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三千里路血与泪
红枫小筑院前闹腾了一阵,随着司马怀的落荒而逃,终于告一段落。
等到于老辞谢了叶无双的拔刀相助,带着几个护卫返回凝红堂,却惊见刘孤鸿和两个护卫倒在血泊里,已然气绝,而少爷不见了!当场敲响警钟,一众护卫、婢女、小厮四处寻找,将洛水镇翻了个遍,依然没有王若离的踪迹。
于老心知,此次大事不妙了,面如死灰,只得把这个消息,飞隼传给远在南靖城的王天洋。
且说王若离悠悠醒转,虽然头脑依旧沉重,到底已经清醒过来。
只见入目之处,依旧漆黑一团,想来自己应该还在黑布麻袋里,当下王若离也不动弹,装作依然昏迷。
随着身下的颠簸晃动,感觉自己现在应是身在马车车厢,不知道这伙人要把自己带到哪里!
“大侄女,你们俩一路往南,到达新康城,将这小子交给陈将军。”一个低重的男音。
“二叔,您不跟我们一路吗?”一个饶是好听的女声。
“一路三千余里,若遇旧人,恐生变故,二叔不宜露面,何况以你们夫妇养气期高层次的修为,路上应付绰绰有余。”低重男音一边说完,声音已经远去,应该是从飞奔的马车上跳下了。
王若离装睡,听着马车上的人说话,虽没有听到太多信息,但还是稍稍有了头绪,新康城是岐南国的城池,毗邻荆襄国,对啊,就离南靖城不远。陈将军?不认识,可能是新康城城主吧!
至于几人要将自己送去岐南国,无非就是利用自己荆阳王家独子的身份,凑巧此时父亲正在南靖城,可以威胁父亲就范或引诱父亲上当,往大一点说,可能就是想谋划南靖城,总之,却是对父亲大大的不利。
马车又行了大半个时辰,王若离只感觉自己双手双脚好麻,竟似没有了知觉,借着马车一次大的颠簸,挪动了一下手脚,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
这时,那对男女又说话了。
“阿斐,天色将晚,前面是函阳镇,我们就到镇上找家客栈住宿一宿吧!”女声听在耳里很是柔媚。
“不可,王家生意遍及荆襄国,难保城镇上没有王家的耳目。”一个粗犷的男声,有点冷峻,“还是在山间露宿较为妥当,只是要委屈你了!”说到后面,竟是有点温柔了。
“只要有你在,便不委屈……”女声说着,有点咦呢,像是靠在男子怀里说的。
过了一会,听得男子又道:“迷药的时辰都过了,这小子怎么还没醒!”
刚听其说完,王若离的腹部便被大力踢了一脚,却是男子过来不由分说,就是一脚。
王若离吃痛,哼了出声。
男子又是踢了好几脚,嘴里骂骂咧咧:“都醒了,还装睡,我让你装,装,装…
…”王若离痛得缩成一团。
忽然眼前一亮,却是王若离被男子单手从黑布麻袋里拉了出来。
只见面前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身形颀伟,虎背熊腰,估计两米有余,面相有些凶恶,板着冷脸,让人不寒而栗。女的却是身材窈窕,尤其腰肢若蒲柳,有种我见犹怜之神态;面容姣好,媚眼秋波,虽不施粉黛,却有一种狐媚的气质,仿佛小狐狸精转世一般。
王若离心里一沉,这两名劫徒都未蒙面,在自己面前说话更是毫不避讳,看来极有可能,无论结果自己是否能威胁或诱导到父亲,都会被灭口。
也不待王若离多想,颀伟男子拴好马匹,一只手提着王若离,一只手搂着狐媚女子,径直往林间而去。
当晚三人便在林间露宿了一宿,那对男女裹着狐裘,搂睡在一起,而王若离一直被捆缚着手脚,连树叶都没得盖,夜里冷得发抖。
说来奇怪,每隔一两天,总是由狐媚女子去附近城镇或村庄采买干粮、鲜肉、酒水等物,而颀伟男子则总是寸步不离地看在王若离身旁,有时闭目练功,还会把他直接捆到临近的树干上。
王若离每日只得几块糠饼,就着几口清水咽下,往往终日饥肠辘辘,四肢无力,就算松开王若离的手脚,估计他也跑不动了。
这对男女常常在王若离面前**嬉笑也不避讳,甚至几次行男女之事也不回避,狐媚女子甚至在此时还会娇颜媚眼地对着王若离微笑凝视。
只是这个时候的王若离,往往会被捆得更紧,丢在一旁,嘴里塞着破布片,跟个粽子似的。
终于在第十日,趁着男女行完房睡着,王若离手脚被捆得结实,靠着手肘和臀部,艰难地在地上挪移,又生怕发出声响,只能半寸半寸地蠕动,向着距离自己几十步远的一方巨石挪动。
花了大半时辰,才挪到巨石下面,举着双手,将捆住手腕手肘的麻绳在巨石上磨,可是巨石表面并不锋利,磨蹭了大半炷香功夫,麻绳才堪堪破皮,王若离欲哭无泪,这,就算是磨到天亮都磨不断麻绳啊!
可惜祸不单行,那边颀伟男子却是醒了,听到王若离这边的动静,霍地起身,冷笑着朝这边走来。
颀伟男子一手拎起王若离,一手按在王若离的右臂上,王若离还待反抗,只听得“咯吱”一声,却是颀伟男子把王若离的右手卸了,手臂扭曲成怪异的形状。王若离痛得牙根生冷,已喊不出痛来,但颀伟男子却不停歇,又是依样把王若离的左臂也卸了,就势一踢,王若离直接趴在了巨石下面,额头已是擦出血来。
做完这一切,颀伟男子似乎很是满意,斜眼看了王若离几眼,大摇大摆地回去,搂着狐媚女子睡觉了。
王若离早已痛得昏死过去。
就这样又行了五日,那对男女也不管王若离的死活,
每天只是喂他几块糠饼,几口清水。
王若离的双手手臂已经红肿得不成手形了,每日里痛得死去活来,精神恍恍惚惚。
这日傍晚入山,却是运气较好,山间刚好有一间草屋,应该是平日里上山砍柴的樵夫,为了偶尔在山上过夜搭建的,虽然很是简陋,倒是可以遮挡风露。
照样是狐媚女子去附近村庄采买,颀伟男子留下看守。
山里林深叶茂,天又黑得飞快,不多时,四周便已是黑漆漆一片。
王若离被丢在地上,精神飘忽,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迷迷糊糊间,王若离似乎梦到自己再次走进那个巨大的殷红的空间,里面的石壁依旧通红,而在空间的上方,多了一片鲜红的枫叶,静静地停在半空,几滴金色的细小的水滴从枫叶中滴出,落到途中,就消弭不见,仿佛是被吸收了似的。
忽地,第一块石壁裂瓣仿佛打开了一道门缝,破出一道红色的微光,就像是由一个个红色的文字组成的光亮,笼罩在自己的心田。
王若离稍稍醒来,动了一下腿,感觉自己身体有了些许气力,只是依然虚弱至极,两条手臂上更是传来钻心的疼痛。虽然恢复了意识,但却不免为自己此时的处境担忧,按照这对男女日行夜宿,每日走个两百里左右,已经十五天了,应该马上就到终点了。
颀伟男子原在舞动着大剑,转身见王若离醒来,把大剑收于背后,冷幽幽地走了过来,一手拎起王若离,冷嘲道:“小子,骨头挺硬啊,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王若离闻言甚是气愤,半个月来,饱经颀伟男子欺侮,深受皮肉之苦。
“还敢瞪我!”颀伟男子说着,对着王若离就是一巴掌扇下,顷刻,王若离的右脸颊便是肿起一块,“叫你瞪我……瞪我……你瞪……瞪啊……”宽蒲般的手掌,把王若离的双脸扇得红肿。
王若离只觉得胸中的气愤倾注到了极点,嘴里沙哑地“啊”出声来,心中的红光倾射而流,似乎堆成“飞枫术”三个红字。倏地,王若离胸口一片通红,有薄薄的红光倾泻透出。
颀伟男子有点惊异,往后退了一步,凝目直视,只见王若离的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窜出来似的。
突地,一片红枫飞速飙出,速度奇快,颀伟男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心口位置便被红枫射入。
红枫飞快地在其心窝绕了一圈,旋又飞回王若离心田。而颀伟男子直挺挺地仰后倒下,形容憔悴,精神弥散,竟是已经气绝身亡。
随着红枫的飞回,王若离感觉自己精神焕发许多,修为暴涨,有可能已经突破养气期了。
只是半个月来,缺少饮食,身上依然疲乏,腿软无力,尤其两只手臂骨头脱臼,连日来恶化,阵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让王若离脑袋为之清醒异常。
第017章 一路逃亡执信念
王若离深知,此时不是休息的时候,颀伟男子虽死,但还有那个采买饮食未归的狐媚女子,之前可是听过,这对夫妇都是养气期高层次的修为,自己绝非对手,何况现在自己情况恶劣,更加难支。
王若离的两脚还被绑着,身体乏力,只能艰难地挪到颀伟男子的大剑旁,咬紧牙关,两脚合力一踢。好在大剑甚是锋利,噗地一声便插进了草屋的门柱上。
王若离心里一喜,又再挪到大剑边,仰坐着抬起双脚,在大剑的剑刃上划割绳子。
两脚终于获得自由,王若离心里踏实了许多,只是甫一下地,不但腿脚无力,更有一股酥麻袭来,差点扑倒在地。
王若离靠着门柱,环视了一下四周,颀伟男子的大剑太过沉重,且自己也没有手可以执剑,武器可以放弃;马车倒是还在,只是两匹马早已脱缰,被拴在一旁的棕树上,以自己如今的腿脚和双手,不要说骑马,连上马都难,马匹也可以放弃。
环顾了一圈下来,王若离发现,竟无可以利用之物,当下虽然失望,却也不迟疑,深呼了一口浊气,跌跌撞撞地往林中走去。
今日午后新雨,树林幽深,又不得日照直射,王若离走在林中,虽是夜晚且有树叶掩盖,可惜泥土松软,脚印痕迹格外明显。
王若离靠着一棵大树,见到面前的是一条小溪,流水淙淙。
身子实在太累,王若离平复了一下气息,往后看去,此时竟是月光如银,那间小草屋在远处微微可见,这才发现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不过走了几百步,这如何是好?以自己逃走的速度,一旦狐媚女子回来,估计只消小半时辰就能追上自己。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拼了!
王若离心下一横,决定赌一把,赌狐媚女子还没返回。
于是,王若离将自己的两只有点残破的靴子踢掉到溪边的石头上,然后踩着自己之前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回草屋。
幸好此时狐媚女子还没回来,王若离快速地观察了一下小草屋,发现草屋长不足四米,宽不足三米,空间太过狭窄,里面除了简陋的桌椅床铺,竟无一处可以藏身。
床底?不行,此处是房间内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太过明显,风险太大。
王若离左右思虑,凝起气劲,从门口起跳,跳到屋旁的草丛上,一个踉跄,栽倒在乱草中,也顾不上疼痛,挺腰使力,慢慢站起,用两脚抹了抹杂草,防止留下痕迹。
原来小草屋四壁是用树木搭架,而木架缝隙却用干草堆砌
,只是太过简陋,四面依旧漏风,倒是屋后还堆着一小堆干草,想来应是搭设草屋时剩下的,横七竖八地摊放在杂草间,若不绕到草屋后面,根本看不出来。
王若离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两脚缓慢走在乱草上,一边走,一边将乱草理回原样,待得走到干草堆,已是大汗淋漓,眼冒金星了,躺到干草上,两脚不忘拉一拉干草,以冀盖住自己的身子。
这边刚忙活完,便听得前头草屋有脚步响动,却是狐媚女子回来了。
“阿斐……阿斐……你怎么样了……”只听得女子的痛呼声,应是察觉不妙,丢下竹篮,快步跑来,见到了颀伟男子死在地上。
狐媚女子抚尸伤心了一阵,忽地身子暴起,提剑四处查看,见得马匹马车俱在,又至草屋中看了一周,举剑就把床铺劈成两半,里外搜寻不得,乍见一排脚印,顺着通向前面的林子深处,赶忙提剑直追而去。
王若离听到狐媚女子远去,却也不敢妄动,唯恐对方杀了个回马枪。小草屋四周倒是没有树木遮挡,王若离静静地透过干草缝隙,仰看天上的星辰方位,仔细辨别,识得自己所处的草屋应该是坐南朝北。
王若离不禁想到,这对男女把自己从北部的荆襄国一路往南带向岐南国,如果自己要逃,首选肯定是往北,逃回荆襄,一旦逃到城镇王家分支或商铺,基本就获救有望了。
只是自己这般想法,那狐媚女子肯定也会这么考虑,以自己的脚程,绝对逃不脱狐媚女子的追杀。
看来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一路往南走了,还好刚才慌不择路逃跑的方向正好向北,且在溪边留下的靴子线索,希望可以误导狐媚女子一点时间吧!
夜更深了,应该过去了有一个时辰了,狐媚女子还不曾回来,估摸着应该是追远了。
王若离深知此地不能久留,那个颀伟男子的尸首还在门前躺着,那狐媚女子迟早会回来,一旦回来发现一点端倪或者天色大亮,那自己就再没机会逃脱了。
王若离挺腰坐起,从干草堆中起来,用脚整理了一下干草堆。
虽然稍事休息了这么久,可是胃内空空,机体无力,情况比起之前还要糟糕。
想到不久前,狐媚女子回来,应该带了酒食,方才情急,说不定会撒了一地,只是,这从屋后到门前空地,必然会再留下脚印痕迹,旁生枝节。
王若离咬咬牙,到底忍住。
王若离从小草屋后,踩着乱草和树叶,把脚步尽量放轻,可惜身体损伤太甚,走路尚
且艰难,何况一路还要时时注意,尽量多掩去一些脚步痕迹。
王若离只知道自己是靠着一股信念在行走,此时不能停步,一旦停下,恐怕自己就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就这样步履艰难地在密林中行走,王若离只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这时候的夜更深更暗了,也有可能是黎明前的黑暗。
王若离已经看不清面前的,是树木还是石头了,只是靠着意志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忽然,脚下一滑,竟是整个人往前栽倒。
原来前面的,是一条大河,只是河面宽阔,水流平缓,并没有太大的流水声,但河底却很深。
清凉的河水让王若离原本几近暗弱的意志瞬间清醒了大半,也无心关注自己滑入河中溅起了多少水花,只知道自己身陷河中若无对策,恐怕没死在狐媚女子手中,倒是要被这河水淹死了。
王若离心知,身在水中,若非胡乱挣扎用力,身子悬浮不至于下沉太快,当下也不敢乱动,两手疼痛难忍此时更是派不上用场,唯有一双疲惫无力的双脚还堪补救,脚底向下踢了几下水,顺势让脸鼻露出水面,只来得及小吸一口气便又沉入水中,更是有点呛鼻,难受异常。
时下也没有其他方法,只能这般一次次踢水,在水面换气。
天色暗黑,王若离身在水中,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岸,即使知道是岸,以自己此时的身体情况,也压根爬不上去,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期待河流下游能有泥沙河滩之类的,水势较平的地方,只是这样的河段,自己能不能那么幸运地刚好迎头赶上靠岸?
