷也是身受重伤没有再战之力,大人再与我联手杀了他,如此而已。”

    这话的诱惑力很大。

    尚凌沉默了很长时间,而后抬起眸子目光与其在空中对视。

    “原来你是长林的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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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道寻常介绍:
有人说这天下乱了,不如跨坐城南横刀等死。
但这江湖乾坤未定,谁又能说你我只是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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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道寻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却道寻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却道寻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