王若离顺着河水一路往下漂,也不知道自己漂流中有没有错过某个河滩,完全就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在坚持。
当下天也黑,水也大,身在水中不辨方向,有时候以为自己一直往同一个方向靠拢,其实有可能只是在河中打转罢了。王若离自然不会白费力气,只是坚持着一次次换气,坚持着对生的渴望。
黎明似乎来得很迟很迟,也不知道在河中漂了多久,待得王若离发觉自己身下由不知深浅的河水,变成了一粒粒细沙,他明白了,自己有生的希望了。
自己的身下应该是一片浅滩,王若离脚底使出最后的力气,蹬着脚下的泥沙,让自己的身子露出水面,一步一步靠在了滩边的泥沙上。
河水在滩边一次次打着小浪,轻轻地撞在王若离的脚底,可是王若离已经毫不在意了,他太累太累了,内心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短暂的放松,竟是直接在河边昏睡了过去。
第018章 藏身河中竹筏流
王若离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等到他倦倦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之处,就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对着自己。
原来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伸长着头,在自己的脸面上方仔细打量着自己。
王若离缓缓地靠着坐起,环顾四周,瞧着房间的摆设陈列,应该是一户农家,而此时的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底下垫着毛毯子,身上盖着花被子。
见到旁边的小女孩还在好奇地看着自己,王若离不由面露和悦地问道:“小妹妹,是你救了我吗?”
“前天早上我阿娘去河边浣洗衣服,看到你躺在河滩上,手脚都被水泡肿了,却还有一口气在,这才叫了我阿爹过去,把你给扛了回来。”小女孩拉了拉自己的羊角辫,嘟着小嘴,不紧不慢地说道,临了,还不忘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还有,我不叫小妹妹,我叫小妍。”
王若离心里有点暖,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煞是可爱,不禁想到,自己也有一个妹妹,可惜自从满月宴后,便不曾再见到了,想来今年也有六岁了,只是不知长成什么模样了,是否也是这般可爱!
“你醒了!”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农夫,年约三十岁左右,盖因平日耕作农活,皮肤微微有点黝黑,布衣也有点旧,但长相看起来颇为俊朗,“你已经昏睡两天了,昨儿我请了村里的老医师,帮你把臂骨接上了。你的手臂脱臼有些时日了,幸好还来得及救治,要是再耽搁几天,估计两条手臂就废掉了。”
“谢谢!”王若离发自真心地道谢,微微试了一下手臂,虽然依旧疼痛异常,红肿不消,到底骨头有了一点知觉。
于是,王若离在这户农家静心地调养,一晃已过了六日。
期间,见到了年轻农夫的妻子,是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左右的美妇,为人恬静,打扮素雅,笑起来脸颊还有两个迷人的小酒窝。
小夫妻两人很是恩爱,虽然山村偏远,但日子过得倒也恬淡快乐。
王若离早就可以下床了,两条手臂恢复得很快,短短六日,不但可以拿筷子和年轻农夫一家三口一起吃饭,而且
可以手抓重物了,虽然隐隐地,手臂还是传来很大的疼痛感。
这些日子,小妍很是喜欢带着王若离玩,拉着他去村里的其他人家串门,一起去田间捕蜻蜓,去果园摘桃子,去河边抓鱼虾,甚至介绍她的玩伴给他认识,一个叫做丁儿,长得胖胖壮壮的小男生。
这一日,王若离又被小妍拉着去了丁儿家闲坐,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几个小孩玩闹。
忽听得其中一个刚从村口回来的小伙伴说,村口来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小妍丁儿几个很是好奇,二话不说,撇下王若离,径自跑向村口看热闹去了。
王若离心里一紧,压下内心的胡乱揣测,悄步跟上小妍他们几个,拐了几个弯,缩在靠近村口的一处墙角。
只见村口正有一个美艳妇人,似乎在向村里的叔伯问路,颜容亲切,如沐清风。
王若离心里暗呼一声不妙,真的是那狐媚女子,没想到,竟是追来了!
细看狐媚女子说话的嘴型,似乎在说,自己的胞弟不慎双手脱臼,跌入水中,一路被水漂走了。
山村里的农夫都是敦厚质朴的人,不觉有他,其中小妍还指了指丁儿家的方向,带着狐媚女子往那边去了。
王若离悄悄往后退步,出了村庄,赶紧朝着田间跑去,还好山村中的农田并非一马平川,而是大多开垦在小山丘陵上,多多少少能够阻挡一些视线。
只是农田之上始终过于平坦,根本躲不开追踪,王若离往后看去,只见那狐媚女子已从村口快速地掠来。
王若离深吸了一口气,放弃跑往山间农田的方向,转而朝河边奔去。
王若离急急地跑到河边,但见河水平缓,只在不远处的河段,水位下沉,流水湍急。
见得河边靠着几叶竹筏,王若离果断将系着的绳子扯开,把竹筏全部推进河中,竹筏顺着河水往下漂去。
对岸河畔遮拢的草丛旁,还有几只野鸭子正在那边戏水,王若离捡起一颗石子,往那边投去,不料那几只野鸭子完全不为所动,倒是一只正打算到
河边喝水的野鹿子慌得一惊,被吓得重新窜回了山林。
王若离正想再捡几颗石子,忽见石子滩边矗着几颗大石头,当下计上心头,把年轻农夫送给自己,还没来得及穿上几天的草鞋,往河中一丢,抱起一块大石头,哈着腰往河里趟去,离开石子滩后便往河中一摔,水花四溅,声响甚大,王若离则趁机钻到了河岸边的杂草里。
只见这些杂草生长在河沿,草长蔓延,盖过河岸,往河面垂下生长。
王若离身子泡在水里,只留半个头躲在杂草中,若非下河细查,实难发现杂草中还躲着一个人。
狐媚女子正要追出山间,忽听得一声很大的破水声,等到跃下田陇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王若离的身影。
来到河边,但见河水的波粼几近恢复,只在河中飘着一双草鞋,狐媚女子嘴里冷笑:“臭小子,又想骗我!”
狐媚女子几步往河沿下走,忽又停住,却是看到河流下段,有几叶竹筏漂在河面,正要往湍急的河段漂去。
其时,狐媚女子停步的位置,正在王若离头顶的不远处,把王若离紧张得直冒冷汗。
狐媚女子嘴角闪过一抹轻蔑,心里想着,这个小子也是黔驴技穷了,以为这招还能骗到我么!料想这个小子肯定身子托在竹筏下面,想要顺着河水,神不知鬼不觉地漂走。
狐媚女子打定主意,正要往下追竹筏,忽听得对面的树林传来响声。原来是那只野鹿子好不容易再次鼓起勇气来到河边,不料一只岸边草丛的野鸭子突然拍翅飞起,把它吓得犹如惊弓之鸟,不要命地往林中奔窜。
狐媚女子自然没有看到野鹿子,只是听到声响,像是有人拼命地往林中奔逃,当下有些迟疑,是追还是不追?
最后狐媚女子一个跺脚,下定决心,还是追竹筏。
只是水流湍急过后的河段,河水甚深,狐媚女子没有办法,只能一路跟着,行至下游,才在岸边遇着其他竹筏,连忙解了绳子,撑着竹篙,心里气气地想着:等到了河中,将竹筏一个个肢解拆分,看你小子还如何躲藏!
第019章 山贼草菅官兵匪
王若离倒也沉得住气,硬是在河水中泡到天蒙蒙黑,方才爬回岸上。
王若离小心翼翼地走回田间,思量着要不要回去和小妍一家告个别,又生怕被狐媚女子给守株待兔了,正自犹豫不决。
忽见不远处有黑烟冒起,王若离慌忙爬上田间的小丘,只见对面的村庄已是浓烟滚滚,伴随着火光,竟有好几家农户着了火。
王若离脚下急切,不过虽然心里有点担心,但还是以小心谨慎为上,借着灰蒙的天色,偷偷摸进了村尾。
入眼之景,却是惨状连连,只见几个农夫歪躺在地上,手上还紧握着农具,身下的布衣已被流淌的鲜血染红,竟是横死在了路口。
几步开外的门槛处,还有两个中年农妇倒在血泊中,莫非村庄被人血洗了?
“哼!又是留下我们两个倒霉蛋来烧房毁尸、清理扫尾……”路口的拐角,忽然转出两个大汉,其中一个不满地抱怨道。
王若离听到路口的声响,早已闪到一边,眼观这两个大汉的走路气劲,应该不是修者,只是普通人。
“别抱怨了,赶紧处理完,回去说不定还能捞点油水!”另一个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膀,阴笑道,“这次劫掠的财物可是不少,还有掳的那几个娘们,可是水灵的紧。”
“是啊,赶紧的!”前一个大汉满脸猥琐,“想想就火热,赶快处理完,回去说不定还能搂上一搂!”
“哈哈哈……”
两人边说边淫笑着,穿过了路口。
看到这两人面貌憎恶,凶光毕露,加且他们的穿着外形,此时又出现在这里,王若离判断可能是山贼劫村。
这时候,村口方向传来了一群人的呼喝,紧接着便是相互打斗的声音。
王若离闪身出来,心系小妍一家,对此也没多做理会。
匆匆踏进小妍家,王若离看到的却是自己最不愿看到的情景,那个中午还和自己一起吃饭的素雅农妇,此时正仰面半躺在床上,嘴角淌着血丝,胸前一片殷红,血迹浸透了胸前的抹衣,外衫半解,像是被撕破了的。
不难推测,应该是这群凶徒闯入村庄,杀人劫物,撞见素雅农妇的美貌,当场就欲行不轨,然而素雅农妇拼死反抗,双方争执中,素雅农妇胸口中刀,流血身死。
在素雅农妇的脚边,小妍娇小的身体正趴在床边,后背都是鲜血,已然死去多时。
更为可恨的是,灶台边不远,小妍的玩伴丁儿却是死在那边,尸首分离,死状凄惨。
王若离自忖身在大家门阀,见惯风浪,可是眼前的惨烈情景,还是让他触目惊心,刻入脊髓。
这些山贼如此穷凶极恶,丧心病狂,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王若离心里一股热血沸腾,只恨不得早点把这些禽兽不如的山贼挫骨扬灰!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
王若离一路行来,皆以小心谨慎为主,当下不敢大意,顺势卧倒,钻进了床底,屏息而待。
原来是刚才那
两个清理扫尾的山贼,脚步慌张地跌进门来,其中一个大慌:“南靖城不是被岐南国占去了吗?怎么还会有官兵!”
另一个也恼了起来,低首道:“我哪知道,突然就冒出……啊……”却是被一把朴刀当胸刺透。
大凡修者使刀,都以劈砍为主,而这刀竟是直接刺透前胸,可见力道之大,使刀者与山贼实力差距之悬殊。
前一个山贼惊见同伴身死,吓破了胆,慌乱地往前,却是直接跌倒在地,来不及起身就赶紧往前爬去。然而背后的朴刀又是一刺,直接把他钉在了地板上,口喷鲜血,死不瞑目。
使刀者走入房门,王若离趴在床底,勉强只能看到膝盖及以下部位,只见下面穿的是一双军靴。
使刀者拔出自己的朴刀,正要回身,这时门口脚步声响,竟是不少人跨入房门,只见人人穿的都是军靴,其中为首的一个,军靴制式与其他人不同,显得更为高级。
而这时,又一个急急的脚步过来,却是一双草鞋,只见草鞋之人,站在门口不动寸许,忽地大声哭了出来,快步奔到床边:“媳妇,小妍……”
听到声音,王若离便知是那个年轻农夫了,心下不由感叹,为年轻农夫伤心。
原来年轻农夫今日在山间农田干活,忽见远处村庄火光四起,浓烟滚滚,便知不妙,想是有歹徒劫掠了村庄。当下不由大急,抄起扁担,就一路奔下山来。
跑到路口,正好遇到一小队押着一名女子的官兵路过,年轻农夫大喜,赶紧上前恳求官兵援助。
官兵首领也不含糊,随即便在年轻农夫的带路下,往村口而来。
凑巧山贼刚劫掠完村庄,裹带着财物、妇女,在村口和官兵正撞了个满怀。双方大打出手,官兵人数虽然不多,却是个个高手,不消片刻,便把山贼尽数剿灭。
一行人进到村庄,那个使刀者发现村里还有两个残余山贼,这才提刀追来,将两人尽数刺死在此间。
见是本国的官兵,王若离大喜过望,颇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正想从床底爬出。
这时,为首军靴问道:“还有其他人了吗?”
那个使刀者禀道:“回校尉,没有了!”
说着,也不知道两人又传递了什么信息,使刀者提着朴刀快步走到床边,应该是忽然提刀直接砍在了年轻农夫背上,年轻农夫只来得及惨哼了一声就倒在了素雅农妇的身上。
这一变故,大出王若离意料,当下身形一滞,依旧缩在床底。
只见为首军靴走近床边,一脚踢开年轻农夫的尸首,驻足了一下:“如此绝妙清雅的美妇,竟是这么死了,真是可惜了!可惜!”说着,转身吩咐道:“把村子里所有的尸首全部拖去广场,集中烧了!”
后面几只军靴走了过来,准备拖尸首,使刀者道:“校尉,这个美妇……”言语迟疑中,带着深深的惋惜。
“人都死了有什么好玩,拖走拖走!”为首军靴不由斥道。
使刀者讪讪地退到一
边,估计在心里暗诽。
“再好看,又哪能比得过路上遇到的那个绝色美人呢!哎啊,想到我的美人,本校尉又蠢蠢欲动了!”为首军靴显得有些火烈,似乎环顾一周道,“你们好好办事,等本校尉玩腻了,自会赏给兄弟们同乐同乐。”说着不由分说,径直出门了。
众军靴们非但没有嫌弃,反而一个个似乎被撩起了热情,激动十分。
王若离没有冲动,从刚才这些官兵的言语中,大致能捕获一些信息,为首军靴估计是名校尉,在荆襄国,校尉多由筑基期或培基期担任。而余下诸军靴就差了许多,估计都是普通军士,左不过是些练气期的修者,或者更弱一些。
唯一还需注意的,便是那个使刀者,从他在诸军靴中的站位来看,不是位都尉,便是位牙尉,所以修为最次也是凝气期,甚至可能是养气期。
从分析中,却也让王若离很是疑惑,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沟沟,怎么会突然来了一位校尉?身为校尉,大多是一大军镇的领兵军尉,手下军士上千,在荆襄国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军职。
这其中肯定存在自己不知道的因由。
众军靴三三两两出去了,只留下两个还在拖着尸体。
其中一个正在灶台边凑着丁儿的尸首,一手一块,拖将出来;另一个来到床边,对着清雅农妇许久,手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好大一会儿才背起尸身。
这时,王若离从床底极速窜出,运起气力,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掌。
军士连同清雅农妇的尸身一起倒到了地上。
另一侧灶台边的军士见此大惊,正待起身,却是王若离已经展开八部游身,欺近他的身前,一记重拳直击心窝,将他打得仰面躺倒,嘴角流血而死。
之前被王若离一掌击倒的军士,并未死去,正艰难地想要爬将起来,只是王若离已经抢过军士的佩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好汉饶命,不要杀我……”军士惊恐。
“你们是哪里的军士,怎么会跑到这里?快说!”王若离压低声音,喝问道。
“我说……我说……我们是南靖城守军……前几日南靖城被岐南国大军攻破……我们逃了出来……”军士忙不迭地招了出来。
敢情是一队逃兵!逃到这里,应该是想着占据此地,躲过风头,可是也不该滥杀无辜啊!
糟了,南靖城破,父亲之前还在南靖城,不知情况如何了!王若离不免内心暗暗担忧。
当下剑下用劲,结果了这个军士,心内又想到,这些逃兵想来都不是什么善茬。纵观方才为首校尉的言语和行动,他们不但杀人灭口、强抢民女,而且还杀害了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年轻农夫,实在是罪大恶极。
只是那个校尉修为最次也是个筑基期,自己顶天了不过是初入养气期,如何是他的对手!
然而今日的所见所闻,让王若离内心极为震动,正义感爆棚,所谓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除恶务尽,心下决定,一定不能放过这批恶人。
第020章 擒贼擒王除恶尽
此时天色渐晚,屋外已经全黑了,王若离吹熄了蜡烛,悄悄地掩上房门,提剑重新钻进了黑暗里。
村庄由于被山贼劫掠,屋舍多被烧毁,只余下几户还有亮光,应该是有军士暂居其中。
而军士大多集中去了村口的广场,此时远远看去,火光大盛,估计是在烧毁农夫和山贼的尸首。
王若离摸到其中一户点着亮光的农舍窗边,但见农舍里面有两个军士正躺着呼呼大睡。
王若离正待钻入房中,忽然转念一想,有道是擒贼擒王,以自己的修为只能偷袭那个校尉,而这般对普通军士下手,于事无补,万一打草惊蛇,让对方有了防备,却是失了先手的机会。
如此一想,王若离打定主意,先行寻找那个校尉所在的房舍。
还好村中亮起烛光的就那么几间,王若离很快找到了校尉所在的农舍,只听得里面传来那个校尉一阵阵短促而又深沉的低吼声。
农舍门口及四周并没有军士站岗,估摸着是那个校尉不喜门外有人窃听,也没想过会遇到什么危险。
王若离轻步来到窗边,内心紧张,这是自己首次偷袭修为远胜自己的修者,这对自己的心境无疑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凡事无绝对,所谓一着不慎,就算是化灵期高手,都有可能被练气期菜鸟刺死呢,当下王若离只能默默地给自己提气鼓劲。
王若离偷偷透过窗沿,往里面瞄望,只见那个校尉还在上下挺动,想来戒备应该松懈许多。只是窗子太窄,单人穿过尚嫌困难,更不要说,还要落地无声,不为那个校尉察觉。
王若离心中有点焦躁,环顾房舍四周,忽见屋角有棵老槐树,其中一个开杈的树枝直通房舍檐下的房梁。
这次村中屋舍多被烧坏,此树也是幸运,未曾被火光波及。
王若离见此大喜,手脚轻盈地爬上老槐树,蹑手蹑脚地趴到房梁上,只见眼前一下子光亮了。时下不敢大意,依旧小心翼翼地顺着房梁往房舍中央爬去。所带的长剑早已别在后腰带上,动作缓慢,唯恐发出声响。
时候正好,王若离一路爬到屋舍床铺上方,正对着那个校尉的背影,提剑准备就绪,等待着时机,借着校尉那一声低昂喘息的当头,身子自由落体,持剑直刺而下,根本容不得校尉做出任何反应,长剑便从其后背刺入,扎进心窝。
那个校尉骤逢变故,却是“啊”的一声,身子挺起,长剑断裂,王若离被这气势一裹,手握着断剑,被震到了地上,嘴角流血,还好不是内伤,只是嘴唇情急被牙齿磕到了。
王若离赶忙仰立而起,全神戒备,只见那个校尉腿脚向前抖动了几下,竟是扑倒在床上女子的身上,一动不动了。
此时已经没有退路,王若离握紧手中的断剑,展开身法,对着校尉的后背接连刺了几剑。
见到校尉后背被自己捅了几个窟窿都无动于衷,王若离这才宽心,把校尉往边侧一推,只见对方已是口鼻流血,瞪眼而亡。
再看床上的女子,王若离不由惊诧,竟是先前几次追杀自己的那个狐媚女子。然而,此时的狐媚女子,四肢被绑在床沿四角,身上的衣衫尽褪,脸上的神情死灰,似乎生
无可恋,见到自己杀了校尉也是无悲无喜。
王若离内心复杂,这个狐媚女子和那名颀伟男子劫掠自己前来岐南国,一路上自己更是受尽了折磨,求生不能,最后虽然侥幸杀了那名颀伟男子,但是却被狐媚女子一路追杀,险象环生。
只是此时王若离见到对方情状凄惨,心下有些不忍,用断剑割断了捆绑女子四肢的绳子,把她放了下来。
王若离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校尉,想到这名校尉既是南靖城的校尉,应该不是无名之辈,回去应该很容易问出身份。于是蹲身,摸了摸校尉怀里,却只摸出了几锭金子和一封书信。
忽然,身后似有风响传来,王若离情急用断剑横挡,就见那狐媚女子拿着校尉的剑刺来,可惜身子太弱,气力不足,被自己一剑击飞,直接软在床上,似乎晕了过去。
哼!恩将仇报,自己刚刚救了她,就想来杀我!王若离到底还是青年心气,没有下手杀了狐媚女子,只是气哼着不再管她,任其自生自灭。
杀了那个校尉,王若离自觉底气足了许多,趁着黑夜,先后摸进了那几户点着亮光的房舍,轻松了结了七个还在沉睡中的军士。算了算,这批军士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前后连同那个校尉在内,被自己杀死十个了,其他军士都在村口广场,这会儿应该也快回来了。
王若离现在如果冲过去,绝对是被余下十几个军士围殴的下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这种送死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
于是,王若离换过军士的衣服,把所杀军士通通塞进床底,吹灭几间房舍的蜡烛,再次躲进了不远处的黑暗里。
原来这些军士,竟是在广场那边,将原先被山贼劫掠的酒食女人享受了个舒服,酒饱饭足后,才三三两两、跌跌撞撞地返回村庄房舍,有几个直接回到床上倒头就睡。
王若离见此大喜,身上穿着军士的衣服,大摇大摆地三次进入那几户房舍,依样结果了睡觉的军士。
这几趟收获颇丰,直接又干掉了六个。
只是在第三次,正当王若离迈出房门的时候,迎面一把朴刀袭来。
王若离举剑格挡,身形急忙往一侧跳开。
原来是那个使刀者发现情况有异,虽在黑夜,到底还是看出了王若离形迹可疑。
“你是何人?竟敢冒充军士!”使刀者原是个都尉,养气期的修为,现下做了逃兵,神色间有些多疑。
王若离撇眼见不远处,有三个军士闻声赶来,自然不会傻傻地等在原地回答,立即展开游身步法,往身后的黑暗处窜去。
使刀者见对方一触便即逃窜,心下大恼,往黑暗处追来,只是四下里,黑漆漆一团,一时踌躇,不敢再追下去,唯恐中了暗算。
王若离马不停蹄,趁着黑暗往村口广场直扑而来,心里暗自计算,扣掉使刀者,还有来援的三个军士,广场内的军士应该不会超过两个。
果然,此时广场上只剩两个军士,还在喝着小酒,一旁有几个农妇衣衫褴褛地在一边缩成一团。
王若离提剑直入,临近的那个持杯喝酒的军士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王若离挑断了脖子,另一个军士正坐对面,见状大慌
,转身去摸佩剑已是来不及了,直接被王若离割下了头颅。
旁边原本蜷缩着的几个农妇被吓得直叫唤,四散逃窜。
使刀者吹响集合,不曾想,四下里竟是死寂一片,唯有他们四个人面面相觑。
三个军士心内惶恐,使刀者只得发令:“去村口广场,那里有光亮!”
四人汇合一处,王若离还是有点顾忌,不敢直接前去袭杀。
莫名地,王若离发现自己好像特别适合黑暗,在黑暗中似乎是自己的主场,那些让人心生恐惧的不敢靠近的黑暗,似乎就是自己最好的保护色。
刚才杀了广场那两名军士,王若离随手将他们的长剑带在身上,此时见到对方四人背靠背,谨慎地一步步往广场走去,便即拿出一把长剑掷去。
那边戒备的军士听得风声袭来,连忙举剑格挡。掷来的长剑剑身被击斜,剑刃却是划破了旁边的军士手臂。
三个军士开始慌乱,使刀者大喝:“不要自乱阵脚!”
四人再次往前行走,却是没有追击王若离。
王若离转换几次身位,又是躲在一旁,再次拿出一把长剑,不由想到飞枫术,当下运使心经,携劲掷出,长剑划着一道弧线,无声无息飞至,其中一名军士的前胸被直接击透,痛声倒地。
余下的两名军士再也镇静不住,轰地往两边跑开,其中一个傻傻地往王若离蹲着的墙脚奔来……
王若离踏着步法,追击另一侧奔跑的军士,长剑再次脱手,贯穿前方逃窜的军士。
眼前的篝火,夹杂着尸体焚烧的味道,使刀者拄刀立地,神情平静。
王若离缓缓地从黑暗中走出,一脸森然地来到使刀者身前丈许的地方。
使刀者开口,脸上带着惊异:“没想到,杀我校尉连同二十名军士的,竟然是你这么一个小青年!”
王若离凝神以待,并没开口,双方也无需多费口舌,有的只是你死我活。
两人提着武器,冲向对方,互相拼了一记,旋即撤开,使刀者往前快速劈了十数刀,王若离倚仗身法,来回躲避,借着回撤的力道,也是刁钻地刺出了一剑,当下以秋枫剑诀,配合游身步法,竟是和使刀者斗得个旗鼓相当。
使刀者原见校尉都被一剑袭杀,想着自己难逃一死,索性拼死一搏,不曾想对方竟是个小青年,气力虽然也入养气期,不过经历几次对拼,才发现对方气力相较自己还是稍显不足,不由得心内转喜。
两人又相互攻斗了数十招,使刀者忽地一记大力的劈砍,逼开王若离的身法,就势一踢,王若离也是果断,直接把手中的长剑掷出,长剑横着在使刀者的脚上削出了大片血花。
使刀者单脚着地,忍痛朴刀直劈而来,不料王若离手中又多出一把长剑,就势撩开朴刀,长刺直入,扎进了使刀者的脖颈。不待使刀者临死反扑,便是长剑一横,将使刀者的半边脖颈都削掉了。
使刀者哀嚎无声,跪坐在地,侧身栽倒。
王若离摸着手中的长剑,回首望着身后黑暗里的村庄,望着这血气弥漫的黑夜,此夜,夜黑,将无声,这是怎样的一个杀人夜!
第021章 雅逸潇潇玉郡主
山外青山,林外竹。
王若离身后别着一把长剑,独自行走在林间小道上,只见小道之上是绿油油的树林,繁茂的枝叶,连同林中的荒草,高深不知尽头;小道之下则是山涧溪流,水碧澄澈,灵动地往山下流去。
王若离顺着蜿蜒曲折的小道一路缓步而行,远远地,数里之外的市集依稀可见。
山脚却是一片了无尽头的茂密竹林,修长笔直的青竹,鲜碧欲滴的青叶,在淡淡的晨曦中,仿佛熠熠生辉,点头示意。
王若离走进竹林,映入眼帘的除了绿色还是绿色,呼吸着竹林间清新的空气,释放着长期紧绷的情绪,内心自有一种旷然神怡的清净之感。
抚摸着节节渐高的竹子,环顾着破土而出的新嫩竹笋,王若离的内心仿佛也沉浸在这片宁静里,油然而生对欣欣向荣的神往。
悠悠地,那幽深的竹林深处,似乎飘来一曲细细柔柔的洞箫之声,箫声绵长,竟似有道不明说不清的相思一般,飘远悠扬。
箫声动听,撩拨着王若离的心头,忍不住举步往林中寻去。
竹林深处,一枝青竹倾倒,斜靠在旁侧的竹子边上,竹身离地约莫三尺。
只见一个碧衣青纱女子,左腿伸直,右腿弯曲,一双美妙修长的**让人垂涎倾慕,此时正恬静温雅地坐在青竹之上,清新素净的衣衫薄纱,倾泻而下的一头青丝,在徐徐的晨风中,轻轻地舞动,如同一只只青碧的蝴蝶在欢快地飘舞。
女子两手扶着一管碧箫,正自忘情地吹奏,微闭的星眸,清丽的侧脸,仿佛在这一刻定格,定格成一幅唯美的晨日清箫良景。
王若离情不自禁赞叹,这碧衣女子仿佛与这幽幽竹林融为一体,又仿佛是这竹林中的精灵一般,这种美,是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清新洒逸,好一个雅逸潇潇玉可人!
“谁?”女子止住了吹箫,转脸看来,声音清雅若幽竹。
却是王若离倾听忘神,脚下绊出了声响,被女子发现了。
王若离只得大方踏
出,作揖歉意道:“在下偶听姑娘仙音,竟致沉醉,不想叨扰了姑娘,还望恕罪!”
“此地乃是青竹剑派后山竹林,非门派中人,还望速速退去。”女子言语虽然清冷,却又带着平和。
青竹剑派,王若离不曾知晓,荆襄国大大小小的修真门派不计其数,多达数千上万门人的也有,少则数人几十弟子的也有,只知荆襄国最强大的两个门派,清虚门的掌门青虚子,凌云派的太上长老云鹤子,皆是能身御灵剑、驾临长空之辈,其他的就知之甚少了。
“多谢姑娘告诫,在下这就离开。”王若离既然误闯了别派的后山,自然恭谨地移步退下,只是行了两步,忍不住还是回首,望向女子碧水般的双眸,恳问道,“敢问姑娘刚才所吹洞箫清曲,是何曲目?在下竟不曾听过。”
“此曲乃是河间王之子何冲之所作!”说到曲名,女子目露迷离思眷之色,仿佛在追忆怅惘,“名曰瑶池洗竹曲。”
河间王?何冲之?又都是自己不曾听闻的人物,看碧衣女子的神情,这何冲之似乎是她思慕寄情之人。
当下王若离也不便滞留,正待离开,忽地,竹林中,一道风烟席卷而来,似乎是一个人站在一把剑上,急飞过来。
只是速度太快,不待王若离看清,便到了他的跟前,但见一个脸面微有黑须的中年人,褚黄锦衣,外衫长披随风动,自有一股威重的气质。
王若离正待揖礼,扑的,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却是中年人看向他,神色有些不善。
王若离心里翻滚,御剑飞行?这不就是荆襄国两大最强门派的支柱,青虚子、云鹤子两位强者那个层次的么!想通之后,不由心里暗暗叫苦,这也太背了吧,不过听个箫声都能遇到如此强者,当下心内焦急,只能面上强装镇定。
“玉儿,这小子獐头鼠目,鬼鬼祟祟,看着像是探子奸细。”中年人戏谑地看着王若离,右手前抓,便将王若离擒在手中。
王若离不由心里暗自分辩,本少爷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什么獐头鼠目,什
么鬼鬼祟祟,你这中年人会不会说话。
“七叔,他只是误入竹林,这便放他离去吧!”碧衣女子并未所动,看了王若离一眼,到底心里一软,还是让中年人放过了王若离。
“算你运气好!”中年人一手丢出,把王若离扔在地上,“滚吧!”
王若离不敢停留,手忙脚乱地告了谢,匆匆出了竹林。
只知道碧衣女子,原来名叫玉儿,果然人如其名,冰清玉洁,温润雅致。只可惜不知是何许人也,此生怕是难以再见,心下不由微微有些叹惋。
待得王若离远去,那个中年人微微有些埋怨:“玉儿,我们此行深入楚朝,一切当以安全为重!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切不可心慈手软。”
“无妨!”碧衣女子放下洞箫,转身道,“接洽之事安排得如何?”
中年人信手捏下一片竹叶,放在嘴边,发出一道嘹亮幽远的竹哨声。
不多时,林中冒出了数十个身着青衣,脸蒙薄纱的女子,只见这群女子来到中年人和碧衣女子面前,纷纷跪倒在地,为首的蒙纱女子清声道:“属下贺飞鸾,叩见玉郡主,叩见七爷!”
“飞鸾,你在这荆襄岐南一带潜伏多年,委屈你了!”碧衣女子看着四周的蒙纱女子纪律严明,心内不由和缓许多。
“能为义渠王效力,是属下的荣幸,不敢言苦!”贺飞鸾连忙道。
“那胡不归可曾到了青竹剑派?”碧衣女子像是想起了什么。
“回禀玉郡主,镇北将军胡不归,昨日已到竹林,一直等候迎接玉郡主的驾临。”贺飞鸾恭声答道。
“好!”碧衣女子闻言起身,“我们这便去会会这位最近大破南靖城的镇北将军。”
“玉儿,胡氏居于岐南多年,是时候该好好敲打敲打,省得他们夜郎自大!”中年人脸上微有不屑,接着道,“这个胡不归不过化元期,倒不足为虑,不过其父胡铁杨,倒是一颗不错的棋子。”
“玉儿明白!”说着,一群人远远地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第022章 流寇劫道难安宁
王若离冒冒失失地来到市集,才知自己回到了南靖城辖内,只是如今的南靖城已被岐南国所占。
不难打听到,本次率领岐南国大军进攻南靖城的将领,便是岐南国近年来声名鹊起的镇北将军胡不归。
这个胡不归,听说资质上乘,修炼有成,又熟读兵书,年纪不过三十来岁,已是化元期修为,更是被岐南国主封为镇北将军。当然,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是岐南国王族,是当今岐南国主的侄子。
大陆军制,素来严苛,军中十人小队设一小队长,为牙尉;百人中队设一中队长,为都尉;千人大队设一大队长,为校尉。
及至万人便已不再是尉官军职,而以将军统称,不过,将军之中自然也有高低之分,总共有三大级别的将军:军中以万人为一部,设一部将,统率万人部,无封号,即是普通将军,为下等将军;统率数位或十数位下等将军,赐双字封号,即是封号将军,又称杂号将军,如镇北将军、破虏将军、果毅将军等,为中等将军;统率数位或十数位中等将军,赐单字封号,一般以“前后左右,护卫平安”为号,如荆襄国左将军张去疾,护将军司马闻,为上等将军。自然,还有上等将军之首,统领全军,是为大将军。
南靖城是荆襄国二十四城之一,也是西南方的屏障,下辖九个军镇,每个军镇若按五十万人口算的话,再加上南靖城内百来万人口,整个南靖城总人口至少有五六百万。可惜之前非战时,并未驻扎大军,不过,荆襄国每城设一城主,下辖军士过万,各军镇驻有校尉,兵甲上千,光正规军就有近两万。再加上各地守备、衙役、捕快,各世家望族护卫、家丁、奴仆,对抗实力也不下十万。
然而,此次镇北将军胡不归率领五名部将,统兵五万来攻,主要也是把荆襄国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不到半个月时间,便攻下了南靖城。
此次两国交锋,也不再是小摩擦了,尤其荆襄国南靖失守,必然想挽回脸面,只是不知此次会派谁为主将,前来讨伐。
王若离未敢在城镇市集做太多停留,万一倒霉,凑巧被某些有心人认出身份,那恐怕得在敌国吃牢饭了。
于是,王若离都挑些偏僻小路行走,沿途不由心内感叹,两国交战,受苦的始终还是老百姓,许多居民因此而流离失所,更是由于突然失去官军的震慑作用,各地流寇四窜,若两国再开大战,恐怕这兵荒马乱的状况,还会持续好长时间。
王若离顺着小路出来,正待走入山谷,忽听得山谷之中传来喊杀之声
,当下几个起跃,爬上谷口的一棵大树。
只见山谷之中,一伙流寇,约有三十来人,正围住一辆马车。而马车四周只剩五六个护卫,战战兢兢地退缩僵持着,马车内更是传来女眷和小孩的哭泣声。
王若离居高临下,观察这辆马车的格调和布置,又请得起这么多护卫,心里揣测,这可能是个财主员外之类的有钱人家,想要远走他乡,躲避战祸,不料却被流寇遇上了。
这群流寇包围着马车,并不急切,只是压迫着,步步紧逼,缩小包围圈,几个冲突下来,又有两名护卫死于乱刀之下。
从余下的护卫的神情动作,可以看出,他们一个个早已惊惧莫名,只是深知即使投降也会被杀死,所以才不得不靠着马车,死死地硬撑着。
正在这时,从山谷右侧,传来几声马蹄声,远远地,两匹骏马飞奔而来。
及至近前,才见得马上的竟是两位女子,前面的女子面粉腮红,杏眼凤目,身穿浅粉色长裳,年约十五六岁,发髻左斜,用一支玉簪别着,此时身跨骏马,英姿飒爽,气质颇为不凡;后面的那位女子,年约二十二三岁,身着玄色紧身劲装,面颊白腻如雪,眉目清奇素丽,犹如雨后天晴般的清新沁人。
两人骑着高头大马,看到谷中流寇劫道,去路更是早被巨木堵住了,不由得勒马驻足。
流寇中的数名大汉见此纷纷围了上去,把两人围在垓心,看到两人容貌清丽,更不由得起哄调戏,仿佛十天没见过肉的饿狼一般。
“两位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一个左臂结实的大汉目露神迷。
“小娘子,跟大爷回山寨,我们好好来个**一刻值那个……那个……一千两黄金……”另一个前额微凸的大汉打趣道。
“去去去,刘老三,就你那根小竹箸,还想学人家卖弄文采。”又一个脸有刀疤的大汉站了出来,“还是我来,包管两位小娘子三天下不了床……”
几个大汉越说越难听,围拢过来,就想要把两个女子拉下马来。
两位女子闻言,早已是面色难看,尤其前面的那个粉衣女孩,脸色铁青,提着马鞭就往面前的刀疤大汉抽去。
刀疤大汉不以为意,扬手就想接住马鞭把女孩拉下马。
不料,马鞭还未入手,竟是力道强劲,刀疤大汉惊觉不妙,只来得及说出“硬点子”三个字,就被马鞭抽在脸上,一屁股跌坐在地。
旁边的大汉方觉不妙,纷纷亮起兵器,脸上换成了肃杀之色,相互结势地围攻过来
玄衣女子拔出长剑,恨声道:“安宁,速战速决,清出一条道路,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搁!”
“好!”粉衣女孩依言,从身后包袱拿出几节兵器,迅速拼接完成,竟是一杆两米多的长槊。
站在树上观望的王若离也不禁目瞪口呆,没想到一个如此清新柔美的女孩子,使的竟然是长槊这样的长重兵器。
只见两个女子提着兵器,纵身跃下,闯入流寇汉子之中,犹入无人之境,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这群围过来的大汉就稀里哗啦地倒下,嘶声哀嚎着,鲜血流了一地。
那边正在指挥包围马车的流寇头子惊见这边的变故,不由大怒,立即亲自带领十几个大汉围了过来。
两名女子脸色清峻,怡然不惧,长槊和长剑之下,那些流寇汉子难有一招之敌,只能仗着人多,相互配合,企图困住两名女子。
流寇头子挥着鬼头刀,当头劈向玄衣女子。
玄衣女子嘴角轻笑,反身长剑一提,就势拨开鬼头刀的劈砍,剑尖横划,直接划破了流寇头子的右手手腕。
流寇头子的右手鲜血长流,却是极为硬气,咬紧牙关,并未痛呼,手上更加死死抓着鬼头刀,不曾脱手,趁着攻势的惯性,不顾手上吃痛流血,又朝着玄衣女子一记横砍。
玄衣女子身法轻盈,脚尖只在地上一点,借力跳到流寇头子身侧,长剑斜刺,一剑刺破了流寇头子的喉管,抬手拔出,这才带出了流寇头子的一声临死前的惨呼。
旁边的粉衣女孩横槊舞动,呼呼风声,先后十数名大汉被其撂倒,死在了槊下。
王若离在树上看得分明,这批流寇可比几天前遇到的那伙山贼不知强了多少倍,光看这些大汉的执刀声势,至少都有练气期的修为,而那个流寇头子的招式气力更强,应该是凝气期的修者。
没想到遇上这两名女子,竟如砍瓜切菜般,被打得四散而溃,连流寇头子都是几招被结果了。
看那粉衣女孩使槊的气势,王若离暗暗比较,内心大为震动,隐约觉得竟是不弱于自己,而那玄衣女子明显修为更深,王若离推测,至少也是筑基期之上。
乍见流寇头子授首,余下的流寇纷纷四散而逃,也顾不上围困马车了。
从马车里,缓步下来一个小老头,约有五十来岁,精神瞿烁,脸现富态,带着护卫对两名女子连连道谢。
两位女子并未居功,只是让剩下的护卫帮忙搬开巨木,不多时,便清出了道路。
第023章 千兵围困险象生
王若离正自感慨揣度,到底猜不出这两名女子是何身份。
忽觉背后似乎声响大作,不由惊疑,往身后一瞧,只见从后面的树林,跑来几十骑战马,马上甲胄分明,竟是一批披甲的军士。而在战马之后,更是密密麻麻的步行军士跑步而来,声响震撼,惊飞了林中的大片飞鸟,看起来至少有数百人之多。
王若离眼角微眯,但见队伍前面,几个带路的,赫然是刚才溃逃的流寇,与众军士行在一起,竟未见半分的不和谐。
王若离内心隐隐不由想到,这些流寇和官军难道是一伙儿的?
转念一想,对啊,难怪这批流寇实力这么强,自己之前遇到的山贼与之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原来这批流寇竟然是官军假扮的!
想来南靖城正值新占,官军企图劫掠民间钱财,却不便以官军的面目出现,这才浑水摸鱼,假扮流寇。刚才那个流寇头子估计是个都尉,可惜这次遇到那两名女子,折戟沉沙,更是死伤惨重,这才回去搬来了大军。
王若离虽然身在树上,心内却是焦灼,以这数百人推进的方向和规模,必然经过自己所处的大树,谷口的树木并不繁茂,自己不被发现的概率极低!再看这批军士的服式,不像荆襄国的军队服式,对啊,南靖城为岐南国所占,这批军士必然是岐南国的官军无疑了。
当下,王若离不再迟疑,跃下大树,往谷中跑去。
谷中众人忽见一个陌生男子奔来,微有诧异,不过王若离一到近前,便喊声道:“刚才的流寇,搬来一波大军,左边的树林有数百名官军正围了过来!”
众人听得一片混沌,又是流寇又是官军?不过那个“数百”倒是让众人心里咯噔了一下。
两名女子看向王若离,有点怀疑,尤其粉衣女孩看向王若离的眼神充满鄙夷,估计是把王若离当成刚才拼斗的时候,临阵脱逃的马车的护卫中的一员。
不消片刻,便是声响刮来,几十骑战马当先冲出树林,趁着两名女子还未上马,直接想把谷中众人围起来。随后,树林中跑出大批军士,甲胄分明,队列齐整,竟是不下千人。
谷中众人脸色一沉,对方人数众多,实在难以对付。
两个女子对看一眼,微微颔首,急忙掠向骏马处,想要趁着军士集结
未毕,阵脚未齐,乘马突围。
不料对方为首的两个中年军尉,快马疾驰杀来,径直冲乱了谷中众人的阵脚,更是与两名女子拼了一记,其他快马纷纷围拢过来,一时间,两名女子被拖住了步伐,陷入了包围圈中。
王若离夹在马车的护卫之中,眼见那两名中年军尉出手,拦下两女,便知此次麻烦大了。
光看两人拦截的气劲,恐怕是筑基期之上,也就是说,来了两个校尉,手下至少还有十数名都尉,百数名牙尉,千名以上的军士,这还怎么打?
“你们竟然军匪勾结,涂炭百姓!”玄衣女子眼见之前荒逃的流寇夹在军中,不禁面色清冷地道。
“此地本就没有匪,何来勾结一说!”其中一个校尉,正襟跨马,冷笑着脸回道。
“我岐南国官军,无需两个荆襄国女子指手画脚!”另一个校尉冷眉道,此时谷中军士已集结包围完毕,“众军士听令,将谷中一干荆襄国奸细,悉数击杀!”
那边马车边的小老头一听,顿时慌了神,跑到两个校尉马前,屈膝哭诉道:“军爷明察,小老儿名叫方永福,是这南靖城宁水镇的一个小财主,不是奸细啊!求军爷大发慈……啊……”却是其中一个校尉听得不耐烦,直接弯腰一剑刺死了方永福。
“格杀勿论!”另一个校尉挥手下令,众军士提着武器攻杀而来。
短兵相交,几名马车护卫慌张应战,仅仅片盏功夫,便被数柄长剑刺了几个通透。
围攻的军士实在太多,更有持矛的军士对着马车车厢四面一通乱捅,顿时车内鲜血喷溅,传出几声女子的惨叫声。
王若离原本打算跳上马车,趁乱驾驶马车冲围,可惜还未提绳,便见马车被团团围住,不但车厢被捅得四面透风,连两匹骏马也在惨鸣中被捅了几十矛,一下子往旁栽倒,连带着马车倾斜,车厢内的物件尸首尽皆滚落而出。
王若离不得不跃下马车,挺剑砍翻一个冲上前来的军士,顿时又有两杆长矛迎面刺来,当下弯身避过,仗着身法,持剑横劈,割断了两个持矛军士的喉管。
只是不待向前迈进,又有五六杆长矛刺到,王若离只得纵身后避,再度回到马车边侧。
王若离持剑戒备,忽地眼角瞥见刚从车厢内滑落出来的物件尸
体之中,竟有一个小女孩,约莫十岁左右,夹杂在其中,不但身上沾满血迹,小脸上更是被鲜血溅了一脸,虽然情状狼狈,但却还活着。
看到这个脸上满是鲜血的小女孩,王若离不禁想到了,在小山村中,被那些山贼杀死的小妍,那么可爱,那么无辜的小生命,竟是早早地因为人为而夭折。
此时早有军士发现了这个在车厢内存活下来的小女孩,直接挺矛刺去。
王若离运气而上,持剑格挡贯势而至的长矛,右脚踢起,把左路砍来的军士长刀踢偏,又是一剑上提,划穿身前的军士胸膛,抢身一步,左手抄起小女孩。
甫一入手,便见三四柄矛头刺在了小女孩原先的位置上。
王若离提气后跃,长剑挥动,又是砍死三个靠近而来的军士,只是身后又有数杆长矛刺来,当下抱着小女孩往地上一滚,长剑前切,几个军士应声而倒,膝盖腿脚处尽皆中剑。
王若离抱着小女孩,长剑左右上扬,切死两侧的两名军士,把长剑往前一掷,将正前方的一个军士钉死在车厢上。就地抄起一杆长矛,挥动而起,构筑起一个战圈,阻挡四面军士的围攻。
如此乱阵之中,兵器长短尤为重要,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王若离也是考虑到以长剑对阵四面军士的长矛,颇为吃力,这才换成持矛。
王若离仗着修为,和四面军士拼斗不休,又接连刺死了十来个军士,只是军士实在太多,应接不暇,而其左手臂也在拼斗中被一个军士的临死反击划伤,鲜血犹在流淌,险些抱不住小女孩。
王若离趁着空档,快速看了看不远处,那两名女子同样陷入苦战。
粉衣女孩持槊闯围,虽然杀死了十数个军士,然而依旧被军士团团包围,她的后背已被鲜血沾染,显然是被军士的长矛刺伤。而玄衣女子因为衣服颜色太深,看不出是否受伤,不过她被两个校尉和数个都尉围攻,一时也是灰头土面,久久冲不出重围。
至于之前两名女子所乘的骏马,早被军士刺了不知道多少窟窿了。
形势发展对三人非常不利。
粉衣女孩已是满头细汗,她毕竟年纪太小,使的又是长重兵器,时间一长,隐隐有些脱力,一个不留神,被一个军士的长矛撂倒,眼见着就要被旁侧一名军士的矛头刺入腰腹。
第024章 镇北长啸胡不归
正在这时,一支墨钢羽箭穿透人群,直直地射入这名军士的后背,强大的气劲,裹带着军士往前进了好几米方才扑倒。
粉衣女孩趁此机会,横槊环挥,身子再度站起,看到羽箭的箭簇上熟悉的图案,脸面不由大喜喊道:“表哥!我在这里!”
原来山谷右侧,数十名青年男女,正骑着骏马闯入山谷,来到包围圈外。
为首的是五个青年男子,只见正中之人,年约二十四五岁,剑眉星目,英武不凡,正手持银角强弓,又搭一箭射入圈内,一个骑马的牙尉应声跌落马下;左侧那个头戴纶巾,面容俊朗,年纪约二十出头,却是手持两根金银短杵;右侧这个年近而立之年,白衣飘飘,颇为英俊,是个持剑的剑客;后面两人则是一个微有短须和一个有点娃娃脸的青年,一人背着重刀,一个手持长枪。
驰到近前,持弓青年急道:“对方军士太多,必须冲阵,擒下对方为首的军尉。”
“是那两名校尉,正在围攻若晴!”持杵青年凝目,快速观察了一下敌阵。
“时不可待!”持弓青年转身,安排道,“若明,你带大家冲阵!阿忠、阿念,冲阵后你俩开路!灵驹,你近我远,我们杀进去!”
“好!”一众青年男女昂声跨马,冲向包围圈。
持剑青年带着数十名青年男女发起了第一波冲阵,这些青年男女竟是修为不俗,一个个都在凝气期之上,驾马冲撞,短兵交锋,将对方的包围圈撕开了一角,更是刺死了几十名军士。
不过军士也是悍不畏死,持矛相搏,依然还是有三个青年被挑落马下,为乱矛刺死。
趁着对方阵脚微乱,短须青年和娃娃脸青年快马而来,一把重刀,一杆长枪,一路砍杀,左右挑刺,硬生生在包围圈口,冲出了一条血路,几十名军士倒在了血路之上,更是被快马践踏而过。
而持弓青年和持杵青年,紧随短须青年和娃娃脸青年之后,趁着包围圈撕开的空档,两骑闯入圈中。
持弓青年弯弓搭箭,双箭齐发,持杵青年横腰舞杵,格开就近数个都尉牙尉的进攻。两人配合默契,直冲而入,快速地来到了玄衣女子的身边。
另一侧的粉衣女孩一边仗槊挑开军士的兵器,一边高声喊道:“表哥,帮我!”
持弓青年闻声,连发两箭,射死了两个企图欺身粉衣女孩的军士,粉衣女孩趁这空档,几个跳跃,来到了几人跟前。
持弓青年和持杵青年并未停留,两人眼神交流,盯上左侧的那个校尉,持杵青年驱马直取,持弓青年弯弓待射。
那个校尉不由大慌,持枪远刺,企图逼退持杵青年。
不料持杵青年往前一扑,竟是弃马滚到校尉坐骑腹下,左手一杵杵到马腹,顿时让战马前蹄昂起,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而这时,持弓青年的羽箭刚好射到,这名校尉慌忙持枪格开羽箭,然而在羽箭的冲劲和战马伸蹄后仰的力道下,身子不稳,滑向了马下。
持杵青年刚刚钻出马腹,右手又是一杵杵来,这名校尉正在滑落之间,根本来不及躲避,便被一杵杵在了后脑勺上
,登时头颅破裂,摔地而死。
另一名校尉眼见同僚身死,有点慌张,只是被玄衣女子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这时,几名骑马的都尉逼近援助,粉衣女孩一个横槊重击,当先的战马被击中马首,虽有铁甲防护,到底气力太重,战马跌跌撞撞地往一侧偏去,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玄衣女子得同伴相助,一声轻叱,舞动宝剑,从马上纵身跃起,朝着那名校尉扑去,两人双剑硬拼了一记,校尉事起仓促,无奈不敌,坠落马下。
玄衣女子快速飘下,一个跨越,来到近前,横剑控制了校尉的脖颈。
王若离眼见两名女子来了强援,当下趁着军阵被冲破的空档,几矛撩开军士的围堵,来到这些青年男女的阵落边。
对方为首的校尉一死一被俘,顿时群龙无首,几名青年男女挟持着那名校尉,往自己这方退回。
沿途的军士有点投鼠忌器,不敢攻击,但却扩大了包围圈,把这批青年男女全都包围了起来。
“叫你的部下全部放下武器,让开通路,否则一剑刺死你!”挟持校尉的玄衣女子冷冷地威胁道。
“哼!”那名校尉面露不屑。
“快说!”玄衣女子杀意增浓。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本军尉屈服么!”那名校尉脸上全是决然,“你们一个都别想逃……啊……”却是持杵青年狠厉地一杵捣在那名校尉的左臂上,登时臂骨碎裂,痛出声来。
旁边围着的军士一个个目眦欲裂,恨不得冲上来拼命。
王若离见这伙青年男女一个个身手不凡,虽被上千军士包围,不过仗着冲阵之威,又擒下敌首,想来脱困应该不成问题,心里总算微微松了口气。
左臂因为受伤,还一直抱着小女孩,此时已经很是发麻,时下,王若离放下小女孩,只是看着小女孩的神情有点呆滞,恐是骤逢大变,一时难以适应。
正在这时,林间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有着特殊寓意的狼牙啸声,伴随着升起一股醒目的黑烟信号。
持弓青年闻声一看,脸色大变:“不好!有岐南国的部将在附近!”
部将多由化丹期修者担任,即使次一点的部将也基本都有煅基期修为。
“哈哈哈!”那名校尉虽被废了一臂,脸上却是狞笑,“有将军到此,你们插翅也难……啊……”那名校尉狠话还没放完,又被持杵青年废去了右臂,当下痛哼着说不出话来。
树林那边,发出黑烟信号的人,却来得飞快,只听得哒哒的马蹄声震,当先一人纵声长啸,内力浑重,震耳欲聋。
大多青年男女闻声,变得局促不安,似乎很是畏惧。
几十骑自林中奔出,来到圈前,围困的军士纷纷让开空间,只听得一个个激动地喊着“陈将军”“傅将军”。
闻此,王若离心内大焦,已经被上千军士尉官包围了,这又来了两个部将,就算是最次的部将,那也是两个煅基期啊!这还怎么脱身?
旁边的青年男女,也都一个个面露难色,没想到对方竟然一次性来了两个部
将!
当然,这还不是最惨的!
只见陈将军傅将军来到军前,竟是分立左右。
噔噔噔,马蹄缓步而来,后面又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身披银甲,头带银胄,容光焕发,英气不凡,骑着一匹赤鬃烈马,不紧不慢地来到众人面前。
这次,众军士却是高呼将军,全部跪下迎路。
英气青年高居马上,挥手止住军士的呼喊,骑着烈马,徐步绕在圈内,两眼冷淡地看着面前的这些青年男女。
青年男女一个个握紧手中的武器,全身戒备,如临大敌,甚至为首的持弓青年,不知不觉中,额角都流出了几滴细汗。
“执弓银角,鹰眼如炬,看来你是司马家青年一辈的翘楚,司马悦!”英气青年看着为首的持弓青年,嘴角轻笑道。
司马悦?王若离对司马家“心”字辈嫡系也接触过几位,大公子司马恪阴鸷,四公子司马怀草包,至于这个司马悦既然是“心”字辈里面的翘楚,想来应该有些本事。
“不错!在下司马悦!”司马悦对于被看出身份显得一点也不吃惊,只是反观对面的青年将军,心里不由暗暗叫苦,“阁下气宇轩昂,年纪不过三十多,修为气息竟已让人猜摸不透,又身居将军之职,莫非便是岐南国镇北将军胡不归?”
“你倒有眼力!”英气青年眼里似有欣赏地道,“便是本将!”
眼见这个英气青年的站位,在那陈将军傅将军之上,这些青年男女虽多有猜测,但听其亲口承认,一个个内心还是大为震动,脸有沮丧。
据传闻,这个镇北将军胡不归,贵为岐南国王族,又是化元期高手,只怕自己此次逃生无望啊!
“气质清新若雨晴,又喜穿玄衣,你应该是和司马悦齐名的,三大世家年轻一辈的两大领军人物之一,王家的王若晴!”胡不归旋又看向挟持着校尉的玄衣女子,嘴角轻咧,注意到玄衣女子旁边的持剑青年,嘴角滑过一抹轻蔑,“那么,看年岁,这位应该是停留在筑基期长达八年之久的王若明了。”
王若离不由注意到,原来这两人竟是自己家族年轻一辈里,唯二的两个踏入筑基期之上的嫡系子弟,王若晴是家主二哥王天彻次女,而王若明是家主大哥王天德长子,也是王家“若”字辈最年长的一位,今年三十岁。
胡不归并未停歇,又自指到那个持杵青年:“谢家青年这辈在三大家族中垫底,竟只有你一人踏入筑基期,你是小霸王谢灵驹。”谢家在20-30岁之间的青年人,仅有一人踏入筑基期,在三大家族中垫底,但并不表示它在三大家族中最弱。当然如果每个十年都是垫底,那么总体实力极有可能也是垫底。
“至于你们两个,应该是司马家旁支晋入嫡系的子弟,司马忠、司马念。”胡不归又看了看短须青年和娃娃脸青年道,“不曾想,三大世家青年一辈的杰出子弟,竟在南靖城凑齐了!真是好大胆子,还有这些荆襄学子,你们是想把南靖城当作历练之地么?哈哈!只怕你们有心来,无命回!”
说着,胡不归脸现一股冷峻杀意。
第025章 长身玉立卫将军
一众青年男女,看着眼前这个实际年岁,并未年长自己多少的青年人,感受着对方深厚的气息,竟似仿佛隔着好几辈人的感觉,一个个脸上充满了暗淡之色。
这时,一个修为应该有养气期的青年,趁着胡不归说话的当头,赤鬃烈马靠近自己的位置,心内不愿坐以待毙,纵身直扑,一剑从背后狠狠地刺向胡不归。
犹在说话中的胡不归,头也不回,也不见其有什么动作,便见一杆长矛飞起,直直地钉穿那个扑将过去的青年,裹带着速度不减地往后落去,直飞出十数米,矛头方才钉入地面,而青年整个身子被贯穿悬在矛身之上,嘴里鲜血泱泱直流,两眼圆睁而死。
整个过程,胡不归的言语竟然未有半分中断和影响。
这一幕,震慑了在场所有的青年男女,一个个脸上满是绝望,只觉得双方差距太过悬殊,全身上下都是一种无力感。
“知道本将为什么跟你们扯这么多闲话么?难道只是我胡不归喜欢卖弄见识?哈哈,你们还没有那个资格!”胡不归犹自提着缰绳,转过马来,自顾自地淡淡道,“你们是荆襄国青年一辈的杰出人物,想来你们国主,还有三大世家的家主,都不会如此放心地放任你们登临险地!本将一直在观察等待你们的护道者出现,只可惜,这么久了都不曾冒出,看来本将可以安心送你们上路了……”
“不是没有,是你看不出!”忽地,一个幽远清厚的声音传来,似乎隔着万里之遥一般。
一闻此声,胡不归一改散漫的气质,登时精神满溢,警惕地查看四周。
一缕清风拂过,众人面前多了一个素袍男子,仿佛这个素袍男子是凭空从山谷中冒出来的一样。素袍男子衣襟整齐,长身玉立,发梢随风摇曳,虽年过不惑之年,却不失俊朗轩昂。
“原来是卫将军!”胡不归见到素袍男子,面上布满凝重。
“卫将军”并非姓卫,而是其上等将军的军衔,姓吕名渊,出自荆襄学宫,是荆襄学宫三十年多来最杰出的学子,自学宫学成入军伍,多立功勋,累迁至上等将军,受封“卫将军”。
一般为视对高级将军的尊重,对中等将军都是改称封号将军,对上等将军都是尊称上将军。
荆襄国共有五位上将军,除了诸将之首的大将军,余下四位便是左将军张去疾,右将军青浮,护将军司马闻,卫将军吕渊,而吕渊在上将军中亦是拔尖的存在,今年四十有五,已是化灵期高层次的修为。
一众青年男女见到卫将军,不禁面露喜色,大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尤其荆襄学子中的几个女生更是欢呼出声。
毫不夸张地说,卫将军一直是荆襄国女子的梦中情人,虽然出身平民,但是修为精深,身居要位,而且身长俊俏,才艺俱佳。
“镇北将军奇兵突袭南靖,半月
便攻下一城,真是运筹帷幄,名动荆州!”吕渊幽幽地冷声道。
“卫将军何必挖苦,不归不过是侥幸,适逢其会罢了。”胡不归显得有点晚辈的谦谨。
“哼,今日荆襄学子试炼,失陷此谷,不知吕某有多少分薄面?”吕渊抬起眼皮,看向胡不归。
胡不归眼见这批荆襄国的杰出子弟,几可一网成擒,让其放归,心里自是万分不愿,微一细思,便即果毅决然地道:“不归不才,想要领教卫将军高招!”说着,拿出其成名兵器,月牙双戟。
当年,尚未及冠的胡不归,便是手执月牙双戟,在岐南国北部,闯下了赫赫声名。
情知无法善了,一众青年男女握紧手中的兵刃,准备迎敌。
胡不归放声长啸,纵马奔腾而至,扬起双戟,刺向吕渊。
吕渊反手拔出腰畔的细柳长剑,一个剑尖挑花,挑开月戟,一道柳叶剑气,顿时奔袭而出。
胡不归慌忙仗戟防挡,只是剑气锋锐无匹,击在戟上,不但发出嘹亮的碰撞声,更是在戟上留下了一道鲜明的裂痕。
胡不归看着戟上的裂纹,心绪难平,又见吕渊射来一道剑气,连忙仰身弃马,落到地上,而那匹赤鬃烈马被剑气削中,虽有铁甲护身,还是当腰断为两截。
胡不归见状虽惊,却不慌乱,凝气上戟,展开双戟,一钩,一刺,一啄,三式连环,双戟互补,一时间若行云流水,攻伐不绝,挥刺的双戟不但硬挡柳叶剑气,更是强搏吕渊的凌厉剑招,身法忽闪,来回侧绕,竟是接住了吕渊的十数招攻击。
吕渊不曾想到,这个胡不归,虽低自己一个级别,却能在自己的手下坚持如此之久,不由得刮目相看,对方年纪轻轻,已有如此修为,只怕不消十年,便能超越自己。
外圈围困的军士早已和一众青年男女混战成一片,司马忠司马念当先跨马冲锋,杀向一侧,几个养气期修为的青年男女从旁策应。
司马悦挽弓,搭射双箭,射向对方为首的两个部将,与谢灵驹王若晴配合殿后,带着大家集中往外围转移。
陈将军傅将军很是轻松地挡下羽箭,驰马快速掠来,王若晴利落地杀掉先前劫持的校尉,举剑迎击,只见陈将军横枪一挡,枪身前击,轻松穿过王若晴防御,重重击在王若晴腹部。
王若晴瞬间失去再战之力,跪倒在地,还好被旁边眼疾手快的粉衣女孩,一槊撩开,避免了被长枪刺死的下场。
而另一边的谢灵驹也是纵起身形,双杵重击,迎上傅将军。
傅将军手持长刀,一个劲力击在银杵上,迫退谢灵驹,顺手又是一提,刀身直接击飞了金杵,当胸往前划来。
谢灵驹连连惊退,可惜慌步倒退中仍然不及,胸口被傅将军的长刀划过,鲜血四溅。随着长刀的气劲一带,瞬间仰倒在地,失去了反抗之力,
眼见着就要被长刀当胸钉死在地!
突然,一个身影掠来,将谢灵驹当腰抱起,急急地错步跳开,原来是王若离,见着谢灵驹情势危急,挺身而出。
司马悦瞅着,以王若晴培基期、谢灵驹筑基期,二人这样的修为对阵两名部将,竟然都是瞬间落败,看来这两人应该都是化丹期的部将。
司马悦心里一阵焦急,招呼着后方的一众青年男女,拼力冲击,希冀冲出包围圈。
那边吕渊手执细柳长剑,发招间,剑气四射,周遭不少军士被溅射的剑气殃及,接连中招倒地。
吕渊蓄力一击,“拂柳式”,嘭的一声,将月牙戟身,削下一块,接着长剑穿过戟间构孔,刺穿了胡不归的左手,顺势打掉了他左手的月戟,随之一剑横削。
胡不归见此大惊,慌忙掷出右手的月戟,身子往后急退,落回围圈,混进了军士之中。
吕渊深深地看了胡不归的方向一眼,似乎想要再次出手,转眼见到另一边的青年男女险象环生,嘴下一叹,仗剑长掠而来,十几道剑气骤然射出,周围正自围拢过来的十数名军士,应声而倒。
吕渊几步掠到边侧,正见傅将军挥着长刀,想要将身前一个抱着伤员的青年一刀砍死,却是刚才,王若离虽然救下了谢灵驹,但被那傅将军堵住,节节迫击,逼入了死角。
一记剑气急速射来,傅将军闻声大惧,手中的长刀,改劈为挡。
不料,吕渊身形忽闪,从左路方向奔袭而至,但见一记柳叶快剑,直接将傅将军刺落马下,喉管穿破而死。
吕渊一手提起王若离两人,掠到青年男女之中,朗声道:“走!”说着,剑气散射,前方围困团战的军士,立马倒了一片。
司马忠、司马念借机策马强攻,冲出重围,余下的青年男女,赶紧随着两人身后,驾马奔出。
“弓弩营准备!”后边的陈将军,眼见对方脱出重围,策马逃走,当即下令,“放!”
几排弓弩,急急发射,两个跑得稍慢的青年,登时被射落马下。
断后的吕渊,长剑挥舞,剑气回旋,四散而开,不但生生地拦下了大批弩箭,就连围冲过去的军士也是靠近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众青年男女乘马突围,绝尘而去。
“留不住了!”胡不归适时地走了出来,右掌还捂着流血颤抖的左手。
“将军……”陈将军欲言又止,眼角瞥了一下傅将军的尸首,像是在请示胡不归,是否追击?
然而胡不归心里明白,对方不是一般的上将军,不但弓弩留不住对方,就算不计代价地用军士的性命填补,若对方一心想走,大可在军中来去自如。
胡不归抬手,令止放箭,凝视着卫将军快马远去的方向,久久不语,似乎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出十年,一定要超越对方。
第026章 墨台相助三剑客
卫将军携着一众青年男女,一路奔驰,及至安全地带,清点人员,原有37人,此一战,卒13人,且多人负伤,其中以谢灵驹、王若晴伤势最重。
王若晴腹部受击,淤血内积,以致经络不畅,手脚无力,而谢灵驹胸口所受的刀伤,深入内脏,格外严重,此时虽已包扎,但仍昏迷不醒。
适才情势危急,王若离随着一众青年男女突围,此时脱离危险,总算放下了心里紧绷的弦。
“你是何人?”司马悦挽弓落在队伍的后面,盯着王若离喝问道。
“表哥,他是之前山谷中,那个小财主的护卫,不是坏人!”粉衣女孩和王若晴并乘一骑,款款行来,许是刚才见到王若离救下了谢灵驹,对他的举动心感善意,这才开口解围。
司马悦闻言,瞥了王若离几眼,心里虽然觉得异样,但还是提了提缰绳,策马往前跑开了。
“我叫司马安宁,你呢?”粉衣女孩按马停下,眨着大眼睛问道。
“我叫王…额…离…额…林”王若离一路谨慎小心,当下有些迟吾,并未说出真名,“在下王林!”
“王林?呵呵,你的修为不错,有机会一道切磋切磋!”司马安宁不以为意,只是邀约王若离切磋技艺。
坐在司马安宁前头的王若晴,虽然脸色苍白,但两眼炯炯地看向王若离,眼里似乎闪过几丝智慧的光亮,嘴角轻笑着,却未搭话。
“他日自当好好领教!”王若离嘴上应着,眼瞧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一两岁,修为却不弱于自己的女孩,听其名字,竟然不是司马家嫡系!司马家那些老头儿,脑袋都是怎么想的,这么优秀的苗子竟然不收入嫡系?而且司马安宁和司马悦,应该都是司马家的族人,为何司马安宁却唤司马悦表哥?
王若离转身看着这队青年男女,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此时云集南靖,更有卫将军随行护道,不知所图何事?
转念一想,自己人微功弱,还是少掺和他人的图谋,队伍中虽有王家王若晴、王若明,但到底父亲与对方父辈的关系并不和睦,何况对方还有卫将军这尊大神在,万一翻脸,纵有十个自己也不够对方杀的。
于是,王若离告辞了队伍,带着小女孩,两人一马,独自离开。
司马安宁虽有心挽留,到底没有说出口,而队伍中的卫将军,只是稍稍看了王若离一
眼,并未放在心上。
又行两日,王若离已出了南靖地界。
王若离虽然心系父亲的安危,但市间商贾,恐怕难以打探清楚详况。想到自己失踪了一个月,荆阳王家必然乱成一团,父亲和于老他们应该会派人四处寻找,自己应当及时向家里报个平安。
王若离与小女孩共骑一马,悠悠地走在官道上。
好在之前山村杀戮,大多银两尽入了王若离的腰包,倒也不担心路上的一应用度。
小女孩很是缄默,一路走来,话语甚少,只知道名叫方小木,是那小财主方永福晚来得女,一直奉为掌上明珠。
官道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椿树,虽然入眼尽是盎然的绿意,可惜却是臭椿,散发的味道让人觉得有些难闻。
忽然,前方官道,跳出两个大汉,手上握着大刀,大摇大摆地堵在官道中央。
同时,从后方也迂回走来两个大汉,一行四人前后包抄,把王若离两人一马围在路中。
王若离不由哑然,这年头,劫道的也太多了吧!更何况自己除了一匹马,全身上下都是从那山村中换上的粗布麻衣,怎么看都不像肥羊啊!
“两个小娃,乖乖下马,省得大爷动粗!”为首的大汉张狂道。
王若离刚抱着方小木下得马来,其中一个大汉便迫不及待地扯过缰绳,摸了摸骏马的鬃毛,大赞道:“好马,好马!”
为首的大汉提着大刀,冷眼地看着王若离两人:“大爷瞧你们两娃儿年纪小,今日就大发慈悲,放你们一马,拿上包袱赶紧走,这匹马,大爷要了!”
说着,大汉忽地看到马背上的包袱,似乎有个长条形状,像是一把长剑,不由心思一转,难道竟是个会家子的?
王若离也注意到大汉的眼色,正想抱起方小木,准备发难。
却在这时,前方快马驰来三骑,当先一个青年高声喊道:“兀那贼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劫道!”
众位大汉一听,身子一紧,似乎认出了对方。
为首的大汉哐当一声,提起大刀,恶狠狠地道:“你们几个小子,屡次坏我好事,断我财路,今日大爷就跟你们拼了!”
余下大汉纷纷握紧大刀,迎上了这几个青年,两方在官道上拼斗了起来。
王若离见着这几个大汉虽然长得人高马大
,但手上却稀松平常,只有为首的大汉勉强算是进入练气期层次,而反观那三个青年,至少都有凝气期修为,又是衣履奢华,看来应是城中达官显贵家的子弟。
不多时,便有两个大汉的身上挂了彩,为首的大汉被几剑击退,眼角一眯,叫了一声扯呼,慌不迭地带着几个大汉钻进了路旁的树林,逃之夭夭。
三个青年也不追击,几人只是欢呼着相互击掌,像是在庆祝又打跑了劫徒。
王若离忍不住一阵苦笑,这三个青年看来都是菜鸟,空有凝气期修为,十数招方才打伤那几个大汉,下手也都是些皮外伤。
王若离笑笑着,还是走上前去,作揖道谢。
三个青年脾性倒是随和,为首的青年,笑容和煦,长得一表人才,健谈着招呼道:“听说过墨台三剑客么?”
王若离摇头。
“果然有眼光,一下子就被你认出来了!”健谈青年仿佛没看到王若离摇头一般,继续滔滔不绝地道,“不错,在这方圆百里之内,谁人不知我们墨台三剑客,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声名远播,如雷贯耳……”旁边两个青年一阵头大,都装着不认识他了。
“对了,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健谈青年回过神来问道。
“在下王林,这是舍妹小木。”王若离依言道,旁边的方小木听其这般介绍自己,淡漠的眼角不由得多看了王若离一眼。
“好名字!虽然与本剑侠大名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已属不俗了!仔细听好了,本剑侠是余暮秋!没错,便是生于这般暮秋时节,故有此名!”健谈青年急待王若离说完,便即先声道,睁着眼睛盯着王若离,似乎在等待着赞誉,静候些许后,微微失望地复又指了指其他两位青年,“这是赖逢生!丁铃!”
王若离这才注意到,其中一个青年竟是女扮男装,只见其眉角有颗美人痣,下巴微尖,身长七尺有余,丝毫不逊于男儿身高,容貌长得还算清秀。
女子见王若离多瞧了她几眼,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快,勒马回首对着另外两个青年道:“你们两个,走了!”
姓赖的那个较为腼腆的青年默默跟上,健谈青年则嘟囔着,不情不愿地扬鞭追去,回头不忘对王若离喊道:“王林兄弟可以在墨台城稍稍打听,那里还流传着我们三剑客无数行侠仗义的光辉事迹……”
声音悠悠远去。
第027章 荆阳纸贵识途回
当天傍晚,王若离便携着方小木进了墨台城。
虽说前方的南靖城刚被岐南国的大军攻破,但让王若离有些意外的是,这座距离南靖不远的墨台城,守卫却不森严,而且城门大开,车马行人往来,也是颇为频繁。
两人缓步走在宽阔的大街上,只是后头的方小木,就像一块木头似的,默默地跟着王若离。
此时的王若离,心里正在打鼓,暗自思量着,这墨台城偏居南方,不知坐镇此城的王家执事,为人如何,属于哪个派系?自己人生地不熟,一路行来多经波折,心里不得不多存一丝戒备。
只是如今自已回到了荆襄国内,与家族取得联系才是上策,一来可以知会父亲他们安心,二来也可以为自己的安全多一份保障。
见得街道繁华处,有一面宽长的招牌吊旗,迎风飘扬,正是“王氏书行”四个大字,王若离打定主意,带着方小木,笔直地走了进去。
王若离行走在书架之间,耐心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但见几个书生正在不远处,挑着杂论书籍,还为了某个古怪的言论,相互批驳。
正当王若离走到诗词书区的时候,忽见架子上摆着一本《回乡偶书》,不由得计上心来。
王若离拿起这本书册,来到掌柜桌台,把书册丢在了掌柜面前,语气很是不满:“掌柜的,你们这本《回乡偶书》怕是盗版吧!作者明明是荆阳人氏,为何你们王氏书行却刊印成了浔籽人氏?”
浔籽?有这个地名吗?
掌柜是个花白胡子的老者,眯着一双小细眼,凑近了过来,看着《回乡偶书》的背面,赫然写着“作者:贺章,永兴人氏。”
老者微有迟疑,旋又眯了眯眼,看了王若离一下,却不着恼,只是捋了捋胡子,言语客气地说道:“贵客有所不知,只因荆阳纸贵,这些个作者大多哗众取宠,做不得数的!”
“既然荆阳纸贵,为何荆阳家族不派人到浔籽,采买市纸?”王
若离微感诧异,不禁看向这个心思细腻的老者。
老者也是上下打量着王若离,一字一句地道:“采买商家,十日前便已到达,只是市纸难觅,苦寻无果。”
“采买事大,所托何人?”王若离心内一喜,不由接着问道。
“姓裴名琼,乃是荆阳市纸的贴身护卫。”老者仔细地盯着王若离,似乎想要从他的言语神情间,看出一点端倪。
“这本书,本少爷买了!”王若离心里总算着地。
“贵客请进里屋稍等!”老者起身,引着王若离进了内堂小憩。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便见书行门口行色匆匆地进来几个腰间带刀,面容急切的青年,为首一人正是裴琼。
裴琼走进内堂,便见书案边的王若离,正在翻着书册,一时激动莫名,慌忙拜倒,颤声道:“少爷,您一切平安,真是太好了!”
那个花白老者名叫冯希德,是墨台城王家执事的下属,此时见到他们主仆久别重逢,让侍者奉完茶后,便非常识趣地摒退了左右,带着几个护卫退到了房外,只留下王若离和裴琼坐着叙谈。
王若离从裴琼处,总算了解到南靖城的情况。
当时岐南国镇北将军胡不归奇袭南靖城,守城官军不敌,纷纷四溃,南靖城主连同多名校尉先后战死。
至于三大世家各自派在南靖城的坐镇之人,王家的王天洋,谢家的谢玄觞,司马家的司马谨,在攻城战中转移产业、物资和人员。
除了谢家运气不佳,在撤退中偶遇岐南大军,被对方重重包围而全军覆没,王家、司马家都是有惊无险地退出了南靖城。不过王天洋在撤退中手臂受了点轻伤,所幸并无大碍。
然而,当日还在撤退中的王天洋收到于老的传书,闻知自己的独子失踪,五内焦急,在归途中便安排手下连同荆阳王家府中的护卫撒开范围,在整个荆襄国内大肆搜寻,并联络故友、商盟、镖局、佣兵等等,多方查探,
可惜一个月来,一直音讯全无。
裴琼一行四人,便是被安排在墨台城寻找的小组,还好他们幸运,今日书行掌柜派人来报,说是有少爷的消息,几人这才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闻知父亲无恙,王若离总算放下心来。
“少爷,还有一个消息,不知是否有用?”裴琼想了想,还是说道。
“什么事?”王若离兴趣泱泱。
“南靖城那边传来消息,两日前有三个亲近岐南国的门派被灭门,听说连只狗都没留下!”裴琼凑近,压低声音道,“据坊间传闻,可能是荆襄学宫的人做的。”
王若离不觉想起,那批以三大世家杰出子弟为首的世家中人和荆襄学子。
只是事不关己,王若离便即淡淡地道:“无碍,不用理会!”
当晚,王若离方小木连同裴琼几人在墨台王家住下,并见到了墨台城王家执事,对方个头矮矮,小腹便便,是个年过五旬的小老头。
王若离从裴琼悄悄的介绍中得知,这个小老头名叫王光历,出身王家旁支,年轻时资质平平,晚来倒是奋发向上,终于在四十一岁时,顺利地踏入了筑基期,也因此蒙受长老会重用,被外派为墨台城执事。
王若离在心里,暗自比较,以这个王光历的修为,恐怕连王若明都不如,更不用说已经踏入培基期的王若晴了,身为一城执事竟然连年轻一辈的人物都不如?
不过转念又一想,王家各城的执事,平均水准应该都在基田三道(筑基、培基、煅基)之内,而像自己父亲那般修为的,恐怕已属特例了。
当晚,王光历亲设宴席,为王若离接风洗尘,席间觥筹,相饮甚欢。
次日清早,王若离带着裴琼等人乘马离开,启程返回荆阳,只因方小木年纪尚幼,故而还是和王若离并骑一马。
几人轻装快马,日行夜宿,不出五日,便已行了两千余里。
第028章 湘妃一笑倾国色
这一日,几人薄暮时分才赶到湘妃江畔,于是便在南岸渡口的客栈住下,留待明日再行雇船渡江。
方小木年纪小,早早便睡下了。
裴琼他们几个护卫都是青年人,拉着王若离来到了江边的酒肆。
只见此时天色虽晚,但隔江对面,却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南岸的渡口,虽然不如对面繁华,但附近的酒肆、茶楼、边摊、饭馆,却也是热闹不凡,生意兴隆。
“少爷有所不知,湘妃江对面便是双门城,是这中南一带最繁华富庶之地,也是各世家门阀竞相争夺之处!”王若离正手执杯盏,眺望着沿江对岸,身后的裴琼饶有兴趣地走了过来。
“说起双门城,不得不提它名字的由来,大凡城池皆四面筑墙,留有城门。然而这个双门城却建在湘妃江拐角之处,北面和西面濒临江水,始建时竟只在东面和南面筑墙,留有双门。百年来不曾再筑其他两面墙,双门城名字也一直沿用至今。”一个护卫忍不住凑了过来。
“双门城位于湘妃江畔,商贾军利,船舶交通,无不与湘妃江息息相关,所以还有一个别称,叫做湘妃城!”另一个护卫也是持杯加入了讨论。
……
王若离几人正在闲谈,不远处,一个面容消瘦,留有长须的麻袍老者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看了过来:“你们可知绵绵此江,为何叫做湘妃江?”
邻座的酒客,大多是异乡行客,其中一个不由凑趣道:“老丈可知因由,不如说与大家听听?”
“就是就是!”一个个酒客似乎被勾起了兴致。
老者见到四周的酒客,纷纷等着自己讲述湘妃江的由来,似乎有些志得意满,侃侃而道:“话说百年前,这条江边有座小镇,镇里有两户富贵人家,一家姓萧,一家姓张,两家父辈是多年的知交好友。
时值两家夫人同时有孕,于是萧张两家同时摆宴庆祝,借着宴饮的兴头,双方父辈为两个孩子定下了约定,若生的是两个男娃,便结为兄弟;若生的是两个女娃,便结为金兰;若生的是一男一女,那便结为夫妻。”
老者说着,抿了一口小酒,旁边的酒客正听个故事开头,不由催促:“然后,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
王若离几人,就近挑了张桌子坐下,一边倒酒,一边听着老者继续讲道:“等到萧张两家夫人顺利生产,萧家生的是个小姐,唤名萧湘妃;张家生的是个少爷,取名张世美。
两个孩子打小一起玩耍,青梅竹马,感情笃厚,长至及冠之年,便遵循父母之约,结为了夫妻。
婚后两人,琴瑟和鸣,十分恩爱。
可惜好景不长,萧家在一次生意中,不但赔进了大批钱财,还招惹了一位朝中的高官。
那个高官,虚构罪名,嫁祸给了萧家。
萧家虽散尽家财,四处求援,却终逃不脱牢狱之灾。
萧家的败落,让年纪轻轻的张世美认识到高位的权势,自此开始奔走,求取功名。
无奈几年过去了,还是无人举荐,四处碰壁,正在张世美心灰意冷之际,得到了一位藩王的赏识。这位藩王对其颇为看重,将其引为心腹,经常让其出面处理各种事务。
张世美身在其中,尝到了权力的甜头,自此,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张世美借着藩王的信任,暗中构陷,将当年陷害萧家的那个高官赶下马来,并请藩王出面,为当年萧家的冤情翻案。
萧家的冤情,虽然沉冤昭雪,但萧家两老却早已死在了牢中。
之后,为了感谢藩王的青睐和帮忙,张世美特意在家中设宴,款待藩王。
谁曾想到,藩王嗜色成性,在席间借着酒劲,瞧见张萧氏美貌,便对其上下其手,欲行不轨。
张世美眼见藩王如此行径,正要出言喝止之际,却被藩王许诺的高官厚禄说动,什么事情都没做,眼睁睁地坐视妻子受辱。
张萧氏不堪屈辱,当天夜里便投了江水,死后灵魂不灭,化作了江中的江灵。
至于张世美,则受到了藩王的重用,自此两人狼狈为奸,为害邦国,最后更是举兵造反。
时值藩王和张世美领着反军攻城略地,一日,两人率着反军渡江,在江上遭遇了恐怖的巨浪,整支反军都被吞进了江腹。
据传闻,是一只江灵兴风作浪,借着肆虐的江水,惩处这对奸人,而这只江灵,便是当初投江自尽的张萧氏,也就是萧湘妃。
人们为了感谢萧湘妃引浪淹死了作乱的反军,遂把此江,命名为湘妃江!”
麻袍老者费了大番口舌,总算把湘妃江的由来悉数道出,只是众人听在耳里,似乎意犹未尽。
这时候,酒肆老板娘扭着腰肢,提着两坛美酒过来,一边拍开封泥,一边悦声道:“难得今夜各位酒客齐聚寒肆,谈论坊间传说,奴家听来也觉得颇为有趣,这两坛美酒,奴家请客!”
一众酒客闻言,纷纷叫好,临桌的一个大汉,连忙一把接过美酒,倒上一碗,闻着淳淳的酒香,忍不住赞叹:“老板娘不但人长得香艳,连这酒也酿得如此香醇!”
老板娘闻言莞尔,掩着嘴吃吃地笑骂道:“油嘴滑舌!”
王若离不由端详了一下这个酒肆老板娘,见其虽然年有四十来岁,且浓妆艳抹,但难掩姿色,想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众人正自推饮了一杯,这时,左首的一个中年文士放下手中的酒杯,理了理两袖,长声言道:“本人这里,还有湘妃江名字由来的另一种说法。”
“还有其他什么说法,不妨说来听听!”旁边的酒客借着酒兴,纷纷让中年文士说来分享。
那个中年文士也不着急,又自喝了满杯的美酒,才缓缓道来:“传闻近百年前,江边有户姓张的人家,父亲是个饱读诗书的文士,而他有个儿子,名叫张元稹,从小生在书香门第,两岁识字,六岁作诗,是个远近闻名的小神童。
长至十八,更出落成了一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大才子。
张元稹虽然富有才情,却性情冷淡,常常幽居独处,更是喜欢冬日孤江垂钓。
这日,张元稹正在江心小洲垂钓,忽然天气骤变,刚刚还是烈日当空,这会儿已变成了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但见江面下,许多鱼儿在冒泡,更有一些朝着江面跳窜。
其中,一只红色的小鲤鱼,一不小心跳出了江面,落在了碎石滩上。离开了江水,小鲤鱼明显更加焦急,拼命地乱跳,却是偏离了方向,越跳离得江水越远。
张元稹虽然喜欢钓鱼,却是享受钓鱼的乐趣
,并不杀鱼,往往喜欢把上钩的鱼儿放生。
当下见到这条小鲤鱼瘫在沙洲的碎石滩上,奄奄一息,便动了恻隐之心,将这条小鲤鱼,捡起放回了江里。
小鲤鱼在江面下,冒着泡,摇了摇鱼尾,像是在感谢张元稹的救命之恩一般,之后,便游往江水深处了。
张元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过了几年,有一天,张元稹闲逛庙会的时候,偶遇一个妙龄女子,长得国色天香,娉婷袅娜,当场惊为天人,几经辗转打听,方才得知,这名女子原来是萧府的小姐,芳名湘妃。
张元稹回到家后,每每忆及那日庙会,忆及那位明媚动人的萧家小姐,忆及她那勾人的回眸一笑,心内由衷赞叹道:湘妃一笑倾国色。
于是,张元稹对萧湘妃展开了强烈的追求攻势,凭借着过人的才气,不俗的家世,还有俊朗的外表,很快虏获了萧湘妃的芳心。
两人郎情妾意,不久便拜了天地,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可惜流年不利,两人所在的州郡有藩王造反。反军为筹粮饷,经常四处烧杀抢掠,搞得民怨载道。
时有一小股反军闯入张家,对着家丁奴仆就是一阵乱砍乱杀,这可把张家父子吓坏了。
反军穷凶极恶,不但洗劫了张家钱财,还不肯放过张家众人,眼见着爱郎张元稹就要被这股反军杀死在乱刀之下。
这个时候,萧湘妃挺身而出,施展出强大的灵法,将这股作恶多端的反军尽数消灭,解救了张家众人。原来……”
中年文士说了一大串的话,似乎口渴了,端着酒杯,又满满地饮了一杯。
“原来什么?”旁边正听得兴起的酒客,见到中年文士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个忍不住催声道。
中年文士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稍等,又斟满一杯饮下,这才微笑着续道:“原来,原来这个萧湘妃便是几年前,张元稹救下的那条红色小鲤鱼所化,只因那时正值孱弱,无法自救,幸好蒙获张元稹搭救。
小鲤鱼一直感激在心,便自化为人身,前来报恩。
可是张家深受伦理教化熏陶多年,在知道前因后果后,畏惧萧湘妃是妖怪,再不敢与之为伍。
张元稹悖不过世俗的压力,以及内心的畏惧不安,最后还是写下了一纸休书,断了与萧湘妃的夫妻缘分。
萧湘妃在见到世俗的炎凉和爱郎的疏远后,黯然地离开了。
自从萧湘妃走后,张元稹每日思念难寐,常常夜里乍醒,心里越发的百般不是滋味。
数日下来,张元稹更是借酒浇愁,凭着对湘妃的缱绻思忆,挥笔写下:‘曾经东海难为水,除却昆山不是云’!写完兀自抹泪哀泣。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又有大波反军闯入了张府,正是为数日前在张府全军覆没的那股反军复仇而来。
在一通乱刀直闯之下,张府被屠戮殆尽!
等到萧湘妃忍不住对张元稹的思念,悄悄回来探望的时候,已见爱郎惨遭杀害。
萧湘妃痛不欲生,抱着爱郎的尸首哭了三天三夜,又看到张元稹生前写下的那句诗句,不禁泪如雨下,抱着爱郎一起投进了江水之中,从此再无音讯。
人们感慨这对有情人,明明相爱却只能阴阳相隔,遂把两人投身的江水,取名为湘妃江!”
第029章 三个故事本一家
“萧湘妃竟然是妖怪?”一旁的酒客听完故事,不少人忍不住疑虑出声,“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妖怪!”
“就是,好好一个传说,怎么还扯出妖怪来了。”邻座的一个虬髯大汉不满道。
“传说,传说,既然是传说,那就传着说上一说,无关风雅,不为真假,只求得酒间博得一趣罢了!”中年文士不以为意,恬淡着又是满饮了一杯。
“好一句酒间博得一趣!”门口处,一个面庞清瘦的中年汉子,挽着袖管,站了起来,举杯敬道,“冲着这一句,就值得解某敬上一杯。”
“不敢当!”中年文士起身回敬,“倒是韩某献丑了!”
两人惺惺然相敬了一杯,清瘦汉子敞开喉咙,又说道:“赶巧了,解某这里也有一个湘妃江名字由来的说法。”
“还有哪种说法,说与大家品评品评吧!”听到还有一个湘妃江的故事,四周的酒客又被点起了兴趣。
清瘦汉子嫌酒杯喝着不过瘾,直接倒了满满的一碗,嘴角略带神秘地道:“我要说的这个故事,却是和湘妃江广为流传的一个禁忌有关,至于是什么禁忌,且容解某先卖个关子。”
喝下一碗美酒,清瘦汉子清了清嗓门说道:“湘妃江上一直流传着一个禁忌,而这个禁忌的开端,起源于百年前。
那时候,双门城未建,两岸更加没有如今这般繁华,然而那时,这附近一带却是环境优美,风景如画,极得文人雅士的青睐。
有一日,江上缓缓地飘来一艘画舫,是临近城池的几个富家子弟偕伴出游,来到湘妃江上,一时被这湘妃江的美景吸引住了。
虽说富家多败儿,但同样不缺饱学诗书,精明才干之士,船上就有一位才高八斗,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名叫张居易,是临近城池的张家独子,虽然年纪轻轻,但却诗文俱佳,隐隐有大家风范,更被朝廷破格提拔,官居六品员外郎。
正当几人为这美景吟诗作词之际,忽有伺候的奴仆见到江心有人溺水,正在扑水求救……”
“凭空的,怎么会有人在江心溺水呢!”原来是饶感兴趣的酒肆老板娘,凑过来听湘妃江的传闻,听到疑问处,忍不住直接打断道。
“不急不急!”清瘦汉子却不着恼,淡淡地接着道,“当下画舫驶近,几名青年差遣下人,把溺水者捞救了上来。
然而,船上众人根本无人有心思在意,为何无端端会有人在江心溺水,因为映入眼前的,是一个柔媚秀美到极致的女子,只见其衣衫尽湿,薄薄地贴在身上,把她的身材衬托得分外窈窕诱人,还有那被江水打湿的秀发,微似垂泣的眼眸,这种种的一切,把她楚楚可怜,惹人爱惜的模样,深深地印在了每个青年人心头,一个个再也不愿意挪开目光。
几个青年人大献殷勤,关怀备至,并得知了这名女子,名叫萧湘妃。
原本私交还不错的几个青年,为了萧湘妃互不相让,明争暗抢,最后还是张居易凭借着显赫的家世,拔得头筹,把萧湘妃接回了张家。
为了萧湘妃,张居易不惜与父母闹翻,坚决退掉了父母为其定下的婚约,执意要娶萧湘妃为妻,把两老气病不起。
可惜,张居易已被萧湘妃迷得神魂颠倒,两人你情我浓,如胶似漆。
正在张家大张旗鼓,准备婚礼的前夕,一个姓韩的弱冠小道登门拜访,言称张家公子印堂发黑,遇上邪物,恐有血光之灾。
在张家这般喜庆时节,小道说出这样的话语,毫无疑问,顷刻就被张家扫地出门了。
张家的婚礼如期举行,这对新人拜完堂便入了洞房,当夜府中更是一阵阵欢宴之声。
然而,次日一早,负责洗漱的丫头进到婚房时,却惊讶地发现,新郎新娘都不见了!
张府大动,派人满城寻找,直到日暮黄昏,才在那日两人相遇的江边,找到了张居易的尸首,只是此时尸首的心脏已被人活生生取走了。
接着,一连数十年,只要有张姓的俊俏年轻人去到此江,听说都会遇见一个名叫萧湘妃的女子,而且无一例外,这些张姓青年都死于非命,心脏被生生掏走!
此,此江便有了一个禁忌,那便是,但凡姓张的青年,无人再敢踏足此江。
这条江水,也由于萧湘妃带来的赫赫凶名,被世人称为湘妃江,以示警戒不明缘由前来的张姓青年。”
王若离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故事,这些故事乍听之下,都似平淡无奇的坊间传说,但三个故事,却有三个不同的萧湘妃,当王若离一个个故事连贯听完,不由得将三个故事做着对比,忽然惊觉,这三个故事会不会是一个故事?如果……?那么……!
此时夜色稠深,王若离只觉得自己后背,竟是拔凉拔凉地惊出了一层冷汗。
酒肆中的一众酒客,还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湘妃江的传闻轶事,有痛苦叹息的,有爽快吆喝的,有推杯笑语的,有喋喋不休的……
麻袍老者持杯忍不住道:“原来百年前便已流传出这样的禁忌,老朽实在孤陋寡闻,此间才知缘由始末,倒是多年来,此禁忌似乎渐渐销声匿迹了吧!”
“哈哈!不错!”清瘦汉子大笑出声,“之所以渐渐为世人淡忘,盖因湘妃江多年来,再未有类似禁忌事件发生。”
“这是为何?”中年文士也是颇为心疑。
“哈哈!”清瘦汉子又是大笑,缓缓才道,“萧湘妃危害乡里,作恶多端,终于在一次残杀一个张姓青年的时候,被一个大人物凑巧遇上。那位大人物不齿她的恶劣行径,当场将其镇压江底,想来如今已有五六十年了吧,你说是吧?萧湘妃!”说着,清瘦汉子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了酒肆老板娘。
随着清瘦汉子的话语转移,酒肆中瞬间鸦雀无声,一个个惊惧不定地看向酒肆老板娘。
酒肆老板娘原本花枝招展的笑容随之僵在脸上,整个脸色垮了下来,变得冷厉阴沉,冷冽的目光直直地与清瘦汉子针锋相对:“你是何人?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哈哈!区区不才,正是蟹子河河伯!”清瘦汉子满面笑容地道,“草名解江是也!”
“没想到一只蟹将都封了河伯,看来东海无人了!”萧湘妃虽然脸色凝重,言语间却是不落下风。
“哼!你若不是有我主上的一丝血脉,你以为你还能苟活至今!早就被那位大人物揉为齑粉了!”解江闻言冷哼。
“不要跟我提即墨王,那个老匹夫,混账东西,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萧湘妃提起旧事,仿佛格外气愤,看来当年恐怕不止是被镇压江底这么简单。
“就凭你?别痴人说梦了!”解江不由哂笑,“不要说即墨王,今日就凭我解江一个小小河伯,也能把你绳回东海!”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萧湘妃面色冷凝。
四周一众酒客闻听两人的对话,浑然不知所云者居多,诚如王若离,就是抓瞎一片黑。
然而,却有两人脸现凝重,似乎略微知情。
那个麻袍老者两眼紧张地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萧湘妃和解江,心里直冒着一个念头:竟然是即墨王!那可是一位灵王啊!
至于中年文士,则是谨慎地看向萧湘妃,缄默不语,似在思索。
“你就是当年那个姓韩的小道士吧!”萧湘妃瞥了中年文士一眼,冷淡地道,“没想到你有一个好师傅,待会再与你慢慢算账!”
“既然东海来客,那便没有韩某什么事了!”中年文士抽身站起,揖礼作别,“韩某这就告辞!后会有期!”说着,起身掠出屋外。
那边萧湘妃见其要走,素手一招,一股风浪骤起,袭向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也不慌张,在后背行囊一拍,一柄青澄宝剑顿时飞出,右手提剑,挽了几个剑花。凝起的剑花与扑来的风浪相碰,虽然相继为风浪所击碎,但中年文士趁着风浪被搁缓的空隙,跳上宝剑,几个闪避,晃晃荡荡地从风浪间穿过,施施然往远处飞去。
王若离大为震撼,御剑飞行,竟然是位灵境之上的强者!不由咂舌,这间小小的酒肆,看来是卧虎藏龙,恐怕正在言语交锋的那几个也非泛泛之辈。
只是时下,根本没有时间遐思,因为萧湘妃卷起的风浪,速度不减地扑入酒肆
,顷刻便把靠近的门窗桌椅,拍成粉碎。
酒肆一众酒客大慌,一个个拼命后窜躲避,还好扑到地上的风浪不再暴虐,只是归为普通的江水,漫过了地面。
麻袍老者似乎害怕被殃及池鱼,赶忙起身道:“老朽适逢路过,无意惊扰两位叙话,这就离去!”当下驾剑,急飞而出,正在对阵中的两人却都未加为难。
又一个灵境之上的强者!王若离看得都有些麻木了,心里不由暗诽,灵境强者不是号称千万人中难出一人么!今夜怎么似多得满大街乱窜。
对阵中的两人,似乎未将酒肆内其他人的生死放在眼里,而是直接动起手来。
以两人为中心的气场太盛,酒肆一众酒客纷纷被掀翻在地。
解江两手持着镔铁红剪,就像一对寒光凛凛的剪刀,又像河中螃蟹的大钳,每一个攻式,都带着磅礴的红光;而萧湘妃身子轻盈,游走在红光之间,犹如雨中漫步,又如轻歌曼舞,姿态煞为好看,凝目细看,才见其武器原来却是几道金丝,若不仔细,断断察觉不着金丝攻击的轨迹。
酒肆众人在两人的互攻之下,惨遭波及,有为气势重压而晕厥的,有为金丝切到而断为几节的,有为红光尾稍带到而化为焦炭的……
场中两人的相斗已臻白热化,萧湘妃卷起大波风浪而来,呼啸的声势很是震慑。
解江的脸上却是满不在意,但见其红剪一劈,便即破开风浪,掠到江面,踏足冷笑道:“好了,不陪你玩耍了!看我碧波红光剪!”
就见两把红剪,裹力而带,整个江面之水尽数窜起,携着喷涌气劲,狂卷而来,水势中夹着两道红艳,似乎是两道碧波中的破天剪影倾注而来,整个气势比起萧湘妃之前的几次手卷风浪,还要强大数倍。
萧湘妃面色凝重,没想到这个解江一直藏拙,原来真实实力高出自己一个等级。当下情知抵挡不住,却也没有他法,唯有舍力抗争。
萧湘妃站在风浪之中,吐出两个气泡,只见两个气泡迅速变大,不消眨眼功夫,便已超过数丈大小。
气泡裹挟了两个正要往外奔逃的酒客,迎上了解江的红剪浪击。
剪光红影,破入气泡,气泡内的酒客瞬间化为乱溅的血水肉末,沾在了气泡的泡壁上,把气泡染成了血红色。
然而气泡在血水肉末的加持下,仿佛变得更加坚韧。
解江手上一动,剪光大盛,两个气泡随之破碎。
两个气泡虽然缓冲了剪光的气劲,但仍然重重地打在了萧湘妃的身上。
萧湘妃受创,直接被击飞后抛,远远地落在王若离他们身旁的酒桌上,撞碎了酒桌,犹自摔在地上,脸色灰白,嘴里吐出大口的浓血,爬都爬不起来,显然受伤颇重。
解江满面春风地缓步走了过来,扬了扬手上的双剪,轻笑道:“萧湘妃,该束手就缚了!”
瘫倒在地的萧湘妃虽然深受重创,却是犹然不甘,磕在地面的嘴角,又是咬牙吐出一个气泡,气泡倏然变大,一下子将闪躲一旁的王若离卷入其中,飞向解江。
解江嘴角冷笑:“不识好歹,还敢抵死顽抗!”不由分说,手中剪光一亮,直直地剪向气泡。
气泡中的王若离心中又急又惮,望着迎面而来的剪光,心知自己恐怕就要如刚刚的酒客一般,化为血水肉末了。
但见剪光扎入气泡,直直地击在王若离的胸口。
王若离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胸口痛到没有知觉,身子跌落在地,直接昏迷了过去。而半空中的气泡剪光却尽数破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边的萧湘妃、解江见此,大感惊诧。
忽然,半空中似乎飘出一个五裂模样的物什,红光大亮,远胜方才镔铁红剪的鲜红。
只是红光稍纵即逝,就像从未出现一般,而在红光消逝的那一刹那,好像有一只鲤鱼和一只螃蟹,随着红光消弭于半空,归于无形。
一切突然变得死一般的沉寂,此时湘妃江畔,只留下被风浪卷坏的一众酒肆、边摊、饭馆、茶楼,还有那些被“风浪”打晕在地的人群,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第030章 黄粱一梦终归来
第二日,待得王若离悠悠醒来,见到自己正趴在酒桌上,仿佛酒醉一宿。
揉了揉倦怠的双眼,王若离看了看四周,只见酒肆的地板如同被大水冲洗过了一般,虽然有些木屑,却显得干净敞亮。
“少爷,你醒了!”一个护卫热心地为王若离端来一盆热水。
王若离用热毛巾擦了擦脸,看到四个护卫都安然无恙,站在一边,心里一宽:“还好你们四人尽皆无恙!”
“多谢少爷关心!”裴琼站了出来,一脸的窘态,不好意思地道,“不曾想,属下几个不胜酒力,昨晚都喝高了,所幸一切平安,不然属下真是万死莫辞了!”
刚刚放松下来的王若离,闻言心里一紧,凝目看向裴琼:“你们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裴琼听王若离这么一说,和其他护卫面面相觑,随即惶恐:“少爷,昨晚我等酒醉太沉,不知发生何事,还请少爷恕罪!”
王若离瞧着他们几人的神情,不似作假,难道全都不记得了?
王若离有些狐疑地观察周遭,此时虽然初升的旭日早已当空耀目,但酒肆中的酒客却稀稀落落的。
王若离认着面容,隐约记得有两三个是昨晚一起旁听故事的酒客,只是见着他们的神情自然,也如裴琼他们一般,应是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而昨晚的大多酒客,都看不到身影了,也不知是清早酒醒离开了,还是昨晚消失无踪了!
至于桌台掌柜的老板娘,却是个面容平朴的妇人,属于丢进人堆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
“无碍!”王若离动了动微微发酸的脖颈,站起身来,“左不过是一些酒后醉话罢了。”
几个护卫闻言,这才宽心。
当下在王若离的吩咐下,几个护卫忙着采买干粮酒水,雇船准备渡江。
王若离望着这湘妃江畔,仿若黄粱一梦,摸了摸胸口,明白了,酒肆众人已然不记得昨晚之事了。
王若离一行六人,又行了两日,总算进入了荆阳地界。
刚过函阳镇,便见于老带人迎了上来,眼角微红:“老奴有罪,未能保护好少爷……”说着,言语有点凝噎,想要屈身跪下。
王若离一个箭步过去,赶忙扶住于老,诚挚地道:“于老十年来,一直对我看护有加,若离始终铭记在心!此次被掳,实在怪不得于老。”
王若离看着这个多年来一直贴身守卫自己的老者,感触良多。
于老出身洛江于家,当年家族为仇人所灭,只有他一人凭借筑基期的修为脱身逃出,为父亲所救,后来投效到了父亲手下。于老在父亲的帮助下,最终斩杀了仇人,报仇雪恨。
在那之后,于老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尽心尽力地保护自己,尤其几次舍命相救,让自己十分感动,估计在于老的心里,早已将自己当成孙儿一般看待了吧!
“少爷,老爷自南靖城归来,一直在调查寻找少爷的下落,可惜这批劫徒太过狡猾,竟是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于老有些感触,接着补充道,“老爷目前还在红枫小筑。”
“嗯,我们这便回去,许久不见父亲,我正好也有些话,想问问父亲。”王若离似乎意有所想
傍晚时分,王若离一行,伴着夜暮,赶回了洛水镇红枫小筑。
王天洋亲自来到院口,把王若离抱下马鞍,抱在怀中,动作间颇有感怀。
“父亲!”王若离看着才两个月不见的父亲,仿佛沧桑了许多,心里没来由得一酸。
“回来就好!”王天洋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我已让下人备好酒菜,先去洗个手,用过晚膳再说。”
入夜,凝红堂。
还是只有于老和裴伦,陪立左右。
“离儿,你说他们想劫掠你前去新康城,交给一个姓陈的将军?”王天洋听完王若离的经过叙述,挑着问道。
“不错!而且岐南国此次攻伐南靖城,确实有位将军姓陈。”王若离判断道,“所以孩儿怀疑,这批人可能是岐南国潜伏在荆襄国的奸细。”
“不无可能,岐南一直敌视荆襄,多年来,派到荆襄的奸细,就从未断过。”王天洋微微思索,“此事关乎两**事,只是我王家商贾起家,对于军政涉足甚少。还好你此次平安无恙,不然……离儿,一路行来,想必你已经有了猜测?”
“孩儿是有了一些揣测,不过,还未拿捏主意!”王若离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无妨,当断则断!”王天洋言语间闪过一抹狠厉之色,“不过,离儿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为父也可放心地让你独自应对!”
“对了,孩儿以前只听说过妖兽,却不知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妖怪存在?”王若离犹豫着,还是选择向父亲请教。
王天洋闻言并未答话,而是凝目一直看着王若离。
王若离不由疑道:“父亲怎么了?”
旁边的裴伦奇怪道:“少爷怎么突然问起妖怪的事情?”
“偶然在山海异志中看到,甚觉奇妙,故而就想问问。”王若离只得扯起书册。
王天洋眉头凝重,站起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声道:“离儿,你可知为父的修为,为何与你伯父相差如此之大?”
王若离听着,不禁兴趣大动,难道父亲的修为成长,并不只是资质卓越的缘故?
王天洋慢慢踱步,旋即转身缓缓地说道:“昔年,为父还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少年,有一天在河里潜泳,偶然发现河底竟然长着一棵两丈高的树木,只见当时那棵树木,树叶葳蕤,树身却似竹节一般,而在茂密的枝叶之间,还结了好多颗绿莹莹的果实。
为父潜游过去,惊讶地发现,这棵树木竟然一直在颤动,晃动着的树身覆盖着一层绿色的微光,尤其几颗果实在微光中显得更加诱人。
为父当时也是人小胆大,见到果实散发着微光,似乎很是可口,便一连摘了三颗吃了。
待到想要再摘第四颗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的胸腹骤热,如同被火灼烧一般。
为父大慌,赶忙潜出水面,往河岸游去。
当为父爬上河岸的时候,已经头脑昏花,周身通红,如同烈火临身,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直到后来,为父才知道,当初吃下的那三颗果实是天地间不可多得的灵果,叫青木果。
幸好当时只吃了三颗,不然恐
怕早就爆体而亡了。
至于那棵树木,并非普通的树木,而是一棵修炼有灵的树精,也就是精怪。”
王若离没想到父亲年少时,还有这番奇遇,当下仔细地听着王天洋继续道:“那些年,为父暗地里多方查阅,所知寥寥,直到一次有幸借阅荆襄王室藏书的时候,方才得知,当世真的有妖怪存在。
所谓妖怪,其实只是笼统的称谓,真正的称呼应该是‘妖魔鬼怪’。
妖者,鸟兽虫鱼,修炼化灵,是为妖;魔者,万物之气,浓聚生灵,是为魔;鬼者,生物死亡,执念衍灵,是为鬼;怪者,草木花石,进化成灵,是为怪。
这便是人们口头传播所说的妖魔鬼怪了!
为父倒是希望你此生都无缘得遇妖魔鬼怪,不仅是因为妖魔鬼怪,大多并非善类,而且让人忌惮的,更是它们的修为,所谓修炼有灵,便是指其拥有灵境之修,也就是说,即使最次的妖魔鬼怪,那也是灵境之上的修为,远非一般人可以相抗。”
王若离闻言,心内震动,怪不得妖魔鬼怪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敢情不但数量稀少,而且所站角度之高,让人望尘莫及。
父子两人长聊直至夜深,期间还提到了,明年开春三月的家族族比大会。
所谓族比大会,便是王家每三年举行一次的家族子弟的比试大会,用于筛选族中年轻一辈的优劣,进而挖掘青少一辈的潜力。
这不但是一次家族的盛会,更是一种家族的手段,所谓嫡系为何能够一直凌驾于所有旁支之上?难道嫡系出来的人才就总是能压过旁支出来的人才?当然不是!盖因每逢族比大会,出现顶级的优秀苗子,都会被收入嫡系,而晋入嫡系,不仅是个人的一种声望和荣耀,更是一次地位和权势的暴涨。
所以,族比大会是所有旁支子弟梦寐以求的,一次扬名家族、地位翻转的大好机会。
就像王天洋,便是在二十年前族比大会上一鸣惊人,被王攸大长老所赏识,赐入嫡系,从此身份地位,大不相同。
而王若离多年来身体孱弱,自然无缘族比大会,但如今再无体弱之困,修为也到了养气期,心中自然也不想再错过与一众家族青年,一较长短的机会。
在洛水镇的另一边,叶家府邸。
叶无双正在案前,挑灯看书。
一个瘦脸中年人走了进来,双手交上一页书卷,道:“大哥,洛水镇军中剔选的人员名单,尽在此处了。”
“很好!”叶无双接过书卷,沉声道:“军中可有哗众闹事者?”
“大哥放心!”瘦脸中年人手掌摊成斩状,冷冷地道,“但有不服者,为弟已暗地里尽数斩杀,毁尸灭迹。”
“辛苦二弟了!”叶无双把书卷放到案上,旋又问道:“秋怜和陆斐,都去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回来?”
原来,这个瘦脸中年人便是叶无双的二弟,叶无名。
“路途遥远,或许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叶无名闻言有些迟疑,勉强道:“为保稳妥,为弟还是亲自带人前去查看一下。”
“嗯,快去快回!”叶无双点头示意。
叶无名反身退出了房间。